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烤的兔子,他嫌弃说狗都不吃。我说,有本事你烤一个来试试。他吹嘘说,只要他愿意,学什么都容易。我自然是不信的。他就装成一找活的,到一酒楼后厨打杂。在那干了三天,走了。”
梁心铭忙问:“可是吃不了苦?”
赵子仪道:“不是,学会了。”
梁心铭失声道:“不可能!”
赵子仪道:“属下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他真的学会了。做了两顿饭,没酒楼的好,比一般人强多了。后来就越做越顺手。我们常常露宿野外,吃的都是自己想办法,他因此练了一手烤鱼和烤肉的本领。他也不是肯下厨的,因为太挑剔,吃不了我做的东西,不得已才亲自动手。那次在湖州,为了省事,他买了两条火腿让我挂在马上,每到歇息时,他就削一块火腿肉,切成细细的丁,加上胡萝卜和笋干一块用油炸了,香喷喷地炒饭,叫做‘火腿炒饭’。有时候在农家买些蔬菜来搭配,更好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天天吃都不厌。我是彻底服气他了。”
梁心铭喃喃道:“天才不是传说。”
小亨亨现在是宜家宜室的好夫君典范。等他回来,一定要他用火腿炒饭给她吃。她越想越开心,忽然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女人,开发开发,也许就能挖掘出潜藏的厨艺天分,因此对赵子仪道:“大哥你抓个兔子,我也来烤了试试。”
欢喜一听,急忙道:“大人,有婢子在,哪能让你动手呢?奶奶要是知道了,会骂婢子偷懒的。”
梁心铭和赵子仪相视而笑,不理小丫头抗议。
赵子仪起身,叫梁心铭一块去看他打猎,一面走,一面对她道:“属下虽不会做,却会吃。大人做了,属下来评判,看比安泰做的如何。”
梁心铭讥讽道:“大哥会吃?真太厉害了!”
赵子仪听她打趣自己,忍不住笑了。
梁心铭一见他的虎牙,又道:“大哥这小虎牙真绝了!”
赵子仪没有窘迫和掩饰,道:“小时候,我爹常抱着我吹,说他儿子比隔壁家的姑娘还俊。结果长大了……”
话未说完,梁心铭便失声笑起来。
赵子仪亮着小虎牙,陪着她笑。
梁心铭烤的兔子味道如何,无人得知,因为她下了封口令,不许欢喜和赵子仪泄露一丁点。
回到县衙后,梁心铭便拟了详细的奏折,通过唐知府往上递交,私下她又给林巡抚写了信,将修路的规划告知。
唐知府对梁心铭的背景很清楚,心想这路若是修成了,自然有他一份功劳;若上面不同意,他也没损失,何不支持呢?于是他便批示了,再上呈递交到徽州府。
林巡抚看后,觉得梁心铭不是莽撞之辈,既然提出这计划,想必胸有成竹,也和唐知府一样的心思,也写了奏章,连同梁心铭的折子和那些图,一起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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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奉旨进京
梁心铭暗中除了九名官员,九人都风马牛不相及,分属各地,但在左端阳眼中却不是这样,正如梁心铭所料,他将这些人串联起来,便看出了端倪。
到底是谁干的?
左端阳首先想到王谏。
肯定是王谏下的手!
左端阳觉得王谏疯了,王亨失踪、生死不明刺激了他,为了保住梁心铭无所顾忌了。这样的王谏非常危险,不宜撕破脸和他对抗。再说,那些人根本经不起调查,就算查到线索指向王谏,左端阳也无法替他们报仇,因为双方的较量是在暗中进行的,都见不得光,无法抬到明面上来。
报复刺杀梁心铭,并非左端阳授意,因此他很恼火,严令子侄和弟子门生立即停止对梁心铭的刺杀,并小心谨慎,以防不测,其中包括他的侄女婿田飞鸿。
这并非说左相大人刚正不阿,只是在他眼里,公然刺杀这种手段从来就是下下策,“上兵伐谋”,他用的是脑子!若一言不合就将人杀了,迟早要自食恶果。
王亨虽然杀了许多人,但那些人哪一个不该死?他持天子剑是为民做主、为国尽忠,若有人因此对他背后下黑手,皇帝肯定震怒。瞧瞧最近派了多少人去溟州找他和赵世子?这事若是意外还好,若是人为,朝堂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王家和赵家可是大靖最有实力的文臣和武将世家,他左端阳也不敢拔老虎须,谁有这么大胆子!
