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听到这里薛青摇头,道:“其实不是的,我这人很小气的,得罪我的人,我不会原谅的。”
  陈盛默然一刻,道:“所以你杀了梁凤。”
  薛青一笑道:“是的。”又道,“相爷,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是因为那时候你们很多事也瞒着我,所以我怕说穿了,大家都尴尬。”
  这种解释真是清奇,也只有她能说的出来,陈盛忍不住笑了,道:“因为青霞先生吗?”
  这问的是杀梁凤的原因。
  薛青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咳嗽响起,床上陈盛手抚着胸口,起伏剧烈但声音却是缠绵无力。
  薛青从一旁端了水来,陈盛没有拒绝她的搀扶,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略压住了咳嗽再次躺下。
  先前的话题便揭过了。
  “宋婴的事只有宋元梁凤和我知道,石庆堂康岱李光远等等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陈盛道,“他们是一心为了宝璋帝姬的,所以他们做的事没有错,他们不是有罪。”
  薛青道:“孤知道,否则今日也不会来。”
  一声孤,学生老师便不再。
  陈盛再次默然一刻,道:“如此,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薛青站起身来。
  如此,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薛青转身陈盛又开口。
  “殿下,我要死了。”他道。
  薛青回头神情平静道:“人都会死的,陈相爷应该不是畏死的人。”
  陈盛看着她,道:“你,到底有没有秘密?你真的是宝璋殿下?”
  人之将死,得到一句真话,解惑一个秘密,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薛青微微一笑,看着他:“我没有秘密,这件事没有秘密了,我,就是宝璋。”
  陈盛道:“那我真是被宋元梁凤蒙蔽了?”
  薛青点头,道:“是的,陈盛,你被秦潭公宋元蒙蔽了,你对不起孤。”说罢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陈盛躺回在枕头上,手按住胸口,压住涌上的咳意,听着门打开,听着恭送殿下的声音乱乱,听着脚步声杂乱向外,也有脚步声向内而来。
  “老师。”
  “老爷。”
  “你怎么样?”
  陈盛没有说话思绪纷乱但又专注的看着帐顶,外边便有更多的脚步声来。
  “曲大人!殿下,在门外见大家了。”
  “老爷,老爷,殿下在门外说你是被蒙蔽的。”
  “相爷,相爷,殿下,殿下见我们了,我们,殿下说我们不知者无罪。”
  各种纷杂的声音充斥室内,陈盛却并不觉得嘈杂,慢慢的什么也听不到了,一片安静。
  适才的对话,她表示她会原谅不追究且还会重用曲白石庆堂等人,但并没有原谅他,也没有说豁免他的罪,她还说他对不起她。
  这真是令人难过的事,但陈盛的脸上却浮现笑容。
  “我真是被蒙蔽的啊,那,我做的事没有错。”他道,“我是为了宝璋帝姬,为了大周皇室,我做的没有错。”
  没有错,便也无憾了。
  建兴四年十一月初十,陈盛病故。
  建兴四年十一月十三,宝璋帝姬登基为帝,改元太安,大赦天下。
  此时边境三战连胜,西凉太子被围困,西凉王发国书求和。
  冬至,太庙祭祀大典,天降瑞雪,是为吉兆。
  一个盛世在望。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初
  今年冬天的雪比去年要来的早来的多。
  长安城街上覆盖的积雪尚未清理,人在其上面留下杂乱的脚印,而积雪也随着鞋脚进了郭家的大宅。
  郭家的人在一个深夜回到了长安城,就像离开时那般悄无声息,天亮的时候便如同先前一般融入长安城的日常生活中。
  门前攀爬上马石的顽童被门子呵斥,叫卖的货郎被从角门走出来的仆妇婢女喊住,围着挑挑拣拣,赶着骡马的家院说说笑笑而出,这是郭二老爷要去田庄,下了雪总要去看看。
  街坊四邻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偶尔有人上前打招呼探看,但并没有引发围观。
  郭家是替皇帝做事的,如今长安府人尽皆知。
  郭大将军当年之所以突然卸职回家,其实是为了养护避难民间的皇帝。
  再也没有人嘲笑郭家武将粗鄙,唯有称赞忠勇。
  郭二老爷和郭三老爷对这个赞誉很是不习惯,觉得以后欺负人不太方便,提议举家搬迁换个地方住,被郭大老爷骂了一通老实了。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宠辱不惊才是真英雄,这是郭大老爷告诫郭家诸人的,日子也如同郭大老爷所愿恢复如常,但是......
