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吝啬的人努力付出的时候,一旦不被珍惜,就会想要收回。
既然你这样对我,那我也不稀罕你,这么想着,他没等小姑娘回来找他,气呼呼的一个人离开了。
他已经在皇宫里呆了许久,一个刚进宫对什么都不熟悉的小姑娘想要找到熟知所有路途的他,无异于天方夜谭。
到最后,他是看着她被父亲一路抱走的,虽然小姑娘眼巴巴盯着这里的模样有些可怜,但他到底忍住了没出去。
别人家的,始终是别人家的,不要也罢。
后来等他消了气,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闹脾气的时候,期期艾艾的和母亲、舅母提起了那个小姑娘。
他当时走得急,只知道她叫宁宁,却不清楚她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谁知道一直辗转拖到了一年后。
再见到她时,她是和成国公府的小公子在一起的,母亲带着他出门踏青,遇到了结亲的两家人一起出门游玩。
于是,他如愿再一次看到了她,却发现她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小妹妹。
她和她那个未婚夫在一起,两人亲密的凑在一起说话,她笑起来仍旧很好看,眼睛里像有星星,但对着的人却不是他了。
他记了她那么久,可是她却已经有了别的玩伴,只怕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母亲还说,从今以后,她也会一直和那个她那个碍眼的未婚夫在一起,一辈子,很多年,从生到死。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知道,婚约意味着什么,成亲意味着什么。
在那之后,他失落了好久,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没有生气,把她留了下来,那她是不是也能变成自己以后会在一起很多年的小妹妹。
只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他开始了看着她又一次等着别人的模样。
就像花灯节那个晚上,她等着别人,安静固执,满是坚持。
他不来,她先是等,然后自己去找,陪她的未婚夫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吃糕点,一起练剑。
两个人总是在一起,让他看得憋闷又恼怒。
他对她那么不好,她为什么还要一直在他身边呢,如果换做是他,他肯定不舍得那么对她的。
可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像春天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再累再难过,还是会等着那个重要的人。
所以,如果当时把她留下该多好。
说到这里,魏晅瑜停了下来,抱着心上人的手紧了紧,“我后悔过太多次,当时没把你留下来。”
几乎用尽了他这么多年的悔恨,或许还包括下半辈子的。
“没关系,我还是回到你身边了。”薛蕲宁闭着眼,声音柔软,“我们总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当然会在一起,魏晅瑜笑了下,悔恨带来的不仅是痛苦,还有一旦出手就决不罢休的信念。
两人能在一起,少不了任何一分努力。
第79章 2-21衷情
情窦初开,当识情滋味。
对魏晅瑜来说, 在情窦开窍之前, 他最先品尝到的是悔恨与苦涩。
他最初是真的将她当做小妹妹来看的, 可爱的, 喜欢的,笑起来有着春天气息的漂亮小妹妹。
但或许是看她看得太久,渐渐地,他眼里就只能看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知行堂他原本不必去, 可是因着她去了, 所以他求了舅舅, 想去里面学习。
国朝传了几代, 知行堂早已不是当年模样,虽说偶尔确实能涌.出几个优秀人才, 但到底还是象征意义大过实际作用。
一群身份不低的小孩子凑到一起, 各个都有着不简单的背景和不好应对的脾性, 无论是对骄纵任性惯了的孩子们而言, 还是对授课的诸多老师们而言,实质上都是苦差事。
他倒是无所谓,毕竟在宫里读书练武的日子一向枯燥辛苦,在别的表兄弟哭爹喊娘的时候,他从来让人省心又省力。
所以,他离开宫里去知行堂, 实际上是让一堆表兄弟欢呼雀跃的。
小霸王到哪里都是小霸王, 他在成州是一霸, 在宫里压着一堆表兄弟,在知行堂同样横着走。
小孩子的恶意和大人不同,天真且肆无忌惮,他们还没有被规则磨砺得世故且成熟,无论是胆子还是言语都锋利肆意得多。
很快,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再度满天飞。
早已经历过比这更大阵仗的他其实不大在意,但他的小妹妹在这里,其他人无所谓,对她的看法,他却隐隐的有些在意。
于是,那阵子他的心情和脾气都不大好,反映到具体事情上,大概是被他修理的孩子一茬接一茬吧。
所以,魏晅瑜这个名字,很快让老师们头疼,让其他孩子们畏之如虎。
即便有了再相见的机会,他和她一直也不亲近。
她是真的忘了他,身边又是未婚夫又是朋友,三个人自成小团体,她是中间维系关系的纽带。
和她做朋友的那个程菡,和舅母有些像,聪明又善于使坏,只靠着一张嘴就能把一群脑子不灵光的笨蛋耍得团团转。
本来这是一个和谁都不亲近的人,谁知道熟了之后就彻底黏在了她身边,天天在一起,总是惹得她那个未婚夫不开心耍小性子。
澹台晔,魏晅瑜确定自己视这家伙为眼中钉,浑身上下真的是挑不出一个优点来,最好的地方在于有一个好未婚妻!
