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白骨妖兽们竟然停了脚步,突然齐齐朝为首的白骨冲去,顷刻间数十个巨大的妖兽化成一个数丈高的白骨,它长啸一声,朝着凤隐的方向冲去。
那白骨妖兽比天泽剑还要高上一倍有余,它嘴中吐出巨大的火舌和天泽剑的剑火相缠,虽然被剑火灼伤的白骨焚烧,但它没有血肉,竟就这么用巨大的白骨身躯冲过了天泽剑的烬火,数丈高的身躯一脚跨到了凤隐面前。
凤隐猛地跃高,收回天泽剑一剑劈下,却没想到那越过烬火的白骨瞬间又化回那十来个妖兽,咆哮着吐着火舌兴冲冲朝盘腿养伤的御风昆仑而去!
谁说这些死去的白骨妖兽智力低下,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是身抗一方的妖族巨擘,战场上简直狡猾诡谲的不得了!
见那些白骨妖兽冲向御风和昆仑老祖,凤隐终于变了脸色,但她周身被七八个白骨妖兽缠着,分身乏术!
御风和昆仑老祖在打斗时被华姝重伤,一直在调理内息,这些妖兽的妖力本就不再他们之下,但奇怪的是,这些妖兽冲向御风和昆仑,竟从始至终都没有攻向一直站在两人身旁的炎火上尊。
不止是九宫塔外的孔雀王和众仙,连华姝也觉得不对劲。她眉头刚皱,还来不及细想,凤隐的天泽剑猛地爆出一阵白光,她一剑将身边的白骨妖兽击退数米,眼见着御风和昆仑就要被妖兽的妖火所吞噬,凤隐一边朝御风昆仑的方向飞去,一边朝炎火的方向怒吼:“鸿奕!”
她一声喝出,众仙还来不及回过神,一道身影从一旁跃来,他手中一道巨轮祭出,冲天的红光将白骨妖兽们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轮砸得粉碎,那人身上浩瀚的妖气骇得一众妖兽们猛地后退数米,这空隙间凤隐手持天泽剑也落在了御风和昆仑身前。
众仙定睛一看,那一招挥退众妖兽手持寂灭轮的,不是妖皇鸿奕还能是谁!
仙界帝君争夺,妖皇怎么会天宫?众仙瞧得分明,妖皇分明是刚才的炎火上尊所化,妖皇在这,那炎火上尊又去了哪?瞧凤皇刚才那一声呼喝,分明是知道炎火的真实身份的。众仙虽摸不着头脑,但好在刚刚妖皇救下了昆仑和御风上尊,比起魔族现世,仙人们待妖族显然要和气些。
鸿奕身为十尾天狐,本就是妖族中的至强者,他继承妖皇之位千年,退却的白骨妖兽们闻到了他身上浑厚的皇者之息,瑟瑟地后退数步,互相对望的白骨眼眶里露出了明显的疑惑。
华姝见白骨妖兽们后退,脸色羞怒,看向凤隐的眼底带了冷笑:“堂堂凤皇勾结妖族入九重天宫,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修炼魔族功法!”
