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刚想松口气，又听到顾思轩接着说：“就是你的手一直在抓东西，看你找的辛苦，我就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给你抓了。”
他说的无辜，甚至还把这件事情的大部分原因归结在慕念身上。慕念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思轩带了一丝笑容的脸，总感觉那笑越看越不怀好意。
明明第一次看见顾思轩，顾思轩还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对待旁人他也一向是这样的，怎么现在两人熟络了以后顾思轩反而那么的……腹黑？不按常理出牌，还这样的厚脸皮。
慕念一时间又羞又恼，干脆闭了眼不去看顾思轩。
顾思轩看慕念装死睡觉的样子，实在是觉得这个姑娘俏皮有趣，和当年音乐会上弹钢琴的优雅完全不同。不过现在的慕念，倒是更加让他喜欢。
“那……我爸爸，还有顾师兄，没看到吧？”慕念闭了一会眼，想起来自己爸爸的那个眼神和刚才顾思轩的话，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此话一出，顾思轩还是噙着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的慕念心里发毛。
“没有？”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慕念不甘心的问顾思轩。
谁知顾思轩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顾思轩这样子，慕念心里止不住地发出了哀嚎：TAT完了完了，被爸爸看到了，那可怎么办啊？难怪他临走的时候留了这么个眼神，感情是看到自己拉着顾思轩手的样子了。回去以后肯定要被爸爸训一顿QAQ。
本来慕念已经很伤心了，顾思轩在这个时候还补了一句：“叔叔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刚刚对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说完，自嘲式地叹了口气：“从来都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教育学生，没想到除了自家长辈以外，今天被你爸爸教育了。”
慕念真的很想一头撞向床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她双手掀起被子把头埋在被子下面，但是很快又把半张脸露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思轩：“我爸爸有没有顺带着骂我？”
或许是慕念这个样子实在是惹人怜惜，顾思轩没有绷住，笑了起来，不忍心再欺骗慕念：“叔叔只是和我说了一些话，没什么事儿，刚才骗你的。”
听到顾思轩这么说，慕念才放下心来。这样看来，爸爸应该不会找自己太大的麻烦。不过细思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慕念才意识到自己被顾思轩给耍了。她愤愤瞪了顾思轩一眼，但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眼神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狠，反而有种撒娇的感觉，看的顾思轩心里又是起起伏伏。
他替慕念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抚上慕念额角的伤口，细细勾勒。轻柔缓慢，怕弄疼慕念。这是从心底生出的一份柔软怜爱，不能言语，却能够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慕念被顾思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尤其是他抚摸她额角伤口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喷在慕念的额头，手指的微热温度透过皮肤传到慕念的皮肤上。他的手指仿佛拥有魔力，所到之处慕念心底生出了异样的情愫。从开始的一小点，到后来的狂热席卷，整颗心都好像被这种滚烫而充盈的感觉填满。此时不再有外界的触感，也不再有病房里仪器偶尔发出的滴滴声，天地间仿佛只有那微微粗粝的摩擦感在慕念额上游走着。不用多想，就能够感受到指尖传递出的万抹柔情。
慕念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呼吸都暂停了，整个人就好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被液体包裹着，幸福而满足。
顾思轩将手指离开慕念的额角，收回眼底的复杂情绪。他居高临下看着慕念的脸，将慕念的轮廓清晰地一点点描摹着，与印象中那张尚带稚气的少女容颜渐渐重合。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顾思轩终究是停住了自己的其他想法，找了个最合理的理由离开。
慕念明白顾思轩作为高三毕业班的数学老师，事情肯定很多，说不定今晚还要备课什么的，也不愿意他因为自己耽误了工作、耽误了高三学生的事情，点点头让他离开了。怕顾思轩不肯走，慕念自己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累了想休息。
看到慕念闭了眼睛，顾思轩明白她这是不想耽误自己的事情，深觉慕念心思也是体贴稳妥，便走出了病房，轻声关上门。
☆、第 15 章
走出病房，顾思轩就在病房外看到了双手交叠在胸前背靠墙壁低头想事情的顾非穆。见到顾思轩走出病房，顾非穆抬眼，刚想说话，就被顾思轩用眼神制止。顾思轩往病房那里瞥一眼，顾非穆心领神会知道是慕念睡了，就和顾思轩往外面走去。
到了医院走廊尽头，顾非穆看着神色如常的顾思轩，忽然就有了笑容：“见到我师父了？”
“见到了。”