靖康帝年轻有为、胸怀大志,一心要做明君,这梁心铭虽只是个小县令,却牵连各方,皇帝也对她另眼相待,若要除了梁心铭,非得走正途,让她自寻死路不可。不然的话,别说杀不了她,就算真杀了,那个后果也很麻烦。
正在这时候,徽州林巡抚的奏折来了,特别提到梁心铭,说她将潜县治理得如何好,带着百姓开荒种地、集资修路架桥,潜县吏治清明、百业兴旺,潜山湖及周边地区成了鱼米之乡云云。他提出,要从六安府修一条官道,连接水路,直达湖州,使商路畅通,方便物资运转。
这份奏折,就是要银子的,而且是替六安府要的。
左端阳见后面附有唐知府和梁心铭的奏章,便知道这肯定是“胸有大丘壑和治理才干”的梁县令先提出来,林巡抚转奏请批的。梁心铭不是弄出个潜山湖么,现在又折腾修路,可见这人不甘平庸啊。
左相笑了!
他想到了拿下梁心铭的办法。
梁心铭想立功,他就推她一把。
把一个人捧上云端,再看着他摔下来……
这才是杀人于无形呢!
次日早朝,左端阳先肯定了林巡抚关于修路的提议,然后建议由梁心铭负责此项工程。他赞梁心铭年轻有为,有“经天纬地之才”,而六安唐知府年纪已老,将来梁心铭很可能接替唐知府,正好借此机会建立声望。
左端阳的话听得王谏一愣。
不等王谏做出反应,苏熙澈先笑道:“左相可不能这样夸人。那梁心铭下官见过几次,才能是有些,要说‘经天纬地之才’,就太过了。”
左端阳道:“苏相此言差矣。”
他举出梁心铭巧妙借助天时地利、建造潜山湖的事例,问:“苏相可能在当时情况下造出潜山湖?”
苏熙澈坦承道:“不能。”
左端阳道:“可是梁心铭造出来了!”
苏相道:“那也当不起‘经天纬地’四个字。”
左相道:“梁心铭才多大?”
苏相道:“二十出头吧?”
左相给出准确的回答:“梁心铭今年才二十二岁。前途不可限量!”说罢朝上躬身,奏道:“皇上若要提拔重用梁心铭,须得他做出功绩,就像当初王亨一样。他不是造了潜山湖吗,已是初露锋芒,若再修建一条贯通两大州的官道,岂不更加证明他的才干?到时皇上便可名正言顺地擢用了。”
靖康帝一心想做明君,要“亲贤臣、远小人”,擢用“有识之士”。他想重用梁心铭,又怕提拔太快别人不服,且对梁心铭的信心也不是很足,要再多考验她几年。左端阳的提议恰好合了他的心思,因道:“左相言之有理。”
这时王谏奏道:“梁心铭太年轻,还请皇上三思。”
苏相道:“微臣也以为梁心铭还需要磨砺几年。”
靖康帝坐在龙椅上,纳闷地看着下方:今儿是怎么了?该反对的左相支持,该支持的苏相和王谏却反对。苏熙澈不是一向很欣赏梁心铭的吗;还有王谏,梁心铭与王家关系可是密切的很,为何也反对呢?
靖康帝想用梁心铭,尤其在王亨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梁心铭成了他重点培养对象,他心里已经决定了。
下方,王谏又开口了。
他道,林巡抚的提议可行,但不能由梁心铭负责这工程,梁心铭太年轻,恐经验不足,应该由上官带领。
崔渊和苏熙澈立即附议。
左端阳反驳,说梁心铭只是一个县令,若不让她全权负责,谁肯听她的?就拿潜山湖来说,当时紧急情况下,她若是先向上官请示,还有机会造出这样一个湖吗?
靖康帝恍然大悟:王谏等人是怕梁心铭担责任!
他没看错:维护梁心铭的依然维护,不喜梁心铭的还是打压,不过是变相打压。修建一条连接两大州的道路,做好了可立功;失败了的话,对于梁心铭这等初入仕途的人来说,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然而,机会和风险是并存的!
靖康帝目光微动,心念电转间,暗自冷笑一声,当即有了决断,道:“就依左相,将此工程交给梁心铭来负责,着户部拨款,工部安排,令徽州上下全力配合。”
户部金尚书忙问:“拨银多少?”
靖康帝道:“根据预算拨付。”
只要肯给银子,还办不成事?
左端阳忙道:“皇上圣明!”
他也不做恶人,不在银钱上卡人。
他越这样,王谏和苏熙澈越疑惑。
王谏道:“皇上,此事还需慎重。”
靖康帝道:“爱卿不赞成?”
王谏道:“微臣并非不赞同,只怕梁心铭年轻、经验不足,辜负了皇上信任。微臣有个想法。”
靖康帝道:“说来听听。”
王谏道:“年终要招一批地方官员进京述职,不如叫梁心铭也上来,当面问问他的规划和想法,再行定夺。”
靖康帝一拍龙椅扶手,道:“好!”