她说着摇动聚妖幡,白骨妖兽们低声咆哮踟蹰不前,既不敢忤逆触犯鸿奕,也不敢不为聚妖幡所驱使。
“聚妖幡你是从哪得到的?”鸿奕神色冰冷看向华姝。
一千年前前任妖皇被刺杀在重紫殿,自此聚妖幡便失了下落,妖界举族之力寻找千年,却没想到会在华姝手里。
华姝看向孔雀王的方向。同时被凤皇和妖皇的神息压制,若不是有聚妖幡在手,刚刚入神的她显然无法同时与两人抗衡。
“殊儿,以血相祭,它们自然不敢违逆你。”九宫塔外,看着鸿奕现出真身的孔雀王眯起了眼,朗声吩咐。
华姝神情一滞,以血祭祀,这一战后她只怕神位就保不住了。但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杀了鸿奕为澜沣报仇,她什么都愿意!更何况,还有一个阿音转世的凤隐,若是不除这两人,她日后再无宁日。
华姝颔首,掌心一挥就要以灵血祭聚妖幡。鸿奕面色一变,以华姝如今成神的灵血,她以血祭幡至少可召唤百余拥有妖君之力的白骨妖兽,即使他是妖皇,也无法同时将如此庞大的妖兽群镇住。
就在华姝挥掌祭血的一瞬,第九重宫塔的塔顶猛地泛起一道耀眼的白光,一直隔着魔力封印的塔顶化成一把巨伞,两道人影自伞中掠下,其中一道红色身影一掌劈开孔雀王布下的黑色封印,另一掌将凤隐御风等人卷起,飞出了九重宫塔的桎梏。
那人将受伤的御风和昆仑放在青龙台的另一方修养,缓缓飞至与孔雀王平齐。她轻轻打了个响指,空中帝王御座腾空而现,她腿一抬懒洋洋坐在帝位上,抬眼看向了脸色微变的孔雀王。
她身后立着个一身碧绿道袍的俊俏仙君,一手托着个缩小的无顶的九重宫塔,一手举着一把碧绿的伞立在帝座身旁,一副狗腿的模样,赧然正是九重宫塔的守塔者青穹。而那坐在帝位上的红衣女君,正是被孔雀王一掌劈死的天帝凤染。
青龙台下被困的众仙见天帝重现,眼底皆现出希冀的神色来。太好了天帝尚在,天宫和仙族还有希望!
“你果然早就入了九宫塔!”孔雀王沉哼一声,卷起黑云飞到凤染不远处,正好将青龙台切成两段,把身后黑牢里禁着的上君握在手中和凤染分庭抗礼。他扫向鸿奕和凤隐,“想来妖皇出现在此也是你的手笔。陛下真是好手段,竟用爱徒的性命为饵,若是华姝早早祭出灵血,凤皇焉能从妖兽手中活着出塔?”
孔雀王惯会挑拨是非,一句话便想离心凤染和凤隐两师徒。
“若不如此,如何引得出你。”凤染丝毫未将孔雀王的挑拨放在眼里,她笑了笑,朝帝位上一仰,“孔雀王才是好筹谋,好心计,一副祸心藏于我仙族数千年,竟无一人发觉。”凤染的目光在朝华默飞来的华姝身上轻轻扫过,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目光,“不过论到牺牲,本帝远不及你。”
凤染目光中的深意让华姝神情一顿,她落在华默身旁,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天帝这眼中的意味太复杂明显,由不得华姝不多想。
这时,凤隐和鸿奕飞到凤染身旁,她看了一眼华姝,又将目光落在孔雀王身上,静静开口。
“殿下突然现身制住众仙,暴露了身上的魔力,这并不是你夺取天宫的最好的时机吧。等华姝用聚妖幡将天宫闹个大乱,才是你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好时候。”凤隐嘴角微微一样,脸上露出和凤染十分相似的懒洋洋笑容来。
“那殿下是为了什么突然出手……”她的目光突然聚在华默身上,露出冰雪的冷锐,“是怕本皇千年前的身份大白于天下,还是怕千年前的那桩桩血案被世人所知?“
“是我那师门大泽山的毁灭、抑或是重紫殿妖皇的刺杀……”
凤隐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轻轻落在满身魔气的华姝身上,眼底竟露出些许慈悲,“还是九重天宫御宇殿内的澜沣上君之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泽山的满门被屠?妖皇森鸿的刺杀?澜沣上君之死?
这桩桩件件不是千年前就有定论吗?就算妖皇是被魔族所控做下屠山之事,那和孔雀王又有什么干系?不对,孔雀王华默早已修炼了魔力,难道千年前的事真和孔雀王有关?
