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磐忙道:“够支持两天的。”
说到这,佩服地看了王亨一眼,道:“多亏王大人提醒,叫一次多搬些出来,不然总让禁军进洞搬运粮草,容易被奸细混入捣鬼。所以那天就多搬了些。”
不然的话,现在就没的吃了。
赵寅点头,吩咐:“可先令一部分人出山。”
……
三日后,他们回到石村镇。
浩浩荡荡的队伍押着俘虏、抬着无数珠宝,一进镇子便引来许多百姓观看,到禁军驻地更是掀起欢呼狂潮。
然这欢乐与惠娘母女无缘。
原本惠娘还期待奇迹出现,希望梁心铭是藏在暗处,这次大战中突然冒出来,一举拿下林家反贼,然后跟着大军凯旋而归,结果期待落空,失落更大。
这样大胜,庆功是必要的。
然王亨和赵寅都牵挂内宅的人,赵寅便将庆功宴安排在晚上,晌午和王亨去二院吃饭。
因方磐在西南边疆待久了,初到江南有些水土不服,在山中一直有些小恙,此时到将军府,方磊忙催兄长找东方倾墨给诊脉,于是也一道进来了。
午饭摆在东厢。
惠娘等女自然不好作陪,东方倾墨就出面迎客,顺便替方磐诊脉,朝云便跟来拜见师爷爷。
给几人见过礼后,朝云见这些世子大官个个都神采飞扬,她爹爹原也跟他们是一类人,可是现在却生死不明,小女孩撑了这么多日,撑不住了。
短短半个月,她亲身体验了有爹和没爹的天差地别,哪怕有王亨罩着她们母女也不行。
有梁心铭在,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在潜县也能呼风唤雨;如今没了,她们母女又在别人的屋檐下,多走一步、干一件小事都要经过别人允许。
朝云强烈思念亲亲的爹!
王亨叫她到身边问话。
她不敢扑到他身上闹脾气,怯怯地扯着他的袖子,红着眼睛小声问:“师爷爷,他们都说你是皇上面前大红人,年轻轻就做大官,最有本事的,为什么找不到我爹爹?我要爹爹……”说到最后声音变了调,几句话都是哽咽着哭出来的,睫毛也被汪出的泪水浸湿了。
王亨心揪紧,疼得不行。
他怎么就保护不了馨儿呢?
刑部三品侍郎有何用?
天子面前红人又有何用?
众人见了无不心酸难受。
王亨强忍住内心的酸楚,用帕子帮朝云擦泪,道:“你爹爹还用找?她自己就回来了。云儿别急,先跟师爷爷进京去,你爹爹没准已经到京城了呢……”
说到这手一顿,目光闪烁。
朝云马上问:“真的吗?”
王亨重又挤出笑道:“自然是真的。来,给各位叔伯们斟一杯酒再去,谢他们帮爹爹的忙。”
朝云忙问:“叔叔伯伯们都帮过爹爹吗?”
王亨道:“将来会帮的。”
众人见他这样说,要笑又不好笑的,更不能拒绝,忙都对朝云承诺,有机会一定帮她爹爹。
朝云这才开了笑脸。
赵寅诧异:王亨似乎冷静了。
王亨确实想通了:梁心铭若没事,自然会回来的,就像之前失踪六年后,突然出现在徽州参加乡试。这次有赵子仪和流年在她身边,他更该放心;若万一不测,他也不该整日发疯、借酒浇愁,想办法为她报仇才对。
还有朝云和惠娘,也该替她照顾。
所以,他不再发疯了,冷静了。
朝云给众人都斟了一杯酒,王亨便命璎珞等人好生带姑娘回去。她虽然年小,也不能让她在这里,弄得好像梁心铭没了,女儿靠卖笑奉承权贵一般,不尊重。
方磊忙道:“等等。”
一面从身边拿出一个暗红色的木匣子,古色古香,递给朝云,神色不大自然地解释道:“这是我前儿在街上看见的,一套小玩意儿,送给姑娘玩。”
朝云忙看向王亨。
王亨道:“方二爷送的,你接着吧。”
朝云便上前接了,递给璎珞,又对方磊拜谢过,才走了。
方磐诧异极了:弟弟怎这样心细了?都没给侄儿买过玩意儿呢。当然,这类事也无需他操心就是了。
方磊装没看见哥哥眼神,只顾问东方倾墨:“神医,我大哥脉象如何?可有大碍?”
东方倾墨道:“无碍。世子不过是水土不服。等老夫写张方子,调理一番就好了。”
……
赵寅和王亨商议回京的事。
王亨要对徽州官场善后。
赵寅也要做出兵力布置,徽州要留一部分人,他则移兵到荆州,与张伯远会合,攻打大巴山。
各种琐事多如牛毛,也不消一一细说。
王亨心急的很,连夜忙碌,终于在三日后启程,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了十几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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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女主就出来了,昨天预告不准确,下次再也不预告了,作者对不起各位……
第633章 哦,朕看到了什么!
