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养歪记实——吃瓜人
时间:2018-05-03 11:49:12

  王六噎了下张口说不出话沉默后低头揖手他确实僭越了:“……是”
  他服气了春花语气变得温和:“有句话叫偏方治大病,我这法子说不准就真能帮万岁去除朝廷隐患,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多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
  王六不舒服的心里坦荡起来自己着相了, 谁说女子就一定不能成事?只看人家这气度就比自己好。当天夜里皇宫御书房, 天丰帝收到春花薄薄一页信纸,就着桌上烛光并不在意的浏览。然而内容却让他浑身凝固,天丰帝心里一阵激荡, 把信纸拿到眼前逐字逐句连看三遍。
  御书房枝形烛架上点点烛火光亮照人, 王六双膝跪地心里发空:行也罢, 不行也罢, 怎么不见陛下发落?时间一点点过去,晶莹的烛泪顺着烛身滑落慢慢凝固变白,王六的心慢慢缩起来。
  伴着桌子‘啪’的一声,帝王声音炸响在御书房“好!”王六吓的头皮发麻只见天丰帝满脸惊喜,把那张信纸宝贝般叠好,匆匆走出御书房。
  被遗忘在地上的王六……
  “梓潼!”天丰帝到了梧桐宫,挥退宫人然后忽然抱起皇后转了一圈,欣喜不已“梓潼,有法子了!有法子了!”
  多少年,多少年皇帝没有这样喜形于色,皇后虽然被突然的旋转弄得头晕,却依然替皇上开心:“恭喜陛下,不知是哪位大臣替陛下解忧?”
  天丰帝放下皇后扶她站稳,抬手帮皇后把头上松动的发簪固定好:“满朝须眉不及一个妇人,此事成功之后,朕必要重赏与她。”
  “妇人,不知是哪位巾帼不让须眉?”皇后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帝后两人携手到桌边坐下,皇后将时常准备的枸杞茶,给天丰帝倒了一杯。
  天丰帝端起来喝一大口放下茶盏心情舒畅,将怀里的信纸拿出来给皇后看。
  朝堂上风向渐变越来越多的朝臣攻讦改制派,尤其是周清贞品行堪忧目无尊长乃是奸佞之徒。天丰帝不动声色,改制派似乎也都糊涂起来不说改制的问题,就周清贞的品行天天和那些人吵。
  慢慢的朝堂似乎回到正轨除了日常朝务,昭亲王提起永不改制的事情,改制派立刻跳出来乱七八糟反对,最后就变成吵架:周清贞品行到底好不好?
  这一出戏让心里有数的王公大臣拿不准皇帝意思,是想就这样含混过去,还是有什么后招?昭亲王不管那么多,天天上朝逼迫,偏偏天丰帝泥鳅似得一副这事儿是朝廷大事,且看众卿家如何议论。
  宗室们步步紧逼,改制派撒泼耍赖抵死不从。不知为什么他们画风变得很奇怪,没有文人义气高谈阔论就是耍赖,一个个赖皮的就差在金銮殿撒泼打滚,反正坚决反对永不改制,还时不时提起改制撩拨宗室。
  朝堂在扯皮,天丰帝在加紧手下的调遣,改制派不知能拖延多久他不能等。四下里派出的人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一场精彩的对决即将来到。
  一干王爷简直像是被泼皮缠住,走不脱打不离,事情直到冬月底起了变化,天丰帝终于布置完成。
  春花穿命服戴霞披身后是乌压压数不清的百姓,他们举着无数色彩斑斓万民伞,像一条长河跟着春花来到午门外。
  这些人是周清这巡视过的地方百姓,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青天老爷,更知道周清贞为了减轻民赋为了大虞将来提出改制,却被宗室逼迫要砍头。天丰帝派出多路属下想方设法激起民心,派人谋划安排把他们聚集到京城。
