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娘娘搂着皇帝的胳膊:“好啊好啊!只是陛下要辛苦了。”
“所以朕才选在过节休息的时候,心无杂念的努力。《诗·大雅·烝民》中说,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这个‘事’指的是侍奉,这句话的原意是指为君王做事,但是也可以理解为‘为某一人做事’,至于做的什么事,嘿。
孙娘娘红着脸亲了他一口,她其实不怕钟馗,而且很喜欢看钟馗,只是找借口撒娇而已。本来觉得陛下很有威严,看两眼钟馗,再看陛下,陛下很俊朗呐~
宣德帝愉快的摸小手,孙皇后的手保养的非常好,非常细嫩——她一丝冷风都吹不着,天刚冷下来,就翻出手闷子来用。
章守义站在待命,心中默念:□□,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陛下真有文化,天天努力生孩子这种事都能引用诗经中的话。
这温柔旖旎,又甜又香的气氛被扛着木杆冲进来的太子朱祁镇殿下打破了。
七岁的太子殿下非常稳重,没有蹦蹦跳跳,因为他又胖了不少,根本蹦不起来。他举着手里一把个木杆:“父皇,咱们去锤丸,折柳好不好?”放假啦放假啦!不用上课啦!开心!
锤丸是一种古老的游戏,用一种类似高尔夫球杆的东西,把一颗小球球打到地上的洞里去,始于唐朝。折柳就是射箭的雅称,由‘百步穿杨’演化而来。
宣德帝最喜欢打猎和游戏,开心的答应:“甚好!”
孙娘娘瞪了一眼儿子,真会破坏气氛:“外面太冷了,咱们在屋里投壶吧。”
射箭、马伎、棰丸、投壶,这都是《明宣宗行乐图》上记载的游戏,宣德帝本人很会玩。
孙皇后虽然不会射箭,也会骑马,跟善于锤丸和投壶,甚至常常能胜过皇帝,这也是感情好的一个原因。先前哪位胡废后就非常正经,举止庄重、无媚顺态,不仅不跟皇帝嬉戏游玩,还常常劝皇帝不要沉溺于游乐。皇帝表示:去你的~
在宽阔雄伟的大殿中摆着一只壶,王尚宫捧着一把箭,章守义和郭守仁牵着一条红丝绳,单膝跪地,让红丝绳离地一尺高。
太子问:“父皇,母后,咱们赌点彩头好不好?”
帝后都是会玩的,孙皇后仔细想了想:“好啊,你若输了,就在我宫门外堆两个雪人。”
宣德帝想了想:“你若输了,彩衣娱亲。”
穿上花衣服拿上拨浪鼓满地打滚,逗你娘开心。
太子嘟嘟嘴:“好吧……儿子要是赢了,你们给我什么?父皇,我想要一条猎狗,母后,我想要那个叫万贞儿的宫女。”
小孩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没有得到,就会耿耿于怀。
王尚宫和章守义一起笑了起来,殿下还惦记着呢,要不是万贞儿依然是个毛头小子的造型,他们俩都得以为这是被美色所迷。但是嘛,万贞儿是挺喜气,好玩,可是算不上美色。
宣德帝诧异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你们笑什么?”
太子不等二人开口,就说:“没什么内情,儿子想看宫女打架。”
宣德帝皱了皱眉,嗔怪道:“胡闹!你让小火者摔跤戏耍,还算可以,让宫女打架则不同,叫外臣听说了,要责怪你沉溺于女色。”
王尚宫和章守义笑的更严重了:“陛下放心,万氏如今只有四岁,过了年五岁,长得方头大耳,没什么美色。”
宣德帝:“哼,外臣知道什么!是女娘就不行。”
拈起一支箭,瞄了瞄准,咻~走你~
孙皇后开心的鼓掌:“中了中了!”她亲自斟了一杯酒,捧在皇帝面前,皇帝就着她香软的小手喝了。
皇后也拈起一支箭,咻,走你~
宣德帝哈哈大笑:“中了!”
太子殿下不开心的拈起一支箭,咻~也中了。
红线往后一米,距离更远一点。
又玩了几轮投壶,轮到太子出手。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一个宫女跑到门口:“陛下万岁,娘娘千岁,外面宫女们打起来了。”
太子连箭都忘了扔,急匆匆往外走。
看热闹去!
☆、第10章 俺们山东好汉功夫练在八年上
太子跑出坤宁宫正殿,停下脚步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眼前并没有打成一团的宫女啊:“宫女们在哪儿打架?”
正在看热闹的金英想起殿下一直以来的心愿,连忙跑回来,看见殿下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他连忙招手:“殿下,这里这里!宫女住在角落里。”
太子扶着腰带,大步走了过去:“在哪儿在哪儿?”
