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这是我女儿,公爷这是我女儿......她才四岁啊,不懂事跑出来找我了....”
  “公爷,我的女儿受伤了.....我的女儿...”
  秦潭公收回视线,看向陈盛,接着道:“直到我看着看着,他的狠厉让我惊讶。”
  陈盛道:“这世上还有能让秦潭公你惊讶的狠厉?”
  秦潭公神情依旧温和,如他们这般地位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言语而悲喜怨怒。
  “不一样的,我狠厉是有原因有目的。”他道,“而他的狠厉只是为了狠厉,是要告诉世人他就是作恶他就是让人害怕,这不是人生的意义,除非为了掩藏真正的人生意义,我就回想过去,我做的事有什么纰漏,然后才想到这个可能。”
  他面色似乎追忆。
  “那时候你与宋元相见大概三个月后吧,我基本就确定了。”
  这里的相见自然是指坦诚相见。
  陈盛也带着几分追忆,思索,道:“那就是事情发生的三年后,梁凤给我递来一个消息,然后再与我引荐宋元。”
  三年后不算最初,但那时候却又是他们做事的开始。
  从那时候起他确认了秦潭公的罪行,先帝和皇后的死亡真相,大悲大怒,又见到了幸存的宝璋帝姬,大喜。
  从那时候起宋元不再是一个人,藏在心里的秘密终于有了人可以分享共守。
  从那时候起他们开始筹备怎么保护帝姬,怎么铲除秦潭公,怎么让宝璋帝姬归朝,拨乱反正。
  从那时候起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
  秦潭公说一直都知道你们,这个一直就是初始,你们就是他们所有人。
  陈盛坐在椅子上,忽的想笑,所以这么多年他们的谨慎小心全是笑话?不过,不对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抓了我们。”他道,看向秦潭公,“杀了宋元杀了宝璋帝姬,一了百了。”
  何至于到今日。
  秦潭公温和的脸上浮现笑意,道:“那是因为被救走的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陈盛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她是假的,又何必在意。”
  秦潭公道:“因为我先前犯过疏漏,所以我这次想的多了一些,而且有些事我也不确定,比如当时黄沙道五蠹军跟宋元皇后是否同谋,所以不能贸然杀了宋元和宝璋帝姬就了事,万一你们又奉那个孩子为真呢?真真假假的,总是你们说了算。”
  他轻轻敲着膝头。
  “所以我要等一等。”
  陈盛觉得有些滑稽,要这么说来,他们的做法的确是对的,有薛青为替身,宝璋帝姬的性命就得到了保障。
  这么多年来宋元和宝璋帝姬,还有他们能活着都是因为薛青。
  “但让我又意外的是,那个孩子竟然藏的很好。”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们做的周全,后来发现并不一定是,毕竟很多时候你们有故意引导要让那孩子被发现。”
  “那孩子没有被发现,应该是五蠹军与你们有一部分隔断。”
  “然后我以为是五蠹军做的周全,后来发现也不仅仅如此,尤其是我的人莫名其妙的不明不白的死去,有些事也不是我了解的五蠹军的做派。”
  “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秦潭公看向陈盛。
  “也许是那个孩子自己藏的好。”
  ......
  ......
  那个孩子自己藏的好,陈盛默然,或者说那个孩子没有藏。
  很多事她都站在人前,光彩夺目,嗯,这样反而晃了他人的眼看不清看不到她了。
  大隐隐于市就是这样吧。
  不过他先前并没有想过她自己做了什么,而且就算想到了,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秦潭公道:“那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什么意思?陈盛看向他。
  “比如那就可以看看这个孩子的狠厉能到什么地步。”秦潭公道:“尤其当她得知自己不是大人物,而是个该死的小蝼蚁的时候。”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陈相爷,你看,现在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义
  现在,宝璋帝姬如他们所愿归朝,但那个替身也宣称了自己是宝璋帝姬,并且在民间掀起了浩大声势。
  一切如他们所料,一切又不如他们所料,现在则明白了,原来只是如别人所料。
  那么从这个意思来看,薛青真是秦潭公一党?从什么时候?也是一开始?还是得知自己不是宝璋帝姬之后?