青龙台上的仙妖望向凤皇,突然从凤皇口中的那句“师门大泽山”中回过味来。众仙神情一震,难掩眼中惊讶。
当年大泽山中活下来的只有三人,神君元启,末代弟子青衣,还有那个在罗刹地受诸天雷劫而死的女弟子阿音。
虽心有猜测,但听到凤皇亲口承认,众仙依然难以置信。
下三界开天辟地来头一个逆天而生降世为神的火凤凰,竟然是那个一千年前受尽唾骂化为飞灰的大泽山女君阿音。
难怪凤皇说她经受过雷劫,当年青龙台上那六道天雷,还有元启神君以神剑劈下的玄雷,就是凤皇晋神的劫难。
难怪凤皇降世后一力主张重查当年大泽山之事,而元启神君更对凤皇回护至深,原来凤隐便是当年那阿音女君!
“大泽山……”华姝直直望向凤隐,目中神情复杂难辨,“凤隐,你果然就是那阿音!”
随之她冷哼一声,眉间丝毫未被刚才凤隐之言动摇,“你是阿音又如何。凤隐,当年观世镜中澜沣是死于九尾狐妖之手,伤他的兵刃是狐妖一族的神器寂灭轮。至于大泽山,就算他是被魔族所控,难道鸿奕就不是亲手杀你同门的人!”她说着指向鸿奕,“当年之事是他一手做下,就算我今日已堕魔道,这妖孽的罪责也一样洗不清!你别想混淆视听,将澜沣的死和大泽山的毁灭推到我父王身上来。”
见华姝固执至此,凤隐神情未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这些铁铮铮的证据,她和鸿奕千年前又怎会成为被仙族唾弃斩杀之人。
凤隐看向华姝,淡淡道:“华姝,观世镜中所现的一切不假,杀澜沣的的确是一只九尾妖狐,澜沣也确实是死于寂灭轮之下。但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件事吗?”
“什么事?”华姝仍神色冷凝,只当凤隐是在为鸿奕脱罪。
“御宇殿的封印只有澜沣能打开,那九尾妖狐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去的?还有,为何澜沣会在你们大婚之日去一座尘封千年的殿宇?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中的奇怪和蹊跷?”
华姝神色一怔,眼底终于露出了一抹迟疑。这两件事确实一直存于她心中,只是当年澜沣的死太过惨烈,而那观世镜中又现出了真凶的真身,她便将这两处疑虑埋在心底再未想过。
“你究竟要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华姝开口,紧紧盯着凤隐,“澜沣他为何要去御宇殿?”
事关澜沣之死,饶是华姝再信任孔雀王,也一定会问这一句。她隐隐觉得凤隐要说的话并非她想知道的,但她不能不问清楚,她一定要知道那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姝,你可还记得,这千年间自你殿中曾下过一道御令,贬谪了天宫中的十三位仙侍下凡历劫。”凤隐没有回答华姝的问题,反而突然问了她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一旁一直毫无表情的孔雀王微微眯了眯眼,阴沉的目光落在凤隐身上,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目中闪过一抹杀机,凤皇和天帝果然已经查出来了。
华姝一愣,没瞧出孔雀王的神情变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她皱了皱眉,“这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千年前的事有什么干系?”
“自然是有干系。这十三个仙侍居于天宫不同宫殿,你为何会将他们同时贬下凡间?”
“仙侍犯错,贬谪而已,有什么好深究?”华姝不耐烦回。
“犯了小错?”凤隐声音一顿,“以他们当初在凌宇殿服侍澜沣上君的情分,一点小错,你何至于将他们贬谪下凡受千年轮回之苦?”
华姝神情一愣,“凌宇殿?你说那十三人曾经是凌宇殿的仙侍?”
