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晟起身对着武平侯作揖道:“谢侯爷开导。”
武平侯摇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姜启晟坐下后接着说道:“时间长了他们两人也不太把我放在眼中,如今想来那时候可能是觉得我年少无知,所以他们在我面前有一种优越感。”
苏明珠感叹道:“你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姜启晟很喜欢听苏明珠说话:“确实如此,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人在我家中偷情。”
武平侯微微皱眉,这两人还真是肆无忌惮,若是真的看好姜启晟,想要结亲的话,就算没有适龄的女儿,从亲戚之中选一人也就是。
再下作一点,买个人认作女儿,正好姜启晟要守孝三年,三年时间也足够把人调教好了,到时候再做亲就是了。
可是偏偏把自己的情人认作女儿还要嫁给姜启晟,这不是结亲这是结仇吧?
就算是情人,在许诺嫁给姜启晟的时候就断了这样不干净的关系,又有把柄在手中,也不怕那女子嫁人以后不听话。
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比那两人这般肆无忌惮在姜启晟家中偷情来的要好,莫不是求个刺激?
武平侯都有些弄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了。
姜启晟冷声说道:“可是表面上两人还对我照顾有加,那个女人更是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四个字里满满的讽刺。
苏明珠格外的无语。
姜启晟摩挲了一下手指:“所以我在拿了足够的好处后,就设计把他们送进官府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有案底。”
“他们两个的钱来路不正,我这位假表叔原先是一一个富商的账房,拐了那个商人的小妾并偷了不少钱私奔了。”
苏明珠唇微张,眼睛圆溜溜的。
姜启晟也没有卖关子:“最终他们两个被判流放,我把他们放在我家中的那些钱财还给商人,还有那些给我买的东西想要折成银子写个欠条,没曾想那商人不肯要,只拿了还剩下的钱财,又送了我二十两银子。”
武平侯觉得姜启晟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姜启晟开口道:“因为我一直怀疑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祖父有个妹妹这件事。”
苏明珠问道:“那他们是先决定目标是你,然后查出你祖父妹妹的事情,还是说先知道你祖父妹妹的事情,才决定目标是你,又或者说本来目标就是你,恰巧又知道你祖父的事情?”
这话说的有点绕口,可是武平侯和姜启晟都听懂了苏明珠的意思。
武平侯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像是早就知道了姜启晟这个人,不过是选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罢了。”
姜启晟其实也有猜测:“所以我特意和那位富商聊了些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只是在富商形容中的账房和小妾和我知道的截然不同。”
武平侯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倒是没有说话。
姜启晟说道:“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一样,在富商的印象中,账房一直是个老实人,而且账房的父亲原来就是在他们家当账房的,然后他在小时候就被富商带在身边了,后来一直和富商走南闯北的,很得信任。”
苏明珠忽然想到柳姑娘的事情,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苏明珠就觉得有些微妙。
姜启晟接着说道:“而那名小妾原本是个农家女,因为富商的妻子一直没能给富商生孩子,所以特意抬了她进府。”
“她也一直老实本分的,富商夫妻也承诺,只要她能生了儿子,就给她一笔钱让她回家,她很配合,想要生了孩子回家和亲人团圆。”
苏明珠看向了武平侯,眼神带着迷惑。
武平侯给女儿看了许多书,可是这些苏明珠确确实实不知道:“在有些地方是有这样的事情,家中不能生了,就租了好生育的女子进府,生下孩子后就能拿一笔钱离开,当然也可以选择留在府里。”
苏明珠动了动唇,倒是没有说什么。
武平侯解释道:“这样的女子有些已经嫁过人,可能连生了几个都是男孩,所以才会被人请到府里;有些是特意请产婆看过,好生养的姑娘家。”
“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得到了她们夫家或者长辈的同意,在进府之前还会订下契约和期限,比如只要生下儿子就可以拿银子离开又或者五年内没生育,也能拿到一笔银子离开。”
苏明珠抿了抿唇,下意识往父亲的身边靠了靠,多亏她是生活在侯府,有父母的疼爱才能活得这般开心。
武平侯心疼女儿,拍了拍她的手,问道:“还要听吗?”