宫女撑着帘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章守义扔下红线,跑到门口拿了太子穿的狐皮大氅追了出去。
小孩子怕热,刚刚玩游戏的时候脱了两件外衣,只穿着嫩黄的箭袖长衫,箭袖外是一件石青色的团花褂子(请理解为长马甲),这要是让冷风把汗拍着了,一定会生病。
宣德帝站在门口看着蹿出去的儿子,有些不开心:“太子过于活泼,一点都不稳重。”
孙皇后走到他身边,看着活泼可爱的大胖儿子,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呢,再长大一些就好了。”陛下你打到一只狐狸还兴高采烈的大叫呢,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何必稳重到一动不动。我儿子多可爱啊!
门外很冷,她一直只穿着室内穿的衣裳,出门时穿的披风太厚太暖和。孙皇后只觉寒风刺骨:“阿嚏!”
“快回去,外面太冷了。”宣德帝连忙搂她回去,刚一转身,自己鼻子一痒,也情不自禁:“啊啊阿嚏!”
王尚宫赶忙过来递手帕,又吩咐小宫女:“去,叫膳房煮三碗红糖姜汤送过来,一碗放桂花。”
“是。”
王尚宫和郭守仁都围上来,伺候各自的主子穿衣服,穿上披风、大氅,戴上观音帽,踹上手闷子。然后他们俩用三十秒时间穿上厚衣服,跟在皇帝皇后身边,一起出去,追过去看太子。
太子跟着金英快步走过去看,几乎走到坤宁宫的墙外,又顺着夹道走过去,见到一个低矮而朴素的小四合院。
太子情不自禁的吐槽:“这儿不是养狗养猫的地方吗?母后这儿还有这种破地方?”
章守义追上来,用狐裘裹住因为兴奋而不觉得冷的太子殿下,也悄悄的跟在太子身后。
金英住的也是这样的小院,只是殿下从来没看过,贵足不踏贱地。他笑嘻嘻的说:“猫狗小宫女是一家。”
太子不在说话,他已经听见前面的喧闹吵杂,那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小孩子嘴里吐出从父母口中学的污言秽语:“***”
“**!”
“直娘贼!”
“万贞儿你偷东西还打人!呸!外地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两扇木门时不时的打开一个缝,随即又关上。
里头连哭带叫、连骂带摔摔打打的声音,乱成一窝鹌鹑。
院子里站着好几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都在惦着脚尖看热闹,窗口下趴着好几个。
太子:“嘘,你们俩都别出声。”看人打架最好玩了!
他惦着脚尖慢慢接近窗口,显而易见,偷听和潜行两样技能都很生疏。
章守义都快没眼看了,他伺候的主子不多,只有帝后两人,两人都不会做这样胡闹的事。不成体统。
太子站在窗口,堂堂正正、威严霸气的伸出胖手指,戳破了窗户纸,然后趴在上面看。
屋内的情景令他吃惊!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在和谁打架,穿着红棉袄的小丫头们厮打成一团,轮着王八拳瞎抓瞎挠,拳打脚踢。
有一个满地打滚,一个蹲在桌子上骂街,还有两个抱在一起蹲在墙角大哭。
太子嘀咕道:“一丝章法也没有,不如看小火者摔跤。”
两个宫女商量了一声:“咱们把她按在地上打。”“对!”
万贞儿累的满脸通红,一身是汗,头发被抓乱了,脸上也被挠红了两道。
两个七岁的宫女真抓着她往地下按,嘴里头骂着她偷东西,是个贼。
万贞儿用双手架着她们俩,挣扎间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抬脚,瞄着她裙子之下大概是腿的位置,狠命的踹了一脚。“俺踹死你!”
然后这个宫女就抱着腿坐在地上,嗷嗷哭。
她的膝盖被人从正面踹了一脚,剧痛。
另一个宫女一见同伴受了伤,也觉得心虚,哈着腰,起来也不是,继续使劲也不是。
万贞儿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双腿蜷起来向上一蹬,揣在宫女肚子上,把她踹出去三米远。
太子大喝一声:“好一招兔子蹬鹰!”
传说中鹰要抓兔子的时候,兔子就会转过身来,肚皮朝上,用健壮的后脚揣在鹰的双腿之间。啧啧,厉害了。
万贞儿瞪大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一个人影,刚才是好几个。嗯,不管她。她跳起来,抓着在墙角哭的宫女,使劲踹了两脚,又拎着她的领子往门外头拖:“凑不要脸!说俺偷你们钱!你们数来数去只有十几枚铜钱,俺偷那玩意做啥!偷了俺的银子,还诬赖俺偷你们的东西,还一起来打俺。俺告诉你,俺们山东好汉功夫练在八年上!”
是的,万贞儿听过山东快书《武松打虎》。
太子抠着窗子上的木条:“噗哈哈哈哈哈……”八年上,她够八岁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