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有个石头精——君子阿郭
时间:2018-05-02 11:42:35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浓烈的香樟味。
  兔鼻子不禁蹙了蹙,付瑾欢缩在床帘下面,透过帘缝再一细瞧,只见男童心口的位置竟被人生生挖出个黑漆漆的血洞来,溅到全身的鲜血,因隔了夜已干涸凝结,密密麻麻的暗色血痕布满全身。
  光是看着,便令人胆颤!
  而此时哀嚎的妇女正是这家烧饼店的老板娘,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男童无疑是她的儿子,看这模样她前几日在这院里见过,就是那个嚷嚷着要去大街上玩耍的孩子。
  眼前的孩子已没了生气,唇部干裂惨白,眼眶深陷,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
  付瑾欢眸光一黯。
  原来那群孩童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老板娘抱着僵硬的尸首痛哭,脸上更是哀哀欲绝。
  旁人愁眉锁眼心生不忍,也在一旁劝慰。
  付瑾欢定睛瞧了瞧,难不成真有吃小孩心的怪物?
  细细打量那孩子胸前的血洞,像是被尖锐的器物所伤且伤口发黑。
  付瑾欢挑眉,下意识举起兔爪仔细一瞧,若真有怪物,那也与她一般是有爪子的怪物。
  出了院子付瑾欢心情郁闷地打道回府,就连路边卖的零嘴也觉得索然无味。
  途经一处卖馄饨的,付瑾欢拉住那位大叔的胳膊询问。
  “大叔,这城里头是否有吃人心的妖怪?”
  闻言大叔眼珠子猛地瞪得溜圆,怪异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见她十分眼生,继而语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大叔不愿多言,付瑾欢自觉无趣,便作罢。
  ……
  回了王府已是用晚膳的时段,徐凌霄在书阁呆了半日,待付瑾欢进屋时,便瞧见圆桌上堆满了高高一叠食物。
  看着那堆吃食,付瑾欢心情抑郁,着实难以下咽。
  见某兔无精打采地趴在椅子上,徐凌霄拎着她放到了桌上,凑上前定眼一瞧,揶揄道:“本王今日从宫里带了些你爱吃的,怎么反倒不蹦跶了。”
  某只兔子却低垂着脑袋不理他,见状徐凌霄微眯起桃花眼戏弄道:“既然不吃,那本王让人将这清理了。”
  付瑾欢忙出声阻止:“别别别,谁说我不吃的。”
  徐凌霄挑眉,眉梢含笑,便见这兔子跳上了桌,抓起葡萄干直往嘴里塞。
  男子忍住笑意,悠悠地抿了口茶,语气慵懒询问道:“如此贪吃,竟没见你长多少肉。”
  付瑾欢听罢,警惕地看他:“你是不是还想着打我主意?”
  清丽的女音一出口,徐凌霄侧目:“本王能打你什么主意?”
  付瑾欢默了默,他若还想着吃她也不是不可能。
  说这话时徐凌霄掩下心思,两人闲扯之际,付瑾欢嘴里塞满了枣糕,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锦阳城里是不是有吃人心的妖怪?”
  举杯的手蓦地一顿,徐凌霄垂眸,半晌才道:“听说过,不过传言罢了。”
  付瑾欢忙擦了擦嘴纠正:“不是传言,是真的。”
  此话一出,徐凌霄眸色一沉,:“你又怎知这都是真的?”
  面前的兔子忽的提高了声音:“我亲眼看到西街卖烧饼的老板娘,她儿子胸口的位置被那妖怪生生掏出个血窟窿!”
  男子俊脸阴沉,末了沉声道“若真有妖怪,你便安分呆在王府,别被那妖怪掳了去。”
  说罢,起身离开。
  付瑾欢咽下嘴里的枣糕,眼眸牢牢锁住那抹挺拔的背影,眼底透着审视和打量。
  ……
  此时城外的樟树林里一片墨黑,初秋寂静的月光穿过细碎的枝桠,泛着丝丝凉意,浓浓的香樟味弥漫在四周,紫衣男子掩面独行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深知这香樟味到了夜晚便会迷惑人的心智,徐凌霄疾步穿行,走出了缭绕的黑雾。
  屋内的黎修惨白一张脸,瘦骨嶙峋的身子正坐在床上,一旁的瑶姨端着药碗在其身旁弓腰站着。
  见到来人,瑶姨眼底闪过惊讶,神情不定地看了眼床上的黎修,俯身贴着她的耳朵细语道:“小王爷来了。”
  语毕瑶姨朝徐凌霄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未等黎修说话,徐凌霄径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形如枯木的脸只觉喉头发紧。
  站于黎修身前,厉声道:“伤害那些无辜的孩子就是你所谓的修行?!”
  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声似寒冰。
  闻言,黎修神情慌乱,搁在被子上的枯手用力抓紧了一角,指尖微颤。
  徐凌霄冷眼看她,但见黎修垂着头不说话,攥紧的拳头骨间泛白,半截残破的身子掩盖在被子里。
  两人沉默间,嘶哑的声音从那颗低垂着的头颅发出:“没有内丹我会日渐腐朽,唯有用孩童的心脏才能暂时续命。”
  沉寂的双眸一黯。
  那些草药真的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让那些无辜的孩子送命,你当真良心过得去?”
