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点了点头。
不远处,驶来一辆车,车子在这座荒郊野外的别墅门口停下,从车子里急匆匆走下来一个人。
看清那人是谁,程芙冷不防盯了灵均一样。
灵均挑了挑眉:“方念彤毕竟是女主嘛,美女救英雄的戏码,我一向百看不厌。”
车门被拉上。
载着他们这群怪人的车朝着一条偏僻的道上驶去。
数日后,季御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床畔,季老两鬓花白,只才几日,他似乎老了十多岁,原本英挺的老人,隐隐有了颓唐之势,良久,他沉声道:“胡闹够了?”
季御麻木的望向窗外,只是那一双眼睛,如堕深渊,沉的一丝生气全无。
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道:“谁救的我?”
病房外,听到响动,穿着格子裙,阳光朝气的方念彤提着一兜水果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她面如朝霞,绝美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
第44章
“谁通知的你?”
方念彤唇畔的笑渐渐凝固, 她不确定的道:“阿御, 你说什么?”
季御拔掉手上的针头, 一个逼近,方念彤惊的后退一步, 转眼,他贴近她, 又问了一遍:“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哪里,是谁告诉你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 方念彤却吓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她手指一颤,水果哗啦啦滚落了一地。
“我,我,”方念彤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暴怒,她紧张道:“是, 是有人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你受伤了, 我担心你, 就打车过去了, 至于谁打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方念彤从包里掏出手机,把当日的来电记录给他看。
病房内的响动惊动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怎么回事, 针管怎么拔了, 这位病人,你快躺下。”
季御一把推开护士和医生,穿着病号服就大步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里的病人和护士都被他吓了一跳。
季御冷着脸,迎面撞见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李谦,他急道:“季总,您去哪?”
他扯掉手上的绷带,双眸阴沉,道:“去查这个号码,还有我下午要去唐市。”
季御刚醒,点滴都没打完就匆匆离开了病房,他这个状态,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李谦不用想也知,能让他失态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一个。自打与季御相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暴走的季御,李谦微微一怔,推了推镜框,快步跟了过去。
“季总,先回去换套衣服吧?”
车后座,季御强压住心头的暴怒。
他喉头哽咽,硬声道:“李谦,我不甘心,我恨,我必须要找到她。”
“好的,我会帮你的。”
李谦叹息一声。
下午天傍黑,唐市的菩提观里冲进来一群人,明悟得到消息,赶到时,看见为首的那个人一身黑色西装,俊美的五官无悲无喜,那双漆黑的眸子比他上次看见,还要摄人心魄,若非经历了生死劫难,短短时间内,他不可能绝望到眼底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
“师兄,怎么办,师父也不在,他好眼熟啊,上次是不是就是他闯进来的?”
明悟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长大了,现在师父和大师姐都不在观中,保护菩提观的担子落到他的身上,明悟挡在季御身前,道:“这位施主,你,你有何贵干。”
逞强还没坚持到一分钟,明悟的腿就有点软,说话底气也不足。
怎么办怎么办,论道法他不如师父,和这个人的交情也不如大师姐,惨了惨了,看来今晚守不住菩提观了。
呜呜呜,师父!!!你到底在哪!
“诶?为师刚回来,怎么这么热闹?”
扒在门框边,醉醺醺的江大师在消失了很久很久后,再次出现,他揉了揉昏花的双眼,在看清来人后,吓得酒都醒了,“你你你,季御你怎么又来了,上次没把我的菩提观拆了,你是不死心是吧,看我这就给我小徒弟打电话,让她把你逮回去狠狠收拾一顿。”
说着,江大师开始掏手机,摸了半天,发现手机不见了。
他溜过去,戳了戳其中一名黑衣人,“手机借我一下。”
一阵沉默。
那名黑衣保镖看向季御。
季御冷冷勾唇,示意给他,于是拿到了手机,江大师拨通了程芙的电话,“没人接啊?”一连拨通了好几次,对面显示无人接听。
江大师一张脸煞白,酒精算是彻底醒了。
明悟无奈道:“大师,我已经几个月联系不到大师姐了,她失踪了,这是大师姐失踪的第一个月里,有人匿名寄来的。”明悟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片交给他。
江大师接过一看,脸色登时不太好看。
这张纸片上什么都没写,只画着一个普通的圆圈。
明悟道:“师父,这圈圈什么意思?和大师姐的下落有关系吗?”