偏偏,那么好的小妹妹在身边,他只会任性,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不开心了要叫宁宁,被其他人欺负了要找宁宁,整天宁宁长宁宁短的,简直烦死个人。
明明那么好听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怎么那么让人生气呢!
于是,魏晅瑜练剑的木桩子又坏了许多,剑法进境快得出奇。
同处知行堂,即使他想逃避,最不愿面对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说他坏话的那些人变本加厉,即便被他下手收拾过,过后嫉妒不甘心之下滋生的阴暗恶意还是更甚以往,如果语言能杀人,大概他早已死了千百次。
本以为不过是需要自己再出手一次的日常,谁知道脚步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了和程菡在一起的她。
两人站在几人面前的拐角处,一言一语听得真真切切,程菡面上是全不在意的懒洋洋,但她的眉头却皱得很紧,明显是因为这些人这些话。
魏晅瑜觉得自己想要迈出去的脚僵硬得厉害,他大概脑子也转不动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她,心里晃着一堆念头。
她是和他们一样觉得他出身不明是父不详的野种吗,还是说也赞同那些人对母亲的诋毁?
心绪烦乱之下,他甚至想转身就走,他不想看到或者听到他的小妹妹和那些人一样的想法,那会让他觉得难过。
至少,别赞同他们说母亲的那些话,至于他,他,他的身份……确实有些……
他为自己找着借口,也努力为她开脱,一旦真的发生预料中的情形,至少他没那么生气或者伤心。
不过,他对她的看重,从未错付。
即便她不知情,也做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妹妹,但她挥着木剑教训那些人的英姿简直好看极了。
他没发觉自己眼睛里全是光,嘴角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差一点点就想冲出去把她抢回宫里。
她果然是他的小妹妹,就算不和他在一起,也和别人不同。
“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英雄好汉,读书比不过,打架打不过,只会中伤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她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虽然稍显幼稚,但全是真情实意,反倒比那些花团锦簇的言语来得好听。
“嫉妒别人说人坏话也就罢了,还要诋毁别人的母亲,实在是让人难以苟同。”
不止他,连母亲在内,也被他的小妹妹回护了,即便只是一些轻飘飘的话,但他却听得很开心。
他心里在意的,她全都护得熨帖,让他之后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想要微笑。
她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可爱,让他后悔得想要哭出来,当时没能留下她。
如果和她在一起的是他,那他们一定是最好的玩伴,能够一起开开心心的长大,然后一直在一起,像母亲说的那样,一辈子,从生到死。
于是,情窦初开时,魏晅瑜梦中的那个女孩子,毫不意外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妹妹。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不能做他的小妹妹了,真要说的话,也只能做情妹妹。
可惜,他的情妹妹是别人家的。
有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未婚夫,有一个蔫儿坏使劲防着他的好朋友,然后,还有一颗固执的从不肯放弃糟糕未婚夫的心。
初相遇时,他被她的固执所吸引,到后来,他最头疼的也是她的固执。
他不敢靠近,不敢言明心意,从来只敢远远的看着她,暗地里护着她,恼她所恼,怒她所怒,唯独伤痛,不能以身相替。
他一年比一年讨厌澹台晔,梦里的姑娘也一年比一年更好看,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缩短。
想给她最好的,想付与她无数的珍视心意,然而,在靠近她之前,只能戛然而止。
他渐渐长大,开始见到更多人,懂得更多事,拥有的也不断增多,无论是被舅舅赋予重任也好,还是独身前往西北历练也罢,生活像是多了许多色彩与滋味。
然而,在最深沉最黑暗的梦里,他还是想要叫一声宁宁。
那被放在心底最安全角落的宝藏,积攒了多年,一点一滴都有着不同的色彩与味道,虽不能见诸于天光之下,却得到了最妥帖的珍藏。
倦了,拿出来看一眼,累了,翻出来品一品,难受了,放在梦里亲一亲,即便不能靠近,至少没有那么寂寞。
他的情窍应在她身上,一年又一年里,和那些回忆慢慢酝酿成了一坛子酒,醉意熏人,却又酸涩发苦。
他在等,也在忍。
等她回头,等她明白,然后,忍到她快要出嫁。
最冲动的时候,他只差一点就想要舅舅赐婚,毁了两家婚约,但冲动过后,是迷茫,是黯然,是深知不可为也不能为的苦涩。
