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哈,潮子少爷,你头上的伤…原来那位不读书毋宁死的就是你啊。”
  “来来,这里坐。”
  “…谁拿了我的篮子…”
  “别乱挤踩了我的鞋子…”
  少年人到底是少年人,有说笑的,也少不了一点点事就争执的,大厅里嘈杂一片,教习们不得不起来四处呵斥制止。
  “纵然被抓,也要有读书人的样子都坐好,不要吵闹。”
  “不是说读书吗?继续读书吧。”
  倒更像是在社学上课了。
  两个学生在嘈杂中挤过,坐到了薛青身边,在薛青身边的少年学生便看似随意的围拢成一个屏障,做出说笑的样子挡住了周围的视线。
  “裴焉子竟然也来了,看来是玉材他们在城里的将消息散开。”
  “是因为青子的诗吧,裴焉子喜欢诗词。。”
  “听他们说城里的秀才老爷们也来了,是被那个林秀才带来的…估计一会儿也要抓进来了。”
  “林秀才不是看青子不顺眼吗?怎么会…”
  “他是看青子对宗周和京官奉承不顺眼,昨夜青子那两首诗可是风骨铮铮,只有贪官污吏无骨小人才会看青子不顺眼。”
  “那太好了,又多了这么多人与我们一起,就足够了吧?”
  听到这里薛青摇头道:“不够。”
  楚明辉张双桐等人看向她。
  薛青道:“学生也好秀才也好,都只是两类人,或者说是一类人,读书人闹事,会让官府不安,但还不至于畏惧。”
  张双桐道:“所以最关键的就是郭子谦要做的事了?”
  薛青要说话,外边传来学生们的推搡和吵闹。
  “你干吗?你先踩到我的”
  “你胡说,知知为知之…”
  听到这话,楚明辉将手一拍腿大声道:“我们长乐社蹴鞠没怕过谁,这种事更不会怕。”
  身边的少年们纷纷应声是,有声音从外传来。
  “借过,问句话。”
  少年们一副刚看到的样子转身,难掩激动和感激纷纷称呼焉子少爷,楚明辉更是上前连连施礼:“多谢焉子少爷仗义相助。”
  张双桐则抬手:“大恩不言谢,我兄长日后必报。”
  对于他们的道谢,裴焉子只哦了声没有反对也没有承认,径直在薛青身边坐下,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四周的少年们神情有些闪烁…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薛青看着裴焉子道:“接下来就看大人们怎么做了,我们的事做完了。”
  裴焉子道:“胜算几何?”
  薛青道:“全胜。”
  裴焉子似乎有些意外:“这么厉害?”
  薛青点点头道:“因为宗周死了。”
  现在掌控大局的是廖承段山,宗周死了又如何?正是因为宗周死了他们才来的,怎么就又成了他们的败局缘由?
  ……
  春阳少爷去了双园的消息还是在柳家散开了,这让家里一阵混乱,老爷们说不要这个子孙了,会亲自去给官府解释…但到底还是惹了麻烦,正在这个时候,门上来报说春阳少爷回来了。
  “你这逆子,还敢回来。”
  “立刻给我绑了送去官府。”
  柳春阳的父亲喝道,亲手要拿绳索来。
  柳春阳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也没有不安,神情平静,道:“我要单独跟祖父说几句话,这是事关我们柳家生死的大事。”
  柳父哪里肯信喝道:“你懂个什么生死大事…”
  柳春阳第一次打断父亲,道:“我当然懂,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懂。”
  少年绷紧了脸,眼神沉寂幽深,看上去跟以前不一样了,柳父不由怔了怔,柳老太爷让人来带春阳少爷挤进去。
  “要跟我说什么就来说吧。”他坐在廊下大圈椅上看着相扑台。
  今日上面并没有女相扑手表演,日光已经升高,远处有秋娘拉长声调最后的嘶鸣。
  柳春阳话没出口,莫名其妙的眼一酸,跪在柳老太爷面前道:“祖父,薛青的伤不是我伤的。”
  柳老太爷道:“好说,我会让人带你去,亲自给他添个伤,这下你可满意?”
  如此爱护子孙的长辈…不过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柳春阳道:“那一晚,我们也不是在赌诗,我们在双园看刺客杀宗周。”
  柳老太爷坐直了身子,道:“在双园?你们,莫非,见到了真正的凶徒?”
  凶徒么?什么算是凶徒呢?杀人的人吗?
