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呱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 道:“我可是有偶像负担的呱,花鸟呱你别打扰我整饬仪容,找酒吞呱玩去。”
花鸟呱看了看酒吞呱,人家正昂首挺胸站在玉藻前面前,任由九尾狐捏着笔,给他的圆肚腩画肌肉。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可是有八块腹肌的真汉子,你这圆滚滚的肚腩一看就不像,唔,让吾给你补一笔胸肌。”玉藻前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捏着笔,醉眼朦胧中沾了红色的墨汁,结果,酒吞呱就多了一片红色的腹肌胸肌。
而他本呱倒是自我感觉良好,扶了扶肩膀上装饰的平底锅,在吸气!收腹!弯起胳膊!挤出性感的肱二头肌!
胧车中庭,戴着乌帽挂着太刀的茨木呱正在表演“白拍子”,小短腿和着鼓点踩舞步,见酒吞呱成型了,小迷弟当即高歌一曲赞美挚友的歌,什么“我家挚友第一棒,腰圆肚胖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
有这么多活宝相伴,九尾狐禁不住仰头大笑,慢慢歪倒在座榻上,墨发如水披散流泄,眼角让酒意熏染地泛起薄红,双眸波光流转。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在醉酒撒泼,也一样美的花枝乱颤,?
其实,今日玉藻前给人感觉之所以如此不同,还有一部分也是由他此刻的衣着发型造成的。
今日的玉藻是散发,一条金色的绸带松松缚着垂在身后,大红的唐衣衬地皮肤雪白,眼角刻意勾勒了妩媚的眼线,一时间,真就是个皇室佳丽醉卧美人榻的视觉效果。
连直男如山风者,都托着下巴看了好一阵子,最后迸出句:“女人?”
瑶池心道:年轻妖怪果然还是见识太少……
白玉似得手端着银杯,杯子是从天满宫带出来的皇家物品,可能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买不起的昂贵品。
如今,玉藻一口饮尽美酒,捏着杯子凑到捧壶的荒川呱面前,斜斜睨了呱,欲言又止。
大叔呱擦了擦汗,拼命给自己扇扇子以寻求冷静,口上道:“玉藻前大人,您今天喝多了呢,回去爱花和羽衣小殿下看了,会担心您的。”
玉藻前哼哼着,用着刻意掐柔的声线低低抱怨:“真是的,吾心情不好,喝个两杯酒都要被你们念叨,你们还是我心爱的呱呱吗?”
美人一副“你这可恶的负心人”的神态凝视荒川呱,胆小的呱哪扛得住这一击,两爪颤颤给狐狸满上了,而后,得了酒的玉藻宛若抱着抱枕一般搂过花鸟呱,靠着软垫,一口一口啜酒,无声看茨木呱的表演。
“吉野山峰雪番盛?
与君诀别身飘零?
美人啊 美人啊?
朝夕思念肠九转……”
茨木呱忧伤开唱,没唱几句,玉藻烦躁挥手,低喝道:“生离死别的不准唱!再唱我可要动手了!”
九尾狐虽然强势,但还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顿时,茨木呱吓得直接趴到地上不敢起身,是妹妹辉夜呱赶紧向玉藻赔罪求情,又招呼青行灯呱来讲点有趣的故事缓解气氛。
青行灯呱冷汗如雨,爱讲故事的那是青行灯本尊,但她只是个伪造的呱啊,哪里有什么存货?
但为了保命,呱呱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听过一个小故事,大概是一个可怜的孤儿,他饿的吃不起饭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陪伴他的小猫……”
“嗯,小猫。”一开始还震怒的玉藻忽然安静下来,狐狸瞪着泛红的眼,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见有效果,青行灯呱继续道:“小猫听到后,就默无声息离开了,等再回来,它带了不少金币给小孩。”
“后来,小孩凭借这些金币吃了饱饭,买了住的地方,一到没钱时,他就会找小猫抱怨一番,每次小猫都会默默离开,再带回一点钱,不过一次比一次少。”
玉藻捂着胸口,颤声道:“然后呢。”
“然后,小孩决定偷偷跟上小猫,看看对方是从哪找到的钱,这样以后就不用劳烦小家伙来回跑着搬运了,因为他明显注意到,猫咪瘦了好多,成日蔫蔫的打不起精神……跟着猫咪来到一座荒庙,只见小猫趴在祭台前,不断念着‘拿走一些手,拿走一些脚,给我一些金币,拿走一些肚子,拿走一些毛发,给我一些金币’……最后,小猫终于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三枚金币,孩子痛哭,懊悔不已……”
“呜呜呜……”
还没说完,九尾狐往座榻上一趴,开始呜呜呜。
“为什么受伤的都是猫,她明明那么可爱又可怜。”
眼看自家主子忽然情绪崩溃,众呱们也顾不得别的,纷纷涌到玉藻前脚边,紧张地呱呱叫着安慰对方。
“玉藻大人别难过了。”
“这只是故事,猫咪没事的。”
狐狸难过地擦了擦眼角,愤愤道:“早知道小晴明和小荒那么没用,我就该把小猫咪锁在春庭里,哪也不准去——乖乖当妈妈带娃就好了嘛,何必那么辛苦!还被奸人所害!”
