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何甘蓝
时间:2018-05-01 11:16:58

  在狱中待了太久的时间, 阿媛有些分不清年月了,她依靠着小乐的肩膀坐了起来:“郡王一家没事了?”
  小乐摇头:“他们我不知,但刚刚有人来说咱们被赐给大司马府中,不用去服苦役了!”
  阿媛轻轻一笑,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
  “阿媛姐,你身体没事吧?”入狱之处阿媛便患了伤风,病势起起伏伏,大半个月了还未见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快好了……”阿媛笑着看她,“别担心,我肯定是能走出去的。”
  前几日便有一狱友被抬着出去,据说是突发疾病死在狱中了,小乐被吓得不行,生怕阿媛也……
  “阿媛姐……”小乐紧紧地抱着她,“咱们没事儿,咱们有救了……”
  “嗯,会好起来的。”阿媛抬手,胳膊上并无几分肉,她轻轻拍了拍小乐的背安慰道。
  大司马府中
  书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埋头书写,他身量极高,仅仅是坐在那里也像是一座山一般沉稳。他头戴玉冠,身穿白色宽袍,隐隐又有几分竹林君子般的潇洒飘逸,让人见之难忘。
  “老爷,新进府的仆人到了。”管家进来说道。
  “你看着安排便是,不用回我了。”那道身影如此说道。
  “是,小人明白了。”管家原路退了回去。
  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上,掌天下兵马,权势可见一斑。而如今天下皆知,圣上对大司马十分倚重,参决政事均要问过大司马的意见,足见圣上之信任。
  大司马府刚刚开府,正缺了奴仆,圣上便大笔一挥,将已获罪的顺阳郡王府中的奴仆赐给了大司马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大司马府的,起码关键在这些人当中挑了又挑,最后才选了七人入府当差,其余人皆安排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了。
  阿媛因为拖着病体,险些被筛掉,幸而小乐求情,而管家也尚有怜悯之心,便将她一并留下了。
  “府里有大夫,让他给你开几帖药,养好了再来做事。”管家道。
  阿媛感激不已:“多谢大人。”
  “别叫我大人,叫我许伯就可以了。”
  “是,多谢许伯救命之恩,幸而遇上许伯,阿媛这副残躯才得以有机会残喘。”
  “行了,府里多你一个不多,看你这身子若是到庄子上做活恐怕迟早得没命。”
  阿媛差点儿给许伯磕头,感谢他的恻隐之心。
  阿媛的病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不过是牢里条件艰苦且没有及时医治罢了。大夫给她看了病,开了几帖药,不到三天她已经恢复了气色,渐渐也能做工了。
  “阿媛姐!”小乐跳着从外面进来,“阿媛姐,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阿媛咬断线头,随口一问。
  “老爷!”小乐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哦。”
  “你不好奇?”小乐见她反应冷淡,不免有些不得劲。
  “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可好奇的?”兴许是已经过了动不动就好奇的年纪,如今双十年龄的她心态就跟七十岁的老婆婆一样,再难起波澜。
  “阿媛姐你这就没意思了。”小乐皱了皱鼻子。
  “你要说便说,我听着呢。”
  “哎……先来大司马无论是何等风流俊秀的人才,你都不在意了吧。”小乐撑着脑袋叹气。
  “嗯,不在意。”
  小乐本是激将法,谁知阿媛却真的不上当,不免胸口憋闷倒在床上:“完了,我要气绝身亡了……”
  “胡说八道,一点儿也不忌讳。”阿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线头,“我去前面给许伯送鞋,你休息完了便起来做事吧。”
  “知道了……”小乐有气无力的说道。
  阿媛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腿,拿着自己才做好的一双鞋子往外面走去。
  阿媛在前院找了许久,问了院子里洒扫的人才知道许伯到大门口去了,据说是门上的黄铜钉锈了,他正在找工匠查看。
  “许伯。”阿媛走到离门口的不远处,声音稍稍上扬。
  许伯正招呼匠人换上镀金的铜钉,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变见着阿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老人家。
  “何事?”许伯背着手走过来。
  “多谢许伯对阿媛的照拂,小小心意,还望许伯不要嫌弃。”阿媛说着,奉上一双新鞋。
  许伯接过鞋,翻看了一番,便知这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看这面料透气又不便宜,鞋底纳得也厚实,不用试便知道一定是双好鞋。
  “你有心了。”许伯难得一笑,握着手里的新鞋对这个第一眼看起来病态的姑娘刮目想看。
  “老爷回府!”一声高喝从外面传来。
  闻悉,许伯立刻将新鞋放在了一边,迎了上去。
  阿媛侧头看向门外,她还未曾见过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猜测中应该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吧?目光触及门外翻身下马的影子,突然,她瞳孔骤缩,浑身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
