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点出名, 接待使臣这活儿可不好干,她忙出列推辞,“臣觉得不管论学识还是口才,都是晋老比臣更为合适。”
皇上赞同的点头,目光在殿内众臣中扫过,却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皱眉问道:“晋老呢?为何今日没来上朝?”
一直站在龙椅旁垂眸安静的殿中省闻言出声提醒,“陛下您忘了,晋老前天派人来跟您递折子告过假,说身体抱恙恐难上朝,您当时许了的。”
蒋锟钧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沉吟片刻,看向左相,“晋老身体不适,这件差事只能交付与你。”
“大蒋与北疆交战多年,百姓吃尽苦头,若是这次她们求和态度较好,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与其共修秦晋之好。”
左相听的心头一跳,皇上话里的意思是既然北疆有意议和,那就好好款待,既要让北疆使臣看到大蒋的繁盛和财力,也要透露出有议和的倾向。她这个接待使臣的人,要负责告诉北疆,不管议和与否,大蒋从不畏惧。
退朝之后,左相眉头紧皱,觉得先前在东宫跟太女商量的事需要从长计议重新算计,毕竟北疆皇女若是在大蒋出事,便是她的责任。
本以为这差事就算不落在蒋梧阙的头上,也会落在她老师晋老手里,谁成想晋老两天前就告了病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可若是说巧合吧,时间把控的又太好,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就这个节骨眼上她病了。可若是说有意躲避麻烦也不太可能,毕竟北疆求和的事情她也是昨天才知道。
相比朝堂上的算计争论,八王府里倒是和谐热闹的很。
封禹握着一杆银枪在院中舞动,府里诸多小侍并排坐在廊下台阶上托腮观看,时不时拍手叫好发出惊叹声。
八殿下先前哪怕身强体壮时也未曾在府里舞枪弄剑过,如今见到主君动作行云流水,身着劲装清新俊逸,众人顿时看的移不开眼睛。
蒋梧阙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不由倚在椅背上挑眉。推轮椅的十五抬手抵唇重重的咳了一声,唤醒那些看入迷的小侍。
见到蒋梧阙回府,小侍们忙一骨碌站起来,心虚的低头冲她行礼,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封禹一眼。
封禹顺势收回银枪递给身旁下人,拿起托盘上的巾帕擦额头上的汗,边朝蒋梧阙走来边说道:“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在晋老那里吃饭。”
白色收身劲装,将封禹身形完美呈现,腰封收紧,腰肢劲瘦。封禹常年习武,所以蒋梧阙知道那瞧着虽纤瘦的腰却韧劲十足,不像一些闺中男子,腰力绵软,一眼望去都怕被风吹折,哪里像封禹,能在书案上仰躺半个时辰……
封禹看蒋梧阙盯着自己的腰不说话,还以为腰带开了,低头确认了一遍,这才狐疑的抬手在蒋梧阙面前晃了两下,出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蒋梧阙忙收回神,总不能说自己光看着封禹的腰心里就生出燥热,“没事,我就是觉得你若是个女人,定会惹出一身的风流债。”
瞧瞧府里的那群小侍,瞧见封禹比瞧见她这个殿下还要高兴。
封禹一笑,“我若是个女人,身心都属于沙场,才不会在温柔乡里留恋,更不会有风流债。”
蒋梧阙挑眉,“你若一心为国,那我该当如何?”