苏明珠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武平侯接着说道:“有些人家就是靠这个赚钱的,毕竟生一个孩子可能得到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苏明珠问道:“那她们拿了银子回家后,没有成亲的姑娘可以再嫁吗?那已经嫁人的女子,丈夫会对她好吗?”
武平侯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露:“是能再嫁的,有些姑娘在拿了银子后,就自立门户招赘;已经嫁人的,这事情本就是她丈夫同意的,她又赚了大笔的银子,会好的。”
苏明珠咬了咬牙,其实她知道父亲说的只是一部分,闻言乖乖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武平侯看向姜启晟说道:“然后呢?”
姜启晟一直安静地看着武平侯父女,心中也明白了苏明珠能养成现在性子的原因:“因为有一桩买卖需要富商远行,他就带着账房和小妾出门了。”
“没曾想在路上出了事情,账房为了护着富商伤了胳膊,小妾也受了惊吓又发现怀孕,富商把他们送到镇子上留了银子又雇了照顾的他们的人,就带着人先离开了。”
“只是富商也没想到,账房和小妾联手骗了富商妻子。”
“告诉她富商在外出事需要大笔银子,要不性命堪忧,若是换个人,富商妻子也不可能相信。”姜启晟说道:“只不过一个是在府上几十年的账房,一个是怀了富商孩子的小妾,富商的妻子就信了,就连嫁妆都典当了凑了一笔银子给账房,等拿到银子后,账房和小妾就一起消失了。”
苏明珠眨了眨眼问道:“怀孕了?”
姜启晟点了下头:“富商妻子气急攻心,等醒来才被告知有孕在身,而且她年龄不小了这胎怀的凶险,只能一直卧床静养,一边报官一边让人去找丈夫。”
“因为耽误了时间,富商妻子重心又在孩子身上,官府一直没能抓住他们两人。”
苏明珠倒是没有问小妾肚中孩子的事情,想来已经没有了:“那他们的户籍是怎么弄的?”
姜启晟说道:“他们倒也聪明,自称是父女找了户贫穷偏僻的寡妇家,偷偷摸摸住在了寡妇家,我那位假表叔还和寡妇在村子里摆了酒。”
摆了酒?
苏明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是和寡妇成了亲。
因为有苏明珠在,姜启晟没有说的太明白:“正好遇上了太子妃生子,圣上大赦,天下浮逃人等都无罪,他们打点了里正得了新的户籍。”
“后来他哄了寡妇跟他们一起离开了村子说是去了县里生活,寡妇很快病逝了,他们又离开了,没曾想就来找我了。”
苏明珠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所以他们折腾了这么一大堆事情,到底图的是什么?”
武平侯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好了。
姜启晟说道:“他们被判流放后,我就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苏明珠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位寡妇,真的是病死吗?”
不管是武平侯还是姜启晟都没能回答,他们谁也不敢肯定,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和他们两人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死的悄无声息。
苏明珠咬了下唇,一脸困惑:“他们这样千里迢迢来找姜启晟,多加照顾笼络的,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想要姜启晟和他们亲近的,那他为什么非要把情人嫁给姜启晟呢?”
武平侯捏了一把女儿的包子脸:“别想了,怕是我们是想不通的。”
苏明珠鼓了鼓脸:“那他们性情忽然大变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忽然吃错了药吧?”
第22章 女扮男装当同窗
武平侯也没办法给苏明珠一个解释,毕竟很多事情他也想不明白。
苏明珠见此,也不再多想,而是问道:“可是我们说的不是盐政吗?”
姜启晟说了半天的话,也觉得有些口渴,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虽然家中还有些余钱,朝廷每个月也会发粮食,可是我不仅要念书还要攒下赶考的钱,就和以前那样接了抄书的活计,不仅可以赚钱还能练字。”
其实哪里有姜启晟说的这般好,抄的大多是启蒙用的书或者话本这类的,赚的也不算多。
这些姜启晟都没有说:“老板对我也多有照顾,许我借阅一些书籍。”
苏明珠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启晟接着说道:“只是忽然有一日,美味楼的少东家忽然找上了门,请我写话本,开的价钱极高。”
“这名字怎么像是吃饭的地儿?”苏明珠重复了一下美味楼三个字,“不像是需要话本的啊。”
姜启晟笑道:“确实是吃饭的地方,这名字也是少东家接手后改的,而且还推出了火锅,那火锅和古董羹类似,但是分两种汤底,少东家说是鸳鸯锅,配上秘制配料味道倒是极好,就是价钱贵了一些。”
苏明珠看向了武平侯。
武平侯说道:“我让人去扬州学,回来给你做来吃。”
苏明珠这才满意,接着看向姜启晟。
姜启晟说道:“若是姑娘想尝尝鲜,我倒也会做,就是不够地道。”
苏明珠一脸期待,眼神中都带着渴望:“这怎么好意思……你觉得中午吃怎么样?”
