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他们调查监控时发现刘昀夜半时候披衣外出,整个人呆呆愣愣没有丝毫灵气,坐在水池边,喷泉水冷直喷脸上也毫不在乎。
她一条条捉起池中的锦鲤,然后奋力一捏,把那些五彩斑斓的锦鲤捏得肚腹滚胀,鱼眼迸出。而那只大乌龟,她也捉捞上来,拽住老龟的四肢,硬生生往外一扯,淋漓洒下一片血迹。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脸十分麻木、冷静。
要知道,那池锦鲤与乌龟,曾经是刘昀最爱的宠物,她与邱莉香母女二人可以整日泡在水池边,丢些面包碎跟鱼食下去,看着锦鲤争喋。
谁也不敢相信,刘昀居然是戕害它们的凶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盆冷水将刘家父子的满心欢喜浇了个透心凉。能够做出如此行径的,决计不会是他们宠爱多年的女儿(妹妹),他们不是思女成狂的邱莉香。看到这个如同换了个人一样的刘昀,只会觉得心下发寒。
又一日,邱莉香带着刘昀出门散心,回来时11号的欧阳先生家养的那只边牧朝母女狂吠不已,要知道那条边牧最是温顺无比,欧阳先生家常让边牧来看候自家的小孩,何曾有过这般撕心裂肺地狂吼模样。
那天,边牧冲着母女二人离开的方向整整吠了三个多小时都不曾停歇,以至于欧阳家以为边牧疯了,打算第二天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谁知不到第二天,欧阳家就发现养了好几年的边牧被人折断四肢,皮毛上挂着淋漓的鲜血,显然遭受了非同一般的折磨,它被人用绳子栓系兽首,折断了的四肢在冷风中悠悠地晃荡,挂在欧阳家的大门上。
那天早上,欧阳家最早起来的小保姆来开门,发现大门上挂着的边牧尸体时,从口中挤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再然后,整个幸福小区家家户户养的宠物都死绝了,刘家父子不得不开始怀疑莫名归来的刘昀。
他们怀疑,回归的并不是刘昀,而是打从地狱而来的厉鬼!
刘家在华国也有些人脉,加上幸福小区的人非富即贵,事情闹得这么大终究瞒不下去,由友人牵线,刘父找上了科学玄学协会副会长陈天宗手下知名二弟子赵辉。
他们把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了,赵辉也接了这笔生意,结果在临行前夜偶然得知港城老家出了事,便不得不将这桩生意转手他人。
恰好周善那时“手贱”,又不知赵辉惯是个黑心商人,傻乎乎便接了,还觉着甚好。
一杯香茗尚未饮尽,马阿姨就通知到了主人,这桩生意的主顾刘父同自己的大儿子匆匆从公司坐车赶回。
他们一见到周善的形貌就愣了下,“赵先生在电话里还说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得道高人,却原来不是。十五岁年纪还是有些小了,不瞒您说,我方才还有些忐忑,现在看见了天师就放下了心。”
就周善画得这浓妆,说是有二十五岁他们都信。
周善直视他们的眼睛,幽幽道:“不瞒你们二位,我的年纪确实是十五。”
……
她话音刚落,傅其琛就忍俊不禁地撇过头去,手抵住喉咙,假模假式地咳了咳。
而刘家父子更是面面相觑,刘父干干笑了笑,“周大师这装束有点着急了。”
刘家长子是个人精,见状立马来打圆场,“大师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赵先生如此推崇,必定是个青年才俊,恐怕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善面上有点烧,早知道赵辉把她的年龄透露出来了,她何苦需要如此刻意打扮。
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傅其琛居然还在笑!
周善忍不住了,悄悄伸手过去在傅其琛腰间软肉上恶狠狠一拧,皮笑肉不笑道:“徒儿,你怎么今儿个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来见过两位先生。”
刘家父子见状才把话题转移到傅其琛身上,因为赵辉介绍时只说了周善一个人,“这是……周大师的高徒?”
周善眉开眼笑,“是的是的,我这两年才收的,他做事让人放心些,毕竟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岁了,徒儿你说是不是?”
刘家父子很迟疑,“这位……小哥居然有三十岁了?”