对于自家主子事已至此仍旧不忘给孩子们找妈妈的决心,呱呱们早已习惯,但听到那些“锁”字眼,众呱还是汗了一把,齐齐表示:主子啊,你这是背德的行径,不可取啊不可取。
美丽的狐妖楚楚可怜表示:吾也就是说说。
九尾狐坐起身,慢慢抱住膝盖,道:“我连她尸体都没能见到……太遗憾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直接端了平安京,管他晴明怎么说的,这小孩儿连爱猫都保不住……”
呱呱们想:您也就是嘴上说说,这不还是打扮好了,跑去京都帮晴明忙嘛。
郁闷的狐妖姿容落寞,他沉默好一阵子,最后道:“顶上偷听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落音,一柄利刃刺进顶棚,慢慢划开一道豁口,而后,扛着大刀的山风一跃而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玉藻前身上,胳膊一动,夹在臂弯里的小猫掉在地板上。
猫咪抖着毛站了起来,绿眼睛看向玉藻前时,明显的,猫脸抽了抽。
抱着膝盖做小女生姿态的玉藻呆了好一阵子。
美艳的容颜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瑶池欣赏好一阵子,最后,九尾狐蹭一下从座榻上跳起来,几步上前捞起地上的猫,紧张地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道:“味道不对。”
于是,九尾狐干脆把脸埋进猫肚子,就着一片绒毛,再细细闻了闻,难以置信确认道:“虽然染上了奇怪的味道,但这个气息是瑶池。”
美人香肩半露,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呆看着怀里的一小只。
瑶池不知道玉藻到底经历过什么,只能无辜地冲他软软喵了一声。
狐狸爸爸,我没事,你能……先把眼睛擦擦干嘛?
玉藻这几日都在京都帮忙,化装成女官的狐狸为配合身份,遂好好收拾了自己的仪容,从神态到声音,都完美拟化做女性。
当然,衣服下面胸口依旧一马平川,这一点,不脱了那繁厚的衣裳,是看不出来的。
由于入戏太深,方才在胧车里,他都习惯地以女性的姿态和口吻撒娇撒泼,不知小猫何时出现在车顶,怕是把那些小女生式的言行都看在眼里了。
想到这,狐狸登时就把小猫的不自然当成是在嫌弃自己打扮的太女气了,没有原本公狐狸模样时的英俊潇洒,于是,狐狸忙抬起袖子,毫不在意地把脸上的妆抹在那高档的布料上。
身后,被晾了好一阵子的山风看着华服美人儿,良久,低声开口:“等等。”
闻言,小猫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这厮是来找玉藻打架的。
猫咪刚要阻止,却听山风道:“小姐……您就是山林之主的九尾狐吗?”
顿时,瑶池震惊了:一口一个本大爷的山风,居然也会用敬语?而且,小姐?你怕是看走眼了吧?
披着兽皮的青年难得端正了姿态,挺直身板站在原地。
因为玉藻本身就很高,在这样一位高个美人面前,山风不站直身子,都会觉得说起话来气势不够。
“你长得真漂亮,原本我是打算杀了你当山林之主,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山风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沉,缓缓开口“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共同管理这片土地。”
薰大概也愿意自己有个貌美如花的姐姐,这样既解决狼群之患,又让薰有了个依靠,多么棒的办法,一举两得,还省的自己举刀砍杀一番了!
瑶池听完,就觉得抱着自己的狐狸的胳膊紧了紧,玉藻五指微微张开,尖锐的指甲冒了出来。
眼看玉藻进入攻击模式,瑶池心道:那个大笨蛋,快别说了!
然而,年轻的妖怪美滋滋地继续补着刀:“我有个妹妹,她会喜欢你这么漂亮的妖怪当姐姐的。”
玉藻前:“……”
作为一只丧偶独自带孩的公狐狸,他这几年都为满足孩子们要妈妈的愿望,而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对象。
曾一度向别人求婚的狐狸,终于在今天,被求婚了。
对方还是个愣头青的妖怪,看样子就比较耿直,脑袋里不怎么能转过弯的那种。
将眼角最后一点眼线擦干净了,恢复原本俊美面容的九尾狐决意打破着荒唐的气氛。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身。
“结你个头!”浑厚的男低音回荡再胧车里,声声震耳“看不出吾是男人吗?”
