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便好,听说你怀孕了,这一日三餐可不能落下啊。正巧, 本宫这里有几盒极好的补品, 等会儿让秋兰给你装回去啊。”
“多谢皇后娘娘。”阿媛知道即使现在拒绝也不会被接受, 有些人是打定主意要在陛下面前当“贤后”的, 她若是婉拒也只能被当作不识大体, 连累了大司马府的名声。
三人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不过是皇后与阿媛之间的一问一答罢了,等到了上朝的时辰刘曜前脚一走,阿媛后脚便要告退。
“好孩子,以后常来宫中走走,你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弟弟呢,多看顾着他些,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皇后假模假样的说道,提起皇贵妃她似乎还有些伤情,“你母亲便是为了你弟弟才丢了自己的性命,他是你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你多看着些,以后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
皇后的字里行间无不是透露出皇贵妃有重男轻女的意思,存心挑拨她们姐弟之间的感情,要是能让阿媛嫉恨上她的幼弟才好呢。
可是阿媛怎么会去嫉妒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孩儿呢?她自己都快要做母亲了,怎么会不懂得一个生命能来到这世上是多么的珍贵和不易。何况她们还同父同母,血脉相连。
“娘娘说得是,儿臣一定会看顾好小弟的。”阿媛道。
皇后神色微僵,拍了拍她的手,道:“太后那边还等着你去请安呢,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是,儿臣先告退了。”
给皇后、太后请过安,阿媛便可回大司马府了。陆斐没有诓她,他下了朝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候在宫门口,等着她一块儿回家。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夫君来接她回家更令人欣喜的呢?阿媛看见那熟悉的马车后立马快走了几步,许秋瞧见,偏头对着马车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马车的帘帐被掀开,一道朱红色的影子下了马车朝她走来。
“慢点儿,不急。”他上前几步搀扶她。
阿媛的胳膊搭上他的手腕,她仰头扬唇一笑:“你是在这儿专门等我的?”
“不然呢?”他微微挑眉,稍带疑问,“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值得我专心致志地等这么长时间?”
一语双关。
悄悄垂首,发间的簪子微微晃动,伊人红了脸颊。
“回家。”他轻笑一声,揽过她的腰肢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阿媛的册立礼风光无限,反观平王这边就有些凄凄凉凉了。皇上虽然还未革除他亲王的封号,但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皇位就如同那天边的彩云,他赤脚去追,这一次终于追不上了。
“王爷……”平王的爱妾徐氏依偎了上来,她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佳,所以声音也放得柔柔的。
“玉萍,过几日本王就不再是王爷了,你还会这样待本王吗?”平王回身,拉过她一只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点。如此温情的动作,却因他冷漠的眼神而显得有几分阴冷。
徐氏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脸颊凑了上去,呵气如兰:“王爷说的什么话,玉萍是什么人王爷这些年还不清楚吗?”
“你会一直陪本王?”
“妾身会一直陪着王爷,妾身还等着王爷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呢……”
“君临天下,呵!”刘茁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站起来,“本王的亲王之位都保不住了,谈何君临天下!”
徐氏跪在在一侧,仰头看他:“可王爷此时还是陛下的大皇子啊,玉碟上,依旧有王爷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刘茁回身,眯眼看她。
徐氏轻轻吐字:“二皇子三皇子还年幼,四皇子更不用说,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奶娃。陛下的江山,如今只有王爷能够继承……”
“可世人皆知,那刘媛才是皇贵妃的亲生女儿,本王不过是那可笑的狸猫!”刘茁说着,嘴角咬紧成了一条线。
“王爷,这历史都是胜者书写的,待你继承了皇位,那清阳公主到底是太子还是狸猫,不由着你说了算?”徐氏起身,上前两步,微微依靠在平王的臂膀一侧,“什么是真相?等王爷坐上了那龙椅,王爷说的自然也就是真相。”
平王身躯一僵,一时没有出声。
午夜难眠之时他并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思绪一闪即过,他并未深思下去。如今徐氏一提起来,那被压制下去的想法就像爬在墙壁上的藤蔓一般,不停地延伸,延伸……
“王爷的那些弟弟哪一个在朝上的影响力胜过王爷了?”徐氏缓声说道,“况且之前王爷不还说周相屡屡赞赏你,有把女儿嫁给王爷做王妃的打算吗?”