周善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你们叫他一句小傅就好。”
刘父忍不住感叹,“傅先生好年轻的相貌,看着同我那二十六岁的幼子差不多大小。”
莫名其妙变成三十岁“高龄”的傅其琛:……
傅其琛这几年就跟吃了化肥一样疯涨,在周善还在一米六几艰难打转的时候,人家仿佛一夜之间就蹦到了一米八,直接俯视群雄。
初中他们尚且能够混个前后桌,到了高中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隔得有如天堑。
且他容颜确实清隽,为人又沉稳,中了犼毒以后身上原有的那股少年意气也消失不见了,说他二十几岁,旁人也都相信。
周善看到傅其琛郁闷的神情时,方才觉得有点大仇得报的痛快。
她至今尚未想起先前同傅其琛有关的记忆,但是每每看到傅其琛吃瘪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心,行事说话在傅其琛面前也从无避忌,很是亲近。就像是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方才逐渐形成的相处模式。
她现在真的有些相信,自己跟傅其琛从前是对小男女朋友了,还肯定是欢喜冤家!
当然,傅其琛容色好,性格也不错,成绩在高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常有些小女生对他怀春,周善觉得,这样一个小男友,大约也是不吃亏的。
她喜好美色,不分男女,也因此,傅其琛若有似无的亲近与跟随,周善是来者不拒。
思想茬远了,周善急忙回过神来,收住了脸上的笑意,“令爱现在在哪里?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刘父便问马阿姨,“小昀今天去哪了?”
“上午十点左右跟着太太一起出门了,也不许人跟。我熨衣服的时候听太太说,好像是去见个人。”
周善与刘家父子异口同声,“见谁?”
马阿姨快被四双闪闪发亮的眼珠子给瞪傻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周善站了起来,“那刘先生我先在你们房子里看一看。”
刘家父子对视一眼,“大师请便。”
他们先从一楼的客厅逛起,然后到了二楼,周善着重看了会刘禹的卧室,刘禹的卧室很亮堂,东西也不多,几件红木家具一张公主床,还有个从天花板上凿下的漏柜,里面装满了衣物,外面的方台上则摆满绿植,看起来生机勃勃让人很舒服。
整栋别墅里都萦绕着淡淡的阴气,这里也不例外,比别地儿的阴气反而还要多些,可除了这点,就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了,这房间里的摆设也跟普通女孩子的房间差不多,只是更讲究些风水,想必是装修时请的风水先生的功劳。
很快就看完了这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别墅,周善又拿罗盘重新看了会,方才对刘家父子二人道:“很正常啊,没有女鬼存在的痕迹。如果说刘昀是鬼魅的话,她曾经留下的空间里肯定鬼气很重。但是这里没有。”
刘家长子半惊半喜,“那依大师所言,这次回来的真是我妹妹?”
只是为何一个人会跟以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呢?他们搞不懂。
周善也有点搞不懂,她皱了皱眉,“我必须要先见到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很快就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
马阿姨正在厨房忙活着,听到声音就从窗户里瞧了瞧,当下惊喜道:“她们回来了。”
周善与傅其琛对视一瞬,跟随刘家父子一同出去。
初初看到刘昀的面相时,周善就愣住了。
第79章
只见刘昀面色惨白, 形容枯槁,杏眼下悬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周身阴气弥漫,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上好的妆粉都掩饰不了她的苍白憔悴, 看起来就如同一具行尸。
刘家父子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小昀你上哪弄成这副模样?”
刘昀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上自己的脸, 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立即转身跑上楼, “我先去补个妆。”
邱莉香慈爱地看着刘昀的背影, 哪有半分精神失常的样子,她看到家里来了两个生人有些奇怪, “这二位是?”
“噢, 这是周天师与她的得意门生, 我请周天师来咱家看看风水。”
“看风水?怎么突然闹起要看风水?”
刘父连忙宽慰她, “前些日子家里的锦鲤不是死了吗, 我请天师来看看是不是家里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
邱莉香呆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了什么, 笑嘻嘻道:“老公, 我今天带小昀见爸爸去了, 爸爸可开心了。”
刘父脸色一变, 低声道:“咱们不是说好先不带小昀去见岳父吗?”
邱莉香很迷茫, “为什么?”
刘父哑口无言, 他能说自己怀疑这个突然归来的刘昀根本不是自己女儿吗?现在邱莉香已经对当初误认尸体一事深信不疑。
他似乎放弃了解释, 只是脸色铁青实在说不上好看。
淡妆的刘昀很快就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她已恢复了气色,整个人又变成了那副冷漠的高不可攀模样。看到刘家父子时异常冷淡,唯有见到邱莉香时会勉强挤出笑脸。
周善一直都在仔细地观察她,她倒是不明白,方才刘昀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去了一趟楼上,这精气神就全都恢复过来了呢?
傅其琛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悄悄把脑袋贴过来,“怎样?是不是鬼?”
