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奕听见凤隐此问,忽而眼底现出些许慈悲和怜悯来,他避过凤隐的眼,“放心,一切都在天帝的意料之内。本皇在这儿,误不了你仙界的大事,阿隐,放手一战,让我看看千年后你是不是有了和本皇对垒一界的资格。”
鸿奕说着长啸一声,手中凌云圈炎火大盛,凤隐亦被鸿奕这句话勾出战意来,银剑上神力大展,和鸿奕的凌云圈缠斗在了一起。
神障外的众仙瞧不清里头的光景,只看见凤隐和炎火相斗的灵力震动犹在御风和昆仑老祖之上,一时惊诧不已,纷纷猜想炎火上尊怕是对天帝位极为渴望,这才拼了老命和凤皇相争。
两个仙障里战得热血沸腾,灵力四溢,塔外观战的仙家们个个群情激昂,便是在这时,一道隐秘的声音落在了华姝耳边。
“一刻之后他们四人便能决出胜负,在御风和昆仑元神归体之前,震破仙障,伤其仙基。”这赧然便是孔雀王阴沉的声音。
华姝心底微微一颤,她悄无声息地颔首,紧了紧袖中的聚妖幡。
阴沉的声音风过无痕,两个仙障中的人依旧战得精彩,御风不愧是天宫首尊,昆仑老祖的元神脸上已出现了疲态,明显不敌于他。另一边中凤隐的长剑始终和凌云圈相缠,凌云圈上的炎火被剑光逐渐压制,火光淡了下来。众仙瞧得聚精会神,心底想着怕是就这一两息的时间,四人便要决出胜负了。
恰在这时,两道碧绿仙力陡然朝两个仙障内而去,仙力毫无阻挡进入障内,一道攻向了正在相斗的御风和昆仑老祖的元神,一道落在了凤隐和炎火身上。御风昆仑两人元神同时一震,在破碎之际被仓皇逼进体内,两人睁开眼,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惨白无比。元神交战时被偷袭,得亏两人仙力深厚,万年仙基才没毁于一旦。凤隐和炎火亦是交战的紧要关头,虽没御风昆仑伤得重,但也是脸色一变,灵气上的神力都黯淡了不少。
这异变陡生中,凤隐硬是分出三股神力,将重伤的御风三人在空中稳稳接住,朝大殿之上落来。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塔外众仙回过神,惊呼之下望向使出碧绿仙力的人,眼底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那人趁着变乱之际,竟一跃立在御座前,离天帝印玺只有一臂之距。
怎么会是华姝公主?她为天宫五尊之一,天帝候选人,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下作之法伤仙族同泽,抢夺印玺?就算她得了印玺,如何服众?几乎是同时众仙以愤怒的目光看向天帝位下的孔雀王,却见孔雀王神色木讷,面上仍是一副木木的表情,而王座上的天帝神色亦浑然不变。
而九宫塔内,华姝目光幽幽,指尖在帝印上拂过,昂然望向了凤隐四人。
“想不到天宫五尊之末的华姝公主,竟然已经入神。”凤隐微挑的目光落在华姝面上,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
她这一声,不仅惊住了塔外观战的众仙,连闭目养伤的御风三人,也惊讶得睁开了眼。
“凤皇神力,不过如此。”华姝扫了一眼凤隐略显苍白的脸上,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眼底是蕴藏许久的畅快得意。
凤隐将重伤的御风三人掩在身后,沉眼看向华姝,“本皇区区神力,确实不及公主。只是恕本皇眼拙,想请教公主,你这一身神力如何得来,你未渡劫,又是如何入的神?”
第一百三十章
“未渡劫化神的又何止我一人。”华殊的目光落在凤隐身上,“凤皇可降世为神,难道我便不能?”
“本皇未渡劫?”凤隐眉微挑,迎上华殊挑衅的目光,眼底透出一抹追忆和深意,“你又怎知本皇未曾渡过劫?”