姜启晟没忍住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并不难,只是麻烦厨房现在就分别用骨头和菇类炖了汤,买些羊肉、牛肉类似鱼脍那边片成片用冰冰着。”
“还用准备别的吗?”苏明珠追问道:“我先让厨房处理好。”
姜启晟说道:“这火锅很随意,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下进去的。”
苏明珠闻言欢快地出去吩咐了,顺便叫了丫环重新上了果点。
姜启晟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明珠已经把点心和水果都吃完了。
等丫环退下,姜启晟才接着说道:“我那时不过十三四岁,就连书店老板都很少让我抄话本,更别提让我写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我很会写话本,更何况……我当时在为祖父守孝,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东西。”
“所以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来找我。”姜启晟的声音平静,“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我缺银子。”
苏明珠思索了下问道:“是不是书店老板与他提过?”
没等姜启晟回答,苏明珠自己又否定了:“不应该,毕竟书店老板都不太让你抄话本,怎么会告诉别人你写话本呢?”
姜启晟点头:“所以我问他为什么找我,少东家说,一是因为我缺银子,二是相信我能写出很受人喜欢的话本。”
“我觉得他的理由很牵强,所以拒绝了,他倒是没死心再三找上门,甚至说愿意先付全款,我什么时候写完给他都行。”
苏明珠直接说道:“他是想给你送银子吗?怎么有这样做生意的?”
姜启晟说道:“我觉得他另有所图,却又不知道他图什么,我除了秀才这个身份,根本没什么值得别人来算计的。”
武平侯:“你太看轻你自己了,一个十二岁的秀才可谓是天才。”
虽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样的人,可是那个时候姜启晟也不过才十三四,哪怕暂时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也足够别人去提前交好了。
苏明珠赞同:“真的很了不起了。”
夸赞的话姜启晟听的多了,比这些更肉麻的也有许多,不知为何今日忽然有些脸红:“其实他直接送我银子,也比找我写话本强。”
文人多清高,可是姜启晟不是那样死板的人,不过他会把这些记下来,等以后加倍回报就是了,而且姜启晟有自信,以后自己能出人头地还上这些恩情的。
“我觉得他很想与我交好。”姜启晟其实是厌恶这个美味楼少东家的,可是他根本不会表现出来,“所以我虽然拒绝了帮他写话本,依旧和他关系不错,他有次喝醉倒是提到了一件事,我有些在意。”
苏明珠看向了姜启晟。
姜启晟说道:“他说等我中状元发达了,记得提拔他。”
其实姜启晟隐瞒了那个少东家的话,他说的不止这些,还有些犯了忌讳的,只不过那些话他谁也不会告诉,只会烂在自己心底。
姜启晟看向武平侯:“虽然有些人会说这样的客套话,但是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武平侯皱眉点了下头。
姜启晟接着说道:“火锅的配料并不难,很快就有别的店,虽然美味楼装修的很特别,可是价钱也贵。”
“有些店要便宜许多,更适合普通百姓,火锅这样的东西更多的是吃个新奇,而且都是天冷了才吃,所以美味楼的生意渐渐地变差了许多。”
武平侯说道:“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姜启晟叹了口气:“他带着家丁砸了一些店,没曾想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美味楼很快就开不下去了,他父亲把他关了起来,低价把产业都卖给了那户人家算是赔罪,带着家人搬走了。”
士农工商,虽然在雍朝商人的地位不至于太低,也不会像前朝那样,甚至连绸缎都不允许上身,却也高不到哪里去,说到底,不过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已。
苏明珠看着姜启晟,直言道:“你有没有去上上香?”
姜启晟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明珠说道:“这般不知所谓的人,遇到一个都是难得,而你遇到了两个还没说到盐政上,怕是还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