  脑海里闪过很多重影子,可却一个也抓不住。未等大脑反应,她的双脚率先作出了决定,她往后倒退了几步,转身要走……
  “阿媛,去给老爷泡杯茶。”许伯在后面喊道。
  听到那两个字,大步朝里走的人也慢下了脚步,他转头朝许伯喊的方向看去,只见着一个身姿柔弱的背影。
  “是……”阿媛背对着许伯点头,然后脚步飞快地朝前面走去。
  “站住。”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后面响起,几乎是须臾之间,他从离她数十步的距离跨了过来,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
  被他拽紧的那只胳膊似乎是在发烫,她背对着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上一眼。
  “转过身来。”依旧是那个冷硬低沉的声音。
  阿媛的胸膛一起一伏,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
  她自知难逃一劫,缓缓转身……
  离开他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天真稚气,骨子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此时,她二十岁了,寻常女子都抱上孩子的年龄,她仍旧孑然一身,眼下看还越混越回去了,连仅有的自由都没有了。
  大司马……也就是陆斐,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几乎想亲自掐上那细长白嫩的脖子。
  “你怎么还没死?这么多年我都告诉自己你已经死了。”他的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透着阴寒和凌厉。
  阿媛一闭眼,浑身发颤,不敢开口。
  “说话。”他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一并挡去了日月光茫,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身躯一颤,眼泪将落未落。
  于陆斐,他早已发誓,若赵媛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必要穷尽余生的时日找到她,然后……狠狠地折磨于她。
  如今看着畏惧得瑟瑟发抖的他,他心下一片畅快:赵媛,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手掌心里。
  那些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夜晚,那些遇到流民就睁大眼寻找她的踪影的日子,那些……既恨她又念她的日子,于此时而言都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那就是她。
  许伯不知这心来的丫环是怎么惹到老爷了,正想看在那双新鞋的份儿上去为她求个情,却被身后的许秋一把拦下。
  “叔,别去。”许秋瞪着眼盯着前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唯恐这是被自己主子折磨许久之后出现的梦境。
  “为何?”许伯疑惑。
  “别插手,这是他们俩之间的账,其余人算不清。”确定不是梦境后,许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竟然有种此刻死了也不再遗憾的感觉。
  许伯一脸疑惑,却不也不再上前。
  ……
  阿媛又被关了起来,这一次是大司马府中的暗室。从掏出狼窝又进了虎穴,命运对她似乎太刻薄了一些。
  打量周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半面的书架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坐在床上,抱着胳膊,觉得地缝中似乎有阴冷的风透了出来。
  “咳咳……”她咳嗽起来,嗓子似乎有些发痒。
  门口似乎有动静传来,暗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个高大而森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选的位置不错。”陆斐嘴角一勾,盯着床上的她。
  阿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偏头看着床帐。
  突然,一只大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转过头。
  “怎么,不敢看我?”他轻轻地一笑,笑声比这暗室还冷。
  “陆斐……”
  “嫁人了没有?”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阿媛仰着头,睫毛扑闪,像是被猎人追捕而惊慌失措的兔子。
  “呲啦——”一声裂帛响声,她的上衣被撕开一条口子。
  “陆斐……”她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哀求。
  “不说也没关系,我亲自验证一番想必更有趣味。”他眼神一暗,嘴角上扬,一低头,咬在她肩膀的斜下方。
  “啊——”
  被人生生咬破皮肤的感觉,就像是迟钝的刀子最后捅破身体的一下,钝痛不已。
  热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她仰着头,像是引颈就戮的罪人。
