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对于民众的反应大大出乎聂绍的意外。可能是刘连胜口碑不好的关系,刘家也不敢接受民众的吊唁,聂绍自然也不好扮普通民众到刘家去打听,但这些都难不倒他。
  锦书在家焦急的等待消息,等了半天聂绍也没回来,不过却等来了冯敬一。
  “夫人,大人让小的过来看看夫人这边有什么需要没有?”
  锦书道:“我很好,让七哥费心。”她看了一眼冯敬一,知道他是七哥身边的亲信,或许能通过他打听一些事情,于是忙叫人奉了茶来。
  “冯总旗,七哥的伤恢复得如何呢?”
  冯敬一道:“听古大夫说比前几天略好些了,如今也能下地试着走几步,只是还出了了营帐,所以才遣小的过来看看夫人的情况。”
  锦书赶紧又道:“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做了些药膏,一会儿还请您帮我带过去。”
  冯敬一笑道:“夫人真是关心大人,大人知道必定也很高兴。”
  “他是我七哥,关心他不是很应该么。”锦书犹豫着该怎么问那件事,她斟酌了半晌,最后才试探性的打听了句:“冯总旗,我听他们说我们的知府大人半夜被人给杀呢?”
  那冯敬一面不改色的点头道:“是,夫人也知道了吗?”
  锦书轻笑:“听说满城的人都在传,我知道也不奇怪吧。”她看了一眼冯敬一,那范婆子和李婆子都不在跟前,她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这事和七哥没有关系吧?”
  冯敬一眼睛也直了,片刻之后才回道:“大人连地也下不了,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夫人多虑了。”
  锦书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含笑道:“那就没事。阿弥陀佛,就怕七哥牵扯上什么,耽误了他。”
  冯敬一端起跟前的茶碗,一口气将剩余的茶水全部喝了,随即又问锦书需不需要什么帮忙,锦书摇头。那冯敬一便起身告辞,锦书一路将冯敬一送到了门口。
  院门才被拉开,冯敬一还没走出门口,突然看见有两个皂隶正往这边而来,他脸色大变,忙回跑,一面跑一面和锦书道:“夫人帮我应付那些人,要当心!”寓意再明显不过。
  还没等锦书反应过来,冯敬一却已经翻过了墙头,从后面逃跑了。
  锦书心如擂鼓,暗道这事莫非是冯敬一做的?!
  她想着要去将院门关上,两个皂隶已经走上前来,其中一个问道:“冯敬一来过没有?”
  锦书已经满脸的淡定了,她摇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没有哄我们吧?”
  锦书道:“二位官爷不信可以进去搜一搜。”
  两个皂隶互视了一眼,果真走了进去,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却不见冯敬一半点影子。告别之前,他们和锦书道:“若发现他的踪迹立马到衙门来告诉我们。”
  “他犯了什么事吗?”
  “无可奉告。”
  锦书心中只叫不好,七哥他果然惹上大麻烦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转移
  那两个皂隶走后,锦书明确了一件事,刘知府的死和冯敬一有关系,不管是不是冯敬一动的手,但七哥肯定会被牵连上。
  莫非前世就是因为此事七哥才沉沦了一年,回了开封的?
  今生还要走前世的路子?
  二更天了聂绍才回来,锦书却坐在中堂里等着他。
  聂绍还没说话,锦书便和他说:“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帮我带封信给七哥。”
  聂绍见锦书不问他调查的结果,嘴唇张了张,好几次都没有说出口,只得应了一声是。
  隔日一早,聂绍便去了一趟营地,帮忙将锦书写的信交给了夏凉。夏凉并未见着聂绍,他将锦书的信来回看了一遍,暗道丹娘已经知道了,看来也瞒不过她。如今非常时期,要是将控鹤监的人引来怕给丹娘招来麻烦。
  夏凉仔仔细细的思量了一番,他找来了纸笔,简单的写了几个字,让人带给聂绍。
  聂绍走后不久,官衙的人来了。夏凉倒十分镇定,反正他现在下不了地,就在帐中接见了这些人。
  聂绍连忙赶回绸缎巷,一进门就和锦书说:“夫人,我们得赶快收拾东西离开大同。”
  锦书疑惑道:“走,上哪里去?是七哥的意思?”
  聂绍点头道:“是,大人让小的护送您离开。大人说怕夫人牵扯进这件事,怕给夫人招来麻烦,您如今不适宜露面。控鹤监的人又无处不在。”
  锦书听说,她只好遵从夏凉的安排。她的东西也没几样,利落的收拾了一番,聂绍则去招呼车马。范婆子和李婆子俩都懵了。
  “夫人要走吗?”
