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觉察到自己的消沉似的，小牧瞬间恢复平日的笑容：“所以，就算没有爸爸，我也是很幸福的哦！只不过，我更希望妈妈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得到真正的幸福，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也会有人分担妈妈的悲伤，让她不会伤心太久。”
明明是那样伤感的话，小牧却用那样明媚的笑容那样欢快的语气说出，让楚景涵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他隐约觉察到，小牧应该正面临着某种危险，知道自己会早早离开，所以每天用最灿烂的笑容支持着自己，支持着自己所爱的人。这样的小牧，让他更为心疼。
“小牧。”楚景涵的声音不似平日，“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牧似乎是没料到楚景涵这个要求，稍稍一愣后点头，微笑道，“好啊。不过抱过我之后，叔叔可不能拐走我哦，这样妈妈会伤心的。”他主动投进楚景涵的怀抱，环抱住他的腰。
楚景涵紧紧抱住小牧。他的内心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似乎小牧是他珍贵的瑰宝似的，就像他的孩子似的。楚景涵被这个想法呆住了。良久，他听到小牧的声音，没有刚刚的明朗，有点闷声闷气的：“喝醉酒的叔叔，你好像爸爸啊！爸爸的味道，也是这样的吗？”
楚景涵释然。原来不止他一人有这样的感觉。他把小牧抱起放在自己的膝上，注意到小牧的眼睛有些红，轻柔地为他拭去眼角的眼泪：“从昨天起我对‘喝醉酒的叔叔’这一称谓可是一直很不爽呢。小牧愿意的话就叫我爸爸，不愿意的话就叫我楚叔叔吧。”
小牧嘴角弧度大大上扬，眼睛弯如新月，甜甜地说道：“那我就叫你楚爸爸吧。楚爸爸，楚爸爸，楚爸爸！”他一连喊了若干声。小牧每喊一声，楚景涵就答应一声，其乐融融的场面竟让人产生两人真的是亲父子的感觉。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隐隐站着一个人，正是平日和小牧寸步不离的阿哲。他看着两人互动的场景，也不上前，只是倚靠在树干上悠闲地喝着果汁，平日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有了隐隐的暖意。
☆、死神代理
楚景涵回家途中接到季汐的电话说到美国出差一个月的白枫回来了，他们正在为她接风洗尘。等他赶到时，季汐他们正玩到高潮，不知季汐说了什么，引起一阵欢呼，看到楚景涵来了，忙招呼他在季汐和白枫两人中间坐下。
白枫仍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尽管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但精神仍是很好。她化着精致的浓妆，巧笑嫣然。楚景涵一向不太喜欢女人的浓妆，总觉得有点鬼画符的味道，但白枫的浓妆总让他感觉自然，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楚景涵点了杯度数比较低的，和季汐白枫两人碰了碰杯。“白枫，这次比预计回来的时间要早啊！”楚景涵抿了一小口，微笑着问道。
白枫露出淡淡的微笑，微微低下头看着杯中的美酒，轻轻摇晃着，细声慢语：“事情完了就回来了，一个人在那儿呆着没意思。”一旁喝酒的季汐听闻此言，嘴角现出一抹高深的笑容，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看楚景涵。
楚景涵似乎是没注意到季汐的动作般，点头：“这样啊，回来也好，我们准备启动第二波计划，正需要你们白家。”白枫闻言，眼中突然闪过某种耀眼的光芒，连语气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景涵，你真的还要继续？”
楚景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问：“我为什么不继续？”似乎是被他看着不好意思了，白枫收回自己的视线，又重新注视着手中的杯子，低声道：“我以为，你见到公孙雨湛回来就回放弃我们的计划了。”
沉默半晌，楚景涵终于出声：“我不会因为她回来这件事就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毕竟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打乱全盘计划。”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坚定。看得出，他将当初制定的计划贯彻到底的决心异常坚定。白枫似乎松了口气，笑容中也多了些放心的味道。
“景涵，你放心。我们白家会一直支持你的。”就像宣誓般，白枫郑重地说出这番话。
又闹了几个小时，楚景涵他们才散了。大概是晚间凉风的缘故，原本头有些晕的楚景涵出来后，头脑又清醒了些。但季汐执意不让他驾车，于是季汐白枫两人决定先把楚景涵送回家。
季汐扶着楚景涵走进楚景涵家里，白枫跟在后头。刚迈进房间，季汐不由皱眉，轻声嘀咕：“楚景涵，你也不能老是这样一个人了，这个房间哪有人的气息？”楚景涵自从大学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独自一人住在一家公寓。他的家并不乱，只是简洁过头了，除了最起码的桌椅床家电什么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水都是凉的，厨房里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细灰。
看着楚景涵的家居，季汐突然庆幸自己早早就把老婆娶回家。
“我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的，没必要再多个人。”楚景涵冷冷说道，倒了杯凉水润润嗓子。白枫一脸复杂神色地站在他身后，看着她。季汐瞅见两人的举动，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楚景涵对这个话题不高兴，说道：“好吧，随你。就算你把自己折腾死，除了伯父和楚爷爷，也没别人心疼。”