  男子眸光寒厉,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黎修晦暗无光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同一个方向,可怖的脸上布满阴森的寒气。
  “若是希望我自生自灭,你大可不必来。”
  闻言徐凌霄身形一顿,眉头紧锁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为何这般固执?若这执念继续下去,你日后成魔该如何。”
  早在徐凌霄和瑶姨救下黎修的那一年,她便发誓,只要她黎修尚存一口气,她定要手撕了国师沧炎,夺她内丹,毁她身形的臭道士!
  可她唯独没有提起祁帝,那个许她一世情缘,却生生将她推入锁妖镇的男子。
  当日的狠厉决绝,得知她是树妖时的恐慌,昔日的情暖意和竟似镜花水月一般,人妖殊途也罢,只怪她错付了钟情。
  ……
  从黎修的住处回来已是深夜,徐凌霄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缓步踏入云间阁,绕过屏风见着空荡荡的兔笼,抬眼看向他的卧床。
  入眼的便是一个大喇喇舒展开四肢趴睡在床上的姑娘。
  徐凌霄心头一惊,顿了顿脚步缓缓上前,浅浅的脚步声深怕吵醒熟睡中的女子。
  挺拔的身形站定在床前,只觉她沉睡时咂嘴的模样像个孩童,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隐隐泛着水光。
  徐凌霄眉眼舒展,见了她露在被子外的脚丫,于是轻手轻脚地上前,俯下身子替她掩上了被角。
  靠近面前婉丽的容颜,只听得耳边是她浅浅而安逸的呼吸声。
  徐凌霄竟有一瞬的愣神,突然间只觉耳根灼热,慌忙将目光移到了别处,直起身子快步去了内阁。
  前些日子让张管家多添了一张床在这里,一想到刚刚床上酣睡的娇颜,徐凌霄猜想,许是周围环境太过安逸,让这兔子放松了警惕才不经意间现出了原形。
  
 
    
第13章 
  初秋的清晨带着丝丝凉意,门外的张管家敲门时,熟睡的付瑾欢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定眼一瞧自己一身素衣白裙,纤细的双手随即用力拍了拍脸,付瑾欢一惊,昨晚便是这副模样入睡的?
  房内不见徐凌霄的身影,但闻门外声响不停,付瑾欢蹙眉,瞬间又变成了兔子。
  不多时,便见张管家端着木盆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走过屏风,瞧见床上兔形的付瑾欢,顿时两眼一瞪快步上前。
  小声叫骂道:“你这畜生,怎得窝在王爷的床上!”
  说话间揪起兔子的耳朵扔进了兔笼子。
  付瑾欢被他一个大力甩了进去,走时还见他给笼子上了锁!
  兔子前蹄扒着兔笼,眸光憋屈地盯着进入内阁的张管家。
  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今日倒是赶了个巧,若真被张申发现了,估计徐凌霄也会知道。
  待张管家从内阁出来,手中抱着徐凌霄换下的衣衫,走过付瑾欢身边时,兔鼻子灵敏地嗅到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香樟味,就是那褪下的衣衫夹带着的。
  付瑾欢定定地看着管家抱着一堆衣服出了门,眸光意味不明。
  一身朝服的徐凌霄理着袖口从内阁走出,眉宇间隐隐透着疲惫之色,英俊坚毅的容颜在柔和的晨光下竟生出一股斯文儒雅之气。 
  见来人走近,兔子眼珠一转,放下了前蹄,只等着男子给她开锁。
  想着张管家刚才进来并无异色,看来是嫌她乱蹿给锁了,现在这般模样应该一早便变回去了,徐凌霄如是想着。
  看着笼子里的兔子两眼亮晶晶地抓着笼子望着他,男子唇角微勾,看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竟想摸摸她的脑袋。
  给她打开了兔笼,沉沉的男音带着些沙哑道:“以后你便睡在那张床上,不必理会张管家。”
  闻言,付瑾欢跳出了笼子,定眼看他,说道:“你昨晚可是看到了什么?”
  徐凌霄挑眉,点头。
  心中咯噔一下。
  见付瑾欢一脸正经地望着他,某人懒懒道:“昨夜我只看到一只海鳖,四肢大张,鼾声连天。”
  呆愣片刻,付瑾欢崩着的脸吧嗒一下就沉了下来,眼睛瞪得浑圆,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这人不仅瞧见了她人形的模样,还如此淡定嘲笑她睡相难看似海鳖。
  未等付瑾欢开口,徐凌霄起身又补了一刀,缓缓道:“啧啧,口水泛滥。”
  “不像个姑娘家。”
  忍了许久的付瑾欢终于愤恨出声:“你才是海鳖!”
  却见某人笑得开怀,稳步迈出房门,只留给她一个俊挺的背影。
  付瑾欢气得挠爪,半晌恨恨补了句,你才口水泛滥!