他也很想见梁心铭,听她怎么说。
就这样,梁心铭奉旨进京述职。
第287章 恩师回来了
十一月底,梁心铭接到林巡抚传来的旨意时,还听到一个好消息:赵寅和王亨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寒冬腊月,这消息就像一阵春风,吹绿了她的心田。
赵子仪见大人杏眼一闪,嘴角一弯,顿觉她恢复了昔日的活力和精神,也跟着心情雀跃起来。
他笑道:“如何,属下就说没事。”
梁心铭答非所问:“要进京了。”
赵子仪道:“这一趟去,总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大人须得将家里安排一下。属下肯定要随大人去的。属下的意思是,让赵九住家里来,保护夫人和姑娘。”
梁心铭点头道:“就这样。”
梁心铭启程前,将吴嫣叫了来。
吴嫣,就是那个被左秋生强留下、让王亨血洗湖州官场的被拐卖女童。她今年十四岁了,亭亭玉立地站在梁心铭面前,如同空谷幽兰。刚被救回来时,她随父母来叩谢救命之恩,梁心铭对她不大热心。后来,她几次找机会登门,梁心铭都让惠娘打发了,根本不接见,也不让惠娘亲近她。
吴嫣默默等着县太爷吩咐。自她回家后,从父母和街坊邻居耳中听到太多这位年轻县令的事,都是说他如何平易近人,待百姓是极好的。可是,她从他的身上未感受到一点善意,有的只是淡漠和距离,刻意地保持距离。她去梁府,欢喜樱桃她们也都对她十分的戒备。
今日他特地叫了她来,当然不会是和她闲话家常。
梁心铭打量了少女好一会,见她不慌不乱,显然被强化训练的,便问道:“你回来前,左秋生都对你说了什么?”
吴嫣一惊,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梁心铭没有忽略她眼中一刹那的惊,想来不论如何训练,到底年纪小,还不能掩饰得完美。
她淡淡一笑,不再和小姑娘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对她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听本官说就好。你母亲说你很聪明。你一定能听明白本官的话,并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吴嫣屈膝道:“请太爷吩咐。”
梁心铭道:“左相年纪大了,左秋生兄弟能力有限,左家权势再大,也风光不几年了。再看王家,我恩师才二十四岁,已经是刑部侍郎了,屡次立大功,恩师父亲现为工部尚书,比左相年轻二十岁。再看本官,今年才二十二岁。两下里这么一对比,姑娘说说,谁将来有前途?”
吴嫣眼睛就红了,含泪跪下道:“民女明白太爷的意思。民女早就想来对太爷坦白的……”
梁心铭意味深长道:“本官也一直在等你。”
吴嫣楞了下,结巴道:“民女……是因为……”
梁心铭接道:“因为恩师去了溟州,一直下落不明,你心里没底,所以不敢赌!现在本官告诉你:恩师回来了!”
吴嫣呆呆道:“王大人回来了?”
梁心铭道:“对。否则本官叫你来做什么?你就算说什么本官也不会相信的,还不如留着做诱饵。”
吴嫣哭着碰头道:“民女说,民女都说!”
原来,吴嫣早被左秋生霸占了。放她回来之前,左秋生威胁她说:王亨不可能一直护着吴家,梁心铭只是个小县令,况且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潜县,叫她仔细想清楚,是跟着他为他做事呢,还是和左家作对。若跟着他,就帮他除掉梁心铭。事成之后他会接她回府做姨娘,并帮吴家把桑皮纸的生意做大。若和左家作对,他定让吴家不得好下场。
吴嫣当然不肯恩将仇报,又担心家人安危,因此左右为难。好在梁心铭很防备她,她便将这情况汇报给左秋生,说不是自己不尽力,而是县太爷因为她伺候过他,对她起了疑心。左秋生就让她监视梁心铭动静。
吴嫣说完,坚定道:“只要太爷能保住民女爹娘和我弟弟,民女愿意为太爷做任何事。反正民女也没法嫁人了。我一直不敢将这事告诉爹娘,就怕他们伤心害怕。”
梁心铭肃然道:“你且起来。听本官说,本官也不要你做什么。他让你监视本官,你就监视。”
……
次日,梁心铭带着赵子仪、卿陌、流年、丁丁、胖胖五个属下一起上路。出了城,进入一片树林,卿陌、流年和丁丁便改头换面,从别的路潜回了县城,隐在暗处盯着县衙。梁心铭只带着赵子仪和胖胖去了京城。
时隔一年多,梁心铭再次进京。
途中劳累自不必细说,腊月二十五到京城,还住赵家,然后去拜见苏相,等候靖康帝召见。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梁心铭目光飞快掠过,已看清阵势。
上方御座上,是年轻的帝王。
下方有四个年长男子,分别是:左相左端阳,右相苏熙澈,户部尚书金成宇,工部尚书王谏。
梁心铭没见过左端阳,听王亨形容过,一看苏相身边面容清瘦、眼神犀利的年长官员,便猜出他的身份。
四个大臣年纪都超过四十了,年轻的梁心铭如一股清风吹进来,令上方威严端坐的靖康帝眼前一亮。
梁心铭先叩拜请安。
靖康帝抬手道:“爱卿免礼。”
梁心铭谢恩起身,然后挨次拜见苏相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