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日离开百花宫时,众仙家皆是怒火灼灼却无一人上前拦下二人的去路。
收拾完那个叫溶月的,付瑾欢很是淡定,倒是嫦娥一路上惴惴不安。
溶月是西王母跟前的大红人,此次百花盛宴更是由她筹办为了给西王母贺寿。
今日之事,想必早已传到西王母的耳朵里。
罪责肯定是免不了的,一想到为了这事将付瑾欢拉进了坑,嫦娥内心自责,若是日后王母怪罪下来,她定要一人承担。扭捏一阵后才小声对身旁的人道谢:“多谢你替我出头。”
付瑾欢斜睨她一眼,两手背于腰后,慵懒道:“口头谢意我不要,来点实际的。”
嫦娥立即会意,“今晚加餐,烤鸡!”
付瑾欢轻笑点头,这姑娘脑袋转得挺快。
殊不知,这一笑竟让嫦娥看晃了神,平日里高冷得像块石头,此时见她眸光柔和,嫦娥抓了抓脑袋,竟觉得不好意思。
自此以后,付瑾欢事事都护着嫦娥,即使在她下凡历劫之际,也未曾忘记。
嫦娥至今犹记得女子离开时的决然洒脱,轻描淡写一句珍重,却还是为她铺好了后路。
付瑾欢曾在下界前亲手将一月白色珠子交与她。
“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尽可欺负回去。”
一开始嫦娥不知,直到她离开,才知这珠子非同一般,里面暗含瑾欢所有的灵力与修为。
思及旧事,嫦娥一默,心头酸涩又惆怅,过往的感动一直都在,岂能说忘就忘啊……
身旁女子猛然抽回了手,停住了步子不再前行。
嫦娥眸光微转,眼底似有星流坠落。
眼前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半晌,才忍住哽咽闷闷道:“我只是想让你记起我。”
即使忘得一干二净,她依旧希望瑾欢能看到过往,哪怕对她有一点点的改观也好。
付瑾欢看向眼前的姑娘,眸中水光打转,似要滴下泪来,一时无言。
耳边小声的抽泣慢慢变成了痛哭流涕。
“你个没良心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把我给忘了!”
嫦娥忽然张着嘴大哭,露出一排明晃晃的大白牙。
面对此人突如其来的哭闹,情绪说来就来,付瑾欢错愕又无奈,快步上前,利落得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沉沉道:“若是招来了人,我可不管你。”
顿时耳边的哭声戛然而止。
嫦娥委屈的眨着眼,一行晶亮的鼻涕顺着鼻孔流出,沾上了付瑾欢的手指。
付瑾欢眉头紧拧,俏脸更黑了,却也未立马抽回手。
“还哭不哭了?”
嫦娥猛摇头,低垂着脑袋,付瑾欢侧目,见状收回了手。
只闻面前的姑娘瓮着声道:“你一定要跟我去。”
付瑾欢:……
嫦娥抹了把眼泪,再次抓紧了她,深怕此人又不走了。
付瑾欢沉着脸不禁暗叹,这女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两人偷偷摸摸走了一阵终于到了缘起阁。
眼前琼楼高立,雕墙画壁,周围景物更是清幽秀丽,而门外却有四个仙童把手。
嫦娥自知修为太浅,根本不是那群仙童的对手,于是对身旁的人嘱咐道:“门外把手的仙童修为不浅,我们小心行事,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闻言,付瑾欢挑眉,看向远处那几个年纪尚小的仙童,薄唇轻启默念口诀,一股烟雾顿时弥漫开来,飘向那些仙童的方向。
不多时,矮小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缓缓倒地。
“走吧。”
嫦娥:……
这般作为倒和从前一般,简单又粗暴。
进入缘起阁,眼前尽是密布的红线,极有规律的平行交织在一起。嫦娥立刻跑到内阁搜寻往生镜。
身后的付瑾欢顿住了脚步,走近才发现红线交错的正中还有极细的蓝线。
“为何还有蓝色的线?”
付瑾欢不解,难不成月老除了牵红线还会牵蓝线?
“凡人若被月老系了红线则一身一世一双人。若是系了蓝线……”
正扒在书橱上的倩影一滞,嫦娥回头看了眼付瑾欢,思索片刻才道:“系了蓝线则伶仃孤苦,终老一生。”
月老虽说是管姻缘的,可人世情缘也并非他一人说了算,文昌殿的司命星君又主万物命格,而世态百味,岂是人人都可获得良缘的。
话音一落,付瑾欢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缘起阁,细细看来,蓝线竟不在少数。
嫦娥嘴里又是一阵碎碎叨叨,猫着腰小心翼翼拿起手中的木头什子瞅了一眼随即放回了原处。
“柳玉说过,往生镜就放在缘起阁,怎的连个铜片都没见着?”