华殊和众仙为凤隐话中的深意一愣,尚未及反应,凤隐已经一步踏上前朗声道:“华殊,先不论你这一身古怪的灵力从何而来,天帝之争你冒然重伤三位仙尊,意欲为何?”她的目光朝九宫塔外望去,在孔雀王的方向顿了顿,复又道:“这是你一人之意,还是整个孔雀族的意愿?”
此话一出,众仙面带愤怒朝孔雀王望去,孔雀王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众仙心底异样,便要喝问孔雀王,尚来不及开口,九宫塔里昆仑老祖的声音已然响起。
“华殊上尊。”昆仑老祖抬眼望向御座旁的华殊,声音沉沉,他顿了许久,才问:“上尊这一身灵力可是魔族功法?”
昆仑老祖话音一落,众仙皆惊,华殊兀然色变,怒道:“老祖这是何意,难道本尊能入神,便只有修炼魔力这一途不成?”
昆仑老祖见华殊否认,叹了口气:“华殊上尊,魔族是消失三界已久,但三万年前我曾于南海斩杀一低等魔族,其所用灵力和你刚刚伤我和御风上尊的同出一源,三界内修仙修妖都需渡劫,唯有魔族不用,你未渡劫而化神,不是修炼魔力,又是什么?”
华殊眸色一沉,未料到昆仑老祖竟和魔族打过交道,她一出手便被瞧了出来。她心知如今既被看破便再无隐瞒的可能,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众仙听得华殊并不否认,皆勃然色变,唯有凤隐和炎火眼底并无波动。
昆仑老祖亦是一样神色沉重,看向华殊,“你身为天宫五尊,怎可修炼魔族功法……?”
“修炼魔族功法又如何,魔族久不现于世,不过区区功法,有何不可修行的。”她的目光落在凤隐身上:“天帝和凤皇勾结妖族,戕害我仙族,我若不修习魔族功法入神,如何敌得过天帝和凤皇,为澜沣上君讨个公道!”
华殊这一声悲愤而凄怒,让众仙神色震惊,大家对望一眼,着实不明华殊这一句从何而来。
“华殊,天帝陛下和凤皇一心为我仙族,你岂可中伤两位陛下!”一直盘腿而坐调养内息的御风上尊猛然而起,怒声看向华殊,连一声“上尊”也不再唤她。
华殊不为所动,看着御风眼底现出一抹冷意,“天帝和凤皇一心为了仙族?真是笑话,这千年她们一个为了复活死了几千年的情人置整个仙界于不顾隐居北海,一个得天之幸降世为神不过短短数月,她们两个为仙族做了什么?我的澜沣代凤染矜矜业业守着天宫千年,那妖狐害死他铁罪如山,就因为凤染和常沁交好,她们竟要为妖皇洗脱罪名……”华殊的目光在御风面上扫过,愤而望向九宫塔外的漫天仙人:“我若不成神,谁为他讨回公道!”
数月前元启上神寿宴上,大泽山青衣仙君和鹰族宴爽公主力证鸿奕是受魔族所控才犯下大泽山错事,引得众仙纷纷猜测澜沣上君之死也是暗藏隐情,因着华殊和澜沣的关系,从未有人在她面前道过是非,却不想她仍是听见了这些猜测,此时众仙见华殊如此悲愤,一时都有些惭愧,更心里生出些许动摇来。
华殊上尊如此言之凿凿,难道天帝真的为了和先代狐王的情谊而混淆当年是非,故意为妖皇洗除罪名不成?
