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他床上的兔子已经不单单是只毛茸茸的动物了,徐凌霄合衣时刻告诫自己那是个小姑娘,于是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兔子。
明月高悬,静谧的卧房里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一人一兔分别睡在木床的两边,徐凌霄翻来覆去竟是一宿未合眼。
第二日,徐凌霄起了个早便准备去上朝,临走时看那被窝里的兔子睡得正香,打量一番后眉眼间带着笑意。
徐凌霄离开卧房临走之际,特意嘱咐张管家,等到用早膳的时候,放些糕点吃食在他桌上。
张管家一一应下,却寻思着,平日里王爷最不喜吃甜食,最近口味倒变了许多。
等付瑾欢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爬起来生了个懒腰,宽大的床上空荡荡的,难道徐凌霄一夜未归?
怪不得昨日睡得如此清净。
桌上老早备好了早膳,付瑾欢抓起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对徐凌霄的印象也好了许多,就冲他这一点,付瑾欢表示可以原谅他之前对自己做过的诸多错事。
付瑾欢在王府过得十分舒坦,徐凌霄经常不见人影,几位夫人也被安置在别院,除了走动的下人多了点,付瑾欢的自由不受限制,没人理会一只兔子,都是各忙各的。
这不,在府里待着无聊,付瑾欢便溜达着出了府,在无人的角落里化身成了人形。
于是热热闹闹的集市上,出现一个白衣长裙的女子,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身后,清灵俏丽的面容让人过目不忘。
这古人赶集的场景倒是付瑾欢第一次经历,重生后这么多天了,直至今日她才慢慢认识到她现在所处的新世界。
这个地方叫澜夜国,历经十九位帝王三百七十年,当朝皇帝治国严谨,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文化,都处于鼎盛之时。
朝内有几位王爷助阵,朝外有镇守边关的袁大将军,这皇帝之位倒是坐的安慰。
付瑾欢还听到,如今的广平王是诸位皇子中最受皇帝喜爱的,围猎出巡都会跟在皇帝身边。
朝中官员们更是对那广平王巴结地紧,奇珍异宝,如玉美人都想着法塞给王爷。
付瑾欢听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抱上了徐凌霄的大腿,咋舌之后,她觉得自己这一世还不算太背。
一路晃悠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付瑾欢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耳边不时传来卖吃食的吆喝,付瑾欢寻着那阵香味来到一家烧饼店,门前人满为患,似都在排队买烧饼,付瑾欢跟在了队伍后头,全身上下摸索一遍后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还吃什么饼。
付瑾欢蔫蔫地退出了队伍,途经了大大小小的摊位,好吃的好看的玩意儿也只能眼巴巴瞅着。
这卖烧饼的铺面后头便是私人小院,付瑾欢眼珠一转,趁着没人瞬间化成了兔子,钻进了墙角的小洞中,就这样轻轻松松入了人家的宅子。
进了后院,付瑾欢打算找找厨房,顺便拿块烧饼,刚从墙角钻出来便见一群孩童聚在一块打弹珠,三三两两的蹲在一起,玩得倒是专注。
见着这几个孩子,付瑾欢这才觉得刚才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这集市虽热闹,但付瑾欢从街头走到街尾竟没见着一个孩子,来来往往的都是成年人。
就在这时她好像从这群孩子的口中听出了什么。
只见两个男孩提议大家出去玩,为首看着年纪稍长的女孩连忙劝他们,顺便提醒了其他小孩子。
那扎辫子的小女娃道:“外面有专吃小孩心的妖怪,我们最好待在院里别处去。”
隐没在草丛中的付瑾欢一听,直觉这番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于是不再理会,蹦跶着短腿去找厨房。
女孩话落,周围一群孩子随声附和,一提起那吃小孩心的怪物,他们面露惊恐。
所有的孩子都知道,扎辫子小女娃的弟弟,就是被那妖怪挖去心脏,扔在后山上的。
第11章
广平王府内,付瑾欢静坐在草坪上,抬眼看着来往忙碌的侍从,心中不解。
徐凌霄要那么多床干嘛,一张还不够他睡的,只瞧见这帮人抬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檀木古床进了某王爷住的云间阁。
趁着众人忙碌之际,付瑾欢偷溜进了王府的别苑,没过多久,又偷偷摸摸沿着墙角跑了出来,没人注意到那兔子嘴里叼着个明晃晃的玉镯子……
锦阳城是澜夜国的都城,每日街上商贩叫卖,人流如潮,很是热闹。
云轩当铺便置于西街一角,不多时一身素衣白裙体态轻盈的女子从当铺走了出来,皎若秋月的面上满是欢喜。
