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忽然这样问,定王一惊,连忙跪了下来。
“儿臣……儿臣不敢。此生若是能做您的儿子,儿臣简直三生有幸。”
高宗呵呵笑:“做朕的儿子,你岂止三生有幸?起来吧……”
定王站起来后,高宗将事情原委说与他听。
“朕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先皇后与嬴家人可不好糊弄,你以为你是替顾王遮风挡雨的靶子,其实你才是朕真正想保护的那个人。”
听到这样的话,定王豁然开朗。
同时,他心里也非常高兴。
“父皇您这样做,都是为了儿臣好。”定王再次跪了下来,“儿臣定为父皇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免了,你是皇子,自该有人为你赴汤蹈火。”高宗没有明说,但是定王聪明,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太子忽然被圈禁,陛下瞧着似乎是重用顺王,但是定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再说,顺王与他都是妃嫔之子,未必不可一争。
顺王远在前线,而他就呆在父皇身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自然是他占尽优势。
“既然你如今已经痊愈,那朕也不能让你闲着。边防营那种地方你也不必再去了,朕想让你去别的地方。”
*
太子虽然还没有被废,但是已经被圈禁多日,京城里的权贵纷纷都开始重新站队。
有站定王的,也有站顺王的。
倒是顾家,还跟从前一样,外面再怎么乱、再怎么沉不住气,顾家都不晃动分毫。
柳芙亲自给一儿一女取了小名,女儿叫豆豆,儿子叫苗苗。
大名还没取,小孩子还小,等满了周岁再取大名不迟。
自打顾晏回来后,柳芙便又搬回了于归院。
如今又到春暖花开的日子,她也早早出了月子,常常会抱着一双儿女到处走走。
姐姐调皮讨喜,弟弟安静呆萌,老夫人个个喜欢,每回看到姐弟来,挨个抱都舍不得松手。
白天去老夫人那里玩儿,傍晚回来。
“世子妃近来如何?”
晚上顾晏回来后,柳芙朝她打探徐氏的消息。
如今又几个月过去了,徐氏肚子也大了。祈福堂不安全,顾晏早早便将人转移出来,安排在了一处妥当的地方。
“我又没去看她,怎么知道她如何?”顾晏反问。
柳芙就噘了下嘴说:“哼~指定是偷着去看哩,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顾晏笑了笑:“我偷着去看,还怕嬴鸿打我。”
如今嬴家投降,转而去打突厥去了,这在整个贵京城都不是什么秘密。
顾晏回来前,嬴鸿曾将妻子托付给他照顾。
这件事情,柳芙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在乎。而且虽然她总是些好像很在意很嫉妒的话,但是心里却是相信他的。
“夫君,你说,这一劫咱们能过得去吗?”柳芙有些担忧。
这一劫,若是过去了,那么往后便万事都好。但若是过不去,那真死了可就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再说,他们若是死了,豆豆跟苗苗怎么办。
顾晏跟妻子保证:“你就将心放进肚子里,好好安安心心陪着儿女,外面的那些事情,不必你来操心。”
“那人家也担心你嘛。”柳芙手勾着他裤带,有些心痒痒的,却也不好意思明说,“你最近总回来得有些晚,往往你回来,我跟孩子们都歇下了。今儿好不易回来得早,你……”
顾晏垂眸笑着,直接弯腰将人抱起,大步朝内室去。
很快,便从边关传来打了胜仗的消息。
嬴家军打败突厥后,顾旭顾昶兄弟也击退了海寇,连连有捷报传进京城。
第110章
等嬴家军抵达京城后, 已经入了秋。
当初嬴家忽然平息战火停止继续进攻, 面上是投降了。不过,却没有立即回京来, 而是嬴王父子即刻奔赴北境,帮着驻守北境的将士一起打退了突厥军。
退敌立了战功后再回京城, 京里的百姓对嬴家,总是是有了几分好颜色。
嬴王将嬴家军驻扎在城外, 只身进宫去见高宗,并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明说当初城外的那次所谓的嬴家军伏击边防营, 包括致使定王殿下造成重伤,乃是有人刻意陷害。
至于之后的造反,也是被逼无奈。
叶千荣领兵数千围剿嬴家军, 打得嬴家措手不及, 嬴家所谓的造反,也是为了自保。
嬴王进宫前, 嬴鸿都把该说的话交了嬴王。嬴王这回耐住了性子,任陛下与文武百官如何刁难, 他始终不多说出一个字。
说来说去, 嬴王坚持的都是造反乃是无奈,且当初城外袭击事件是有人恶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嬴家。
嬴家击败突厥兵有功, 如今有解释了当初袭击边防营的情况, 并且嬴王一再表明姿态, 恳请陛下明察袭击事件。嬴王态度好, 又立有战功,高宗一再言语激嬴王,嬴王都不接,所以高宗也只能说会彻底查清楚。
高宗心里清楚,如今的顾家跟嬴家,怕是暗中已经站到了一起。
还有顺王,想必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那荣老国公没死成,想必当初就是顾家从哪里探听来了秘密。
如今面上不动声色,怕是两家合谋,要扶顺王上位。
高宗觉得头疼,退了朝后,回了勤政殿,高宗质问大太监总管高亚仁。
“朕再问你一遍,当年太医院一案,是不是有什么漏网之鱼?”