其他人都可以不在意,但她的心意,不能不在意。
过完十六岁生辰,据说她就要嫁人的那个月,他几乎每晚都睡不安宁,风声鹤唳一般,时时从梦中惊醒。
他觉得这不对,她怎么能嫁给除他之外的人,然而这想法在下一瞬就被自己冷嘲,他大概是梦做得多了,脑子也不清醒起来。
或许是见他心事重重,舅舅遣了他和表哥去外面办差,江南道离帝京太远,远到即便听到她成亲也赶不回来。
他不大想得起来自己当时是怀着什么心情走的,但到底还是离了京。
差事那么重,要杀的人那么多,他再没功夫去想她要出嫁这件事,每日里都是满眼血色,只不过最深最沉的梦里,还是能看到她的笑脸。
别笑得那么好看,不然我就忍不住要回去了。
这么想着,他心情越来越焦躁,然后在终于忍不住的前一刻,京里传来了消息——婚约取消了。
逃出生天是什么感觉,他体会得明明白白,比在西北时落入蛮人的陷阱与围攻还要刺激,比反杀成功还要兴奋,比之前任何一件事都让他心情畅快。
她既然给了机会,那他绝不会再松手第二次。
他的心上人,从此以后只能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一辈子,从生到死。
嗯,他的媳妇儿,有着落了。
第80章 2-22爱惜
从帝京到荆州, 是一段不短的路途。
当得到太子同平郡王世子带领一千禁卫南下荆州的消息时, 薛蕲宁愣了许久。
魏晅瑜遇袭受伤的消息传回帝京时, 她清楚知道宫中那几位贵人对此一定会有反应, 但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一国太子, 率领千余禁军南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大阵仗了。
“小题大做。”她还未说什么, 旁边魏晅瑜倒是先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要喂进对方嘴里的药拐了个弯儿, 重新被放回药碗里, 她语气凉凉,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反正你伤到的也不是手,喝药的事还是自己来吧。”
魏晅瑜语塞, 瞬间没了刚才的镇定从容,软着眼神近乎讨好的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蕲宁没搭理, 坐到一旁去处理自己的事,因着魏晅瑜重伤不便移动的关系,西北之行只能取消, 无论是京里还是西北那边她都要好好安排一下, 最重要的是,别惊到家里人, 让他们担心。
至于旁边那个喝一口药看一眼她的人, 很需要暂时冷一冷他。
大概是她最近心肠太软对他太好的关系, 魏晅瑜说话行.事愈发不加收敛,其他也就罢了,刚才那种情况,不甩脸色给他看,日后他怕是要上天。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皇后娘娘,甚至包括姚峰在内,这些人都和她提过魏晅瑜做事惯于竭尽全力,她也觉得自己记在了心里,但或许是在京里没遇到什么真正大事的缘故,这点特性一直没显出来。
如今的情形可是实实在在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拼尽全力是何种滋味,就拿遇袭来说,在事情发生之前,事实上是有机会降低危险性的,如果不是他急于行.事且有些托大,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父亲在西北从军时,同样是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面对自己的差事竭尽全力,和魏晅瑜所面对的别无二致,然而,事实上,两人的心态是截然不同的。
父亲虽然拼命,但心里从来都记得京里的妻子和儿女,战场上既是拼命攒军功,也是拼命活下来,但魏晅瑜不同,这个人的一往无前有着非同一般的霸道与锋利,看起来就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背后。
即便他知道亲人们会担心,但仍旧是那副性子和行.事风格,从不收敛,现在再回想,薛蕲宁发现了宫里那些贵人们在劝说她时的郑重与忧心。
那样的担忧与在意,以后也将是她的未来。
想到这儿,她写字的动作停了一瞬,抬头看向魏晅瑜,正对上他笑意温柔的眼神。
她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毛笔,“魏晅瑜,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不单单只属于他,以后,还会有更多人。
魏晅瑜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时,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宁宁。”
见他那副急切的想要移动身体的模样,薛蕲宁眼皮跳了下,赶忙起身跑过去,制止了他的动作,“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伤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