  这就是春花的法子,她不信没处讲理,宗室再人多势众能有天下百姓多?她要借百姓势压宗室,她要救她的阿贞。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午门外,高高举起手里的万民伞。
  一人呼:“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人呼:“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雄壮浑厚的声音排山倒海,震得高大巍峨的皇城抖了抖。春花一步步走到登闻鼓前,登闻鼓的带刀侍卫眼睁睁看着春花拿下鼓槌。
  郑长德忽然从人群里出来制止:“夫人,还是在下来吧,登闻鼓响不管有无冤屈都要受五十御棍。”春花一身严整命妇礼服,回过头定定的说“我去,我要亲自去会会那些宗室。”这是唯一救周清贞的机会,她不放心任何人。
  “这些日子辛苦郑大哥了,多谢。”这里边有些人,是郑长德联系他父亲往日门生故旧,组织起来的。春花说完双手持鼓槌,转身抬头看架子上巨大的登闻鼓,在它面前春花显得那么纤细渺小。
  抬起胳膊‘咚~’一声敲响,浑厚的余韵让春花身上毛孔收缩,但她没有停顿举起另一只胳膊‘咚~’‘咚~’‘咚~’悠长的鼓声直入金銮殿。
  不一会儿登闻鼓值官急匆匆出来,发现身穿四品命妇服的春花楞了一下,上前揖手行礼:“夫人我朝律凡击鼓者一律先受五十御棍。”
  春花放下鼓槌:“我是朝廷命妇也在此例?”
  “这……”值官确实没见过命妇击鼓的,有些左右为难。
  “再者……”春花忽然低头抚上自己小腹,面色一瞬变得温柔“我有将近四个月身孕,五十御棍怕是会要了孩儿性命,我记得我朝有律刑不及孕妇。”
  律法和律法冲突了,值官不敢做主只能上报天丰帝。有朝臣立刻出列嗤之以鼻:“既是内帷夫人就该相夫教子,闹到御前成何体统?”
  户部侍郎出列耻笑那官员:“妇人也是陛下臣民,怎么就有冤不能伸?”
  昭亲王脸色严肃则拧眉问道:“外边刚才传来百姓山呼,可跟这妇人有关?”
  小小的值官跪在金銮殿上哪个也不敢得罪,只能苦着脸:“回禀王爷据侍卫们说,那些百姓是跟这位夫人一起来的。”
  “哼!好大的胆子,聚民闹事这是要造反吗?”昭亲王向上启奏:“请陛下派兵驱散刁民,将这妇人以谋反罪论。”
  天丰帝坐在上位和气的笑笑:“王叔何必震怒,不就是送万民伞要庇护官员,这是好事说明此人为官清廉不负朝廷恩赏。再者他们手无寸铁又没有要攻城略地,哪里说得上造反二字。”
  昭亲王无话可说,另有官员见机开口:“既然黄侍郎说妇人也是陛下臣民可以告御状,那就按律先打五十御棍好了。”天丰帝想起几年前见过的那个明媚小丫头于心不忍,五十御棍下去就是壮汉也要去掉半条命,可是这节骨眼上他没法开口包庇春花。
  户部黄侍郎站在金殿上启奏:“她是朝廷命妇,又是女子请陛下法外开恩。”
  黄侍郎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对:“要是为着这些就法外开恩,那满朝命妇是不是有个鸡毛蒜皮的事就敢来敲登闻鼓?”
  小小的值官跪在金銮殿上满脸苦色,却不敢打断这些大人的争辩,还是天丰帝察觉问他怎么回事,小值官才敢开口:“诸位大人,为难的不是她是朝廷命妇,而是她有近四月身孕,我朝律法刑不及孕妇。”
  刚还争的热闹的大臣都安静下来,这……也是这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敢聚集万民到午门的,能是平常女子?
  昭亲王忽然开口:“那妇人是几品?”
