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亲王在天丰帝的扶持下,到桌旁坐下:“宗室大小上千子弟锦衣玉食养着,鸿儒名士教着,出息的有几个?”
天丰帝也撩袍坐下,听昭亲王继续说:“那泼辣户儿其实没说错,宗室如此不成器,我哪有脸面去见先祖。”
昭亲王肯了其他的就是闹事也看得见,再说谁不怕死呢?看到宗室们又在要求改制后各种好处,昭亲王嫌他们没有先祖的骨气魄力,索性坐车离京安心养老去了。
这件事最后竟然没闹出人命,天丰帝喜出望外的同时心里想到春花说的“都养成了软趴趴的米虫”心里有些惋惜,除了他和皇叔竟然再没有敢拼死的,果然是愧对先祖骨血。
皇后知道天丰帝的心思,只笑他:“想不出事的是你,想要出事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天丰帝自嘲一笑,又兴高采烈起来:“朕果然没看走眼,春花就是能冲锋陷阵的英勇小将,可惜不能赏她将军做,要不给咱们收作义女吧。”
皇上可见是高兴疯了,皇后娘娘无奈:“那么个直性子倔脾气,陛下不怕她那天噎你?”
也是,天丰帝兴奋的起来转圈:“好,那破脾气就让周卿忍着。”瞧这幸灾乐祸的口气,皇后安然稳坐,心里明白皇帝这还烦周清贞临阵不听号令。可惜一个茶壶一个盖儿,你咋知道人家周清贞不是安之若素,皇后心里好笑却不戳破,难得皇上这样高兴随他好了。
“梓潼,你说封她一品安国夫人,怎么样?”天丰帝激动地转了几圈,又坐到皇后身边问她。陈皇后笑笑:“国夫人是国公正妻才有的品级,再说安国这个封号太大了,陛下这样封她让誓死守卫边境的将士怎么想?”
天丰帝点点头总算安耐住心思,十几年这中间的不易谁知道,到现在天丰帝还记得郑御史的千刀万剐,还有几十人的鲜血。
“那就封一品夫人,赐夫人府总要让臣民知道她的功劳。”
就是不提周清贞,陈皇后只能提醒:“她的功劳封一品夫人没问题,那周卿还在牢里……”
“让他继续呆着好了。”天丰帝在自己老婆面前任性一句,才不甘愿的说“此次周卿亦有功劳进封从三品……”皇后把一碗枸杞茶‘叮当’一声轻响,放到天丰帝手边。
……被提醒了,天丰帝面无表情改口“封正三品右副都御史”活该你一辈子被老婆压,然后住老婆家,吃一辈子软饭,心里想着皇帝面不改色继续“至于御前失仪,刘夫人既是他的妻子又是他的恩人……”
朝里的大臣们又开始忙碌,和宗室扯皮改制的各项条款,不过这些都不关春花的事情,她在家里赏赐接到手软。皇上的、皇后的、甚至还有昭亲王赏赐的,至于贺礼更是多不胜数,宫里贵妃的、各宫娘娘的,五皇子的……
这些金银绸缎各色器玩,春花完全看不出好坏,望月帮她一一讲解造册。
“望月姐姐,你真好没有你我可咋办啊。”又忙了一天,春花抱着望月感激不已。
“去去去,一边去等你家小少爷回来,就把我丢到耳背了。”望月貌似嫌弃的扯开春花。
“嘿嘿”春花有点心虚,这世上当然阿贞最重好,不过“望月姐姐咱们结拜吧?”
“结什么拜,你是一品夫人我是青楼出身,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只看人心,不在乎那些。”
望月心里一暖,慢慢劝她:“傻丫头,你现在不同往日,一言一行不能任性……”她看着桌上五皇子,和其他几个皇子送来的贺礼,叹口气“这些东西记得封库不能动,等你家心眼多的小变态回来……”
“阿贞才不是!”
望月对天翻个白眼,看吧,这就是刚才还要结拜的人,根本重色轻友:“等你家小少爷行了吧,等你家小少爷回来,所有事情让他安排你别乱惹事。”
一个一个都这样,明明我聪明又能干好吗?春花有些不服气,可她也知道和人玩心眼她不行,玩不来。
“少夫人,樊县送来信说是二房已经分出来,再有一个月二老爷带着二房上京,让少夫人准备好吃住。”半大香儿脆生生进来回禀“家里称呼也改了,以后少爷辈变作老爷。”
“哈哈哈,你的热闹日子来了”望月笑的幸灾乐祸,春花对香儿挥挥手然后翻个白眼:“我怕他们不成?”
怕自然是不怕的,可这消息让春花心里有些烦,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但事到临头还是让人暴躁。她一眼都不想看见二老爷和钱氏,钱氏也罢了那是后娘,可二老爷呢?亲爹!结果王八蛋根本就不是个东西,那么大人整天做模做样管生不管养,以前靠老子,老了靠儿子,简直恶心人。
“哈,一大家子,等你过起日子就知道了。”丫头,一家人过日子,没那么多是非分明。望月心里有点担心春花,明枪倒不怕春花身份在那儿,周清贞又心里只有她,可是暗箭呢?