楚景涵不说话，只是盯着手中的水杯。季汐示意白枫，两人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楚景涵的声音：“你们说，公孙雨湛这么多年在外面，会不会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废话！你没见那两个孩子吗？喊她什么？妈妈！”季汐不假思索地喊道，声音略显尖锐，“就算那个大的不是她的孩子，那个小的看上去也不过八岁吧。我说楚景涵，拜托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一扯到公孙雨湛就发晕！”
他突然说不出话。他该知道让楚景涵不在乎公孙雨湛的事是不可能的。
“小牧还有半年就八岁。”楚景涵缓缓说道，见季汐白枫露出诧异的神色，解释道，“我今天下午见到那个孩子，说了会儿话。那孩子还挺招人喜欢的。”
季汐不以为然道：“你还相信公孙家的人么？你又不是不认识公孙雨飞，他当年不也总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结果怎样，不还不是那么狠！”楚景涵不说话，不知道是听了季汐的话，还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正在僵持间，白枫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楚景涵。
“这是我在美国这一个月无意间发现的，原本我不想给你的。”她注视着翻看资料的楚景涵，继续说道，“上面写道，公孙雨湛当年是和一个叫展凯漾的男人一起走的，那个人大她两岁。据说他们两人在美国读书的那三年一直在一起，后来展凯漾先行回国，公孙雨湛则是去了德国，离开时带着一个小孩，名叫公孙牧。”
楚景涵皱眉。季汐念叨着“展凯漾”这三个字，嘀咕着：“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楚景涵不动声色道：“他就是和公孙雨飞杜桐飞其名的‘三魔’中的最后一人”
听到楚景涵的提醒，季汐终于想起那个人，想起自己曾经见过展凯漾这个人，就在他们收购了公孙家几家企业的那天。
那天，他无所事事地在会场内四处逛着，看这儿那些昔日骄傲自负的公孙家的人垂头丧气地和他带去的人办理着交接的事项。走到某一处角落，他看到一个男人，和他年纪相仿，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看着面前纷乱的场景，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季汐确定他不是自己带去的人。能进入这里的不是他们的人，就是公孙氏那一阵营的，只是面对这般场景，为何他还能微笑？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是强装出的，更多的像某种阴谋得逞的感觉。他不由走过去，对那男人伸手：“你好，我是季汐。”
听到他的名字，那人没露出平常他所见到的或惊喜或畏惧的神色，仍是一脸淡淡的笑容，也伸出右手：“展凯漾。久仰大名！”季汐皱眉，他从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你应该是第一次听说我的名字。不过没什么，我也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不足您挂在心上。不过，看来这次楚大少这次真是动真格呢！”他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笑容，那笑容竟有些“你们尽量干吧！”的挑衅味道，“那就让我们暂且期待一下吧，看你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你们指的是谁？”季汐厉声问道。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场中那些哭爹喊娘的公孙家的负责人们不是同一派。展凯漾耸耸肩，不理他，走开。季汐追赶不及，一把拉住路过的一个公孙家的负责人：“那个男人是谁？”
被拉住的是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季汐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趾高气扬谁都不看在眼里的姿态。老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突然一个哆嗦，言语中充满畏惧和惊慌：“魔鬼！那个魔鬼怎么会在这里？”老头的惊叫引来众人的注意。
派人安稳好老人的情绪，季汐终于从一个看似镇定的中年人口中得知一些情况。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展先生的事情，只知道他一直在家主身边做事，很少露面，少有的几次露面都是代表家主宣布对我们的惩处的。原本族内一些长老不服家主，也不接受一个外人对他们宣判，就想对展先生下下马威，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他的，不成想事情暴露，展先生当即清洗了那些长老支系，将他们所有人送到非洲，一个不留。因为他每次出现，都表示有人要遭到麻烦，我们暗地里都称他‘死神代理’。”
季汐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出那日所见，说完后又添上一句：“我觉得这个展凯漾不简单，能从我们眼线下掩藏这么久，还能让公孙夜这么信任地让他做自己的代理，要说他和公孙雨湛一对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话，那个公孙牧就是他俩的小孩了？”白枫问道。季汐点头：“十有八九，看公孙雨湛姐弟对那个孩子疼爱的程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楚景涵没有说话，他在思索着小牧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小牧曾经说过，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爸爸，连阿哲也没见过。如果他的话是真的，展凯漾既然身为亲生父亲，为何会避而不见？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如果小牧在撒谎的话，那他说谎的本事真是太强了。
