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薛青可以呀,高手,天下还有比我更高的高手吗?”
  “虽然我是第一次来,第一次用你们当初告诉我的暗语,但保证万无一失,不会有人发现。”
  女声清亮回答的干脆。
  “还有啊,我认识你们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真的吗?你也被瞒着?”
  “我是在考完县试后才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张莲塘哦了声,道:“所以,你才突然离家跑了两次。”
  提到过往少年们都热闹起来。
  “对对,我记得,落水那次吧?说是什么抓鱼。”
  “还有骗人说去上学,结果被青霞先生找到家里揭破了,还骗了莲塘少爷。”
  薛青笑着点头,是的,就是那时候。
  “原来是要去京城报仇啊。”少年们感叹道。
  嗯,这个么,就永远是个秘密了,薛青含笑点点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女的?”有少年脱口道。
  话音落就被身边的同伴们抬手打。
  “你糊涂了不是。”
  “问的什么傻话!”
  “啊啊,我错了,我只是顺口”
  薛青哈哈大笑。
  “殿下,什么时候登基?”
  一番过往闲谈说笑中,有人问到了现在。
  薛青道:“应该是下个月吧。”看向张莲塘,“先前王相爷与我说了,选了三个日子,待钦天监再斟酌。”
  张莲塘点头道:“昨日选定了,十一月十三,这样殿下就能以天子身份主持冬至大典。”
  薛青嘻嘻一笑:“那我下个月就当皇帝了,要上朝了。”
  皇帝啊,室内的少年们从过往回到现在,看着在身边坐着的少女。
  他们,现在跟皇帝坐在一起啊。
  她做皇帝了,他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殿下要上朝主持天下了,我等更要继续好好读书了。”张莲塘道。
  薛青道:“是啊。”环视众人,“做官的好好做官,读书的好好读书,孤不负青霞先生教诲,你们也要不负青霞先生弟子之名。”
  这是她进来后说的第一个孤的自称。
  但奇怪的是,众人并没有觉得生分紧张。
  “我说过,我是在县试之后才知道我的身份。”
  “我们知知堂结社在前,当初为读书而立,便永为读书而存。”
  “我们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无心,我们求立。”
  “生民有难,我们求命。”
  “圣学旁落,我们求正。”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不管将来是为官还是为他业,知知堂是为读书而存在,吾等此志不改。”
  室内桌椅响动,在座的诸人都站了起来,神情不再无措拘束,肃重又激扬。
  “吾等此志不改。”他们齐声说道。
  薛青坐在圆凳上,看着高高低低的年轻人们,站起身来。
  “孤,此志亦不改。”她说道。
  繁华夜色的掩盖下,年轻人们的身影三三两两接连离开了书铺。
  “春阳啊。”
  站在书铺门口,薛青将披风系上,想到什么回头唤道。
  正接过店伙计递来的书卷的柳春阳看过来,迟疑间,薛青已经冲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柳春阳走过来低头看着脚尖道。
  “你回来的正好。”薛青靠近他,手拢在嘴边低声道,“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是吧,所以说,回来就是能帮忙,柳春阳嗯了声,感觉那女孩子更贴近,附耳低语几句。
  “记住了吧?”薛青说完,站直身子道。
  柳春阳点点头,看她一眼嗯了声。
  书铺门头悬挂的灯下女孩子微微一笑,柳春阳收回视线,将披风裹紧走开了。
  看着柳春阳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站在一旁的张莲塘道:“走吧。”
  薛青转头对他一笑,抬脚迈步。
  兜帽遮住的面容,二人一前一后相错一步穿行在夜市上,身后书童甩着袖子跟随。
  “上朝的事还不急吗?”张莲塘道。
  薛青道:“不急啊。”
  “连登基的日子我都比你先知道了。”张莲塘道。
  先前的对话啊,张莲塘还是那么细心,薛青转头看他,兜帽下眼睛弯弯一笑,道:“真不急,这些都是小事,就算我知道不知道,登基都是我。”
  那倒也是,张莲塘一笑。
  “莲塘哥你不用担心,现在我很多事都不熟,有人替我做事,挺好的。”薛青又道,对他眨眨眼。
  这没有什么啊,我只是不太熟,我看三次就好。
  张莲塘想到那时候邀请薛青参加蹴鞠,这个小个子就站在场边安静的这样说,然后,接下来的事都证明了。
  不熟的事,只要她愿意,她都会做好,无人能挡。
  那时候,他跟她也不熟,从没想过要为她做什么事。
  你跟我不熟,你要是跟我熟了,就会跟我要好,那小少年神情平静的说道。
  是的,跟她熟了就好,就没有人想要欺负她,或者不想,或者,不能。
  张莲塘一笑,抬手敲了下她的头。
  “走了。”他道,越过她向前而去。
  薛青抬手按住额头,道:“怎么什么时候都带着扇子啊?这大秋天的。”
  前方路口张莲塘停下脚。
  “还有一件事。”他想到什么转过头。
  薛青跟上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曲白曲大人,想要见您。”张莲塘道。
  您。
  薛青道:“为了陈盛么?”
