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子,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方便开个门吗?”
“看来你失忆的不够彻底,连我家的地址还记得。”
孟斯筠扯了下嘴角,“我昨晚和梅小姐聊了会儿,看她对书法特别感兴趣,与她约了今日来好好地探讨一下,便问了云隐,她所在的地址。”
段玉裁哂笑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孟小姐还精通书法?”
“我也不算精通,只是住院期间闲来无事便用此打发时间。”孟斯筠回答道,然而孟斯筠住院期间其实主要是看电视打发时间。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
“段公子,你大可安心,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想在段家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孟斯筠又补充了一句。
“我让罗叔帮你开门。”段玉裁说完就挂断电话,唤醒了睡着的梅疑雪,道,“孟斯筠找你。”然后他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下来,换上干净的白色卫衣,穿上松垮的运动裤,走去卫生间。
梅疑雪睁开眼,眼底一片乌青,听到孟斯筠来找她的消息不禁一喜,她知道一定是顾笙鸣想办法救她出来了。
于是利落地洗漱完毕,然后下楼与段玉裁吃早餐时的心情也好了点。
顾笙鸣看大门开了,一脸惊讶地望着孟斯筠,“怎么会?”。
孟斯筠也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说真的有效,想好的那些说辞也都废了。然后进去前,朝着顾笙鸣说道,“你在这一直跪着也没用,先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顾笙鸣思忖了片刻,也觉得孟斯筠说的有道理,吃力地站起,脚一麻,差点踉跄,面色都有些发白,“那谢谢了。”
孟斯筠看着顾笙鸣为了梅疑雪伤心到这般样子,叹了口气,为自己以前所产生的一点情愫感到可悲,她宽慰地拍拍他肩膀,道,“我尽力。”
孟斯筠进去段家,被罗叔引到书房。
“孟小姐,请你在这稍等片刻,小姐马上就来。”罗叔恭敬道,然后便离开了。
孟斯筠瞧着段家书房,和外面的欧式建筑风格不同,书房很是古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倒是她白带了这么多东西。
最吸引孟斯筠目光的便是书房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大字,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晨钟暮鼓”四个楷体字,孟斯筠不自觉走上前去欣赏,笔画横轻竖重,笔力也算雄强圆厚,但是颜真卿的影子太过浓重,放在古代只能说是很好的临摹品,放在现在应该也算上品。
有意识地去看了看落款,赫然盖着刻有“段玉裁”三个字印章的印记,还是有些惊讶。
一声清脆的“斯筠!”把孟斯筠的思绪唤回。
孟斯筠闻声回头,就看到梅疑雪站在门口,朝着她发自内心的笑。
孟斯筠转过身,点点头。看着段玉裁没跟过来,疑问道,“你哥不怕你被我拐走?”
梅疑雪笑容收敛,一脸萎靡,“这段家各个角落都装了监控。说不定,他现在在监视着我们呢?!”
“还有这种技术?”孟斯筠觉得新奇,监控这东西堪比他们那时候的暗卫,可能还更厉害。
梅疑雪停顿了下,一脸忧愁,“笙鸣还好吗?”
“不太好。”
梅疑雪叹了口气,情绪有点低落。
孟斯筠温柔地朝着梅疑雪眨眼,“你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探讨书法的。”
梅疑雪这才缓过神来,“对啊,你看我这记性。斯筠,我以前也学过一点,但是上了高中后,学业太忙我就弃了,只学得一点皮毛。”
孟斯筠颔首,示意了解,然后看着墙壁中央的那副大字称赞道,“你哥写的倒还可以。”
梅疑雪耸耸肩,“我哥自小就聪颖,什么都学得好学得精,这副字是当时书法老师出了个题,他就随笔写下这几个字,好像是因为陆游里的一句诗……什么来着?”
