白夜问米——touchinghk
时间:2018-05-01 11:11:56

  红腹角雉毫不犹豫,腾空而起一个俯冲, 翅膀猛扇,将那白猫打了一个趔趄。
  白猫年龄虽小,脑子却聪明,一路上几次逃跑,都被红腹角雉啄了回来。
  一猫一鸟缠斗一整天, 红腹角雉筋疲力竭,下嘴失了轻重, 白猫哀嚎一声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红腹角雉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哪知却被装死的白猫反口咬住胸口羽毛撕扯,生生咬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这番厮打比以前都激烈许多。白猫还以为自己死了, 等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软和的垫子上, 面前摆着两只碗, 一只碗里是清水,一只碗里是掺了肉汁的饭。
  白猫饥肠辘辘,铆足了劲头一脑袋扎进放了水的碗里, 粉嫩的小舌头像上了发条一样舔个不停,先喝了个半饱。
  白猫又是野猫,生性谨慎,小心翼翼在另外一只肉汁饭碗里闻了许久,这才带些试探,一小口接一小口,直到酒足饭饱,这才缓过口气来,抬起脑袋左右逡巡一番。
  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方桌上面,软绵绵躺着一只满身红毛的野鸡,可不就是方才和自己鏖战许久的红腹角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猫远远瞥见那疯鸟,气得眼眶通红。
  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土鸡,白猫又没有招惹它,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不是过得很好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像发了癫,拼命啄它咬它还拿翅膀扑扇它,硬是要逼着它向前跑了一整天?
  话又说回来,白猫义愤填膺加委屈不平喵喵乱叫半响,却见躺在桌上的红腹角雉一动不动,一身红色的羽毛像是流淌着鲜血,又觉得莫名有些心虚。
  该不会是刚刚那一爪,把那只土鸡给抓死了吧?
  不会吧,它不是转世的灵兽吗?怎么这么弱不禁风,被它这只普普通通的野猫抓那么一下,就能送了命?
  白猫心里一半是忐忑,一半是心虚,在屋中徘徊了几圈,下定决心,尾巴灵巧一摆,轻轻松松跃上了红腹角雉躺着的方桌上。
  白猫远远观察几秒,见红腹角雉毫无动静,这才敢慢慢靠近。
  红腹角雉果然伤得不轻,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凝固,将周围的羽毛都打成一结。
  好在红腹角雉紧闭鸟眼,一动不动,但白猫仔细观察,发现它胸口一直微微起伏,是在呼吸。
  白猫这才放下心来。
  自己在秦岭山中这许多年,一直与人为善,捕捉猎物只为温饱,从不肆意践踏生命,因此身材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
  克己守礼,谨言慎行,为的还不是有朝一日积善得道,能摇身一变投胎做只逍遥快乐的山间灵兽。
  要是行善积德这么多年,却莫名其妙抓死了一只灵兽红腹角雉,害得多年苦修一朝幻灭,这才叫得不偿失呢。
  白猫后怕又庆幸,此刻满心都在为那红腹角雉祈福,一边默默念叨“不要死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求你不要死”,一面俯身下来,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轻柔舒缓地替红腹角雉舔着胸前的伤口。
  红腹角雉睁开双眼,正好看见一个白色的小脑瓜,埋首在它胸前。
  前胸的伤口也好似没有之前那么痛,反而传来丝丝缕缕的酥麻。
  那白猫察觉到红腹角雉的动静,立刻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猫眼睛晶晶亮,散发出狗腿的光芒,像是在说:“你醒啦?”
第125章 【解降】定然插翅难逃
  “下毒?”小赵失声惊呼, 事到如今也不愿相信,枕畔人竟然狠毒至斯, 离婚不成, 就要害他性命。
  老林知道他一时难以回转,叹一口气,说:“等我今晚解了这色鬼术, 明天一大早你就报警。”
  “他二人猖狂这么久,村中肯定少不了风言风语,若是再能出其不意,保留下毒的证据,这对奸夫淫妇, 定然插翅难逃。”
  事出紧急,老林收拾行囊立刻上路, 还绕去小旅馆里接了林愫。
  “色鬼术极为少见, 带你来见识一番。以后若有机会行走江湖,记得离这些邪术远一些。”
  两人回到村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冬天夜晚寒冷,村民窝在家中少有出门, 老林带着林愫到小赵家门口,却看见房间里面黑灯瞎火, 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老林站在院中, 扒着墙头往隔壁赵大才家里一望,他家中倒是灯火通明,很有烟火气。
  老林冷着面孔, 掏出小赵的钥匙,打开房门。屋内空荡冷清,媳妇儿芳花儿不见踪影。锅碗瓢盆凌乱摆在冷锅冷灶上,墙角堆了一盆子脏衣服。
  炕上果然有一床褥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诡异,细细观察像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笼罩在上。
  林愫有些害怕,捉住老林的手。老林轻轻捏捏她手,安抚道:“莫怕,降术需要降头,有降头,就有实物。世间万物总有相生相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邪不胜正,无须害怕。”
  老林左手捏诀,右手探手摸上白色褥子,触手冰凉一片,柔顺光滑,隐隐有种熟悉感。老林右手指尖轻轻一捻,黄纸符燃出幽幽蓝火,轻轻出声念道:“诸相非相,如视幻相,质真若渝,自见故明。”
  火光闪烁,在炕后的砖墙上映出摇摇欲坠的影子,林愫不错眼地盯着那一团跳动的阴影吗,一动不敢动。
  像什么呢?那影子变幻太快,一时仿佛展翼的飞鸟,一时又像振翅的蝴蝶。
  “鸟和蝴蝶都不是白色的啊!”林愫着急,忍不住开声询问,“不应该像白蚁一样,是白颜色的吗?”