  徐凌霄此番去上朝要到正午才回来,付瑾欢思索片刻,跑去了内阁。
  内阁与前卧房相连,进去便见笔墨纸砚规整地摆放在案上,黄皮卷装成的文书摆拼成两摞,高大的书橱立于墙边,付瑾欢随意翻了翻,兵书诗文倒是什么书都有。
  不远处正是前几日侍从抬进来的古床,昨日徐凌霄就是睡在这的。
  付瑾欢仔细察看了徐凌霄居住的地方,轻手轻脚地搜寻一番后竟一无所获,秀眉一蹙,难道是她猜错了?
  翻了好一阵,并未寻到什么有意义的物什。
  余光所及之处,突然瞟到一处暗角。付瑾欢这才瞧见架上不起眼的角落夹着一副卷起的宣纸。
  心底疑惑,于是玉指伸进去将其抽了出来。
  打开一看,入眼的却是一幅画。
  待看清画上的内容,纤细的身形一顿。
  付瑾欢定定瞧着,眸光微转间,清雅婉丽的面容闪现一丝惊讶。
  末了合上手中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
  看来若要知道事情始末,她得跟着徐凌霄出去走一遭才能查出些什么。
  在广平王府呆久了,付瑾欢晓得徐凌霄每月初一和十五便回来的迟一些,有时到了深夜才会回府。
  而今日刚巧赶上了十五,待徐凌霄午时回来她定要跟紧了他,沉思片刻,付瑾欢敛了神色,从容淡定地嚼着花生。
  ……
  正午时分,徐凌霄换下一身官服,用完午膳果不其然一身便装出了门。
  他前脚刚一抬,付瑾欢便悄咪咪地跟在了后头。
  化作兔形的付瑾欢,步态轻盈,一路尾随徐凌霄出了锦阳城。
  几番走走停停才跟着他走到一片樟树林里,熟悉的香樟味充溢在四周,看着前方不断行进的身影付瑾欢紧跟其后眸光愈深。
  走出樟树林,眼前便出现一座小院,不大不小在这绿意叠染的林中很是隐蔽。
  付瑾欢躲在草丛里,暗暗隐没了身形。
  院里一妇人见着徐凌霄欢喜地迎了上去二人说着话,待徐凌霄进屋,那妇人便退了出来。
  打量了一番院子的格局,付瑾欢绕到墙角,沿着篱笆小心翼翼的蹿到角落,来到这屋子的台阶前身形藏在门框暗处,终于听清了房内两人的声音。
  屋内浓郁的药草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清凉辛辣的香樟味。
  是这个地方没错!心知这味道会使人出现幻觉,付瑾欢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徐凌霄将桌上放置的药材细细清点一番,对床上静坐的黎修缓缓道:“这是慧心师太给的药,暂时能为你续命……”,
  黎修无言,徐凌霄拿过瓷碗喂她汤药。
  那妇人低垂着脑袋,干枯苍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容貌。
  角落的付瑾欢暗暗伏在门框,不多时听闻屋里传来一阵疑似老妇的声音,话音流转间,浑圆的双眸忽的睁大。
  闻言,付瑾欢气息微凝。
  从二人交谈的话语中,她知晓那食人心的怪物正是床上坐着的老妇。
  城中孩童被挖心的事情果真与徐凌霄有关,虽不是他亲手所为,可人们嘴里传言的妖怪竟是他的母亲。
  付瑾欢轻轻探出身子,却见那老妇顶着一头凌乱枯干的黑发隐隐露出半张阴森可怖的脸。
  嗅到空气中一丝微弱纯净的灵气,正欲喝药的黎修身子猛地一顿。
  待付瑾欢定眼细看时,那老妇灰白无光的双眸此时竟定定对着她的方向!
  一记眸光扫过来,顿时心头猛地狂跳,兔子一惊暗道不妙,飞快跳下台阶,朝院外奋力奔去。
  感受到那抹灵气突然减弱,黎修两弯细眉紧锁,暗道:“屋外有东西!” 
  话音刚落,便见她瘦削佝偻的身体中瞬间伸出无数条细长灰暗的枯藤,残破的半截身体腾空而起,赫然露出枯枝残叶包围成的身体!
  见状,徐凌霄身躯一震,还未起身,眼前的黎修面容已成枯木,一脸狰狞,干瘦嶙峋的双手现出锋锐似利刃的尖爪,灰白无光的双眸深陷在其中泛着诡异的光芒,继而腾起万条枯枝树藤,转瞬间消失在眼前。
  奔跑在瘴气弥漫的樟树林里,付瑾欢大口喘着粗气却迷失在魔障似的黑雾中,眼前一片墨色,根本无法分辨回去的路径,心下一阵慌乱,只觉身后似有万千魅影席卷而来,紧接着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匍匐而来。
  付瑾欢屏气凝眸,只觉眼前沉寂的樟树林突然变得诡异莫测,樟木像成了精一般,高大的树影摇晃着躯干,颤动着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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