封禹看了蒋梧阙一眼,她神色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抬起,天生带笑的嘴角往上翘着,唇红齿白眼眸转动,是副勾人的模样。
封禹想我要是女人你若是男人,我就把你娶过来天天关在屋里做那羞人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太臊得慌,而且蒋梧阙听见怕是会恼,封禹微微红着脸垂眸不敢看她,眼神瞥向别处,“哪有那么些若是。”
蒋梧阙伸手,食指勾着封禹的腰封,把他扯过来抬手捏了把他发热的脸,算是不予以追究放过他了。
封禹抬手捂着被她扯过的腰封,觉得蒋梧阙刚才指尖似乎从他腰上划过,他小腹微收骨头发痒,看着蒋梧阙被十五推远的背影红了耳根。
他若是真是个女人,面对着蒋梧阙怕还是会把持不住的想和她亲昵。
“老师说北疆求和动机不纯,这差事不好做,”蒋梧阙抬手倒茶抿了一口,说起今天出门办的正事,“她这才躲滑装病。”
“这次派来求和的人若是北疆太女亦或是只有使臣,那两国当真有可能议和停战,可惜来的是耶律棋。”
蒋梧阙笑着摇头,“这三殿下在北疆处境与我在大蒋相同,都不受宠。”耶律棋这次怕是被北疆太女算计了这才被迫来大蒋。
对于北疆太女来说,议和只是个幌子,毕竟封老来信说驻扎在边境的北疆将士们近日动作频繁但并无撤兵的打算。
北疆一方面不撤兵一方面又派皇女来议和,这自我矛盾的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议和是假,想借此机会麻痹大蒋。
“老师和母亲都说让你近日少出门,尽量减少跟北疆使臣的接触。”蒋梧阙看向封禹,“上次你把太女送来的两个人卖了,她心里怕是憋着气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难保不会利用这次的事情算计你。”
别的不怕,就怕北疆议和是假封禹又被安上跟北疆人交往过密的罪名。
封禹眉头微皱,蒋梧雍现在还只是太女,若她将来坐上那个位子,封禹相信她绝对能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本来没做过的事情封禹从不畏惧也不怕被人捏什么把柄,可事实上她和蒋梧阙都跟耶律棋妻夫接触过,这罪名若是真盖上来,也不算空穴来风。
蒋梧阙端起手边茶盏递到封禹嘴角,湿润他抿着的唇瓣,“耶律棋若是不傻,应该知道交代自己的夫郎要怎么说话,你别担心。”
封禹接过蒋梧阙手里的茶盏喝了口茶,才将种种思虑压下去,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茶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蒋梧阙递过来的是她的杯子。
耶律棋来的很快,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位北疆使臣。自古有规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她们是来议和。
左相带人出城迎接,为表示对北疆使臣的欢迎,皇上命人在宫内设宴款待,极尽奢华彰显财力。
蒋梧阙作为皇女自然要出席宫宴,带着主君封禹坐在太女对面。
“见过大蒋的陛下。”耶律棋带着使臣站在殿内,朝坐在中间的蒋锟钧行了一个北疆礼。
蒋锟钧出声赐坐,耶律棋示意手下把带来的礼物奉上,学着大蒋口音文绉绉的说道:“小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诸位大臣虽不一定能瞧得上北疆送来的礼物,可对于她们求和的态度觉得尚且可以,蒋锟钧面前不显,心里却是颇为满意。
众人落座之后,奏乐响起舞者踏着拍子甩袖入内。酒宴过半,耶律棋举杯敬了皇上一杯,第二杯敬给太女。
太女端着酒盏,笑着看向耶律棋,友善的问道:“听闻令夫郎也来了大蒋,怎么今晚没跟着过来?”
蒋梧雍一张口耶律棋就有些反感,“他水土不服留下来休息,晚上就没能跟我一起过来。”
太女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余光瞥向封禹,见两人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才意犹未尽的收起心思,说道:“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到时候街上热闹无比,殿下若是有兴趣不妨带令夫郎去逛逛。大蒋民风开放,对男子出门并无束缚。”
耶律棋将手中酒盏敬向她,一饮而尽,“多谢太女殿下告知。”
皇上听两人聊起中秋,就出声对蒋梧雍说道:“三皇女若是有兴趣,你那日不妨与她一起。”带她去看看大蒋的繁荣。
“孩子遵旨,不过,”太女眼珠一转,瞥向蒋梧阙和封禹两口子,说道:“北疆男子性子多数豪放,若是让孤的主君陪伴怕是不太合适,妹婿在边疆生活多年,对北疆多少有些了解,可能会跟萧主君有话聊,不如那天八妹也一起去吧?”
蒋锟钧觉得太女说的不无道理,当下看向蒋梧阙,问道:“老八,你看如何?”
蒋梧阙勾唇应道:“孩儿遵旨。”
第39章 耶律棋
中秋赏月饮酒吃月饼, 太女做东招待北疆皇女, 早已命人在最好的酒楼定下位置, 推开房间窗户,垂眸可见街上热闹一览无余,抬头则是皓月当空星海密布。
太女和蒋梧阙早到片刻, 两人对面而坐。太女瞥了眼蒋梧阙的腿, 故意问道:“今日这般热闹, 老八你怎么不带着妹婿去街上看看?他常年居住在冷清的边疆,怕是没见过京中的中秋吧。”
蒋梧阙笑着说道:“封禹与我都不爱看热闹, 没什么好逛的。”再说街上人流涌动,她坐着轮椅不方便。
蒋梧雍可不就是想听这后半句话吗?可惜蒋梧阙偏不随她意。
封禹垂眸,倒了杯茶递到蒋梧阙手上, “妻主说的对, 我不甚喜欢出门。”
这两□□唱夫随的模样让太女作呕,顿时没了半分交谈的欲望。
屋里没能沉默太久, 就有小二轻轻推门进来,对身后的人说:“就是这里,两位请。”
耶律棋率先抬脚进屋, 手里拿着糖人的萧元宝紧随其后,扭头用大蒋的话对引路的小二说了句, “多谢。”
耶律棋一进来就冲太女拱手, 说道:“大蒋街上果真热闹, 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一路走来街边美食如云, 街旁茶馆酒肆皆有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说完又朝蒋梧阙抬手,算是打个招呼,“八殿下。”
萧元宝捏着手中糖人,目光往封禹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安静的坐在耶律棋身旁也不说话。
太女既然想从萧元宝和封禹身上做点文章,又哪里会这么轻易的绕过他,“听闻萧主君来到大蒋水土不服?现在可曾觉得好些?”