  老林不出声,此时心中也有些打鼓。
  色鬼下降术,通体应当纯白无色,可此时蓝火映衬之下的降头,却并不是老林之前预计的白蚁!
  墙上的影子仍在变化,老林手中的黄纸符就要燃尽,那火影此刻的形状已不再像飞鸟抑或蝴蝶,反而像是椭圆的一条面包。
  到底什么东西,通体纯白,又会是这样长长圆圆的椭圆形状?
  “我知道了!”林愫喊,“蚕蛹!”
  老林眉头一蹙,立刻醒悟!林愫说的不错,方才那褥子触手冰凉顺滑,摸起来可不是像桑蚕丝一般?至于墙上的影子,振翅飞走的,那是破茧的白蛾;现在椭圆形状的,正是一枚纯白蚕蛹!
  恰在此时,老林手上的黄纸符燃尽,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林愫闭眼几秒,这才渐渐适应黑暗的光线。
  她想挪动双脚,往老林身边靠靠,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脚底像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地板上!
  是蚕丝!丝丝缕缕绵绵密密,顺着她的双腿而上,轻柔得让她毫无所觉,等反应过来却已经动弹不得!
  那蚕丝还在继续往上,沿着腰间蔓延到后背和前胸,眼看就要缠住林愫的臂膀!
  这蚕丝,竟是缠成一个蚕蛹,将林愫包裹在其内!
  林愫放声尖叫,老林猛地掼住她肩,桃木剑尖擦了红磷,就地一磨霎时擦出星点火花。那蚕丝缠的结实,桃木剑一下砍落还未能将蚕丝齐根斩断,将将只能救出林愫的一只腿来。
  老林伸手一揽,先将林愫紧紧抱在怀中,右臂像鼓风机一般连环抡着手里的桃木剑,生生劈开一条裂缝。
  好在林愫年幼,体重尚轻。老林狠拽一把,终于将她从松动的蚕蛹中拉了出来。林愫心下一松,正待放声大哭,刚一低头,却又看见老林的双腿也被这桑蚕丝所缚!
  这下知道性命攸关,林愫连哭都忘记了,连忙捏一张黄纸符,放在手心双掌对搓,她惊慌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掌心霎时腾起一朵巨大的蓝焰,四散落地,将席卷而来的桑蚕丝灼出一个个黑色的焦洞。
  老林满是赞许,喝一声彩:“好!”左手仍抱着林愫,右手中的桃木剑纷飞乱舞,沿着蓝焰灼烧的方向紧紧跟上,烧到哪里便砍到哪里,连刺十几剑后,那蚕蛹就已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了。
  老林这才轻轻将林愫放下,左手捏诀,右手引火,将地上残留的白色蚕蛹烧个了精光。
  “这就是色鬼?”林愫惊魂未定,盯着跳动的火焰问道。
  老林点头,说:“不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色鬼术的降头,就是这床白色的薄垫子。”
  “说是垫子,实则是白色的蚕蛹,被用作了降头。小赵躺在这床垫之上,就像躺在蚕蛹里一样,被一丝一缕吸去了心神灵力。先是肉身损耗,卧床不起,仿佛纵欲过度一般双膝酸软。”
  “再然后,蚕蛹越裹越紧,就可侵袭入魂,将魂魄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老林心有不甘,冷哼一声:“若不是小赵心善,数年前结下善缘,红腹角雉知恩图报,特来报信。小赵就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这色鬼术,真该送予奸夫淫妇,让他们恶有恶报才是。”
  话虽如此,老林终究没有动手,只将屋内整理一番,嘱咐小赵报警,就带着林愫离开了。
  两人回到家中,饭盆中留下的水和猫食都被吃了个干净,想必是之前受伤的白猫已经好转离开。
  红腹角雉却还在,伤口仍是狰狞恐怖,好在没有恶化迹象。老林面带微笑,轻轻抚了抚它头:“放心吧。”
  “红腹角雉在我家里养了半个多月,渐渐能走能飞。有天早上起床之后不见它影子,老林说,是它自己飞走了。”林愫对宋书明回忆道。
  “红腹角雉飞走之后,老林又去看了一次小赵叔叔,回来之后告诉我,小赵叔叔已经无碍。他媳妇芳花儿和邻居赵大才,被警察抓了起来。后来听说,一个判了五年多,一个判了不到两年。”
  宋书明感慨:“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昨晚我在卫帅房间里住着,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中了邪术,几次三番都见到一位服务员,要给我送浴巾。”
  “色鬼术的降头,如果必须通体纯白,那服务员送上的浴巾,可不就是白色的吗?”