“夫人,老爷回来了”一会儿香儿又欢快的蹦进来,春花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老爷指的是周清贞。
第81章 聚散
天丰帝赐给春花的夫人府在城东, 离金华巷挺远在信安街。信安街原本不叫信安街,只不过天丰帝赐给先陈阁老也就是他岳父的信安侯府,在这条街上才改名信安街。
春花搭着麦子的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抬头便看见开阔的琉璃瓦下大红铜钉门,门匾上五个鎏金大字‘敕造夫人府’,新做的门房色彩艳丽铜钉崭新锃亮, 绿色的琉璃瓦在太阳下泛着光芒。
“真好看,真气派。”也算略有见识的春花依旧看的欣喜不已,周清贞随后下来,自然而然的揽着春花腰身,温和的讲解:“这是陛下派人新建的,原来的不合规格。”
“规格?”春花疑惑的回头, 周清贞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念头, 刚要开口却听到后边马车上下来的望月开口:“这儿最初是韩郡王府邸,结果他牵扯到谋逆案全家被斩。昭亲王把这里改作天丰帝大皇兄的亲王府,谁知那位十四岁的明亲王没住几天生病没了。”
周清贞对春花是真的爱到骨血里了, 望月很替春花高兴‘易求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只要周清贞和春花在一起, 谁都能看出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人,可是也让人很不爽,整天黏在一起碍人眼!
望月提着裙角走到门前戏谑:“你们夫妻恩爱我知道, 不过能不能进去再如胶似漆?”
……春花脸红了默默拉下周清贞的手, 让麦子去叫门。周清贞先是嘴角轻抿然后微微一笑, 对望月身后的郑长德开口:“郑兄, 怎么好冷落嫂夫人,让她艳羡别家夫妻。”
“娘子,不用羡慕为夫来了。”郑长德立刻见机上来要揽望月细腰,望月瞪了郑长德一眼,闪身白了周清贞一眼,报复谁不会,等着!
望月上前亲亲热热挽住春花,在下人的迎接下进入夫人府接着讲:“连接两位王爷在这里绝户,宗室们私下议论这里风水不好。天丰帝不信邪,前些年又将这里赐给一位郡王,有儿子的,结果一家三口去出去游玩遭遇火灾……”又绝户了
“咳咳”郑长德在后边示意别说那不吉利的,望月回头斜了他一眼,说道:“他们夫妻对京城没有多熟悉,我不给春花交代明白,难道让她一头雾水?”
“望月姐姐真好”春花笑眯眯握住望月手。和郑长德一起的周清贞面色温和,心里酸成醋缸:姐姐夸别人……很不开心。
望月回过头边走边劝春花:“从那后宗室再没人敢要这宅子,你也不要觉得这宅子不好,皇帝看重才会把这宅子给你,否则满朝文武多了,想要的人更多怎么也轮不到你。”
这宅子占地大约二十余亩,修整的非常漂亮,亭台楼阁假山池塘还有专门的戏园子。春花这几年算是有点见识,可品味真的很普通,不说她就是周清贞也没有好多少。望月主动帮春花收拾规划,园子里屋里该添什么花草,买什么家具用什么帘帐,摆什么器玩挂什么字画。
春花的田庄在王六,或者说皇权的一丢丢支持下,这三年十分红火,养的家畜膘肥体厚从不愁卖,种的花草虽然不是千金难求的珍品,但也有不少名贵品种,短短几年给春花挣下好几千银子。
不过春花现在知道了,王六介绍来的那些会养牲口的,会种花草的都不是平常人,销路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不是进了皇宫,就是入了军营。所以银子虽然来得快,但王六、张小乙回去复命后就不用指望了。
小两口开销一向不大,出门在外朝廷还另有补助,这几年周清贞的俸禄基本没动,再加上赏赐春花手里现银就有将近万两,她拿出一半请望月帮自己置办东西,另一半在京城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商铺,算是置下产业。有田有铺子,春花在京城慢慢扎下根。
腊月底天丰帝终于颁布圣旨,改世袭罔替为五世而斩,在朝堂论功行赏,,并给十年前冤死的大臣平反,郑长德也随着周清贞一起上朝领赏。
春花穿的棉鼓鼓,和披着狐皮斗篷的望月一起去看收拾好只等住人的夫人府。
“哇,望月姐姐好厉害,这房子弄得真好看。”春花说不出那里好,就是觉得那房子进去感觉清雅宜人,说不出的舒服。
望月淡淡笑笑:“这些东西就是好看罢了,用料只是普通。”
五个月的身孕就算冬季的厚棉衣也不能遮掩,春花挺着鼓起的肚子走倒隔窗前用手细摸:“很好的细腻光滑做工精细。”
“府里的家具多是用核桃木水曲柳,只能算中上罢了。”望月看着春花因为怀孕儿微微丰满的双颊,神色里夹杂些惆怅。
“挺好的,漂亮耐用就好。”
望月走到雕花圆桌旁抖开斗篷坐下:“你给我四千六百两银子置办东西,如果只是家具倒能置办一套楠木或者花梨木的……”