  陈盛端起茶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入口凝涩。
  “薛青不会被你说服。”他又抬起头,眼神平静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与虎谋皮的事不会做。”
  秦潭公道;“相爷你误会了,她没有与我来往,我也没有去说服她,或者说现在还没有说服她。”
  果然是没有啊,陈盛心里松口气,他就知道薛青这个孩子不会这样做,旋即又苦笑,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欣慰?薛青现在做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秦潭公道,“当然,我稍微助力了一下。”
  陈盛默然一刻,道:“让黑甲卫假装刺杀宋元栽赃与她吗?”看着秦潭公,“那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被逼的。”
  秦潭公道:“没有绝对的选择,相爷,人这一辈子都是被逼着做选择的,从被逼着生出来那一刻。”他探身自己斟茶,将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手中的茶杯,“当面临选择的时候,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所以薛青可以选择跪在你们面前锦衣美食荣华富贵,但却选择了跟你们对着干,相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陈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秦潭公微微一笑,道;“因为不服。”
  “那次牢房认罪,你是认给她听的。”
  陈盛道,原来事情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样来看,当时有些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秦潭公的认罪的确是有些太容易。
  “你觉得你这个叫坐山观虎斗?然后再扶一个假天子继续执掌天下?”陈盛道,“你这山坐的太实在了吧?”
  秦潭公已经俯首认罪,弑君罪名昭告天下人人皆知,如何再执掌天下?如何让人信服他扶持的天子?
  秦潭公握着茶杯,道:“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要事情做成了,假的都成真的了,那真的当然也可以变成假的。”
  “比如就按照薛青说的宋元窃国来解释。”
  “宋元本来就是个恶人,这些年权盛,所以想要将我取而代之,想要霸占朝堂,想要欺天,借着自己是黄沙道人然后做出一些把戏,编一出皇后托孤欺骗天下人,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同党汲汲营营。”
  “薛青和我,薛青可以是真的,而我去黄沙道其实是为了救皇后,至于认罪,是识破了宋元的阴谋,舍身污自己,宋元不也是这样解释自己作恶的。”
  “证据证人也都好说,只要事情做好了,民众自己都能替你解释。”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这件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寥寥数语让事情已经无可阻挡,结果已经注定,却又一语随意拂开,还有什么目的?他还想如何?
  陈盛看着秦潭公。
  秦潭公看着他,道:“目的不是结果,是意义。”
  “这件事,这个意义都很简单。”
  “我就是要看看,天是不是容我这样做,我也要让先帝看看,就算我让他的女儿活着,老天爷也不容她。”
  什么?陈盛凝眉,这算什么目的?
  “我一开始是想抓住那个逃走的孩子,但后来觉得这盘棋可以另外的玩法。”
  “我抓你们,杀你们,放过你们,看着你们惊,看着你们怒,看着你们悲喜,看着你们择选。”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六月的天气里陈盛彻骨寒。
  秦潭公看向陈盛,眉眼温润,嘴角浅笑。
  啪的一声脆响,如同棋子落盘。
  “看,就算让你们活着,你们也是下了一盘死局。”
  秦潭公手里的茶杯捏碎,大笑起身。
  疯子!
  陈盛站起来,喝道:“你说什么意义,说什么天不容,先帝还不是你杀的,今日这一切还不是你亲手推动的?”
  秦潭公笑声不绝没有理会人转身向外走去。
  “秦潭公,你以为这样你就为所欲为了吗?别忘了,皇寺四大师”陈盛道。
  话音未落,秦潭公的笑声停下。
  “陈相爷,说到皇寺”他道,人转过头来。
  皇寺怎么了?陈盛撑着桌面的手颤抖。
  秦潭公却没有说下去,而是道:“你知道先帝为什么会死吗?”
  先帝?
  “当然是被你杀了。”陈盛喝道。
  秦潭公看着他笑了笑,道:“陈相爷,你如此忠君,却对自己的君并不了解,你忠的不过是你自己罢了。”说罢一脚跨过门槛。
  身后传来陈盛的喝声。
  “秦潭公!你站住!”