  柳春阳抬头看着柳老太爷,道:“是的,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凶徒。”
  柳老太爷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道:“谁?”
  柳春阳道:“宗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可能
  看到了真正的凶徒是宗周?
  什么意思?宗周杀了宗周?宗周是自杀?柳老太爷皱眉,这孩子是不是吓糊涂了。
  柳春阳道:“被选中的女子不是投水自尽的,是被宗周杀了的,我和薛青亲眼看到的。”
  柳老太爷愕然:“什么?”
  被选中的女子是被宗周杀的,他和薛青亲眼看到,薛青的伤不是他做的,那一晚的双园…
  柳老太爷坐下来,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柳春阳吸了吸鼻子,将薛青怎么找上自己,自己为了和他赌一场赢回面子便答应带他进双园,然后在双园又怎么见到宗周杀人,逃的时候遇到了刺客怎么脱险,又怎么见到了张撵,又为什么去裴焉子那里作诗等等全说了。
  柳老太爷坐在椅子上,深秋的日光照耀下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真的?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那一晚这两个不起眼的少年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
  “你们,好胆大”他道。
  不是我大胆,是薛青,柳春阳擦着眼泪想道。
  “宗周竟然杀人。”柳老太爷又喃喃道,“为什么”
  柳春阳吸着鼻子纠正道:“是吃人…他是妖怪。”
  什么妖怪,柳老太爷横了他一眼,这世上杀人的人怪癖也多,吃人的也多的是,不过…他眉头微皱道:“薛青的伤是救张撵的时候伤的吗?”
  这个…他也不知道,柳春阳垂目,郭子谦说他和薛青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其实薛青还有一个单独的秘密他不知道,就是在分开说去救张撵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撵被在双园外抓获,那薛青是在救张撵的时候被刺客所伤,或者被官兵所伤所以才没办法带走张撵?或者,他根本就是去做别的事了…别的什么事?柳春阳心噗通噗通乱跳,真是奇怪,他为什么总是冒出薛青是去杀宗周的念头?这是疯了吧。
  他沉默不语,柳老太爷已经自己点点头道:“所以他如今才一心要救张撵出来,如不然他也会被当做嫌犯抓起来,嗯,这张撵也真够义气,这么久都没有供他出来。”
  随便吧,柳春阳什么也不想了,只直直的跪着,柳老太爷再次站起来在廊下来回踱步,他已经明白柳春阳说的宗周是凶徒什么意思了,被选中的女子竟然被宗周杀了,这是特例还是以往就有?
  没有人会突发奇想做一件事,再想到以前说的被选中的女子多有亡故,很显然跟宗周有关。
  宗周杀这些无辜的女子,必然是罪大恶极,揭露出来不止百姓哗然,先前那些失去女儿的人家也必然要追究喊冤,那宗周之死就是罪有应得…
  “薛青是让你来告诉我,去上告吗?”柳老太爷停下脚道。
  柳春阳摇头,抬头道:“不是,他希望你忘了这件事,只帮帮他们学生们就好。”
  什么意思?忘了?只帮帮学生们?柳老太爷皱眉,但下一刻神情变得凝重,显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薛青…”他道,转头看柳春阳,“这么说现在学生围攻双园,都是这个薛青搞出来的?”
  何止现在,只怕很早就开始了,小厮讲过的社学里的学生们为张撵抱不平,甚至更早,介园吟诗…没错吟诗,柳春阳再次想流眼泪,那个宗周也是喜欢作诗吟诗,这个薛青也是,一个吃人,一个蛊惑学生们闹事,都这么的吓人…就说了他们都是妖怪。
  柳春阳吸着鼻子诺诺道:“我不知道。”
  柳老太爷看他一眼道:“看你这蠢样也知道你不知道,从一开始就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上。”
  柳春阳眼泪刷的流下来,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想知道。
  柳老太爷继续踱步,神情变幻,忽而沉闷忽而双眼明亮,忽的又笑起来,一拍手大声道:“来人。”
  门外人忙进来,准备把跪在廊下的柳春阳拖走,柳老太爷却道:“去看看城里那些老家伙都在干什么。”
  来人愣了下,城里的这些老家伙自然是指四大族八大家等等有名望的人家,这一次他们多少都有孩子卷入学生闹事中,此时必然已经焦头烂额要想办法应对,柳老太爷的意思是坐在一旁看热闹不闻不问,但现在…来人看了眼跪在那边的春阳少爷,虽然春阳少爷回来了,但到底出现在双园外,所以为了避免被官府所恼,也要做些什么事了吗?比如大家一起去向官府求情什么的。
  子女都是债啊,这句话真没错,看把柳老太爷愁的…呃,来人抬头看着柳老太爷,怎么感觉好像在笑?气急反笑吧,来人应声是急忙出去了。
  柳春阳的父亲在外也进来,道:“父亲,我立刻就将这逆子关起来,送官还是什么的,听候处置。”
  柳老太爷哦了声,道:“送什么官,咱们家的孩子才不见官,没错不见,有错更不见,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大不了的事?柳父怔了怔,怎么跟清晨说的不太一样?