  “四品”
  “莫不是佞臣周清贞的家眷?”老王爷脸色沉下来,小值官吓的战战兢兢叩头:“下官见她是命妇,就先行礼未及问她姓甚名谁哪里人?”
  “混账,人是谁都没弄清楚,你跑来做什么?”
  “王爷饶命,都是小人失职。”小值官不停磕头吓的要死,他说是官,不过就是守着登闻鼓这些年也没人来敲,结果一敲就出了他的职权,还遇到那么多黑压压百姓很吓人。
  “好了”天丰帝和蔼开口“既是孕妇就免去杖责。”
  “是”小值官战战兢兢应了爬起来往后退,结果又被昭亲王叫住:“回来。”
  “是”苦哈哈的小值官连忙原地跪下。
  昭亲王转向皇帝拱手启奏:“陛下法不可废,登闻鼓响五十御棍是为了避免臣民们为点小事,就来惊扰天子。若是今日为孕妇开例,往后凡有孕女子来击鼓是不是都要免去刑罚?”
  “如此那些女子必然有恃无恐,大小事情皆来烦扰陛下,陛下是以天下为主还是处理那些女子鸡毛蒜皮之事?”
  昭亲王乃是宗室首领,他一开口在朝的宗室纷纷响应众口一词:“请陛下以圣祖铁律为准,莫要为个妇人破例,视国法为儿戏。”
  “臣等亦请陛下三思而行,切不可破例,以免日后妇人们拿金銮殿当衙门随意往来。”金銮殿上跪倒一片大臣。
  近四个月身孕,天丰帝袖子下的手慢慢捏紧。
  黄侍郎急了高声呵斥:“我朝有律法刑不及孕妇!此乃圣祖皇帝的仁慈尔等岂可罔顾?”
  “刑不及孕妇那条律法是针对犯妇,这女子并非犯妇,她敢敲登闻鼓,就该以登闻鼓先例处理”反对的声音也丝毫不低,然后拱手向上义正言辞“请陛下依例处置,赏那妇人五十御棍。”
  后边黑压压一片人也跟着齐声请求:“请陛下依例处置,赏那妇人五十御棍。”
  冬月早上北风里带着寒凉冷意让人忍不住瑟瑟,天上也有太阳,可是那阳光虽然明亮却像是隔着什么,没有什么温度。午门外春花静静面向皇城站立,双手护着小腹脸色宁静,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渐渐沉下去:阿贞……
  手背让北风吹得通红冰凉,只有掌心一点点温度护着腹中胎儿,春花犹如雕塑般看着宫门,即便担心也不能让她弯下脊梁。
  阿贞,等我。
第79章 激变
  朝堂里依旧争论不休, 最后天丰帝开金口:“朕记得圣祖时军纪严明,有一次行军途中圣祖惊马踩坏农田,按纪当杖责二十。圣祖唤来行刑官要领军杖,左右苦劝‘法不加于尊’又正在行军途中,劝圣祖免去此刑。”
  这件事不说朝堂上的人都知晓,就是乡野百姓也听过传奇故事。圣祖皇帝不愿军法成儿戏, 又不能战前主帅受伤耽误军情,最后脱下身上战袍,将战袍置于三军之前杖责二十。
  “那妇人既是命妇又有身孕,朕看就依圣祖先例,让她脱下命服杖责命服五十御棍。”
  “陛下圣明”黄侍郎连忙将此事砸实“这样既是万岁宽仁,也是遵从先例。”话到这份上别的朝臣也不好说什么, 再说下去就是心思歹毒故意要害人性命。
  昭亲王算是看明白了, 这事八成有皇上的手笔,否则一个内帷妇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聚来众多百姓撑万民伞。昭亲王对皇帝的小把戏嗤之以鼻, 就算这样又如何, 难道他还怕几个百姓和一个妇人不成?只是这妇人有胆子来, 就别怪他手辣。
  “陛下自然圣明,只是既然是命服代过,就让那妇人着中衣上殿。”心思既定, 昭亲王傲然开口, 今天他要好好教一教天丰帝, 让他知道这世上有可为之事, 也有不可为之事。
  着中衣上殿!满朝大臣目瞪口呆,这……于礼不和,这样那妇人以后如何见人?