玉指数了数布袋里的银两,付瑾欢眼底冒着精光,虽然不清楚那块玉镯子具体值多少价,不过颠了颠掌心的重量,足够买很多玩意儿了。
有了上次连烧饼都买不起的经验,付瑾欢这次做足了功课,从别院某夫人那“拿”了只玉镯子,付瑾欢看她戴上着实显老气,干脆自己拿来当了。
想着那王爷出手阔绰,若他的小妾少了啥物件,他许会添些的,若是换成自己伸手向他要,保不齐那人一个不高兴又准备吃了她。
此时的徐凌霄正着一身官服神情肃然的站在大殿之上,殊不知某人正在背后嘟囔他。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俯首于殿堂之下,傲视群雄。
五官轮廓坚毅,两弯剑眉浑如刷漆,眉宇间与徐凌霄有六分相似,此人便是澜夜国国君。
只见他身着黄蟒袍,肩罩金色秀龙披肩,肃静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势摄人的气场。
此人胸膛正中,是金丝线绣着的黑龙,光芒灼灼,逼真至极。
朝堂之上,群臣皆抬首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二人。
一位正是驻守边关,刚打完胜仗凯旋而归的冯远将军,此人身段高而魁梧,鼻子笔直挺起,唇上蓄胡,发浓须密,一身武士服,体型匀称。
许是常年持刀习武,能看到他青筋暴露的双手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
在冯远身旁的男子一看相貌便知是异域之人,白色布帽下露出几簇卷卷的黑发,眼窝深陷,高鼻梁,浓黑的眉毛下两只眼睛黑得发亮。
与冯大将军一同前来的正是西域使者,此次与澜夜国交战后大败而归,其君主为了表示和睦共处之意,便派遣使者送来西域之礼,以示两国交好。
此番远行使得祁帝龙颜大悦,文武百官皆对冯将军赞意连连。
冯远站在大殿中央,见诸位大臣一脸讨好,面上更是笑得得意,气焰也越发嚣张,众人皆知,本国国君最器重他的小儿子广平王,若是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思及此,冯广迈出稳稳地步子,上前进言道:“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粗豪的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
此话一出,徐凌霄微微侧首看向他。
“微臣之女已到出嫁的年纪,还望陛下替臣女寻一桩好亲事。”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众人皆知,冯将军有一女,常年跟在太后膝下,若是一桩好亲事,可能就要在几位王爷中选了。
祁帝闻言,冷峻锐利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声若洪钟,“冯将军说出了口,朕自会安排。”
闻言,众人脸上堆笑,心照不宣。
徐凌霄站在殿前充耳不闻,抬头时便对上冯远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侧过身子默了默,沉着俊脸视若无睹。
这是什么眼神?冯将军一震,心觉自己示意得够明显了,广平王这番装聋作哑,莫不是嫌弃他的女儿?
思及此冯将军眸子暗了暗,敛起笑意谢过了祁帝。
下朝后,祁帝留下了徐凌霄。
没有外人在侧,祁帝神色有了些温和之意,就像寻常父子一般,询问身旁的徐凌霄:“你可清楚冯远的言外之意。”
身旁男子淡然道:“儿臣愚笨,不知冯将军言外有何意。”
祁帝抬起眉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既然不知,那朕问你,你可知冯将军府上的那位千金?”
徐凌霄挑眉,像是真的在思考,半晌才答:“儿臣不知。”
在这澜夜国,人人都知都城第一绝色当属冯将军的千金,冯如茉。
传言此女虽为武将之后,但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是无人能及的倾城之色,近几年提亲的人更是踏破将军府的门槛,但闻那女子已有心上人,任谁也说不动她出阁。
心思缜密如祁帝,一听冯将军今日在大殿上的请辞,若不是那心高气傲的千金默许,冯远也不会主动请求他赐婚的,徐凌霄又怎能不知。
“既然不知,那朕便明说,冯将军千金对你有意,朕想着选个黄道吉日给你们赐婚。”
闻言,徐凌霄停住脚步,看向祁帝,微微颔首沉声道:“儿臣府里妻妾成群,只怕委屈了将军千金。”
听他一说,祁帝看着他一副了然,继而缓缓道:“既然无意,那朕改日回绝了他便是。”
府里妻妾成群那都是幌子,祁帝却十分清楚,他这小儿子不近女色。
跟在两人身后的林总管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跟随前行,宫里宫外流传国君偏爱小王爷,在他看来,此传言不虚,至少自黎修娘娘去世之后,祁帝对广平王的态度更是有了巨大的变化。