“怎么样，我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提醒的话。”
“他没骂你？”
“不算骂。”
看顾思轩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尴尬困难，顾非穆忽然敛了神色，淡漠严肃：“我师父这个人，别看他表面好像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其实他对小师妹是最关心最疼爱的。今天你做的实在是太冲动了，师父他问我小师妹情况的时候，一直都盯着你和小师妹，那眼神深的，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今天是我没控制住，”顾思轩叹了口气，像是失了气力，颓然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但是那么多年，我真的忍不住了。”
听到顾思轩的叹息，顾非穆皱起眉头表示疑惑：“你说什么？什么那么多年？”
“没什么。”顾思轩将手从脸上拿下来，恢复了眼神清明，“这两天学校事情多，我应该不太会有空过来，这里你多顾着点。”
“当然，小师妹这里我自然是会照顾好的。”要是他不照顾好，先不说慕念爸爸估计会用低气压让他在科室不得安宁，就说他自己也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师妹。
顾思轩得到了顾非穆的保证，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后就往楼梯走去。
“思轩，你对我小师妹，是认真的？”背后传来顾非穆迟疑不决的声音，顾思轩的步子停住，回转过身子，正色道：“这样的事情，容得我开玩笑么？”
有些昏暗的走廊里，顾思轩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字字句句都加了分量，坚定不容置疑。
顾非穆一贯声色难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赞赏。他大步走向顾思轩，一拳攥紧轻碰顾思轩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这个做师兄的就放心了。”
顾思轩也伸出拳头，和顾非穆刚才的动作一样，轻碰顾非穆的肩膀。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各自转身，往该去的地方去。
慕念住院的第二天，听到消息的慕念妈妈、慕念姨妈一家都赶过来看望了慕念。好在慕念休息了一晚恢复的还不错，就靠着两个靠垫半坐在床上和他们聊了一会天。别人还好应付一点，就是沈修易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地表示了对慕念的同情和对那个刀疤男人的愤恨，恨不得冲进派出所亲手教训一番那个打伤他妹妹的混蛋。
慕念听沈修易的夸张语调，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恢复好，不然怎么耳朵生疼头发晕又想睡觉呢。好不容易等沈修易抒发完自己的激昂情绪，慕念闭了眼，一副虚弱的样子：“表哥，你要是再讲下去，可能那个人没被你教训，我就先晕过去了。”
慕念姨妈早就对沈修易在病房里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在心里表示了不满，碍着慕念的面子没好意思讲，这下听慕念都发了话，赶紧就让沈修易打住了话头：“你不知道小念要静养？在病房里吵成这样。”
沈修易撇撇嘴，得，又被自己妈妈嫌弃了，于是缴械投降：“我出去给妹妹买水果，这总行了吧。”
慕念妈妈拉住沈修易，对慕念姨妈一家说：“行了，也别让修易去买水果了，我们看也看了，就让小念好好休息吧，这儿还有小念她爸看着呢，我们都不懂医，也别瞎操心了。”
慕念姨妈他们觉得这话听上去有道理，最后叮嘱慕念好好休息之后就纷纷离开了，慕念妈妈多留了一会儿，拉着慕念的手，心疼的不行：“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让你去兼职了。”
慕念妈妈在机关单位里工作，平时也忙，生下慕念以后对慕念的照顾一向来就不太多，再加上慕念爸爸又是医生，平时忙起来也是三四天不回家都是常事，所以慕念从小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慕念诱了很多亏欠。这次看到慕念做兼职居然被人打伤住进了医院，心里难免涌起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之情。
看着在单位里面雷厉风行的妈妈对着自己红了眼眶，慕念心里也难受了。她拉过慕念妈妈的手，拍了拍：“妈，我没事儿，这次兼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还认识了像张姐樊姐他们那么好的人，也算是值了。”
明明受了伤，但还是在安慰别人，慕念妈妈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懂事的女儿了。
这时，病房门敲了两声，穿着白大褂的顾非穆走了进来。看在慕念妈妈还在床边，顾非穆喊了声“师母好”，然后走到病床边上说：“师母，我给小师妹做个检查。师父在外面等您，您和师父一起去吃饭吧，这里有我照顾，您放心。”
慕念妈妈见顾非穆来了，剩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放下慕念的手，对顾非穆和蔼地笑了：“有你在，我当然是放心的。下回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师母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酸菜鱼。”
顾非穆谢过慕念妈妈，送了她出门，关上病房门，询问了慕念一些基本的身体状况，简单检查了一下仪器上显示的各项指征以一个医生公事公办地口吻说道：“生命体征平稳，注意休息。”