  秦潭公拂袖,屋门没有关上,但身后的陈盛却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人向后跌去,再抬头,秦潭公已经在院子里施然远去。
  “秦潭公!”陈盛没有再追出来,他知道自己是追不出来也追不上拦不住的,“既然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你现在出来做什么?棋局不是已经定了吗?”
  没有回答也没有停顿,秦潭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夜色里的皇宫沉沉安静,死去的禁卫们的尸首已经被拖走,地上的血迹宫人们正在清理,新换的禁卫已经重新遍布。
  宫门前有侍卫上前手捧红袍玉带,秦潭公走近停下脚,皇宫门灯火的照耀下他温润的面容若有所思。
  “棋局是已经定了。”他道,“只是棋子还是有些意外。”
  他默然一刻,看向一旁,一旁侍立着十几位将领。
  “笃已经到了边境了?”秦潭公问道。
  一个将领俯首应声是:“他并没有往京城来,是真的向边境而去。”
  秦潭公收回视线看向宫门外,地上灯火明亮,天上夜色浓墨。
  “好胆。”他道,又转头看一旁的将领们,“你们回去吧。”
  将领们齐声应诺。
  夜色里的黄沙道城墙恍若分割线,这边灯火通明,外边夜色浓墨,这浓墨并非铺盖天地间,前方有不少地方如星辰跌落,闪闪发亮,看似杂乱但又界线清晰。
  这边是王烈阳等人的所在,那边是宋元拥兵所在
  郭子安心里默默的辨认,他现在已经能起身走动了,不顾夜色也要出来走走看看形势。
  “你说你伯父不肯留在这里,要跟着我娘他们去追笃大人。”
  身后有声音说道。
  “真是英勇啊。”
  郭子安闷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去,只是不想留在这里。”
  薛青一步跨过来,站在城墙边对着外边的夜色伸懒腰,道:“不通啊,我们这里难道还能比边境更危险?”
  对于郭怀春来说,有你在的地方自然是如此,郭子安心里道,念头闪过看向远处,微微皱眉,旋即得得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人到了城门下,城门前自有卫兵上前询问,能走到这里的显然已经验证过身份,很快对话结束,那兵丁抬起头看向城墙。
  “殿下,宋大人说要面见有话说。”他道。
  那日城门下对视后,宋元便与王烈阳争执指责,各自兵马对峙,这是自那日后他第一次提出要与她见面谈谈。
  薛青抻着胳膊,发出脆响,视线看着远处。
  “不见。”她道,“孤与此等背信弃义之臣没有话可说。”
  孤嘛。随心所欲。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城
  “不见?”
  宋元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屋子里的亲随也忙摆手,看着兵丁走出去把门关上。
  “大人,她不肯见面。”亲随道。
  宋元冷冷道:“可见奸诈。”
  那个薛青多奸诈大家现在已经见识的很清楚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怎么办?她不出来没有办法接近她。”亲随道,“王相爷催促兵马启程去边境,盯得很紧,虽然他调动不走,但我们也没办法调动去攻城了。”又俯身道,“京城里殿下已经启程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事,宋元的神情更加阴沉,又几分悲痛。
  “她不来见我,我就去见她。”他道,“我不会让殿下被她逼到这种地步,来见她这个东西!”
  亲随神情不安道:“大人,去黄沙道城很危险”
  那薛青知道危险不肯出黄沙道城,而他们进黄沙道城当然也很危险。
  宋元神情几分木然,道:“是我让殿下陷入危险,我必须解决这个危险,当年娘娘的火没有烧死她,那我就亲自烧死她。”转头看亲随,“去告诉王烈阳,我同意验证那薛青的血脉。”
  “我知道了。”
  王烈阳点点头,面前的兵丁俯身退下,身边的几个官员上前。
  “相爷,宋元他想干什么?”一个问道。
  王烈阳用浸湿的毛巾擦了擦脸,驱散燥热,道:“当然是想为帝姬殿下排忧解难,在帝姬殿下到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官员道:“他想怎么解决?还想杀人?”
  说到这个,大家就想到那日看到王烈阳收缴的火油筒,想到他们那晚就要被烧死在黄沙道城,顿时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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