如今祁帝又想着撮合王爷与那将军千金,或许不单单只是想成就一段姻缘,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祁帝对小王爷有所期待。
只是这小王爷,生性自由,做事随心,俨然对帝王之事不放在心上。
徐凌霄陪着祁帝在偌大的清竹园散步,平日里的他本就独来独往惯了,现如今面对这个抛弃他母亲的人,徐凌霄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许是这次打了胜仗,西域使者又主动示好,祁帝平日里紧锁的眉头此时舒展,也显得和善可亲许多。
两人闲谈了几句便再无他话,默默行至龙延殿,祁帝展颜道:“听说西域古怪玩意颇多,那使者此番前来倒是带了许多奇珍异宝。”
徐凌霄跟在身后,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你若有中意的便挑些拿去。”
徐凌霄微微颔首:“多谢父皇。”
奇珍异宝倒不稀奇,要是换做从前,对于皇帝的赏赐他从来都是口上应下,却从没稀罕过那些玩意儿,今日却跟着林总管寻到库房来,听闻那西域使者带了当地特有的糕点吃食,思及府里养的那只贪吃的宠物。
徐凌霄走到几个修饰精美的铁箱前,抬起盖瞧了瞧,箱子里倒是装得挺满,于是点了点数,对身旁站着的林总管懒懒道:“这些吃食,本王都要了。”
林总管忙弯下身子应了下来。
……
待徐凌霄带着几车吃食回到王府时,便听张管家向他禀告了近日府里出了贼。
这些日子,王府别院的几位夫人相继叫嚷着丢了东西,东苑的几位美人丢了翡翠玉首饰,西苑的陈氏也没了镶金的耳坠子。
张管家寻思着,可能是出了贼,于是多安排了家丁在府里,却没想到,夫人们丢东西的事儿依旧发生。
待张管家絮絮叨叨说完,徐凌霄听罢点了点头,只道:“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闻言,张管家抬眼偷瞄了眼王爷,外头非说王爷妻妾成群,喜好女色,可这几位夫人在府里头也呆了有段时日了,现如今个个跟花瓶似的,形如摆设。
等张管家出去,徐凌霄默默放下手中的书卷迈出了书阁,果然瞧见前厅的圆桌上堆着成山的古怪玩意,其中吃食占了一半儿。
徐凌霄想着,这兔子看着正经,可真真实实是个玩心大的姑娘,这些物件儿许是她变了人形从街上买来的。
眼前便瞧着那毛茸茸的白团子抱着块糯米糕吃得起劲。
见状,徐凌霄眉梢带笑走上前,拎起食物堆里的白团子,微眯着桃花眼懒懒道:“你倒是不客气。”
被来人突然揪住了耳朵,付瑾欢怒了,刚想说话却冷不丁打了个嗝……
自知失态,付瑾欢轻咳一声,面上微赫。
徐凌霄终于没忍住,咧嘴笑得开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双桃花眼笑出了弧度。
付瑾欢淡然斜睨他,倒是头一次见这王爷笑得这般灿烂,于是闷着声道:“很好笑吗?”
见这兔子一脸严肃,徐凌霄敛起了笑意,朗朗地声音打趣道:“你说说,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付瑾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说不久后会修仙,但如今米虫般的生活,她除了吃确实没别的事可干。
思索间,徐凌霄突然凑到她面前来,一人一兔间距不过几毫,高挺的鼻梁差点碰上她鼻尖,付瑾欢下意识的后退,却见一双桃花眼似含秋波,意味不明地打量她。
第12章
付瑾欢被那双桃花眼盯得发怵,于是一挥爪子直接甩徐凌霄脸上。
顿时,麦色的俊脸立即出现了两道浅浅的划痕。
徐凌霄敛眉,双眸顿了顿,轻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道:“若需银票那暗格里有,你拿去便是。”
付瑾欢收起兔爪,睁大了眼睛瞧他,心底疑惑,他怎知自己需要银票?
像是想到了什么,付瑾欢眸光一滞,抬眼打量眼前的徐凌霄。
却见某人捂着半边脸错开她的视线,快步走了出去。
见状付瑾欢撇撇嘴,蹙眉思索片刻,蹦下了桌子照徐凌霄说的打开了暗格。
兔爪朝里一摸,果真攥出一把银票来。
揣够了银两付瑾欢就出了门,直接小跑着去了那家卖烧饼的店铺。
走到西街一看,却见店门紧闭,连那木牌子都收了。
街边倒是有别家摊位卖吃食的,付瑾欢尝了尝味道,只觉远不及店里的好吃,于是熟门熟路地钻进墙角的狗洞,又溜进了别人家的内院。
院里不再有伙计们忙活,临近的屋里头只传来妇女阵阵痛哭悲号的声音。
不觉有它,付瑾欢溜进了厨房找烧饼,掀起了锅盖,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耳边妇女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愈发悲戚,付瑾欢猫着腰,变了形态跳入了那扇不断传来哭声的房门,只见一群人扎扎实实围在床边,哭泣声便是从中发出来的。
付瑾欢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角跑到床边,骤然入眼的便是一具面无血色,裸露着胸膛的男童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