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蝉衣掩嘴笑。
  “倒是想大办三天的,但城隍庙公不许,让进供在庙前写个名帖就可以了。”她说道,“不过戏台还是允许了一日。”
  “这乡俗规矩还挺厉害。”薛青笑道。
  蝉衣吐吐舌头。
  “那城隍庙公家祖辈都是做大官的,府尊大人都让三分呢。”她说道。
  那肯定是文官,武怕文,薛青想道,这样看来这郭家在当地也并非算是豪门大户,有时候地位跟家里有没有钱也不一定有关系。
  话说到这里蝉衣拍拍衣服站起来。
  “石头上凉,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是可以肆意玩乐的年纪。
  薛青说声好站起来,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巷子,迈进门那群小童竟然还在玩球,看到薛青进来,便纷纷叫着又把球扔过来。
  薛青也不客气抬脚踢向竹门,当然命中,然后在小童们的喊叫声中奔入其中带球跑动。
  蝉衣在一旁看的咯咯笑,看薛青混在一群还没他腿高的孩童中踢球,觉得滑稽但又欢快,正笑着薛青已经穿过了院子到了夹道那边,一面放下长衫,一面冲她招手。
  “蝉衣,走了。”
  此时日头正高,照在那小少年身上颇有些晃眼,以往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身形,倒显得有些玉树临风….蝉衣哪里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只是听那些大丫头们夸赞谁家的少爷好玉树临风之类的,知道这是好词此时莫名的就冒了出来。
  这薛青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少爷,要是被那些大丫头们知道,肯定会笑的,蝉衣吐吐舌头自己先笑了。
  不过,薛青这般走过去了还记得等她同行,蝉衣很是开心,脆脆的应声是加快脚步跟上去。
  薛青和蝉衣到了院内便各自分开,进了家门崔氏已经煮好了药,暖暖给她端过来用茶冲泡,薛青坐在竹椅上享受着略有些寒酸却也难得的闲适。
  ………..
  “你好厉害啊能爬这么高。”
  薛青看着上马石上的小童笑嘻嘻说道。
  小童没有说话,但被夸赞很是得意努力的爬的更高,干脆站到了最上头。
  “....菜头你快滚下来,郭家的上马石也是你能爬的,仔细被门子打破头。”街对面一个妇人看到了大声骂。
  小童立刻滚了下来,咕噜咕噜跑开了。
  薛青若有所思继续沿街慢行,这两日她常常在街上行走,也更了解了一下郭家。
  可不是仅仅是蝉衣说的郭家武将杀气重被城隍老爷不喜,而是郭家名声不太好被长安城的民众不喜,其他乡绅官宦人家也多数对其敬而远之。
  郭家发家晚,又是武将出身,再加上郭老太爷和郭怀春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家族里的子弟们无人管束,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事没少做,无奈当时正值打仗要紧时候,郭家父子又深受看重,就算有人告也最后不了了之。
  郭大老爷告老回乡开始约束子侄,虽然比起先前收敛不少,但恶名易得难除,郭老太爷年事已高无力管束。
  而且如今郭怀春卸甲归田,其子侄只有寥寥几个在军中任职,官职也不高,郭家不再是先前军权倚重的,颇有几分没落......是到了需要个好名声好安稳做乡绅豪族的时候了,否则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修桥铺路施粥济民这些事润物细无声,而将独生女儿下嫁报恩则更有噱头。
  “看来这桩亲事不仅仅是对薛家母子有好处啊。”薛青自言自语说道。
  无怪乎她小人心,实在是你我皆凡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她并不因此埋怨郭怀春。
  薛青沿街走了一刻,又走回了巷子前,这边街上小童乱跑,忽的有车马疾驰而来,一个小童呆立路中忘了躲避,正四面惊呼的时候,薛青眼明手快将人扯到路边,车马被拦下,民众指责吵闹,还有对薛青的道谢,街上变得喧闹。
  一辆轿子便停下来。
  “老爷,要绕路吗?”轿夫问道。
  轿子的帘子被掀起,杨静昌正向外看,确切的说看着正退出人群向巷子走去的薛青。
  “手脚真利索。”他说道,又停顿一刻,“好的够快的。”
  然后想到了在薛家见的那杯茶,是那个药的功效吗?