  张莲塘点头没有再说话,这件事他不便也不能说话,更不能问薛青见不见,这一声您,相谈的不再是过往,身份也不再是同窗。
  薛青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他微微一笑。
  张莲塘亦是一笑低头转身,他要去的方向在另一边,刚迈步又被薛青唤住,转过身来,看到街口的路灯下薛青摘下了兜帽。
  这边已经离开了繁闹的夜市,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
  灯下少年女郎面容如玉,眉目含笑,青衫布袍,清丽出尘。
  “莲塘哥,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我如何?”她笑盈盈问道。
  上一次么?
  王家大宅,空中悬吊死尸,人仰马翻混乱之际,那一头撞在怀里的浓妆艳抹绚丽夺目的女子,张莲塘微微一笑,认真想了想。
  “现在好看。”他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说好
  听到张莲塘的回答,薛青咿了声。
  “我觉得应该是各有千秋吧。”她道,“不是应该说都好看吗?”
  张莲塘哈哈笑了,道:“你以前不好看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就不要挑刺了。”
  薛青道:“我以前哪有不好看?”
  张莲塘再次做认真想的姿态
  “好了好了。”薛青道,“服了你们了。”抬手拱礼。
  依旧是男儿的礼仪。
  张莲塘笑着亦是抬手一礼。
  “还有,我后天午间会去藏书阁。”薛青道。
  这是回答张莲塘先前说的曲白的事,张莲塘应声是,俯身施礼。
  薛青没有再还礼,一摆手:“走了。”转身负手款步而去。
  张莲塘一刻后才起身,抬起头看着那少年身影在夜色里远去。
  这应该是薛青最后一次来知知堂,之后再见便是宝璋帝姬,是殿下,是陛下。
  谁能想到四年前的春天,那个在长安府老西门郭家大宅旁巷子里,和一群小童玩蹴鞠的瘦小少年,会变成大周的皇帝。
  人世间实在是太有趣了,真好。
  张莲塘微微一笑,转身慢步而去。
  夜色深浓,街上的喧闹渐渐褪去,醉仙楼里的热闹也变得迷离,其内人来人往不断,除了妓女和客人,还有不少小贩穿梭伴着说话询问。
  “这是云大姐儿要的米花青梅酒。”
  “王家婆子的浮元子是哪位的?”
  醉仙楼里虽然有各色精美酒菜,但还是有人想要吃街上的吃食,醉仙楼并不阻止,还提供了叫卖,除了客人女妓们也会偶尔购买尝鲜解馋。
  临街的一间房内,小婢女走出来关上门,将楼内的喧闹也将内里的小食响起隔绝。
  春晓艳妆未卸,歪坐在妆台前,并没迫不及待的吃摆放在小几上的食物,而是捏着小食盒子外包裹用的纸在看,灯下肌肤如雪眉间点红梅灿灿,神情时而惊讶时而又得意。
  “竟然敢私自出宫嗯夸我就对了,我给的消息当然是最厉害的不过这些话就看不懂了。”她嘀嘀咕咕,如今没了各种盘查,用于传递消息的纸上写的多又详细,“读书,为民为圣人什么的,此志不改我又不是读书人,那我怎么办?不改什么志向?做天下第一女妓?”
  说着自己咯咯笑起来,笑了一刻又接着看,看到最后一句眼睛亮亮。
  “会对我委以重任。”
  春晓念完这一句,将纸张攥在手里,神情期待,紧张,激动。
  “会对我委以什么重任呢?难道是冬至祭天大典,由我来主跳祭祀舞?”