  宋书明抬起手来,掌纹中那一只黑色的眼睛十分渗人地盯着他。
  “可是,我中了色鬼术,并不能解释昨晚发生的事。”
  “按你所说,色鬼术只是将人变得虚弱不堪,甚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方便湘西蠡偈注魂。可是并没有将我一分为二的功能。昨天晚上,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一直留在酒店办案,还做了一个诡异十分的梦。”
  “但是卫帅的经纪人韩姐却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吃了晚饭。”
  “我是怎么做到,在同一时间,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呢?”
  “又是谁,对我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在我刚到深圳的第一个晚上,就能下色鬼术给我?”
  “还有,卫帅手机丢失前夜约会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如何变出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的?”
  “这么多疑点,这么多说不通的地方,我中不中色鬼术,根本就解释不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宋书明烦躁万分,头痛愈发厉害,额上像有两条青虫在脑门里面乱窜,疼得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林愫微微一笑,轻轻攥住他手,说:“你担心的是案子,我担心的却是你。”
  “无论你昨晚到底出现在哪里,无论卫帅约会的女孩子来头如何,当务之急,是先解了你的色鬼术。”
  “至于你昨晚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行踪,我倒觉得,极有可能,昨天晚上你的的确确和韩姐吃了饭,但是因为身中色鬼术,神智涣散,产生了幻觉,又将两人一同吃饭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要查你的行踪,再简单不过。”林愫露齿一笑,说:“查监控啊。”
  韩姐和酒店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宋书明和林愫查监控很顺利。
  林愫指着监控里宋书明的身影,说:“看,你的确是先回了酒店房间,下来询问了酒店礼宾部卫帅的女伴当日的行踪,在电梯里观察情况,然后上了楼。”
  “直到你第二次回房间之前,一切都很正常,你也很正常,这一段记忆,你记得也很清楚。”
  “看,第二次回房间之后大概半个小时,你换了一身衣服,又从酒店出来了。”
  “应该就是去和韩姐吃饭吧。”林愫说,“这次,应该就是中了色鬼术之后。”
  宋书明盯着监控录像右上角的时间,缓缓说:“不错。我回到房间之后,洗了个澡。”
  “我之前猜的没错,那色鬼术的降头,果然是下在酒店浴巾里。”
  “洗完澡,用了酒店的浴巾之后,昨晚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而我记得的那些,应当都是幻觉。”宋书明说。
第126章 【落螭】一种好色的小妖怪
  按照林愫的推论, 事情如今已经很明朗。
  昨天晚上,宋书明来到酒店之后, 先下楼询问了礼宾部并查看了电梯的监控, 又回到房间,洗了澡,用下了色鬼降术的浴巾擦干身体。
  他中了色鬼术后, 神智不清,答应了韩姐出去吃饭的邀约,又和韩姐一起去观海酒家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之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被噩梦惊醒。
  “照理来说,色鬼降术应当是不知不觉中下给你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做梦梦到别人送浴巾呢?”林愫反复思考, 仍是有这点想不出清楚,“降头下在浴巾里,你是怎么在睡梦中看到的呢?”
  “是不是因为我随身戴着桃木小棒槌,辟了邪?”宋书明猜测。
  林愫皱了眉头没答, 心里却觉得不应该如此。
  “还是先解色鬼术,再查查到底是谁下降头给你。”
  两人带齐装备, 黄纸符桃木剑妥妥帖帖放好, 这才回到房间。一进房门,宋书明环顾一周,却发现早晨酒店保洁员应当已经来过, 房间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人入住过。
  宋书明和林愫对视一眼,早上出门之前宋书明神智尚且恍惚,没能及时保留证据。此时两人穿过客厅来到浴室,昨天用过的浴巾,的确已经被酒店的保洁员收走了。
  新换的浴袍和浴巾整整齐齐摆放在毛巾架上,林愫探手摸了摸,转身对宋书明摆摆头:“就是普通的浴巾。”
  宋书明叹口气,距离他出门已经过去了半天,此时再想找证据难于登天。
  林愫不想放弃,专门跑去房务中心询问,十几分钟之后黑着一张脸回来,说:“我就不信,怎么上午才换下来的浴巾,现在就被送去了洗涤厂?怎么就这么巧?”
  “除非是提前设计好,算准了酒店床品和浴巾会统一今天上午送去洗涤。又或者,房务中心里有人说谎,找了个理由搪塞你。”宋书明说。
  “可现在色鬼降头找不到,我要怎么解降呢?”
  林愫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降术降头,关键就是持续接触才有效。现在色鬼降头不在你身边,解降就没那么要紧。”
  “喏,给你补点阳气,找个洗浴的大澡堂子,你去男汤里泡泡吧。”林愫一本正经地说。
  宋书明再不情愿,也还是去了。蛇口附近洗浴中心不少,他随便挑了间价格便宜的,去澡池子里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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