季汐见楚景涵不言语，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展凯漾出现，说明公孙夜插手了这次的事，我不认为我们能再像上次那样那么轻松地扳倒他们，现在公孙雨湛也回来了，也多了些变数。我觉得我们该有所行动。”
楚景涵赞同地点点头。白枫一直默不作声地呆在一旁，看到楚景涵的点头，似乎有什么想法闪过似的，神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神色变化之快，连楚景涵季汐都没觉察到。
☆、绑架风波（上）
楚景涵没想过，公孙雨湛会主动找上他，更没想到会这么快。
因为前一天和季汐白枫说话说得太晚，第二天，楚景涵破天荒地上班迟到，刚进办公室，就听到秘书对他说有一位公孙小姐已经在会议室等他很久了。楚景涵愣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公孙小姐就是雨湛。他忙走到会议室，正看到雨湛站在会议室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前。
她穿着一身粉红的小西装。楚景涵记得，学生时代，雨湛从没穿过除了黑白灰之外任何颜色的衣服，更别说这么小女生的粉红。不过雨湛出人意料地适合粉红色，原本白嫩的肌肤更被衬托得水灵。小西装裁剪合适，正凸显出她完美的身姿。柔顺的长发用绳子随意地系着，搭在一边，更添几分慵懒妩媚。
她微微侧着头，嘴唇微抿，一幅认真思考的模样，紧紧盯着面前的画。尽管雨湛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但她微微侧头的动作却让她现在看上去多了些娇俏可爱的味道。这让楚景涵不由看出神，原本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觉察到有人进来，公孙雨湛回头，正撞见楚景涵发呆的神色，略微一愣，而后很快露出笑容，打招呼道：“嗨！”等楚景涵回过神，开玩笑道，“原来你也会对人发呆啊，我还以为你楚景涵真是烟火不食的神仙呢！”
楚景涵微笑，招呼她坐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神仙，也是有感情有欲望的，看见美女当然会发呆了。”一边为公孙雨湛递上一杯热水。他记得雨湛一向不喜欢喝饮料之类的，即使是大夏天也是热水解决。
雨湛接过楚景涵递来的杯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对谁都是好话连篇，让人分不清真假。”楚景涵微笑着回击：“多谢夸赞。你可是很不一样了。”他很想说，每次分别后，再次出现时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六年级那次是，现在又是。
两人默默地喝完一杯水，楚景涵为两人续上水。公孙雨湛看着楚景涵倒水的背影，终于出声：“楚景涵，你一定要对付我们公孙家吗？”
楚景涵苦笑，她现在找他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我费尽了八年的心思，终于走到这一步，你认为我会放弃吗？”楚景涵转身，紧紧盯住雨湛，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如果是你，你会心甘情愿地放弃？”
“八年？从高三那年？”雨湛皱眉，问道，“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从那时起你就一定要毁掉我们家。”
楚景涵面露嘲讽之意：“公孙雨湛，我刚刚说错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残忍！”他在雨湛对面坐下，“当年是，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可以抛下所有一走了之后，还大模大样地跑到我面前问我为什么要毁掉你们公孙家？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父亲他当年对我说过什么？”
“我爸爸他对你说过什么？”雨湛疑惑地问道，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不服气的话就试试啊，把雨湛从公孙家抢过去。反正你们也一直看不顺眼我们公孙家吧，那就搞垮我们公孙家吧！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与本事？”眼前雨湛疑惑的脸和印象中那张狂妄自负的面容逐渐重合，公孙夜挑衅的话语又在楚景涵的耳畔回响起来。
每每想到当年公孙夜对他说过的话，楚景涵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说，”楚景涵目不转睛地看着雨湛，语气冰冷，“要让你回到我身边，就让我毁掉公孙家试试。”
“是吗？”雨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确像爸爸的风格。我相信他还一定说了不少刺激你自尊心的话吧？所以，你就立誓要毁掉我们家来报复我的爸爸和我吗？”
不是你爸爸和你，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针对你！尽管心里一遍遍地叫嚣着，楚景涵还是缓缓回到道：“是。这八年来我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彻底地毁掉你们公孙家。”
雨湛叹了口气，站起身。“楚景涵，我没想过一直冷静自制的你也会这么任性固执。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乖乖成为你和我爸爸的赌注吧？这八年我在外面一直靠自己过得很好，所以，就算你毁掉公孙家，我也不回留在你身边。更何况，现在公孙家有我珍视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毁掉！”
珍视的东西？楚景涵刚刚恢复平静的心神瞬间又动荡起来。她变了，真的变了，不仅仅是外表，不仅仅待人处事，一直无欲无求的她对那个她原本恨透的家也有了珍爱之心，究竟是谁让她有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楚景涵突然之间对那个人不是自己这个事实心生厌恶。他承认，自己现在很嫉妒那个被公孙雨湛珍视的人或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