  厅堂里响起几声野鸡叫,这野鸡色彩斑斓肥美,什么都不用加直接炖了就味美之极。
  野鸡是不错,不过来历让人头疼,郭怀春伸手按了按额头,视线从地上的野鸡移到旁边椅子上坐着的妇人。
  “你是跟戈大人认识的?”郭怀春道。
  妇人身材矮壮面色黑黝黝,脸上带着淳朴的笑:“是的呀是的呀,郭大将军,你忘了,俺男人跟你也是拜过兄弟磕过头的....”
  郭怀春抬手道:“停停停,我郭怀春到底跟多少人拜过把子啊?也太随便了,这里没外人,这位大人你好好说话就可以。”
  妇人笑道:“这个理由方便嘛,要不然我说是郭大将军你的远房亲戚?”
  怎么都行吧,郭怀春视线转向站在妇人身旁的男孩子,男孩子瘦小,穿着粗布破袄,脸上黑乎乎脏兮兮,视线盯着野鸡,眼睛瞪得溜圆,似乎第一次见,不知道是好奇还是馋,有口水流下来,他抬起袖子擦了,嘴边便露出白嫩的肌肤.....
  “这位就是...”郭怀春按了按额头道。
  “我叫兕子。”男孩子听到了忙转过头说道,对着郭怀春扬起笑脸,“我今年十三岁了,我爹上山打猎跌死了,我跟我娘活不下去了,我爹临死前说....”
  “好好好...”郭怀春再次抬手制止,“怎么连词都不改一下?还有这话应该让你娘来说...”
  “我娘让我说。”兕子说道,神情高兴又得意,“我娘说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我说的好说的清楚,我来说,郭大伯,求求你看在我死去的爹的面子上...”
  说着噗通跪下来,就要去抱郭怀春的腿,还好郭怀春动作快将腿抬起避开了,饶是如此也还是吓了一跳。
  “行了行了,起来起来。”他道。
  兕子便应声是站起来,脸上的乌黑被泪水又冲洗几道:“我还有好多话可以说呢,我在路上还学了乞丐们唱的讨饭歌,我唱的可好了,你问我如今为何落到这般地步,哎,银钱用完了...”
  说着果然唱了起来,郭怀春一个头两个大,扬声唤管家。
  吴管家从门外跑进来,郭怀春三言两语吩咐了,让他带着这母子二人离开。
  厅内安静下来,远远的可以听到那男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吴管家?是管家的?我和我娘你多多照顾啊,我们孤儿寡母...”
  郭怀春摇摇头甩走寒战。
  “竟然是个话痨。”他道,“奇怪,从来也没有听闻小皇...”话出口又忙咽回去。
  现在的皇帝可只有一个,不能乱说话。
  旋即又头疼。
  这个薛青怎么把人送这里了,把他这里当什么!这是欺负老实人啊。
  门外有脚步声,郭怀春斜了一眼看去,见郭三老爷在外探头。
  郭三老爷见他看过来便挤眉弄眼。
  “哥,又来一个投靠的啊,这个孩子,需要定亲吗?”他道。
  郭怀春道:“滚。”
  .....
  .....
  郭家大宅旁的杂院里空房子不少。
  “这里就是...”吴管家指着一间小院道,话说一半便不说了。
  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里自然是皇帝避难时曾经住过的地方,小院修整的干干净净,门上加了锁子。
  “这里你们不能住,这里是我们整个长安城都供起来的地方呢。”吴管家揣着厚厚的袖子说道,向后边走去,“宋嫂子被她女儿蝉衣接进京城了,她家的房子空出来了,你们住这里。”
  妇人牵着兕子连声应是:“怎么都好,怎么都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
  大杂院这边不比郭家大宅,到处是积雪,伴着孩童们的笑闹砰的一声,几块雪球砸过来。
  吴管家恼怒的跺脚:“顽皮!”
  前方的一堆孩子们便做鸟兽散。
  兕子倒是开心的捡起地上散落的雪球:“娘,我也要玩。”
  妇人笑哈哈的道:“去吧。”
  兕子便高高兴兴的举着雪球向那群孩童追去。
  吴管家道:“这孩子倒是不认生。”
  妇人笑道:“山里孩子野惯了。”
  吴管家笑而不语半点也不问这妇人来自哪里的山,身为郭家的管家,当然知道郭家现在的门庭,那可不是随便一个山头的人就能来借住的呢。
  本着不问不说不殷勤不疏离的态度吴管家安置这妇人便离开了,刚走到后门前,见一个兔耳帽从墙边探出,紧接着女声清脆。
  “吴管家,我娘让我来问大老爷在吗?”