  锦书道:“是的,你们不用跟我上路。我将这个月的月钱提前结给你们,你们自谋他路去吧。”锦书行事大方,这个月刚开始,但两人的月钱却分文不少。
  聂绍已经将出远门的那些东西给置办好了,这次锦书没有再骑马,而是坐了马车。午后时分,聂绍驾着车,两人便出了大同府。
  此去何方,锦书一无所知,但她知道,七哥肯定和聂绍交待了什么,一定会把她送往一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锦书意料的那般,聂绍驾着车并没有奔波太久的时间,车子兜兜转转的,在天黑之前终于停了下来。
  锦书下了车,眼前却是一户普通的农家。
  她愣了愣,直到聂绍和她说:“我们暂时在此住几日,等到风声平息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千户大人说会带消息出来的。”
  锦书点头答应。她没有再犹豫,跟在聂绍身后缓缓的走进了那个开满了丝瓜花的篱笆门。
  投靠的这户农家家里只有一个老汉带着孙子过活,老伴早些年就走了,儿子、儿媳皆被鞑子所杀,当初夏凉带着人马来大同的时候,才从鞑子的手上将老汉唯一的孙子救了下来。老汉对夏凉十分的感激。
  老汉带这唯一的孙子相依为命,老的老,小的小。家里没有地,老汉是个樵夫,靠着打柴拿到城里换些口粮过活。
  家里突然多了两口人,聂绍又正当壮年,饭量自然也是可观的。锦书不好白吃白住人家的,拿了一笔钱出来交给老人家,让老人家去城里买些米粮和生活所需。
  那老汉原是不要的:“既然是夏大人的人,老汉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你们,钱就不要了。吃得差点不要紧,但保证你们吃好。”
  聂绍在一旁站着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道人家堂堂王妃,你让人家吃差点,这样委屈也不成,所以替锦书将银两硬塞到他的手里。
  换了地方,锦书勉强睡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那个小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没有吃饱过饭。锦书殷勤的帮忙做饭,小孩子则主动的过来烧火。
  装面粉的缸里已经见了底,锦书扫了半天才清出不过一碗的面粉,又找到一把玉米渣、不过两把小米渣。
  锦书将玉米渣和小米渣掺合在一起,熬了清粥,最后发了面粉,做了一顿简陋的疙瘩汤。
  早饭便是每人一碗疙瘩汤,连肚皮都还没哄饱。随即聂绍便带了老汉要进城去,一是为了买口粮,二是为了打探情况。
  天有些阴沉,时不时的还有风来。锦书便坐在篱笆旁,伸手去拨那些开得正好的丝瓜花。一扫往日里的暑热,这凉爽的天气让人疑惑是不是秋天已经来呢?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七哥的事,这一次七哥会不会也和前世一样,挂冠而去,然后回开封呢?虽然她很想见一见姥姥,但又怕她如今的身份给夏家带来危险。
  锦书沉思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她匆忙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个小男孩一手拿着枝白荷花,一手举着一柄碧绿的荷叶跑了过来。
  小男孩看见了锦书还有些胆怯,并不敢来锦书跟前。
  “好漂亮的花,哪里摘的?”
  小男孩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见他开过口。
  锦书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说:“没名字。”
  锦书低头看见了小男孩光着一双脚丫,心道昨天仿佛看见他穿过一双草鞋,今天怎么连草鞋也没有了。左脚的脚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已经结了痂。小腿上却有好几处指腹大小的红色的疙瘩,猜测应该是蚊子叮咬的。
  小男孩见锦书盯着他的脚丫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着荷叶遮挡了,怯怯的说:“爷爷叫我铁头。”
  “铁头?!”锦书心道这是人名?
  小男孩高兴的答应了一声,随即又羞涩的往屋里走去,刚走到屋檐下又跑回来了,将那枝白色的荷花塞到了锦书的手里。
  荷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锦书低头嗅了嗅。
  午后时聂绍和那老汉才回来,马车里已经装了许多的东西。
  铁头看见了一袋袋的米面,还有一大块肉,几只活鸡、活鸭,欢喜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可惜聂绍并未带回来什么消息,锦书只好继续等下去。
  等到聂绍再进城的时候,锦书吩咐他帮忙买些布匹,称些线头回来。等到她需要的东西买回来时,针线就上了手,她有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三章 闲情
  来了村里已经有四天了,聂绍跟着老汉去山上打柴。锦书和铁头留在了家里。院子里放养着买来的那几只鸡。鸭子已经被铁头赶到水塘去了。
  老汉总说要杀鸡来招待锦书,锦书却挡着没让。对于这些穷苦的农家来说,鸡鸭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留着生蛋,对生活也是种改善。
  锦书以前在青要庄上住着的时候,见李家娘子用粗糠拌着剁好的青草喂鸡鸭。如今她也学着做了些,盛鸡食的木盘放在院子里,很快几只鸡就围了过去欢快的吃了起来。
  锦书没什么事,便拿了针线坐在门槛边低头做针线,或许是做得太认真,以至于没察觉到篱笆外已经站了一人,直到那人开口叫她,她才抬头去看。
  “喂,你是这家的亲戚吗?”