慕念乖乖点头，看着顾非穆在病历上记录着数据。他站的位置正巧是昨晚顾思轩站的位置，所以慕念思绪就回到了昨天。然后，她就非常不争气地想到了昨晚顾思轩抚摸她伤口的情景。
顾非穆停下笔，合上病历，看着慕念嘴角带笑的模样，大约是知道她可能想到了顾思轩，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了顾思轩：“思轩昨晚说他最近忙，可能不会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慕念本就在想顾思轩，这下听到顾非穆说到顾思轩，没多思考就接了话：“老师嘛，学生为重，我又没什么大事，为什么要生气。”
“会不会在心里骂他？”
“不会。”
“是不是喜欢他？”
“喜……”慕念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抬起头看着顾非穆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明白自己被顾非穆套话了。
果然是兄弟，说起话来就那么像。慕念对昨晚顾思轩在病房里用言语戏弄她的情景还是记忆犹新印象深刻，谁料今天又是在病房里又是在同一个位置上，自己再次被顾家的人戏弄了，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师兄。
“顾师兄你……太过分了。”慕念不好意思再看顾非穆，将头埋到屈起的膝盖，不让顾非穆看到两颊染上的红晕。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开始碎碎念：“趁着我受伤住院脑子还不清醒你就这么欺负我套我话，我要告诉我爸爸，看他怎么治你。你好歹是我的师兄啊，怎么能这么对我……”
但是慕念一向会对着顾非穆说太多话，现在为了掩饰自己尴尬而刻意说的这一长串的话落在顾非穆耳朵里，倒是真的成了掩饰。
顾非穆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就这么静静听慕念絮絮叨叨地说。等慕念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时候，她悄悄把脸抬了抬，就看到顾非穆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一副“别装了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觉得自己在这么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就索性看着顾非穆不说话。
看慕念终于从“鸵鸟政策”里脱身，顾非穆先行开了口：“说真的，小师妹，你对顾思轩到底是怎么看的？”
“没怎么看啊，就是……嗯……”慕念吞吞吐吐，但是脸上泛起的红晕还是暴露了她现在的心理状态。
顾非穆知道慕念是个女孩子脸皮薄，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反正看慕念这样子和她刚刚马上就要说出的话，也大致明白慕念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所以，顾非穆看着慕念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和顾思轩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无论是作为你的师兄，还是顾思轩的堂哥，我都觉得他是值得你考虑在一起的对象。顾家家教严，教出来的人品行行为都是端良有方的，这一点想必你在和顾思轩的接触当中也已经体会到了。我看顾思轩对你也挺上心的，既然你对他也有感觉，那么小师妹，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仔细考虑考虑，看看你们两个之间的可能性？”
顾非穆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然没有往日和慕念说话时的那种照料迁就，而是以一个年长的师兄的口吻说的，显得格外的郑重严肃。而且他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慕念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虽然慕念觉得顾非穆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遇到感情上的事，慕念现在还是觉得稳妥为先。所以她只是思考一会儿，对顾非穆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顾非穆得到了慕念的回复，大约摸也知道了一些，也不强慕念立马给回复。毕竟这涉及到一辈子的事情，当然得好好考虑。顾非穆又和慕念闲聊了几句，说了些科室里面的趣事，估摸着慕念差不多累了，就走出了病房。
回到科室，顾非穆当先就看到了捧着茶杯站在窗边的慕念爸爸。茶水很烫，升起的雾气后面，慕念爸爸的神色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他正在想事情。
看到门口进来的顾非穆，慕念爸爸轻抬下巴，示意顾非穆过去。
顾非穆放下手里的病历，把笔插回白大褂上的口袋，走到慕念爸爸面前。
“小念怎么样了？”慕念爸爸喝了一小口茶，换了个姿势站着，问顾非穆慕念的情况。
“各项指标都平稳，精神也不错。”原本今天是慕念爸爸去查房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慕念爸爸派了顾非穆过去。“师父，您担心小师妹，怎么不自己去？小师妹也很想您。”
慕念爸爸又喝了一口茶水，或许是茶水有些烫的缘故，慕念爸爸皱了下眉，放下了茶杯，一双看透许多事情的眼睛落在面前的顾非穆脸上：“和小念说过了？”
顾非穆有意装傻：“什么说过了？师父，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带了你那么多年，我要是再不了解你，就枉为人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