周善被他炽热的鼻息弄得脸色胀红,“不清楚,不像是人。”
但这也只是个猜测罢了,还没有真凭实据,她暂时还没告知刘家人。只是越是观察刘昀的举动,她就越是感到不对劲。
刘昀生就一双弯弯柳叶眉,田宅宫丰满有痣,五官精致干净,算得上是上好的面相。但是这种面相的女子往往开朗大方,活泼随和,可这个刘昀阴沉冷漠,与这面相完全不搭。
倒像是……生生套上了一层皮囊。
周善心里模模糊糊有了几个猜测。
吃过午饭以后,刘昀就主动找她到阳台谈话。
刘昀开门见山,“你赶紧离开我家。”
周善鄙夷一笑,“你家?这是你家吗?”
刘昀眼神一闪,“你什么意思!”
周善的眼珠子慢慢瞥向阳台上青嫩的绿植,“一照面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人,自然不是刘昀,你留在刘家,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善嗅了嗅这里的味道,“阴气,刘家阴气太重了。”
而且到处都是那种淡淡的阴气,墙上、水池子边、植物上……无一不萦绕那股阴气的味道,土腥味非常重。
周善一把捏住她的命门,迫使刘禹的目光与她对视,“你不是刘昀,你到底是谁?”
刘家正在楼下找人,听到阳台上的动静时惊愕地闯了上来,“大师,你们在干什么?”
周善拈出一张黄符纸,指间燃起一簇森蓝幽火,“捉鬼!”
她一手扣住刘昀的面门,一手把符纸狠狠地往刘昀脸上一拍,刘昀陡然受惊,当下惊惧地叫了一声。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刘昀的脸部逐渐开始变形,就跟胶质层在融化重新糅合一样,她的脸开始像蜡烛一样融化,又重新凝固,只是凝固的时候却逐渐变成另外一幅样貌。
要说原来的刘昀落落大方如同月下美人,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萤火之光。细淡的五官,秀丽的眉眼,同先前那副明媚模样截然不同。
当然,现在才是“刘昀”的真面目。
“刘昀”从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捂着脸,她当下把被周善扣住的手腕奋力一扭,咔擦,她的手腕处传来一声脆响,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臂扭成了骨折,也借此挣脱了周善的禁锢。她就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满怀恨意地看了周善一眼,随后又往后看了瞬,从二楼直接跳下,滚到了楼下的花坛里,捏着手臂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身后几个刘家人飞快小跑过来。
刘父急切相问,“那人不是小昀,她到底是谁?”
周善也被“刘昀”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刘昀是个掩藏得极好的女鬼,但是刚刚那一幕明显不是。
她也正是在被“刘昀”挣脱以后突然想起,西南之地有种禁术,留取死者的尸油、骨灰,混入槐花穗、春分的露水、柳树三月里刚抽出的嫩芯、芭蕉花里的花蕊,加上施咒者的鲜血,以不同比例调和,可制成一味药——灵犀。
灵犀是药,也是咒,传说以灵犀敷面,能够将活人面孔变幻成死者的容貌,让活人看到死人的容颜。
灵犀一咒的出现是因为古时西南地区一个丈夫深爱亡妻,终日郁郁,他制出灵犀敷在丫头的脸上,只为看到亡妻心爱的容颜,以慰相思。
但是容貌可拟,性格气质还是不可改,丈夫很快就认清丫头不能扮演妻子的事实,自刎在妻子坟前追随她而去。
这种禁咒,燃烧的是施咒者的阳寿,加上灵犀只能描补皮囊,又不能让死人复活,得不偿失。后来便渐渐地无人再用,消失了。
周善没想到在这大西北居然能够看见西南特有的灵犀。
她把灵犀的由来跟作用同刘家父子讲述一遍,刘家父子的脸色异彩纷呈,“所以刚刚那人真的不是小昀?”
周善摇头,“不是。”
刘父的面色很凝重,“幸好阳台上也有摄像机,不然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向岳父交差。”
邱莉香父亲所疼爱的唯有这么一个外孙女,当初刘昀逝世,老人家就茶饭不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邱莉香今天刚带刘昀去见了老人,却得知刘昀不是刘昀。这让老人家怎么接受?
得而复失比从未有过希望更让人难受。
砰,身后传来异样的动静。
邱莉香拿着一个暖水袋推开阳台的门,一脚刚要迈进来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顿时脸色煞白,直直地倒在地上。一时间刘家都手忙脚乱起来,打120的打120,开车出库准备送医的送医。
周善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敷用灵犀的女孩面孔,刘昀相貌很美,女孩就要普通点,不过也十分秀丽,“她为什么要冒充刘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