  杨静昌不是小孩子,那天只言片语他就知道这薛青没有再用他开的药。
  而且这薛青从被救起就由他接诊,身体状况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过世间秘方多得很,也不稀奇。
  杨静昌伸手捻须,也没有叫住薛青说话的意思,本也没有那么熟。
  “绕路走吧。”他看着街上已经争执纠缠的车马主人和受惊小童的家人,如今民风好讼斗,一时半时说不清。
  轿夫应声是,抬着轿子转头走了,穿过一条巷子,便来到了大街上,还没到医馆前,就见有人急慌慌奔来。
  “杨大夫快救命。”
 
 
第九章 营生
  位于城东一片宅院占地极广,聚居着不下二三百人,这便是长安张氏祖居之地。
  正中最大的宅院俯瞰可见红亭白塔,玉砌雕栏,高台楼阁池水假山华丽无比,此时一间屋宅走廊下两个婢女款款而行。
  门被推开,两个身姿妖娆的婢女接过她们手里的端着铜盆手巾,越过珠帘进了内室,跪倒在床边。
  坐在床边收起脉诊的杨静昌在铜盆里洗了手,由婢女擦拭了。
  “老太爷,无论如何,钟乳是不能再用了。”他转头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床上是一个与杨静昌差不多年纪的老者,面色憔悴双眼无神,闻言要起身但似乎无力。
  两边的美婢忙搀扶。
  “杨老啊,离了那个,我不能啊。”男人说道,一面咳了起来。
  杨静昌摇头。
  “必受其害啊。”他说道。
  张老太爷苦笑一下,伸手捶着腰腿。
  “又有什么办法,这病越发的厉害了。”他道,“连路都走不得,什么方子都用了,只有这钟乳尚且有用。”
  杨静昌听到什么方子都用了时,眉头一动。
  “倒是有一个...”他说道,话到嘴边又停下,神情踌躇。
  张老爷已经听到了正等他说话,见状不解。
  “什么?”他问道。
  杨静昌起身踱了两步。
  “倒是有一个方子,只是,我以前没用过。”他说道。
  “那是不可用?”张老爷问道。
  杨静昌想到适才见那薛青在街上的动作,捻须片刻。
  “有人用了。”他说道,转头做了决定,“老太爷你也来试一试吧。”
  张老太爷一来信任杨静昌的医术,二来也是无奈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好起来什么药他都敢吃,那又贵又要命的钟乳他都吃得,当下便请杨静昌写药方。
  杨静昌却没有坐下执笔。
  “这药方我写不得。”他说道,“要找另外一人,待我去请来。”
  他的话音落,外边传来清亮的男声。
  “不知是哪位名医,竟然要劳动杨老先生去请?”
  伴着说话声有两人走进来,屋子里的美婢纷纷施礼响起一叠声的娇声软语。
  “莲塘少爷。”
  “双桐少爷。”
  这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青衫竹簪,一个红袍金冠,一个清雅,一个华丽,正是长安张氏孙辈中最小的两个兄弟。
  杨静昌含笑看着他们,二人也对杨静昌施礼。
  “既然是为了祖父,不如让晚辈也亲自去请吧。”张莲塘道。
  “难不成不是咱们本地人?”张双桐则好奇的问。
  杨静昌笑了笑。
  “不用不用,无妨无妨,我当亲自去,还要细问。”他说道,一面唤小童,“我过后再来。”
  说罢不待他们再说话就走出去了。
  “这杨大夫还没答我的话呢就跑了。”张双桐嘻声道。
  张莲塘则带着几分了然笑了笑。
  “不答也是答了。”他道,“定然是本地人,若不然也不会亲自去然后过后便来。”
  张双桐哦了声。
  “这老大夫也是的,有话答就是了遮遮掩掩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他脆声道,又嘻的一笑,“莫不是金屋藏娇?”
  张莲塘扭过头不理他,那边张老太爷已经瞪眼。
  “又胡言乱语。”他喝道,纵然气息不足,声音也是严厉。
  双桐少年却没有害怕,嘻嘻一笑有些夸张的施礼。
  “孙儿知错了。”他说道。
  张老太爷瞪了他一眼,在婢女的搀扶下躺回床上。
  “我是没力气管你了。”他道,带着几分垂丧,“自己不长些学问守礼,难道要依附兄长们过活吗?千金的家业也经不住败坏,你们好自为之吧。”
  听他说的颓然,张莲塘神情肃穆应是,张双桐也忙收起了嬉笑再三认错,并保证好好读书,又念了两首新作的诗,张老太爷才面色稍霁,二子也不敢久留便告退出来。
  “不是说只是吃钟乳吃多了吗?怎么祖父如此颓败?”张双桐一脸担忧的低声说道。
  张莲塘眉头皱起,眼角的一点黑痣更显。
  “祖父是身体阳气渐衰,迟迟不好,只怕不妙啊。”他低声说道。
  张双桐哎呀一声。
  “但愿杨老大夫私藏的药方有用。”他说道,带着几分期盼。
  张莲塘可没有什么期盼。
  “但愿吧。”他只是说道。
  如果真有奇方,何至于到现在才想起。
  ........