萧元宝抬手福了一礼,“多谢殿下关心,好多了。”
“好了就行,”太女抬手一指封禹,说道:“我这妹婿常年居住边疆,对北疆多少有些了解,孤和你妻主聊天喝酒,你不如过去同他说说话?”
萧元宝闻言抬头看了眼封禹,封禹也在看他,心里不由担心向来自来熟的萧元宝会说错话。
谁知萧元宝却是摇头婉拒,在太女愣怔的目光下,说道:“封少将军的名号,哪怕我这个不出门的男子也知道。我喜好的东西怕是和他不同,可能没什么好聊的。”
耶律棋见太女眼睛微眯,忙开口说道:“殿下莫要生气,我这夫郎一向说话直接性子率真,若是说错了什么,还望您和封少将军海涵。”
蒋梧阙摆手,“令夫郎性子直接倒是让人欣赏,至少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她瞥了眼太女,“笑着问道:是吧皇姐?”
蒋梧阙作为封禹的妻主都没生气,她这个皇姐更是没有生气的理由。三人端起酒盏,各怀心事的饮完一杯酒。
封禹垂眸坐在蒋梧阙身旁替她倒酒,萧元宝则是盯着面前的美食大快朵颐。
酒楼灶房里有一灰衣小厮扮做小二溜了进去,出声催促大厨,“上等房里的那几位客人点的菜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那几位。”大厨抬手用胳膊抹掉额头上的汗,转身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快端过去吧。”
“好嘞。”那小二展颜一笑,露出嘴角的两个酒窝和那半颗虎牙,可惜众人都在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并未在她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自然没看清她是何模样。
小二转身端着盘子欢快的出去了。
可没过多大会儿,又有一个小二进来,眉头不满的蹙起,望向油烟弥漫的灶房,站在门口叉腰问道:“这菜怎么那么慢?要知道上等房里坐着的那几位可不是咱们酒楼能得罪起的,你们别忙着做旁人的,先把那屋里点的菜做出来再说,我这都等半天了也没见着一道菜出锅。”
大厨闻言一怔,握住大勺转身看她,瞪着眼睛呐呐说道:“刚才不是已经有人把菜端走送过去了吗?大伙儿可都瞧见了。”
“对呀,我们都看见了。”
听见灶房里的众人都这么说,小二才狐疑的抬手挠了挠脑袋,“那屋的客人不是我负责的吗?还是掌柜的等不及另外安排人了?”
小二心里惴惴不安,怕掌柜的误会自己偷懒月末要被扣银子,忙拿着空盘子跑过去解释,“我就刚才去了趟茅房,真没偷懒。”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算盘,闻言抬头皱眉看她,觉得莫名其妙,“我没安排人顶替你呀。”
“那…那送饭的人是谁?”小二脸色微白,额头急的冒汗,“若是个莽撞的,到时候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想起上等房里那几位的身份,掌柜的忙直起腰板,算盘也不打了,“你说的对,快去楼上那间房里看看,可莫要出了什么事。”
两人跑到楼上时,送饭的那个小二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桌上已经动过筷子的饭菜。
瞧见掌柜的连同小二面容着急的敲门进来,封禹皱眉问道:“怎么了?”
小二极力稳住心神却还是有些害怕,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耐烦的摆手说道:“行了,菜已经送到也没出什么差错,你们退下吧。”
蒋梧雍觉得不就是有马虎大意的小二把菜送错了吗,能出什么事,可蒋梧阙却是眉头微皱,看向桌子上的菜,问道:“刚才送来的那盘热菜,你们有谁动了筷子吗?”
封禹摇头,他才刚拿起筷子还没吃菜。萧元宝则是一直在吃零嘴,而太女在灌蒋梧阙酒,唯一动了筷子的人就只有耶律棋。
众人把目光看向耶律棋,惹的她一愣,那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脸色就是一变,抬手捂住突然绞痛的肚子,艰难的吐口,“这菜,有问题。”
掌柜的闻言脸色刷白,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这跟我们无关,小人就是个生意人,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菜里做手脚。”
太女脸色微变,一边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去查那个送菜的小侍,一边命人送耶律棋回宫去找奉御。
掌柜的缩着脖子跪在地上,余光瞥见太女难看的脸色顿时抖如筛糠,身旁的小二更是吓的几乎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