高亚仁见事情再瞒不住,便跪了下来说:“奴才该死!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奴才。”
“果然有?”高宗骤然起身,彻底震怒。
他本来只是怀疑是不是高亚仁背叛了他,所以才故意拐弯抹角问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如今一问,竟然真的是有漏网之鱼?
高宗此刻怒火中烧,指着跪在地上的高亚仁问:“谁?”
一边质问的同时,他也一边细细回想当年的事情。
“朕记得当年,是不是有一个小女孩儿?”他忽然想起来了,“对,是林天瑛的徒弟。难道……是她?”
“是……是她,当年林天瑛誓死保住了她。这件事情,奴才开始不知道,也是……是后来才知道的。”高亚仁一边战战兢兢汇报,一边额头上已经滴着汗珠,“奴才也是心疼那个小女孩,想着她一个小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所以……”
“所以,你就敢这样欺瞒于朕?”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高亚仁一个劲磕头,“若是知道此事会毁了陛下大计,奴才死也要告知陛下您的。奴才该死,奴才求陛下严惩。”
高宗微默一瞬,抬抬手道:“算了……”
高亚仁提着一口气,不敢吭声。
高宗垂眸睨着他,轻哼一声说:“事已至此,如今就算罚了你又能如何?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人来。除了朕跟你外,她便是当年唯一的知情者,朕不容许她继续活下去。”
高亚仁素来知道陛下的阴辣,想那女子,如今也是活不了了。
“那个人,说不定目前就藏匿在荣国公府。好一个顾家,哼,胆敢这样与朕对着干。”
高亚仁说:“荣国公府一直忠心耿耿,怕是不敢这样。”
高宗斜眼睨了他一眼,冷冷说:“敢不敢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
“去,把定王给朕叫进宫来。”
高亚仁连声应着,微一顿,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高宗说,“太子早已经被皇后教坏了,如今早已不是朕心目中的那个太子。”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告诉了他真相,告诉了他皇后是杀害他生母的凶手,他竟然还认皇后做母亲。不但认皇后,他还敢顶撞忤逆,若是这皇位真传给太子,怕是嬴家还是嬴家。
*
柳芙正哄着两个孩子睡觉,孩子没睡,反而哭了,这个时候顾晏走了进来。
如今两个宝宝已经有九个月大,会翻身会呀呀呀,两个小人一般大,相互有个伴,常常闹成一团。姐姐特别爱欺负人,总趁没人在意的时候,就捏一下弟弟的脸,然后弟弟就撇嘴哭。
弟弟一哭,姐姐就笑,然后爬过去抱住弟弟哄弟弟。
女儿实在太调皮了,而且总喜欢欺负弟弟。很多时候,柳芙也会凶女儿。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凶她也没用。柳芙还没板着脸说几句,豆豆就爬着过来抱她,嘴里“咿呀”不清喊着娘。
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小就会撒娇卖乖,任柳芙怎么也舍不得凶她啊。柳芙舍不得,顾晏就更舍不得了。
父亲一般都喜欢闺女,顾晏尤是。
每天外面回来,洗了手换了干净衣裳后,第一时间就是进内室来,然后抱女儿。
“怎么又哭了?”