  柳老太爷摆摆手道:“你去吧,春阳跟着我就行了,我有些事让他帮我做。”
  咿柳父瞪眼,家里这么多孙辈还没人能跟在柳老太爷跟前,更别提帮忙做事了,真是见鬼了…难道是觉得春阳不放心要亲自看着?不至于啊,奇怪,柳父疑惑不解的应声是,少不得叮嘱柳春阳几句你少惹事好好听话之类的话,却被柳老太爷没好气的打断不耐烦的赶出去了。
  “看起来老太爷好像是喜欢春阳少爷了。”有一个老爷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羡慕,“老三你这次走运了。”
  柳父道:“怎么可能?凭什么啊?”
  难道是凭柳春阳去双园门口吼了一嗓子?老太爷三令五申不许家中子弟参与这事,难道是为了看谁敢忤逆他,然后就喜欢看重谁?…柳老太爷又不是有病!
  真是莫名其妙,柳父捻须,春阳到底跟老太爷说了什么?难道真是事关柳家生死?
  ……
  日光渐渐明亮,城里气氛低沉紧张,但商铺都开了,也有不少民众在街上走动,学生秀才们闹事,普通百姓的生活还得继续,大家低声引论一面看着街上不断有人马疾驰而过,传递着里外的消息。
  临街的三楼上有人从窗户边收回视线,关上窗隔绝了日光,室内团座的七八个身影顿时变得昏暗。
  “诸位,说说吧。”张老太爷说道,“大家也不要想着将来大罪有我家莲塘担着,其他孩子们都是被蛊惑,依照廖承段山的性格,如今人人都有罪人人都可恨。”
  在座的年龄不等,多数是五六十岁的男人,闻言都叹口气。
  “我已经给人打过招呼,对方很为难,说廖承是内监司的,一向只听命与太后,为人小气记仇,能跟他搭上话的不多。”
  “至于段山,行事自来是肆无忌惮,他就是靠这个发家的,顶头上司也不敢惹他。”
  “总之这两人都是那种高兴了怎么都好,不高兴了怎么都不行。”
  “谁能跟秦潭公搭上话?”
  “其他几位顾命大臣能说上话也好。”
  “关键是这种事官府最忌讳…”
  厅内低声议论叹气声满满,张老太爷神情沉沉一刻,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除了求情,还可以做些别的…”
  还可以做些别的?什么?大家看向张老太爷,张老太爷刚要说话,门外响起脚步声以及阻拦声。
  “哎呀你不能进去…你这人…”
  “我怎么不能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洪亮的嗓门响起,厅中的神情微变,门外的下人不认得此人,但门内的大家都认得这个声音,刷拉一声门被推开,穿着金灿灿的柳老太爷出现在眼前。
  他视线扫视厅内诸人,道:“都在呢,大家挺齐心的嘛。”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他什么意思?讽刺他们聚众,或者威胁吗?柳家一向趾高气扬,自从京官来了以后,更是一副恭维讨好唯命是从的模样,反而嘲笑长安城其他人家假清高。
  “太爷他硬闯进来”下人在外不安的说道。
  张老太爷对他摆摆手,笑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还怕见人吗?柳老七,你倒是稀客。”
  柳老太爷行七,不过这个称呼也没几个人知道了,更别提被这样叫出来。
  柳老太爷不以为意走进来,也不用他们让,自己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有个老者木着脸道:“在说好像双园外你孙子也去凑热闹了。”
  意思就是你休想威胁告发拿着我们去讨好京官,我们家孩子有事,你们家也不干净。
  柳老太爷点点头道:“所以现在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啦,怎么办吧?”
  又一个老者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能怎么办啊,孩子们惹祸,再急也不能就看着他们去死不管啊更何况还会累及家族,就想办法去弥补挽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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