春花见望月坐下也扶着腰过去,麦子见了出去吩咐下人置办火盆,自己去准备热茶点心过来,屋里只剩下春花和望月围坐在圆桌边。
“可是四千多两银子还要置办帷幕帘帐、纱窗、字画、器玩、摆件等只能都凑合……”
春花转眼打量屋子里厚实的牡丹花帷幕,秋香色轻纱,养着鹅黄腊梅的花瓶,墙上海棠图还有各种器具……这只是凑合?果然望月姐姐是按世家女子培养的,对她来说,这里比当年周府看着高档漂亮许多。
“账册在这里”望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本子“你闲了仔细对对。”
“好”春花接过来收好,她相信望月为人,所以要仔细才对得起望月辛苦“姐姐放心我一定每家详细对。”
望月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外阴沉的天空,回过头叮嘱:“这里原本是王府,这些家具器物并不能称上这宅子。以后你多带孩子们去名贵家具店,布料店开开眼多看看多学学,这附近住的都是公侯王爵,别让孩子们眼界窄让人小瞧。”
“嗯”春花不傻,她现在是一品夫人,虽说比不上王公贵族,但是朝里为官的没几个超过她,人总是要到哪里说哪里话。
望月欣慰又辛酸的笑笑:“你能明白最好,你家小少爷是个聪明人,人情往来你多问他总不会出错。”
“望月姐姐你要走了?”春花有些疑惑“马上要过年了,过完年天气暖和再走。”
望月望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提着斗篷站起来:“我要走了现在就走。”
“那郑大哥怎么办?他还在朝上呢。”春花站起来着急的问,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望月从怀里掏出一份和离书,放到桌上:“你把这个给他。”
下午阴了几天的空中扯絮似洋洋洒洒飘下雪花,春花守着铜火盆静静的坐着,火盆里的炭火照的她的脸明明灭灭。不一会她听见香儿在院里招呼“郑老爷回来了。”然后是郑长德舒朗里夹着快活的声音“回来了,我家娘子在哪?在西屋还是和夫人在一起?”
那声音里的快活刺痛了春花,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掀开棉帘:“望月姐姐走了,她给你留下和离书走了。
十多年第一次轻松快活的郑长德如遭雷击,他木雕似得立在雪天中:“走了?”
“是,望月姐姐走了,给你留下和离书。”春花把手里的白纸伸向郑长德。
香儿见情况不太好,悄悄去东屋找麦子陪怡儿一起玩。
屋里郑长德捏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说任何原因,就是一封和离书。他颓然放下手臂,默默坐到椅子上。
“恭喜郑大哥沉冤一朝洗清,从今后可以从新清白做人,甚至入朝为官。”
郑长德连苦笑都做不出来,扯扯嘴角:“月儿她贱籍出身,怎么可能成为官夫人,为了她我今天特意辞去官职。”
春花袖子下的手微微握起,果然和望月说的一样,可是望月却不愿意背负这样的重担,为了她如何如何,将来一旦反悔恩爱夫妻成仇敌。
“这下郑大哥可以不必为了姐姐做出牺牲,好好做官发扬郑氏门楣。”
郑长德把那份和离书仔细叠好放到怀里:“罢了,月儿她终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再三强人所难。”
……春花,这说的和我说的是一回事?郑长德站起来对春花抱拳:“这些日子多谢夫人收留,打扰了,在下告辞。”说完毫不留恋打帘离开。
……春花握紧拳头,望月姐姐她……春花心里咚咚咚连跳几下,不能就这样算了,春花能看出郑长德真的喜欢望月。
“你等等!”春花几步掀开帘子,叫住已经走到垂花门的郑长德。
“望月姐姐说从今往后,你是清清白白忠臣之后,她既不想做妾,也不想让你为她耽误前程,将来后悔埋怨她。”
郑长德愕然转身:“难道不是她讨厌我奸诈,骗她婚书还纠缠不休?”
……春花,两个都是聪明人,为啥中间有这种误会?
郑长德反应过来,几个快步跑到春花面前:“月儿没说讨厌我?”
“你觉得凭望月姐姐的聪明人脉,她要真讨厌你,你能一直缠住她?”
“可是月儿很讨厌我跟人说,她是我的妻子,都是我厚脸皮凑上去。”
哎呦,怎么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傻子,春花无奈:“你们到底好好交过心没?”
郑长德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当初我找她,她正设局报仇,我就趁机和她结下婚书,事后她一直要解除我不肯,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