“百年鼎鼎世共悲,晨钟暮鼓无时休。”孟斯筠不自觉吟道。
“对对对!就是这首。”梅疑雪回应道,“可惜我当时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哥写的这几个字很得父亲的喜欢,就裱起来挂在这了。”
“晨钟暮鼓,终日不忘钟鸣鼓声,如此便可使人警觉醒悟,不入歧途。”孟斯筠喃喃道,“寓意的确好。”
梅疑雪一脸崇拜地看着孟斯筠,“斯筠,你在国学方面还真是厉害,我真是佩服。我父母也很喜欢研究这些,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孟斯筠苦笑,摇了摇头,“好了,不扯这些了。”然后就走向书案处。
梅疑雪也跟着孟斯筠到了书案那边,“也对,不过我小时候只学过楷书。”
“楷书方正、笔画平直确实比较适合初学者。”孟斯筠一边铺开宣纸,一边道,选了一根毛笔,抬头看了一眼梅疑雪,耐心讲解道,“那么,你喜欢颜体、欧体还是柳体?颜体法度森严、点画有力、结构稳健;欧体字形修长,平正之中却也可见险绝;而柳体笔画瘦劲有力,俊俏有神。”
梅疑雪听完,见孟斯筠这么认真的讲解,皱了下眉头,“我当初临摹的是柳体。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不过,我其实对书法的兴趣也还好啦。”
孟斯筠一愣,倒是她忘了来的目的了,但是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她讪讪一笑,“知道了,你把《玄秘塔碑》拿来吧。”
梅疑雪不知道孟斯筠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把字帖拿了过来。
孟斯筠也曾练过柳体,此次对着它临摹也感到分外熟悉,她一边埋头写着,冷不丁地就说出一句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反正我和我哥的关系已经鱼死网破了。”梅疑雪叹了口气,然后贴在孟斯筠耳边轻声道,“我现在只想找到个机会逃出去。”
孟斯筠认认真真地写着,压低声音道,“有时候鱼死网破只会使自己陷入绝境,不如暂时妥协。”
两人此时此刻的样子倒真像是在认真研讨书法。
梅疑雪一听,怒了,声音也有点压不住,责问道,“斯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斯筠临摹完一个“故”字,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会儿,才笑着道,“我的意思是左右结构的字两边要互相妥协,互相映衬,这样才会和谐。”
然后声音压低了,道:“所以你暂时对段玉裁不要这么抗拒,对他妥协,让他感觉你慢慢开始接受他,便可获得更多的时机逃走。”
“可是他都限制我外出了,如果我外出,要么他陪我,要么保镖跟着,我要怎么逃”梅疑雪轻轻道,满是无力之感。
“婚礼也许是个契机。”
“你要我跟他结婚?”梅疑雪惊呼,一不小心声音就太大了。
孟斯筠看这并没有帮梅疑雪逃跑之意,也不再压低声音,写字的笔也停了,一双澄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梅疑雪,丝毫不带犹豫地说,“是的。”
梅疑雪看着孟斯筠,也慢慢静下心,思考孟斯筠所言,确实,她想要逃出去,只有降低段玉裁的疑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主动要求妥协,并提出结婚这一要求。况且婚礼的场合不一定要定在段家,可以定个酒店,那么就一定有漏洞可以使自己逃走。
可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下自己。梅疑雪咬住嘴唇,叹了口气,也罢,为了终生幸福这点时间又算什么?
孟斯筠见梅疑雪不再说话,知道她已经有了想法,也不逼她,只是自己临摹柳体。梅疑雪良久才开口,“好吧,确实如今跟段玉裁在一起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来写写看吧。”孟斯筠停下笔,将毛笔交由梅疑雪手上,温柔地道,把这教学的样演的十足。
然后孟斯筠拉近梅疑雪,狡黠一笑,贴着耳朵轻声道,“演戏要演全套。”
梅疑雪接过,朝着孟斯筠笑了笑,“知道啦。”开始认真地临摹着。
孟斯筠坐在旁边看着,偶尔会在一旁指点一二。
两人维持这个模式一直到中午十二多点。罗叔敲了敲门,歪腰恭敬道,“小姐还有孟姑娘,午饭时间到了,老爷让你们去用膳。”
孟斯筠刚想拒绝,却被梅疑雪热情地一把拉起,“走吧走吧,我肚子也正好饿了。”无奈的孟斯筠只能陪同梅疑雪来到餐厅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段玉裁还有段父段母已经坐定。也不知道梅疑雪是有心还是无心,把孟斯筠夹在她和段玉裁二人中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孟斯筠有些尴尬,但还是礼貌地跟段父段母还有段玉裁一一打了招呼。段母是个法国人,一头金色的卷发,碧眼、深刻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端坐在那极为优雅美丽,不可侵犯。孟斯筠还是有些惊讶,不过也能理解为什么段玉裁长相的不同了。
段玉裁看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孟斯筠一眼,他刚刚确实调了书房的监控看了一会儿,发现孟斯筠确实只是跟梅疑雪谈论书法。心头那根弦也松了几分。
段母慈爱地朝着孟斯筠笑着,舀了一碗汤递给她,“听你是疑雪的朋友,还会书法?对了,你叫什么?”