“以前有现在未必有了。”刘茁沉下脸,“树倒猢狲散,都是些老狐狸,怎肯再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本王。”他是一艘随时会倾覆的船,只有不计后果的人才敢跟他系在一块儿。
徐氏眼波流转,轻笑:“哎,真是可惜,否则以王爷的风姿,定能将周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呢……”
刘茁眉头一跳,似乎被提醒了什么。
此时周相府也同样在谈论此事,周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佛不停。
“也是该玉儿命好,我之前只是在平王那里漏了一丝口风,幸好还未挑明,否则这不就得罪人了嘛。”周相说道。
周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她虽年近古稀却依旧耳聪目明,看着儿子庆幸不已,她缓缓道:“玉儿的婚事还是要加紧才行,说不得平王就懂了你的心思回过身来向咱们提亲,到时候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自然是不答应了。”周夫人赶紧说道。
太夫人扫了她一眼:“以何种缘由拒绝?”
“就、就说咱们还想把玉儿多留几年。”周夫人道。
“那平王若是愿意等,你又该如何?”
“这……”周夫人转头看周相,“……不会吧,这长安城的适龄姑娘也不止咱们玉儿一个呀。”虽说父母眼中的孩子都是极好的,但她也没有自大到认为平王非自己的女儿不娶了。
可周相的女儿就只有一个。周太夫人和周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还是早日给玉儿看个人家吧,母亲上次说的安清伯家的大公子我看就不错。”周相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已经不想去攀平王这棵大树了,而余下的皇子尚且年幼,不如给女儿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好。
周太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周相的“回头是岸”,她道:“改日我亲自去看看老姐妹,和她说道说道,她可是老早就看上咱们家玉儿的了。”
周夫人一个恍惚,女儿的终身大事就被定了下来,她想再说几句,但触及到婆母和丈夫的目光后又缩了回来。
算了算了,当不成王妃做一个伯夫人也是不错的。
……
寒冬来临,年节的气息也重了许多。听说阿媛生在腊月,所以对于她来说这不仅是过年也是过的第一个生日。
太夫人有意要给她操持生日宴,不料却被她委婉拒绝。
“你这孩子整日都蜷在这屋子里,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我看都要生霉了!”太夫人笑着说道。
阿媛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捶了捶自己的腰,道:“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想出门,况且近来我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母亲就算是帮我办了生日宴我也是没有精神招呼客人的。”二十年没有过过生日的人,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日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用你招呼?你只管端端正正的坐着接受祝福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
“这样不太好吧……”阿媛迟疑。
太夫人挑眉:“你是公主,她们拜拜你也是应该的。”
阿媛:“……”所以,她婆婆如此热衷要给她办寿宴,就是想抖一下公主婆母的威风吧?
“母亲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就办吧。”阿媛松口。
太夫人喜笑颜开:“我的儿,这就对了!你好好歇着,剩下的事交给娘来做!”
说完,太夫人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这寒冷的天气给影响到。
阿媛笑着摇头,她多少有点儿明白婆婆的执着。
“公主,燕窝好了。”春喜端着一个小盅进门,见阿媛嘴角携着一抹笑意不禁问,“公主为何事开心?”
“小丫头,不准打听这么多。”阿媛一笑,伸手接过她盛好燕窝的小碗。
春喜也不在意,她双手递上去,监督她喝了个干净。
傍晚,陆斐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阿媛躲得远远的看他。
换了衣裳喝了姜茶,陆斐招手:“过来。”
屋子里烧了地龙,阿媛便只穿着单衣,这样对于她这个略显笨重的孕妇来说行动也能方便些。
“还冷吗?”阿媛走过去问道。
陆斐一把抓过她,用自己的手去碰她的脸蛋儿:“你觉得呢?”
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其实骨子里一直还是那个喜欢捉弄阿媛的少年吧。
“啊……”阿媛蹙眉叫唤起来。
陆斐好笑的看她:“演过了啊。”被他捉弄久了,有时候她也会反击一下。
阿媛弯腰,用手捧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有些古怪。
陆斐迟疑在原地,他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暖和的啊……
阿媛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咚——”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的手掌。
“你感觉到了吗?是他在动。”阿媛抬头看他,面色紧张。
陆斐咽了咽口水,一时半会儿没吭声。
“陆斐。”
“陆斐?”