几番搜寻无果,嫦娥泄了气,定时上了柳玉的当!
转念一想,往生镜也算灵物,柳玉身为月老又怎会轻易告知她,许是被他藏起来了,思及此嫦娥只得作罢。
再看付瑾欢,这姑娘怎的还盯着姻缘线看?于是轻手轻脚地过去,见她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问道:“瑾欢,你在看什么?”
“姻缘线。”
嫦娥顺势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蓝色,顿时心下几分明了。
瑾欢下界原为渡劫,但自她没了石心,虽十世为人,却十世伶仃孤苦一生。
历劫无数,却无一渡过。
这万千姻缘线中,而她的只有蓝线。
未寻到要找的东西,嫦娥又带着付瑾欢偷溜了出来,门外的仙童依旧睡意昏沉。
角落里,一清秀俊俏的仙童见到两人离开的背影,急匆匆地朝长情殿跑去。
“仙君不好了!属下方才撞见嫦娥带着瑾欢仙子从缘起阁出来。”
因是跑得太急,子越喘着粗气,俊脸涨得通红。
缘起阁可是仙家重地,阁外看守的仙童也被她们迷晕了过去,这两人定不是光明正大进去的!
子越见状一路狂奔而来,慌忙将此事禀告给了柳玉 。
可眼前人听了,却神色如常,不气不恼,似是早已料到一般,此时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杯盏,不以为意。
子越想着,心下气不过,当年付瑾欢擅闯长情殿将他扔进荷花池的事儿他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分明下界历劫去了,怎的又碰到这瘟神了?
柳玉心知嫦娥的性子,固执且倔强,她那点心思他又岂会猜不出,于是早早的将往生镜放置在了别处。
琪玉殿内,男子透过玄镜看到正在缘起阁偷偷摸摸的两人,挑眉看了片刻,知是她们擅闯了缘起阁,栖迟眼底闪现无奈随即拂袖而过,玄镜中又是另一幅画面。
缓步走近玄镜,黝黑的双眸却在看到镜中之人时忽的一凝。
凡界澜夜国
祁帝大病一场不久逝世,遂立广平王为新一任君主。
传闻新帝上位之初,后宫佳丽甚少,曾有官员劝言皇帝纳妃,以便绵延皇嗣,可都被新帝一口回绝,更是扬言谁若是再敢提纳妃一事便砍谁的脑袋。
朝堂上下皆是被此吓个不轻,怎得一番好意,皇帝竟会动怒?一时间人人都以为皇帝不好女色,甚至怀疑其有断袖之癖。
后来皇帝突然宣布要迎娶将门之女,冯如茉。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却也对此喜闻乐见。
冯如茉可是都城第一美女,早间传言,在新帝还未继位时,将军之女便对广平王芳心暗许,为此回绝了不少桩亲事,如今佳人配帝王着实登对。
此女子入宫不久,却独受皇帝恩宠,后来皇帝立其为后也是意料之中。
一时间,新帝与皇后的伉俪情深引来世人羡慕,更是在坊间传为一段佳话
第28章
将军之女独受恩宠,冯远又战功显赫,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此人在朝堂之上多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众多官员敢怒不敢言,只表面迎合。
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久而久之冯远起了夺位野心,朝中也有居心叵测之徒,广平王继位,先帝的几位皇子中也有心怀不轨之人,于是几人背地里暗自勾结联合武将谋反作乱。
奈何兵变失败,新帝不仅活捉了冯远更是将其斩首示众,其首级悬挂在城门三天三夜。
叛乱事变之际听闻宫中人说,冯皇后跪在金銮殿外几天几夜,皇帝视若无睹。
众人皆以为此次冯远将军谋反之事,皇帝定会迁怒皇后,却没想平乱后,冯如茉依旧坐着皇后的位子,而皇帝对她盛宠未减。
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这皇帝倒是情深不移。
……
“娘娘今日气色真好。”一名身着翠纹长裙的婢女正站于梳妆台前,为坐着的女子挽着发髻。
菱花铜镜中的容颜美艳而高贵,女子烟眉如画,鼻梁小巧而精致,两颊略点腮红,朱唇一点如花嫣然。
正坐于梳妆台前,冯如茉一袭碧霞云纹凤袍披身,镂金绣衫褶裙勾勒出一副窈窕身姿。
听了身旁宫女的话,冯如茉一时无言,眉眼间却含淡淡愁绪。
“娘娘莫再伤感,殿下可把您放心尖上疼呢。”
身旁的宫女为其插上了翡翠簪子,冯如茉端详着镜中的娇人,眸光微滞。
独受恩宠?不过是外界传言罢了,旁人不知情,自己又怎会不知徐凌霄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想起那日跪在金銮殿外,男子对她的避而不见,直到她倒在了滂沱大雨之中,徐凌霄才肯出来见她一面。
那人冰冷锐利的话语依旧回荡在她耳畔。
“成了皇后,你便真以为可以左右朕的决定?”