“谢谢伯母,”孟斯筠站起身,感谢地对段母鞠了一躬,然后双手接过,道,“我叫孟斯筠,书法这东西只学得一点皮毛。”
“诶,老头子,”段母亲昵地唤着段父,“斯筠不就是孟竹的字嘛?怪不得孟姑娘的画里面有孟竹的影子,估计其父母是孟竹的粉丝?”
“嗯,”段父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赞许地看着孟斯筠道,“你那幅画,今早疑雪拿给我们看了,真的不错。哈哈,没想到儿辈也有这种能人。”
孟斯筠疑惑地看了梅疑雪一眼,梅疑雪无辜地眨眨眼睛,“就是你送给云隐那幅啊,我拍下来了。”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相册,第一张就是孟斯筠的作品。
段玉裁自然也看到了,不禁蹙眉,掩下疑虑,安静地在一旁吃着饭。他记得孟斯筠不曾学过这些,若说是失忆的几个月内学的也太过玄幻。
莫非……他深深看了一眼孟斯筠,确实跟以前的孟斯筠判若两人,无论是行为、语气、气质,还是那幅必须要几年功力才能画出的画。
也许不是失忆,而是……换魂?
孟斯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伯父伯母若是喜欢,我便再画几幅,改日送上府。”
段母笑呵呵道,“好呀,我早就觉得书房的墙壁还缺了点什么,你送画过来再好不过。”
“伯母,我看你们书房里挂着‘晨钟暮鼓’四个大字,我看不如就以此作画,来个映衬?”孟斯筠笑眼盈盈地提到。
“好啊好啊,诶呀,如果你是我媳妇就好了。”段母笑得合不拢嘴,差点冲上去抱住孟斯筠,眼旁的笑纹都能数的出来。
这话一说,孟斯筠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段父表情微冷,“胡说什么!人家孟姑娘是疑雪的朋友,跟玉裁有什么关系!”
段玉裁也表示不赞同,眉毛紧紧地蹙到一起,不悦道,“妈,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段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梅疑雪,然后委屈地低下头,不服气地说了句,“哼,斗不过你们。”
谈话就这样冷了下来,这一顿饭吃得很是意兴阑珊。
作者有话要说:
豪门狗血剧正式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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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台戏 段公子的执念(6)
孟斯筠从段家出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本来还要被段母和疑雪留下来吃晚饭,被她给回掉了。她真没想到段母竟然这么能聊。
出去后,发现段玉裁此时换了件西装,站在门口等她,他身后停着辆车,她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
“我妈嘱咐我送你回去,”他无奈道,又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才说,“顺便问些问题。”
这种好意孟斯筠当然不会拒绝,她笑了笑,“替我谢谢伯母,她真的太热情好客了。”
“上车吧。”段玉裁拿过孟斯筠手上的东西,帮她打开车门。
孟斯筠回了句“谢谢”,十分坦然地坐了上去。
段玉裁也坐上驾驶座,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国画和书法这么厉害了?还知道‘晨钟暮鼓’的来源和寓意?”
孟斯筠怔了会儿,确实她能骗得过玲姐、顾笙鸣、云隐这些对原身不甚了解或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的人,但是却怎么也骗不过段玉裁,她一时不知道有什么借口可以搪塞,只能低下头保持沉默。
“你到底是谁?”
段玉裁的声音很是低沉也很有磁性,独具男性魅力,此时此刻却恰若一颗石头重重地压在孟斯筠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只好瞎编了一个理由,“好吧,其实我是来自几百年前的魂魄,听闻孟小姐有冤屈,来替她复仇的。”
段玉裁被说笑了,“她跟你说过她有什么冤屈?你又要向谁复仇去?”
孟斯筠装作一脸悲愤地看着段玉裁,惋惜道,“诶,可怜的痴情种。明明自己为情而死,所爱之人却嗤之以鼻。”
“可我记得那个时候孟斯筠受伤是因为吊威亚没做好安全措施,腿部受伤。生命也没有垂危的迹象,你这个说法并不成立。”
孟斯筠成功地被噎住,静了会儿。
“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吗?”恰逢红灯,段玉裁刹车停住,转过身,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极为专注地盯着孟斯筠看。
孟斯筠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头微转,避开这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孟竹。”
“宋代那个才女,孟竹?”
“嗯。”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时光静止。段玉裁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缓缓道,“我信你。”
“为何?你不会觉得这很荒诞?”
“但是却可以很好地解释这一切。”段玉裁见绿灯起,一边启动车,一边说道,“我会保密的。”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孟斯筠呵呵道,“谢了。”
“你下周六试镜准备好了吗?”不知道想到什么,段玉裁努力憋笑道,“对了,你演自己,也不需要准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