  吴管家矜持的脸上顿时散开笑容:“暖暖啊,你们要出门啊?”
  帽子上的兔耳点了点,暖暖面容长开几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好了,依旧肥嘟嘟,看着这边眼睛眨啊眨。
  “去吧去吧,车已经备好了,不用问大老爷了。”吴管家摆手道。
  暖暖哎了声转身蹬蹬跑开了。
  吴管家回到厅中,郭怀春还坐着发呆,地上的野鸡也在扑腾。
  “老爷,我把这个拿下去?”吴管家问道。
  郭怀春回过神哦了声,又狠狠道:“给我炖了送过来,我好好补补。”
  “爹你补什么?”郭宝儿从外进来,将手里的鞭子一甩扔在桌子上,道,“给我也补补。”
  “你补什么补。”郭怀春没好气道,看着她的斗篷鹿皮靴,“你又哪里跑去了?下雪也不在家安生。”
  郭宝儿道:“我去找柳五儿了,爹,柳五儿可能疯了。”
  柳老太爷张狂的快疯了才是,郭怀春哼了声,那薛青当了皇帝,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柳五儿竟然请了一堆的先生来读书,据说还头悬梁锥刺股,搞得要考状元似的。”郭宝儿撇嘴道,“我喊她出来玩,她竟然说国之重任什么不能耽于玩乐,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国之重任。”
  郭怀春听得头疼,没有理会,郭宝儿并没有停下说话。
  “爹,说道重任,你给那个...给皇帝写奏章了吗?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让我从军去当将军?”
  “那宋婴当初还能答应我呢,她难道不如人家....”
  郭怀春一拍桌子:“滚。”
  .....
  .....
  来路不明的妇人和男孩子,没脑子的女儿,还有乱叫的野鸡都离开了,厅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郭怀春坐在椅子上,看着外边的雪景一脸愁容,这日子怎么的确还跟以前一样,没个消停的时候!
  造了什么孽啊。
  相比于郭怀春的愁容,柳老太爷则是满面欢喜,手中的金球转的飞快。
  “老太爷,问清楚了。”一个管事低声道,停顿下,“春阳少爷离开京城之前的确是见过陛下的。”
  “爹,那这是什么意思?是陛下赶走他了?”另一边坐着的柳家老爷面色不安低声道。
  柳老太爷道:“要是陛下赶他走,他早回来了,就凭他那脸皮....”说着一笑,“这分明是陛下交代他去做事了。”
  是这样啊,屋子里坐着的人都松口气,气氛重新变得欢喜。
  “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此私密。”
  “这个千万不要去打听了,装作不知道就好。”
  “只交给我们春阳少爷去做,岂不是说,我们春阳少爷独得盛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君
  雪后风寒,一阵风过吹动斗篷,骑在马上的柳春阳打个喷嚏。
  “柳大人,我们今晚是到前方驿站落脚,还是再向前赶到下一个城府?”随从问道。
  柳春阳将斗篷裹紧,道;“前方是眉川府城,那边有我远亲,赶到城里去吧。”
  随从们应声是,挥鞭催马待夜色浓浓才赶到一座府城前,城门已经关闭了,随从上前递交了文书,察看了身份是京城六部观政进士老爷出差,城门守官不敢怠慢,忙打开了城门,殷勤的要安排住处,柳春阳谢过表明城中有住处,那官员便不再强求目送一干人在夜色里驶入城中。
  马蹄声敲打安静的夜色,停在街上最繁华地方一间宏丽的豪宅前。
  随从们都知道这位柳谒柳小大人出身长安豪富之家,但乍一见连远亲都这么豪富还是很惊讶,被吵醒的门房带着倨傲和恼火,对夜色下出现的一众陌生人又很是戒备。
  “我是何四老太爷的远亲,今日路过特来拜访。”柳春阳亲自上前道。
  此言一出,倨傲的门房顿时变了面容,急忙又有些慌乱的将他们请了进去,宅院里更多的灯火亮起,有披着衣衫的白胖中年男人疾步而来。
  夜深人静旅途劳累,柳春阳劝住了这位亲戚的叙旧,请他先安置大家歇息。
  随从们被管家亲自送到干净的客房,传来清淡又丰富的宵夜,美貌的婢女们备齐了热水洗漱,豪富之家待客连随从都是前所未有的享受。
  而此时正客柳春阳却并没有如此待遇,待这些随从们离开,那白胖的中年男人便恭敬的递上来一把钥匙,带着柳春阳走过雕梁画栋朱栏曲槛来到一间屋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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