  “陆斐……”自见面以来,除了这 二字,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回应他了。
  君与我,此生本不该再见,奈何命运作祟。
第33章 纠葛
  他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凝视着她的时候像是迷雾重重的深渊, 让人看不清也探不到。
  “你除了喊我的名字还能做点儿什么?”他嘲讽地对着她说, 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让她顿时无措。
  她眼角挂着泪, 鼻头通红, 可怜又可恨。
  “说话。”他伸手一揽她的腰肢,将她勒向自己的胸膛。
  睫毛一颤,她闭紧了双眼。
  “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的手掌心熨烫着她的腰肢, 火辣辣地疼。
  终于,她的气息里飘出了一丝呜咽声, 像是弃甲而逃的士兵,丢了城,失了心。
  十四岁的阿媛哭起来是委屈的, 眼眶一红,泪珠便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让人突生愧疚。二十岁的她,哭得极为克制,咬着唇双眼含着泪,抑制住飘出喉咙的哭声, 让人……更想欺负她。
  他低下头, 靠近她一寸……
  她看着他,毫无躲闪, 也没有余地可躲闪。
  柔软而冰冷的唇落了下来, 像是流水抚过了河边的青草, 凉凉的,透着一股肆意的味道。他的手箍紧了她的腰,两人之间除了空气再无其他,他拼命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挤入自己的胸膛。
  眼睛一眨,有泪水滚落在了唇边,湿湿的,带着粘腻的味道。
  他放低了身子,将她压在了床上。她的睫毛开始迅速地颤抖,像是被狂风肆虐过的小草,又无助又受伤。
  “还是不愿意?”他轻笑一声,声音吐在了她的耳廓,热得发烫。
  “陆斐,别这样。”她带着鼻音说道,双手搭在床上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最后一次问你……”他的大手抚过她的发丝,温柔又多情,“还是不行吗?”
  六年前,除了最后一步,他们什么都做过了。若不是她临阵脱逃,她和他的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眸光闪闪,语气却没有丝毫的退让:“陆斐,不要……”
  还是那句话,名不正言不顺,她不能自甘下贱。
  “好。”他手一抬,松开她。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背对着她往外走:“看在同乡之谊的份儿上,我可以留你在府中做事,只是有一点……”
  他顿了一下,站在暗室的门口,声音沉得像是从谷底发出来的:“从今以后,你不准离开大司马府,也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要与他斩断纠葛,好,他成全她。
  衣袖一挥,他消失在一片白光里。
  身后,她跪在床上,拽紧了被他撕破了一角的衣裳,垂首不语。
  ……
  新来的仆人都是要从粗活做起的,做得好了,得了主人家的青眼便可擢升到内院,也算是有了体面。
  阿媛来的时候身体本就有些不好,加上又去暗室那样阴冷的环境走了一遭,病势一直没有好全。可为了不给许伯添麻烦,她强撑着身体做活儿,劈柴打水,这些小厮能做的,她也能做。
  许秋看不过去,暗自里给她送了几回药,私下里又请许伯关照她别让她做太累的活计。
  “这姑娘身体不行,我也不敢让她太累,倒是她自己很勤快,平时也不说闲话,是个实诚人。”许伯难得这样夸奖一个人,想来是真觉得阿媛不错。
  “反正多看顾着她点儿,要是她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许秋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难不成是获罪的官家女子?不然怎么和大司马还有关系,两人看起来关系还很不一般。
  许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知道太多。如此,许伯自然也不好再问下去。
  秋去冬来,转眼间便在大司马府中待了两个月了,如陆斐所期盼的那样,她一次也没有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阿媛姐,快来看咱们新发的冬衣,可暖和了!”小乐领着两套新衣裳走进来,笑着说道。
  阿媛上前,摸了摸衣裳,知道这料子并不差,估计里面的棉花也是好的。
  “不愧是圣上面前最得宠的臣子,咱们以前在郡王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的衣裳呢。”小乐拎着衣裳在身上比划,十分满意。
  阿媛神色黯淡了下来,似乎又走神了。
  “对了,刚刚我还听前面的小厮说呢,说圣人要意指一位公主给老爷。”小乐低头摸着衣裳,道,“不知道这等好事儿会落在哪位公主的头上?想来圣上的女儿可真够好命的,咱们老爷这样的人物可不多见啊!”
  “……是吗?”
  “对啊!”小乐点头,抬起头一看,阿媛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层,关切的问道:“阿媛姐,你又不舒服啦?”
  阿媛抬手抚了抚胸口,那里隐隐作痛。
  想来,这世间也只有公主能与他相配了吧。无论是清水村的村姑阿媛,还是大司马府里的奴仆阿媛,与他之间的距离就犹如天上的王母娘娘用簪子划开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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