京城,皇宫,御书房。
自林子程逃脱后,荆州就传来兵变消息:靖国公林啸风被幽禁,反贼控制了大巴山军火研制中心。
朝廷上下都震动不已。
火炮这东西,若掌握在自己人手上便是一门利器,若掌握在敌人手上,便是催命的杀器。军火研制中心花了几年时间才研制出的新型火炮,射程比老火炮要远、威力要大,尚未在军中使用,竟被林家控制了,这还了得!
接到消息当天,忠义侯便下令:加强对京城四门进出人、物的检查,尤其是马车运输的大宗重物,统统都要打开查验才准入城,严禁火炮混入。
即便做了防范,靖康帝还是忧心不已,有天晚上居然做噩梦,梦见皇宫被火炮给夷为平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过了没多少日子,王亨弹劾左相的折子送到皇帝的案头——梁心铭失踪!
说是失踪,那是王亨自欺欺人,只肯往好的方向想;靖康帝可不是王亨,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又惊又痛又怒,惊痛梁心铭丧身太极洞,怒的是此事竟然牵连左相。到底是反贼在利用左相杀人,还是左相在利用反贼杀人?不论哪一种,他都不能容忍。
梁心铭之于靖康帝,不仅是可堪大用的臣子,更是广惠预言的“文曲星降世”,上天派来辅佐他的,居然死了,那是不是表明他的江山将被倾覆?
王亨不仅给皇帝写了奏章,也给王谏写了私信,要父亲联合御史在朝堂上弹劾左相。
王谏同样惊怒交加,他在京城为梁心铭准备了这许久,结果人没等来,却等来了死讯!
若真死在反贼手上,他也认了。内乱的时候,哪有不牺牲的?连王亨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呢。然梁心铭若是被朝堂势力倾轧至死,他却不能认。
他可不像儿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在官场浸淫几十年,深知眼下混乱,若在朝堂上公开弹劾左相,容易被反贼钻了空子,岂非显得他不顾大局?
他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他便进宫单独面见靖康帝。
他奏道:“关于梁心铭的身世和传闻,一直众说纷纭。微臣以为,不论真假,梁心铭都该由皇上亲自处置。任何人都无权替皇上决定,乱了君臣纲常!”
他没提左相一个字。
但是,靖康帝会想到。
次日早朝,众臣在乾元殿按次序站定,明显感觉到不同往日的凝重气氛,纷纷悬心,再偷看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天子,脸上浓云密布,雷霆风暴只在眨眼间。
靖康帝很愤怒、很难受。
这愤怒比得知白虎王谋反、林子程逃走时更甚。那时候,他心里有火可以在朝堂上对臣子发泄,并痛骂白虎王;眼下他面对左相,却不知如何发泄。
事情尚未查清楚,不能胡乱定罪。
可是,能查清楚吗?
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源。
发不出来,憋着自然难受。
靖康帝没有王谏的顾忌,不能发火,他还不能警告吗?于是他开口第一句话便问:“梁心铭被姜兴国所害,左相可知道?姜兴国可是宋之献的小女婿!”
左相急忙出列,上前回道:“皇上,老臣冤枉啊!”说着跪下了,皇帝今日非比寻常,他不敢站着回话。
靖康帝道:“左相有何冤?”
左相道:“姜兴国与反贼勾结,老臣痛心不已。然反贼侵蚀官场,无孔不入,方家、严家等皆被利用,那李荆山的女儿不还嫁给了王谏的堂弟吗!”
靖康帝无言以对。
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盯着下方跪着的老臣,兢兢业业地辅佐他登上皇位,他曾经无比地尊重和信赖这个人,就连上次宋之献的案子爆发,他也不曾怀疑和迁怒他分毫,眼下却……
人越老,越执着于权利。
左端阳失了臣子的本分!
靖康帝并没有将心思表现出来,也未发怒,好一会才道:“左相没有插手最好。等王亨查明真相,不论谁是背后主谋,朕都绝不会轻饶!梁心铭,哪怕他真是女扮男装,也只能由朕来处置。谁都无权替朕处置他!”
左端阳浑身一震,头低下一分。
众臣也都屏息凝神,心中却各有思量:梁心铭居然死了?皇上竟然当众警告左端阳。那王亨……
他们悄悄地看向王谏。
王谏神色默然,看不出喜怒。
散朝后,左端阳追上王谏,“王大人!”
王谏停步,问:“左相有何见教?”
左端阳道:“王大人不会也认为是老夫主使姜兴国杀梁心铭的吧?”王亨弹劾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王谏道:“是不是,左相自己心里有数。正如皇上所说,不是最好。若是的话,左相恐怕惹麻烦了。”
左端阳问:“王尚书此言何意?”