华服美人顶着棱角分明的俊脸,看那明显的喉结,分明是个公的。
玉藻前用事实说话,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山风的美梦。
那瞪大眼睛杵在原地的山风,脸上表情明显有了一瞬的空白。
小青年夸张地后退两步,失魂落魄用刀子抵住地板,方才稳住身形。
“男的……”山风低喃。
“男的。”玉藻毫不介意地理了理领口,不经意露出宽厚的属于男性的肩膀。
最后,山风咬牙,再抬眼,目光再度变得凶恶起来。
“可恶啊,混蛋,看我不斩了你!”
语毕,双臂挥起大刀,冲玉藻狠狠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风:可恶女装大佬,乱我性向,毁我初恋!
第84章
两把长刀横横划过, 胧车内的空间终归有限,这一下割开了草皮和木料制作的车壁,明明是没有生命的物品组成的东西,但胧车车头那张愁苦的鬼脸忽然大声尖叫起来,惨烈地宛若被腰斩一般。
刺耳的啸叫划破长空,惊醒了这个安静的夜。
睡在山林中的薰一惊,紧张地睁开眼四处张望。
山风不见了, 身边的篝火仅剩小小一丛, 大猫头鹰蹲在石头上, 绒毛软蓬的肚皮靠着自己,一块取暖。
再看尖叫传来的位置, 一辆胧车正疯狂地在夜空中打转,里面格外热闹的样子, 不一会, 一只绿色的呱被甩了出来, 小短腿凌空蹬踹, 奈何他是没翅膀的,只能惊恐地呱呱叫着, 不知所措地坠落。
“猫头鹰!”
薰招呼同伴, 自己则坐在竹子编的小吊篮里, 遂猫头鹰一块儿起飞。
荒川呱一边在天上“飞”一边掉眼泪。
他只是个又弱又怂的大叔呱, 这辈子做出的最有勇气的事, 就是假扮荒川之主了——因为荒川之主是个脾气暴躁的妖怪,自己假扮对方, 日后若会面,对方一定会打死自己。
虽然做好了那时候立刻跪地求饶的心理准备,但没被荒川之主打死,而是从胧车上坠车而亡,这种死法也太没英雄气概了!
他一点都不想变成呱泥!
“呱,谁救了我,我就给他做牛做马一辈子!”荒川呱含泪发誓。
然后,薰小手探出,凌空抓住呱的后腿,阻止了对方的坠落。
“呼,吓到我了。”小姑娘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小心把呱放在身边,让它一块坐在吊篮里“不要紧吧?”
荒川呱含泪点头:我不要紧!恩公,这辈子奴家的命都是你的!
猫头鹰扑着翅膀飞到胧车前,薰就看到里面刀光剑影,打的正在兴头,很快,一只又一只呱从门帘里钻出来,大家挤在胧车边缘那一圈平板上,哆哆嗦嗦,谁都不敢进去。
最后钻出来的,是那只眼熟的银灰色小猫。
“小猫猫。”薰把荒川呱放回平台,小心抱起一小只猫咪,一边抚摸一边问“你怎么在这呀?难道是哥哥在里面?”
猫咪沉痛点头。
于是,薰在外边柔柔嚷了一嗓子:“哥哥!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啊!”
那么一瞬,胧车里的动静顿住。
然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好几下,听着就很疼的感觉。
胧车终于安静了,山风平静道:“薰,可以进来了。”
小姑娘单手撩开竹帘,小心跳进胧车,那些呱见小姑娘都进去了,这才两腿颤颤跟上。
方才还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胧车,此时内里一片狼藉,鲜果美酒散落在地板上,而山风和玉藻前一左一右靠在座榻上,中间楚河汉界画地分明。
见了女孩子和猫咪,两个大妖都稍稍整饬下仪容,玉藻理了理发丝,将衣衫的褶皱抚平,山风扶正脑袋上的兽面,捡起地上断了半截的刀子,重新插回鞘中。
两个妖怪脸上均有伤,一时半会分不出方才那一战究竟是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薰小心道:“大姐姐,我哥哥应该给您添麻烦了吧?但我发誓,他绝对是个好人!我代他向你道歉。”
“大姐姐”玉藻前牵起一个慈祥的笑容,低声道:“没关系,小姑娘,来,把猫给我。”
玉手冲薰勾了勾,指尖染着赤红的丹寇,在妖狐的魅惑术前,众生皆为平等,薰完全不知道过程,只是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一小只递到玉藻手中。
“那个……猫咪也是无辜的。”薰怕对方迁怒到无辜小动物身上,弱弱提醒一句。
结果,九尾狐摆摆手,豁达道:“没关系,我还要感谢你们呀。”
大猫头鹰蹲在车顶,脑袋原地180度转到身后,破破烂烂的胧车得到主人的命令,晃晃悠悠继续飞行,直奔山顶结界之中的春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