一进屋来,就听到哭声,顾晏心里也猜得着缘由,但还是问妻子。
豆豆欺负了苗苗,苗苗哭。柳芙训了豆豆,所以豆豆也哭了。
尤其是豆豆看到爹爹回来后,小丫头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有倚仗了,可以有人帮她欺负娘了,扑腾着朝爹爹伸出手来。
顾晏心疼死了。
抱起女儿来,将她举高高了。
“你还这样惯着她,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总欺负弟弟。再不管着点,将来还得了?”
顾晏就说:“她才多大点,懂什么。等再大一些,你再说说她就是。”
又望向儿子,顾晏抱着女儿朝床边坐去。
“豆豆亲弟弟一下。”顾晏哄着。
豆豆就朝苗苗扑去,一把抱住,苗苗哭着哭着又笑了。
柳芙说:“那你们自己玩吧,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要睡的。”
说罢,招手喊了奶娘来,吩咐说:“好好照顾少爷小姐。”
奶娘应着:“是。”
奶娘将豆豆苗苗姐弟俩抱出去后,柳芙忙问丈夫道:“世子妃怎么样?”
前几日她听丈夫说,徐氏临盆在即,但是明茹说怕是要不好。弄不好的话,可能会难产。
柳芙虽与徐氏有过过节,但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们间的那些过节,早不算什么了。
徐氏的安危,她虽说不多担心,但也总希望人家能好。顺顺利利生了孩子,然后跟嬴世子好好过日子。
顾晏轻轻摇头:“怕情况还是有些不妙。”
“那……要不要请齐伯娘去一趟?”柳芙犹豫着说。
齐伯娘师从神医林天瑛,虽不能说是再世华佗,但只要她能出面,想必胜算更多几分。
顾晏略思虑一瞬,道:“一会儿我去祖母那里一趟,问问她愿不愿意。”
若是搁在平时,齐夫人去了也就去了,但是如今情况特殊,万一此趟去了害了齐夫人,如何是好?
但是如果不请齐夫人去,徐氏真难产一尸两命,也是让人痛心的事情。
“我随你一道去。”柳芙说。
顾晏夫妻去请齐夫人,齐夫人什么话没说,就答应了。
她如今已经没什么顾忌了,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个秘密交了出去,就算她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还有顾家人替她照顾女儿跟继子一家……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师父还在的话,想必也是希望她这样做的。
“伯娘,您真的答应吗?”柳芙又惊又喜,转而又叮嘱顾晏,“定要护伯娘周全。”
顾晏说:“娘子请放心。”
*
高宗派出去监视顾家的探子无功而返,顾府被顾家的人护得密不透风。
齐夫人会易容术,她出门的话,直接给自己易容成了柳芙身边的嬷嬷。跟着柳芙一道出门,然后去祈福堂。
齐明茹有常常去看徐氏,但是因为有叶千荣的人暗中护着,高宗的人因为到底顾忌叶千荣,暂且没对齐明茹如何。而徐央央现在的住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自从嬴家回京后,徐央央也不算是反贼家眷。
再说,有嬴鸿在,自然会护得她万分周全。
柳芙在祈福堂呆了整日,早上早早坐车去的,直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才回来。
而这个时候,齐夫人已经去了徐央央的住处。
到了嬴鸿的地盘,自然有嬴鸿护着,顾晏倒也不担心。
潜伏在祈福堂对面的人忽而发现端倪,知道这是中计了。但是已然来不及,此刻的齐夫人已经呆在了徐央央身边。
徐央央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是要临盆的样子。
齐夫人好生检查一番后,表情有些严肃。
“请问夫人,内子怎么样?”嬴鸿关切问。
齐夫人说:“夫人本来小产过,身子就有了亏欠。这回怀胎也是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天天操心日日劳累,心力交瘁,这其实非常影响身子。这几日我留在这儿帮着调理,但是……”齐夫人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保母子平安,“若是真有什么意外,还希望世子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嬴鸿没说什么话,只请齐夫人先下去歇息。
齐夫人在嬴鸿身边的事情,被高宗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了。
探子将实情如实禀报给高宗后,高宗便决定以此为借口,判嬴家一个藏匿逆贼的罪名。
高宗本欲直接命人传定王进宫来,但是就在做决定前,他决定再给太子一次机会。
所以,高宗决定亲自去一趟东宫。
太子被关押看管起来,大门打开的时候,席地而坐的太子迎着刺眼的光线朝门口望去,他眼睛眯了眯,明显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阳光。
看着逆着光朝这边走来的人,太子意识到是自己父皇后,别过脑袋去。
“这些日子,你可反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