  “你要我这个药方?”
  薛青听到杨静昌的来意,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怪不得他一进门就将薛母支走。
  想到这里又笑了。
  “杨老大夫是怕我娘不给你吗?”
  杨静昌看着她却没有笑。
  “薛少爷,我是怕你还要给令堂解释药方的来历。”他说道。
  薛青说这是他父亲用过的药,但一来他先前说自己失忆了,二来如果他父亲真用过这么管用的丸药,薛母应该更清楚吧。
  而适才很明显薛母还不知道薛青用的药已经不是杨静昌开的。
  薛青被他点破没有慌乱,只是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随口说这话不周全,但这点小事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我是自己得的药方,如果跟娘说的话,毕竟我年纪小,不如杨老大夫德高望重令人信服。”她说道。
  “薛少爷是哪里得来的?”杨静昌问道。
  这话问的不妥,也许不方便回答,不答也能理解,毕竟涉及到秘方。
  但薛青没有丝毫迟疑。
  “梦里。”她利索的答道。
  杨静昌有些无语,这跟不告诉你是一个意思吧。
  “那这药方可否借我一用。”他也不再问了,说道。
  薛青并不管杨静昌信不信,药方从哪里来的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药方有没有用,她自身已经证明了。
  “我不懂医理。”她沉吟一刻道,“我只是针对我这种病症,所以其他病人...”
  “我是大夫,这一点我来把握。”杨静昌接过她的话说道,“你的病情,其他病人的病情,我清楚,该不该用怎么用我来做主。”
  薛青笑了笑。
  “意思就是治好了分我钱,治不好与我无关咯?”她带着几分玩笑道。
  “那是自然。”杨静昌干脆的说道,一面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
  薛青看着摆在面前的银子神情有些感叹。
  救人什么时候都是一项好营生,只可惜她没有学这个。
  她只是被救者。
 
 
第十章 好人
  她当初被这丸药补养救回一条命,如今又靠着这丸药要捞第一桶金。
  救人的大夫想不到吧,想到了会不会嗤笑?只可惜他再见不到,没有这个机会了。
  薛青的嘴角弯了弯。
  杨静昌看到这少年笑了,觉得天下无人不爱钱,但旋即又看到这少年眼底的忧伤,便又收起这念头,笑应该是想起了跟药方有关的人,而这回忆并不是很愉快。
  想到过世的父亲?
  杨静昌轻咳一声。
  “价钱薛少爷如果不满意,可以…”他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薛青已经点点头。
  “价钱已经可以了,毕竟这只是一个药方,医理我都不懂,到底怎么用,当不当对症,都是杨大夫你自己斟酌的。”她道,伸手拂袖,“我给您写来。”
  杨静昌看着她一刻,这少年人神情平静没有丝毫作伪。
  “薛少爷果然识字。”他便笑道。
  这是说道前些日子提起的话题,那时他觉得这些小少年言行举止都不是一般人,只有那种读过书的人才有的乖巧安静。
  薛青也笑了笑,看了眼屋内。
  “只是我这里并无笔墨纸砚。”她说道。
  杨静昌笑着打开药箱,拿出笔墨纸砚,大夫书写药方随身携带。
  薛青拿起毛笔蘸墨,想着还好会写毛笔字,若不然在这古代还要成文盲了,写毛笔一直没有丢下,也算是唯一对得起祖父的心愿,只是也仅此用以养神而已,到底并没有成为书法家。
  她略一出神忙驱散,提笔写字,刚落笔几个字,听旁边的杨静昌咦了声。
  “好字。”他说道,又停顿一刻,“不过字体没见过。”
  没见过吗?薛青笑了笑,大约这里还没有米芾,这药方很简单,只有两味药,其余便是如何服用。
  “我因为内伤…体虚,所以以茶酒调服再用饭压。”她说道,“据说也可以制成丸药,但加以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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