王谏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左端阳盯着他的背影沉吟。
苏熙澈走上前来,探究地打量左端阳,正要招呼,左端阳抬脚就走,脚步极快。
苏熙澈冷笑,心想:“还当是皇上刚登基那会呢?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竟不自量力!”
左端阳也感到皇帝对他的不满,虽未明着发作他,但那句“不论谁是背后主谋,朕都绝不会轻饶”已点明了,若真是他害了梁心铭,皇上也绝不会饶他。
左端阳有些心冷,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连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都不如了!
梁心铭死了,靖康帝心情恶劣。
他决定去慈安寺上香,再找广惠问问,怎么梁心铭死了呢?难道梁心铭不是文曲星,王亨才是?
天子出行,非同小可,尤其在这时候。忠义侯方无适提前两天去松山布置,命龙禁卫将松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并将方圆五里内都仔细搜查了一遍。
慈安寺内更是三步一卫。
方无适陪着靖康帝登山入寺。
广惠方丈率众僧在门口迎接。
靖康帝先去大殿上香,敬香罢,才由广惠方丈引着,穿过一座又一座殿堂,进入寺后的庭院。这里,龙禁卫便没那么多了,都换成龙隐卫,藏在暗处。
靖康帝落脚的庭院叫菩提院。
这是皇帝在慈安寺专用的院落。
穿过一道月洞门,方无适对广惠道:“方丈且先去忙,待皇上歇息一会,再传方丈来说话。”
广惠双手合十道:“老衲告退。”
靖康帝在前面听了,也未挽留,以为忠义侯有什么话跟他说,故而先将广惠打发了。
方无适又吩咐沈海的小徒弟李善去厨房盯着皇上的素斋,将小公公也打发走了,君臣两个放慢了脚步打量周围的景致,感受着寺中特有的宁静和安详。
方无适落后半步,悄悄注视前面穿明黄绣青龙的天子,身形挺拔,但精神不佳,没显出龙章凤姿。
他问道:“皇上心情还不好吗?”
靖康帝头也没回地“唔”了一声。这还用问吗?他要是心情好,能来这寻求慰藉?
方无适道:“微臣给皇上引见一个人。”
靖康帝随口问:“谁?”
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
方无适道:“皇上进去就知道了。”
那时,他们正走到一八角园门前,门上一匾额,上书“菩提院”三个字,乃欧体正楷。
靖康帝举步迈入,一眼看见前方桂树下站着一位穿红色斗篷的女子,云鬓雪肤、国色芳华,急忙转过身。
他皱眉:忠义侯也太胡闹了,竟献美人来哄他开心,只是时机地点都不对,亵渎佛祖不说,他也没心情。
“忠义侯,你做的好事!”他低喝。
结果他发现,方无适微微张着嘴,胡子翘着,呆呆地看着前面,一副比他还要震惊的模样。
靖康帝诧异了——怎么忠义侯也不认识这女子?那她怎么进来的,龙隐卫都是死人吗?
靖康帝再次喝问:“忠义侯!”
方无适忙道:“微臣在。”
靖康帝道:“这是何人?”
方无适道:“微臣不认识。”
靖康帝惊怒,就要变脸。
方无适急忙问:“皇上也不认识吗?”
靖康帝气得想踹他。
方无适低声道:“皇上再细瞧瞧。”
靖康帝气恼转身,心想瞧瞧又如何,朕什么女人没见过,难道这是个天仙不成?朕见了她就能忘忧……
哦,太祖,朕看到了什么?!
第634章 男扮女装
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敛衽拜倒:“微臣梁心铭参见皇上!”清清朗朗的声音,一点不娇柔。
靖康帝霍然再转身,惊慌地捉住方无适的手寻求支撑,“忠义侯,这是怎么回事?”——吓死朕了!
方无适双手都被皇上攥得死死的,再看天子的脸,显然受惊不小,忙安慰道:“这是梁心铭——皇上可觉得面熟?”
靖康帝猛点头,面熟,耳熟!
他惊吓,不是梁心铭死而复活,若是那样的话,他只会开心;他惊吓,是梁心铭变成了活色生香的美人!
方无适道:“这就对了。他男扮女装的!”
靖康帝:“……”
男扮女装的?
人家还说他女扮男装呢!
朕的头有些晕。
方无适见皇上这样震惊,再者他们站在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忙低声道:“皇上先进去。”
靖康帝点点头,他是该先静一静。遂转过身,绕过那跪地的女人,没敢瞧她,就往菩提院的上房去了。
方无适注视着那女子道:“你也来罢。”说完跟了上去。
他没见过梁心铭男装的样子,今日初见这女子,不像靖康帝那么混乱,心想:“除非眼瞎了,这分明就是个女人!梁心铭这是要向皇上认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