  锦书瞥了一眼,却见是个普通的农妇,年纪不好说,乡下妇人日子过得艰辛,常年风吹日晒的显老,跟前这人二十以上肯定是有的。穿着最普通的灰蓝色的布衫,布衫浆洗得已经发白了,肩膀上有一处大大的补丁。头发挽在脑后,露出了有些高的额头。
  锦书犹豫之余,拿着针线走了过去。她隔着篱笆和那妇人招呼道:“是啊,我们是走亲戚的。”
  那村妇瞥见锦书衣裳虽然简单,但布料却在摆在布店里她看也不敢看的布料,再细看容貌,只觉得光彩照人,一时惊住了,忘了说话。
  锦书见这女人呆呆的,她又不认识人家,也不好和人家尬聊,转过身就要走开。
  “你手里做的是什么针线?”
  锦书听见问,又回头答道:“一双袜子而已,你要看吗?”
  妇人已经将手伸了过去,锦书将做了一半的袜子递了去,那妇人道:“这么柔软的料子拿来做袜子太可惜了。”
  锦书笑道:“一些边角余料做其他的也不够啊。再说袜子就得柔软的料子穿着才舒服。”
  两个女人原本互不认识,后来竟然因为针线活而讨论了起来,话也就越来越多。锦书看见了妇人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生得单薄,黑黄黑黄的,丝毫和漂亮二字不沾边。但锦书还是对那小姑娘笑了笑,又问她多大了。
  妇人又问她:“你会描花样吗?”
  锦书点头道:“会一些。”
  “那敢情好,回头你帮我画几张,明天我就来找你,我住在你们家的后面半山上的……”妇人伸手指了指。
  锦书笑着点点头。
  聂绍他们回来的时候,聂绍帮着背了一大捆柴禾,老汉手里却提了几只野兔,还有鸟,一条大花蛇。
  锦书见着蛇的时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老汉见状笑着说:“小姑娘还怕它啊?多亏了这位聂大爷身手好才逮住了它,可是大补的东西。一会儿我们杀一只鸡和它一起炖了就是龙凤汤,就当今天过年。”
  接着老汉便与聂绍商议该如何处理这条蛇,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欢喜,当真像是过年一样。锦书吓得退了许远,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讨论为之,反正她是一口汤也不敢喝。
  转眼间,锦书在农家住了有十来日。农家悠闲的日子让她焦虑的情绪暂时得到了缓解,铁头不似刚来时那般怕她。当她将做好的两双鞋子递到小家伙的手上时,小家伙还有些害羞的给锦书道了谢,后来据老汉说铁头睡觉也抱着那两双鞋子舍不得撒手。
  锦书欢笑的时候还有些无奈和心酸,可怜没娘的孩子,家里连个女性长辈也没有,衣服鞋袜也没人照顾。她让老汉将家里那些破烂的衣裳全部翻了出来,她能补的就帮忙缝补了。不仅如此,锦书还和住在后面那户人家的年轻媳妇混熟了,两人常在一处做针线,闲扯几句家常。
  “你男人力气真大,昨天我看他帮忙担水走路带风,水还没洒出来一滴。”
  锦书知道她误会了,只好笑着解释:“他不是我丈夫。”
  媳妇子呆怔了:“不是啊,那是谁?”
  锦书不好说是护卫,只好道:“算是兄弟吧。”
  媳妇子一头雾水,显得有些懵,心道这长得不像啊,她满脑子的疑惑,又问:“那你男人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是不是参军去呢?”
  锦书不想费心和她解释什么,只好笑道:“是啊。”
  媳妇子倒叹息了一声:“身边没个男人是不行的啊。”接着又痛骂了几句鞑子可恶。随即那媳妇子又碎嘴的问着锦书:“你家兄弟多少岁了,成家没有?”
  听这口气是要给聂绍做媒,她弄不清楚聂绍年纪几何,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成家。她笑道:“没有成家,嫂子这意思是想要给他做媒?”
  媳妇子笑道:“倒是有这个心思。我见他生得壮实,又浑身是力气,人还勤快。哪个姑娘跟了他日子都会过得好。我保证给他说一个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这个女人当真了呀,这下难堪的成了锦书。她不咸不淡的笑说道:“我们远道而来走亲戚,只怕在这里安家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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