凤染生性狂放,向来视仙律如无物,和常沁交好又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澜沣代掌天宫的千年确实深得人心,此时华殊说一句为了澜沣的公道修炼魔力,一时倒真无人忍心责备于她。
凤隐倒未想到会从华殊口中听到这些话,她迎上华殊悲愤的眼,想到那深埋天宫深处的真相,瞳中染上复杂和怜悯。
原以为华殊一生汲汲于权力和名声,想不到她待澜沣竟有真心。但不论她所求为何,亦不能将一身污名泼在师君身上。
“华殊,澜沣上君若是仙魂有灵,怕是不愿受你这口口声声为他的公道正义。”凤隐拦住神色不愤的御风上尊,手微抬神力涌动缓缓向半空飞去,和御座旁的华殊目光齐平。
“你胡说什么?”华殊勃然色变,指向凤隐,“你不过仗着火凤凰的神脉一步登天,这世间任何劫难你都未受,所有功德你都未造,你有什么资格来定澜沣的公道!连凤染都要受天雷之火才能晋位为神,你一步登天,谁知道你的神力从何而来,你指责本尊修炼魔力,说不定你那一身神力来的更龌龊蹊跷!”
“你说本皇所有劫难都未受?”华殊满是恶意的指责中,凤隐看向她,一双墨黑的凤眸冰冷而深沉,她于虚空中一步一步朝华殊走去,望着她眼底卷起滔天骇浪。
千年前就是在这青龙台上,她一身是伤伏跪在地,惶然无依的受了华殊道道诸命的六道天雷!
华殊撞上凤隐眼底的杀意,心底一颤兀然一退。
凤皇这双眼、这双眼怎会这般熟悉,竟像极了当年那个低等卑贱的水凝兽……
华殊深埋心底千年的旧事涌上眉间,心底那荒谬的念头还未及生出,凤隐挺在御座数步开外,望着她终于开了口:“华殊,不知剔仙骨,除仙籍,七道天雷加身,百世人间轮回,千载冤屈骂名,在你眼里,算不算得上劫难?”
凤隐一双凤瞳静静落在华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深沉而凛冽,“说起来,本皇这一身神力,无尊神位,还是你亲手所赐。”
凤隐声音清澈,朗震九天,众仙尚未及听懂凤皇话中深意,华殊已神情大变,猛退一步,避凤隐如洪水猛兽,抬手指向凤隐,“你是,你是……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她只是个卑贱的水凝兽,你怎么可能是她!”
“我怎么不能是她。”凤隐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华殊,六道诸命天雷,不过区区千年,你忘了,本皇可没有忘。你想要澜沣的公道,本皇今日就还你一个澜沣的公道。”
凤皇声音朗朗,落在塔内四人和九宫塔外众仙耳中,听出端倪的仙君们神色震惊,眼底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凤皇难道、难道竟是当年那亡于罗刹地的大泽山女君不成?澜沣上君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当年的阿音女君究竟知道什么?
塔外众仙心底想法刚生,欲听凤皇再言,恰在这时,数道黑沉的灵力突然聚在半空,霎那间从天而降落在青龙台四周,化成牢笼将台边众仙死死围住。其中一道最浑厚的灵力落在御座上,竟一击就将天帝凤染劈得粉碎。
天帝死了?就这样被这来历不明的灵力给劈死了!?
众仙眼底尽是震惊荒谬之色,尚来不及惊呼,牢笼上恐怖的灵力吞吐着火舌把众仙朝牢笼中间逼去。
众仙慌乱不安间欲以仙力破开牢笼,却在触上牢笼的一瞬被那暗沉的黑气所伤,黑气沾染之处仙骨腐化,竟用仙力治疗不得。
“魔气!”当即便有仙人骇然惊呼,眼底现出恐惧来。
三界能吞噬仙力的只有魔力!魔族消失世间已久,九重天宫里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魔族?不仅悄无声息入了天宫一招劈死天帝,还能在顷刻间将所有上仙困在此处!
“若想活命,就老实在里面呆着。”冰冷的声音从牢笼上空传来,一团黑气裹着一个人影立在其中,那身形声音都让众仙极为熟悉。
“孔雀王!”有几位天宫上仙定眼一看,待确定了那黑气的身份,怒而喝道:“你居然也修炼的魔力,你身为堂堂仙王,竟堕入魔道,残害天帝诛杀仙袍,你妄为仙族!”