当年仙妖大战后元启避居清池宫,天帝回了凤岛,御风将天宫庶务交由她打理,有一年天宫宴会,红雀来禀有几个仙侍服侍不周冒犯了父王,彼时她刚掌天宫,一句都未多问便把那场宫宴服侍的仙人都贬下了凡,她怎会想到冒犯父王的仙侍竟正好是曾经服侍澜沣的旧侍。
“我并不知道……”华姝皱着眉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处心积虑又悄无声息地把凌宇殿的仙侍送下凡轮回,当年澜沣上君大婚之日发生的一切就可以永远被埋葬。”凤隐的目光扫向一旁的孔雀王,“华默殿下,你说本皇说得对不对。”
听得凤隐之言,华姝神色一变,转头看向身旁的孔雀王。
自凤隐提起千年前旧事起便不再开口的孔雀王眯了眯眼,冷声道:“本王不知道凤皇在说些什么。不过凤皇陛下既然是那千年前的大泽山女君阿音,若不想自己以凤皇尊位背着当年骂名,想将这些罪责叩在本王和殊儿身上,本王也奈何凤皇不得。”
刚刚才有所迟疑的华姝听见孔雀王这话,神情一定。
凤隐挑了挑眉,“孔雀王,到如今你还巧言令色,颠倒是非。本皇当年在凡间以水凝兽之身历劫,生死有命,怨不得谁。但你为了挑起仙妖之争害死澜沣上君和我大泽山满门,其心可诛。御风上尊!”
凤隐说完朝御风上尊看去,御风上尊点点头,脸色苍白站起身,抬手化出一座小塔,那是前天帝暮光传给他的锁仙塔。御风掌心微动,十三个模糊的身影自塔中飘出,这十三人并无实体,只是若有若先的虚灵,但确是曾经在凌宇殿服侍澜沣又遭华姝贬谪的那十三位仙侍。
想不到凤隐和御风竟将这十三位在凡历世的仙侍灵体都都带回了天宫!
“拜见天帝陛下,凤皇和诸位上尊。”那十三人从塔中飘出,瞧见青龙台外之景,惊讶之下纷纷向凤染等人见礼。
“尔等凡间历世,无需多礼。”凤染摆了摆手,“凤皇问什么,你们答便是。”
“是,陛下。”十三位仙侍齐齐起身,虽眼底疑惑,仍听诺颔首。
“子悠仙君,当年澜沣上君大婚之日,他为何会突然去了御宇殿?”凤隐看向凌宇殿众仙侍中曾为首位的子悠仙君。
子悠自凡间被突然带回天宫时,凤隐已经问过他一次,如今再答,答案仍是一样,“回凤皇陛下,澜沣上君大婚那日虽在书房处理公务,但曾有一仙君来访,那仙君径直化身入了上君的书房,上君待之有礼,在房中相谈,上君屏退左右,并未让人服侍。后来吉时到公主殿下见澜沣上君久久不至,遣人来问,我们这才入书房小院请上君前往青龙台参礼,但那时书房内已无上君和那仙人交谈之声,我们闯进书房,里面已空无一人,寻找时上君恰在御宇殿上空化龙突破封印……”
子悠顿住声,看了华姝一眼,没再说下去。他这番话和千年前众仙询问之时回答的一般无二。那时众仙也觉得隐身入凌宇殿的仙人有疑,可那仙人径直化身入了澜沣的书房,凌宇殿的仙侍也被澜沣屏退,连那仙人的声音都未听到,更无从得知那人的身份。澜沣和九尾妖狐相斗的惨景随后在观世镜中重现,大泽山连逢劫难,众仙一心捉拿九尾妖狐,再未分心力去查那来路不明的仙人。
凤隐也早就知道这答案,却也不急,她又看向其他十二名仙侍,沉声道:“你们作为宫内的随侍,就没有一人曾瞧见过那仙人的容貌,听到过他的声音?”
另十二人眉头微皱,面容苦恼。显然这问题当年便有人问过他们,若是知道早便说了。
孔雀王见状神色一松,冷哼一声道:“凤皇,你想为自己和妖皇洗去罪责也要寻些有分量的证人,这些低等仙侍……”
孔雀王怒斥之声未完,那十二名仙侍中有一青衣小童突然瞪大了眼,怔怔看向孔雀王,猛地冲出那十三人之列指向了孔雀王,“是你,你就是上君大婚之日在书房的那个仙人!我记得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