  “天啊,妈妈,妈妈,我要再请两个舞师。”
  说罢起身赤足蹬蹬的拉开门跑出去了,在长廊上洒下一路环佩叮当响。
  虽然有王烈阳等重臣兢兢业业,但此时西凉入侵,秦贼定案,宋元窃国,才拨乱反正,国事繁杂,养伤的宝璋帝姬也不能真的只是吃吃睡睡,司礼监的奏章推迟一天半天还是堆满了薛青的案头。
  除了奏章,今日勤政殿里的奏对一直持续到午间,直到看到薛青借着喝茶打个哈欠,王烈阳才制止了几位朝臣的说话。
  “殿下该进膳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薛青坐正身子,看了眼案头堆放的奏章,道:“孤会尽快批复完这些。”
  王烈阳道:“当务之急是西北边境,如今我军势头正盛,当乘胜追击,所以请殿下尽快批复新选出的这三人,这是挑选出来的能征善战将帅,以补充秦贼余党后的空位。”
  薛青点点头,道:“也正好让他们携功赏补给前去。”
  王烈阳满意的应声是。
  薛青又问诸臣还有其他事要议否,王烈阳已经发话便无人再奏事皆俯首告退。
  待他们离开,薛青身子一歪倒在龙椅上,两边的内侍们吓了一跳,忙上前唤殿下。
  “无妨,孤累了。”薛青摆摆手。
  “现在传膳吗?”一个内侍恭敬问道。
  薛青坐起身来扫过几案上的奏章,似是厌烦不已,皱起眉头:“孤不在这里吃,摆到御花园的望春阁吧。”
  皇宫之内吃喝玩乐由殿下做主,内侍们齐声应声是。
  朝臣们还是要辛苦一些,从勤政殿告退,一众人又在王烈阳的值房内继续商议朝事。
  “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殿下登基大典,务必万无一失。”王烈阳道。
  诸人应声是,气氛轻松了很多,说笑间有小吏从外进来,对王烈阳附耳几句。
  王烈阳摆摆手:“让他回去,陈盛之罪天下人皆知,还有什么可再议的。”
  小吏道:“他说要求见殿下。”
  旁边的大臣道:“又是曲白?”
  王烈阳点头,嗤笑:“谁要见?曲白吗?朝事有奏章递交便是,陈盛吗?谋逆之贼,殿下允许他在府内苟延残喘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胆敢要挟求见,真是狂妄之极。”
  “如果不是看在曲白先前有围皇城逼退秦潭公的功劳,就凭他与陈盛的关系,就能治他同谋之罪。”一个大臣冷笑道。
  王烈阳淡淡道:“逼退秦潭公他也不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被囚禁的陈盛,只不过此时殿下才归朝堂,先要稳定人心。”说罢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待殿下登基之后,且再说。”
  室内诸人点头,门外响起笑声,伴着脚步嘈杂。
  “相爷,您果然还在这里呢。”
  门帘掀起,胡太监含笑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内侍捧着各色食盒。
  室内的官员们都看向他。
  “胡公公怎么来了?”王烈阳含笑问道。
  “是殿下惦记大人们,吩咐送御膳来。”胡公公笑道,命内侍们将食盒捧上来。
  王烈阳忙起身,其他诸人也都起身,一起向皇宫大内的方向施礼谢殿下千岁,然后才坐下来。
  “殿下可用了饭?”王烈阳和气道。
  胡公公笑着应声是:“殿下很是有品位,在御花园用膳呢。”
  这可不叫有品位,只怕是懒得再看政务,官员们互相看了眼低低一笑。
  “慢慢来。”王烈阳道,“政事对于年轻人来说,到底是枯燥无趣,适应吧。”
  诸人纷纷道是,那先前报信的小吏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再次被拒之门外,曲白神情已经木然。
  “曲大人,您怎么想不开呢。”有相熟的官员过来低声道,“如今大家都避之不及,你偏偏还要为陈盛说话,当然身为弟子为老师出头也是理所应当。”
  弟子为有罪的老师说情也是亲亲相隐的一种,可以说是美德,比起那些避祸的反而要更得好名声。
  “只是,不要太过了。”那官员拍拍他的肩头,“差不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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