“若是为了冯远的事求我,大可不必!”
那日他侧身而立,一袭金色龙袍着身,说话间周身散发着寒意。
若是没有束发的紫金冠,五官俊朗英挺的他像是回到了初见时,让她怦然心动的模样。
冯如茉惨白一张脸,半躺在床榻上,眉眼间含泪欲泣。
“世人都道,皇上于臣妾情深不移,可您哪怕对臣妾有半点真心,又岂会碰都不碰臣妾?”
闻言,徐凌霄身形一滞,末了沉沉道:“今日若是来同我说这些,就且回吧。”
随即对身旁的婢女说道:“护好你家主子的嗓子!”
说罢,男子拂袖转身离开,徒留冯如茉一人垂泪抽泣。
婢女一时惶恐,待徐凌霄走后才慌忙上前安慰,“娘娘,您别伤心了,若是哭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巧儿拿起手帕为冯如茉轻轻拭去泪水,满是担忧的神色,心底却也为皇后叹息。
“呵,他在意的只是我的声音,若是有朝一日没了这副嗓子,我什么都不是……”
忍下喉间的刺痛,冯如茉推开身前的巧儿,任凭泪水浸湿枕间,心下凄惶。
若不是她这副嗓子,或许徐凌霄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又何来恩宠一说?
当年二人正直芳华,相遇于林安寺,只一眼的怦然心动,邂逅相遇,一切毫无防备。
见到徐凌霄的第一眼,冯如茉便知道,一眼万年,覆水再难收。
世人都道广平王品性暴戾,脾气阴晴不定,不近女色,而她早已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徐凌霄不嫁。
于是便一直等着他,不知等了多少年月,从正直婚嫁的好年华等到人人嫌弃的老姑娘,原以为这段情缘会在这无尽的等待中消磨殆尽,却不想两人会再次重逢。
徐凌霄继位,迎她入宫,立她为后,一个个惊喜接踵而来,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大婚之日,她也同刚出阁的小姑娘似的,满心欢喜地等着心爱的男子掀起她的盖头。
待到新月高悬,红烛燃尽,夜风吹走了门前的大红喜字,冯如茉才盼来了朝思暮念的心上人。
那一夜,男子一身玄色冕服,眉目俊朗如初见一般,待他推开房门一步步朝她走来,冯如茉依稀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那晚的徐凌霄喝得很醉,麦色的俊颜染上了红晕,冯如茉犹记得他凑到自己身前浓烈的酒味,男子厚重的鼻息扑在她面颊,惹得娇人羞红了脸。
笑眼盈盈却含羞涩的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眸,耳边只闻他低沉的声音,唤她瑾欢。
一声瑾欢,冯如茉瞬间如同跌入了冰窖,整个人沉溺在千年寒冰之中。
呆愣片刻才讷讷出声,“皇上…臣妾名唤如茉……”
徐凌霄凑近身前的女子,耳边清丽熟悉的女音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姑娘。如若不是,这声音又怎会这般相似……
“瑾欢……我知是你,等了这么久你才回来……”
男子拥她入怀,脑袋沉沉的搭在她肩头,似是卸下了所有防备。
贴近坚硬宽阔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冯如茉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身边的人凑近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一声一声却似利刃划开她的心脏,痛得她喘不过气。
她本将军之女生性高傲,如今大婚之夜却被心爱之人当做了替身,冯如茉攥紧了双手,泛白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原本已压下的泪水却在男子再一次唤她瑾欢时,怦然决堤。
“臣妾是冯如茉不是瑾欢。”
清丽的女音夹带着隐忍的痛楚,身前男子猛然回过神。
自知失态,徐凌霄猛然站起了身,醉意未散,扶额看向面前凤披霞冠的女子,心下恍然,竟是认错了人。
“抱歉。”
仅留下一句歉意,男子匆匆离开,只留冯如茉一人静滞在寝殿内。
梦境破碎,所有的朝思暮恋,都是镜花水月,徒留她空欢喜一场。
原以为新婚之夜后,自己等同于打入冷宫,却没想,皇帝竟会招她进殿。
那日御书房内,徐凌霄正坐于案前批奏章,冯如茉站在一侧侍从交于她一书卷。
只闻案前男子缓缓道:“自今日起,你便每日到御书房为朕诵读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