那上仙话音还未落,一道魔力透过牢笼兀然落在他身上,那上仙惨呼一声,立时倒在地目眦欲裂,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仙灵散了个干净!
不过顷刻间,黑雾便笼罩了整个天宫,屹立三界六万载的仙族圣地九重天宫,被笼上了挥散不去的阴影。
第一百三十一章
那上仙倒地的同时,黑雾猛地跃至九宫塔之上,里头伸出一双染满黑气的巨掌,化出数道若隐若现的魔力落在九宫塔上将塔牢牢封印。
黑雾中走出一道身影,这人一身黑色王袍,鹰眼高鼻,正是孔雀王。他睥睨青龙台上被困的众仙,目光在那倒地不起口吐鲜血的上仙身上扫过,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谁若再口出不逊,冒犯本王,便是此等下场。”
看着阴沉狠毒的孔雀王,众仙眼底皆带愤怒,却没了之前华姝夺帝印时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连孔雀王都已入魔,华姝偷袭仙尊抢夺帝印又算得了什么?
“殊儿,还不动手!”
魔气虽将九宫塔暂时封印,但九宫塔乃仙界神器,可阻挡魔力侵蚀,仙族最强大的几个仙尊全在九宫塔里,若他们出塔孔雀王便别想轻松拿下天宫。
塔外发生的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待孔雀王的冷喝声响起之时,一直等待时机的华姝一把夺过天帝印玺,猛地后退数步拉开和凤隐的距离,手一挥将袖中之物祭出。那物甫一出世,浑厚的妖气竟将凤隐等人的仙力压得一滞。
御风和凤隐等人瞧出此物来历,神色一变。炎火眸色顿深,看向华姝的目光更是冰冷,“聚妖幡!”
华姝将灵力注入聚妖幡中,瞬时间巴掌般大的聚妖幡化成十丈大小笼罩在第九重宫塔的上空,凄厉的咆哮声自幡中响起,数十个赤红的妖影自幡中飞出,化成虎狐熊等巨兽落在华姝身前。它们似是闻到了不远处仙族的气息,白骨眼眶里露出露出欢快的嗜血气息。
这些妖族强者十有八九之数是死在仙族手中,带着对仙族强大的怨恨甘入聚妖幡为妖皇驱使,对仙族的憎恨是融进骨子里的,哪怕不受华姝驱使,也不会放过九宫塔里的仙人。
那些妖影只剩累累白骨,周身上下却被极强的火光和妖力所覆盖,皆是妖族凶兽。它们没有记忆,只剩下单薄的智力和对仙族的憎恨,死后被收入聚妖幡中炼化,为聚妖幡所驱使。聚妖幡乃妖族至宝,历来存于历任妖皇之手,华姝以魔力驱使,即便能打开聚妖幡,也不过是将其中十分之一的凶兽放出罢了。但这些凶兽每一个都有和天宫上尊的一战之力,要诛灭御风等人并非难事。
难怪孔雀王父女仅凭两人便敢犯难天宫,原来是有聚妖幡在手!
华姝看向凤隐,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千年前我能杀了你,千年后我也能!”她说着长喝一声:“去!”
华姝挥动手中聚妖幡,漫天的白骨妖兽长哮一声,在塔外众仙的惊呼声中蜂拥朝御风等人扑来。它们口吐火舌,数十张血盆大口张开,喷出的妖力仿若遮天蔽日。
凤隐眉头紧皱,沉喝一声:“天泽!”
凤隐身旁那把静静矗立的天泽剑在她的召唤下飞到她面前,猛地化成数丈高的巨剑,燃起白色的火焰将咆哮而来的白骨妖兽们拦在御风等人身前。
白焰烬火,世间可燃烧一切的焰火。飞奔而来的妖兽在天泽剑的威势下猛地一滞,染上烬火的白骨瞬间开始燃烧,它们发出愤怒的咆哮,张嘴咬断身上染上烬火的白骨,抬眼望向凤隐的方向,眼底露出森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