“……陆斐。”
第74章 礼物
阿媛生日宴的那天, 陆府前院后院都被清洗了一遍, 连大门都被冲刷得洁净如新。太夫人一早便精神抖擞地指挥起仆人们来,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除了寿星本人……
“唔……我再睡会儿。”她挥开他作乱的手,翻身朝里面移去。
“夫人, 再不起来为夫这里可就没礼物了。”某人的手在她的腰肢上挠痒痒般地动来动去。
阿媛真想一巴掌拍过去将他扇到地上去, 可惜不切实际。她转身, 生气地瞪眼:“什么礼物?”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着说:“你猜。”
……猜,猜屁啊!
孕妇大人心底冒火, 一个白眼过去,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把讨厌的声音隔绝在外。
陆斐摸了摸鼻子,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冷遇。
“刘媛,起来。”他伸手拍床榻。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好, 不起来我就把礼物给扔了。”
被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呵,这簪子送两次也送不出去, 看来是活该被扔了。”说完, 他翻身坐了起来,似乎要起身离开。
“等等!”阿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起得太猛有些昏沉,她扶着额问, “什么簪子?”
陆斐赶紧上前抱住她, 声音听起来像是受到了一丝惊吓:“跟你开玩笑呢, 你着什么急!”
阿媛:“……”
“什么簪子。”她缓过神来再一次追问。
陆斐抬手,将簪子扔在被面上:“就这个东西也值得你这般慌乱?”
慌乱的明明是他自己……阿媛默默地捡起簪子,手指一滑,摸到了熟悉的纹路:“这……不是我的及笄礼吗?”
陆斐哼了一声,没说话。
当初离开陆家她带走了陆斐的玉佩,这支簪子没好意思一块儿带走就留下了。上次她一个劲儿的恳求他也没见他松口,没想这次又被当作生日礼物送还给她了。
“……谢谢。”她握着簪子,仰头看他。
陆斐神色有些不自然,抬手刮了她的鼻子,道:“客气什么。”
阿媛偏过头,靠着他的胸膛。以往她总担心他会记恨着从前的自己,所以一直不肯再把这支簪子还给她,没想到他不过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罢了。
“你不懂,它对我意义非凡。”她认真的说道。
陆斐却有些不屑:“意义非凡你还扔下不要?”
阿媛:“……”好吧,她以前是有些恃宠而骄了,不知道某人对她的珍惜。
“今天我生日。”她转过身看着他,微微嘟起了嘴唇。
十四岁的赵媛不会撒娇,二十一岁的刘媛倒是挺会这一套的。陆斐扬起嘴角,倾身向前吻住那两瓣柔嫩的唇:“娘子,生辰快乐。”
不管何时吻上她,他都有种纵然天崩地裂他也会置之不顾的昏庸气息。伸手环过她因为怀孕而微微变胖的腰肢,他渡了一口气到她的嘴里……
“唔……讨厌……”
待客人都陆陆续续上门了,阿媛这边才整理妥当。
“都怪你。”阿媛凑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微肿的双唇,又红又亮,极度充血。她转身忿忿地看着某人,道:“我这样还怎么出门!”
陆斐瞥了一眼,触及到她红润的嘴唇,眸色又是一暗……上当的次数多了,她也渐渐明白了他这样的眼神后面藏着的深意,不敢再抱怨,她立马躲着他往外间走去。
“春喜,我这就来了。”她装模作样的走开,像避开洪水猛兽一样逃避他身边。
陆斐目视她的背影,轻笑一声,有些得逞之后的畅快。
……
一个人能否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一方面取决他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更多的是地位使然。卫洪的夫人周氏也曾带阿媛参加过不少的宴席,但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轻松过。
正如太夫人所说,她只需要坐在高位上等着人拜一拜就好了,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一句。
“祝公主福寿绵延,健康常乐。”一对儿玉童走上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几乎让人辨认不出谁是谁。
阿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朝着俩人招手:“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生得如此可爱!”
拜寿之前就有人介绍了,这是左都御史冯文郡大人家的两位千金,年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
“公主,我是冯家的孩子,我叫珠珠。”其中一个小孩儿开口了,口齿清晰声音软糯,在场的人听着心都化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