  “陛下,万万不可……”黄侍郎脸色焦急刚要启奏,被昭亲王冷语打断“有何不可?命服代为受过,她自然只能着中衣上殿,莫非黄侍郎与这妇人有故,所以处处偏袒与她?”
  “自然没有,只是她是妇道人家……”
  昭亲王冷然打断黄侍郎的分辨:“妇道人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既然她有胆来这男人的朝堂就要守男子的规矩,要不然本王可以恕她敲响登闻鼓之罪,让她回去安心养胎。”
  昭亲王怼完黄侍郎转向小值官:“你去告诉那妇人,要么脱去命服当着满朝文武上殿,要么回家养胎本王恕她无知之罪。”
  天丰帝坐在上首面色肃穆,改制之事箭在弦上,今天只是开头是最紧要的一步……心里叹息着中衣就中衣吧,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乔装打扮和男子同吃同住,也是千古佳话。做了那么多部署再不能功亏一篑,天丰帝心里希望他当初没有看错,春花就是一根筋的死心眼,绝不认输绝不回头。
  天丰帝确实没看错人,值官为难的传完话,春花连眉头都没皱就在宫门前,当着万民之面拿下霞披解开命服,连脚上的丝履也脱下来,头上冠花钗,两博鬓,花钿一一取下。
  寒风中春花一身素白夹衣衬裙,乌黑的发瀑布般倾泻在身后,脚着白布袜一步一步走向皇城。身后乌压压的百姓先是震惊然后反应过来,不知谁喊了一声:“为民请命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么?宫门在春花身后轰然关上,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奇女子,她只是想救阿贞,只是觉得大虞的王爵制度确实应该变而已。
  冬月的风沿着地面刮来衬裙被吹得飞扬,地上汉白玉冰凉寒意刺透薄薄布袜直到人心,春花浑身冷透两只手紧紧交叠在小腹前:宝宝,你要坚强点,咱们一起去救你爹。
  两边的御林军手持长戈在寒风中巍然不动,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苍白脸颊乌黑发,发丝裙角都在北风中飞扬,看起来寒凉让人痛惜,可那女子神情平静无畏,眼睛明亮有神直直向前,绝不随着寒风瑟瑟。
  一步一步踩过千万朝臣走过的台阶,台阶间是云龙石雕,那浮雕中的云似乎还能流淌,龙似乎下一刻就要翱翔九天,不知出自哪个朝代哪个能工巧匠之手。
  向上、向上、再向上,金銮殿庄严高大的门出现在眼前,孤单的春花在门下显得那么渺小,可是所有的东西皆不能阻止她向前。
  “臣妇左佥都御史周讳清贞妻,正四品恭人刘氏春花叩见陛下。”就在春花全身冻僵的时候,她终于进入大殿内。
  不错还算沉稳,天丰帝心里舒了一口气,昭亲王蔑视的看向下边不守妇道的女人,满朝文武则隐隐约约神情各异,有看热闹的,有鄙视的,也有着急的比如黄侍郎,他是做爷爷的人了,自然知道妇人有孕是绝不能受凉的。
  “免礼平身,不知刘夫人敲响登闻鼓所谓何事?”天丰帝面色和蔼。
  春花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臣妇为两件事,第一为我夫君喊冤,第二……”
  “呵”昭亲王冷笑一声“周清贞金銮殿上殴打朝臣目无皇上,判他御前失仪何冤之有?还有妇道人家穿着中衣,就敢站在一堆男人当中,可见也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
  “陛下”昭亲王转身拱手“臣恳请陛下将这无耻淫妇,革去封诰打入女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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