江大师叹气道:“你大师姐只怕凶多吉少了,这个圆圈是你祖师爷的名号。”他师父不认字,道号又复杂难记,于是干脆就用一个圈代表自己,别看这圆圈看上去普普通通,既不美观也不特殊,但他当年见过无数次,不只是他,灵均还曾经调皮的偷偷学师父的笔迹,也正是如此,一日师父出远门,这家伙就骗过了几名师兄弟,把那个东西带了出去。
匿名寄纸片的人一定是灵均,程芙落到他手里,估计多半是为了钦天鉴。
他当日把钦天鉴交给程芙,实在是因为他这一趟外出凶险,灵均又多次潜入菩提观想要盗取法宝,出于下策,他才寄了过去,让程芙代为保管。
她不会是偷偷打开竹简了吧?
这逆徒!
江大师痛心疾首。
季御可没工夫看他们师徒团聚的画面,逼问道:“灵均到底是谁,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江大师,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好好给我讲清楚,不然,我让你悔恨终生。”
“你别急着威胁我,只怕我那个小徒弟现在危在旦夕,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可能去了哪里,我们路上说。”江大师难得一本正经,只是他刚迈出一步,突然仰头晕了过去。
季御神色一凛。
一名黑衣保镖上去查看,道:“季总,他醉酒晕过去了。”
“……”
季御咬牙切齿道:“务必让他醒了。”
“是。”
……
豫州的洛市,自古就是数朝的古都,早年建国前,这里盗墓猖獗,等到考古人员赶到时,只看了一个个被盗墓贼搬空的墓穴,痛心疾首,联名上报国家。
近几十年,盗墓贼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国家抓得紧,他们也只敢背地里搞点小动作。
灵均一行人的目的地,就是位于洛市郊区外,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区里。
他们伪装成一群自助游的城里人,在当地村民的介绍下,开着两辆越野进了山。晚上,帐篷搭起,篝火通明,灵均从一个直径一人宽的洞穴里爬出来,他拿着手电筒,对着不远处的程芙晃了晃,让她跟着下去。
程芙自觉地走了过去。
“下面都安排好了?”
跟着进了盗洞,有人从上面丢给她一个手电筒,程芙接住,紧接着,齐峰跟着跳了下来。前面是灵均,后面是齐峰,程芙被夹在中间,这明显是二人对她还不放心。
越往里面走,空间渐渐变大。
这洞穴,灵均是瞒着她找人挖出来的,程芙自从跳下来,就一直感觉后背阴森森的,毕竟这古墓历史悠久,前赴后继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盗墓者丧命于此。
前人连古墓都没进去,就葬身通道,至少证明古墓里面绝对藏有机关,或者利害的东西,再看这些尸骨,完整无损,不像是生前被利器所伤。
灵均悠然道:“小师侄怎的一点不惊讶。”
三人进了通道的终点,一间石室,程芙懒得理他,目光被墙壁上的古老壁画吸引,一个没注意,差点被地上的一片白骨绊倒。
这白骨是被后来扔进石室里的。
手电筒滴溜溜滚落了几米远,灵均转身道:“小师侄,你觉得这壁画上的文字熟不熟悉?”
他这一说,程芙倒是记起来了,把手电筒捡起来,细细一看,壁画上的古文与钦天鉴上的符文很相似。墓室越往里,越宽大,石壁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灵均的目光,他激动的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手指擦掉上面的灰。
那是一副猎鬼图,画的是古代的道士收鬼的仪式。
按理说,一般的古墓壁画都会走马观灯的画着墓主人生前的事迹,这个古墓倒是古怪,竟然画鬼的。
蓦的,程芙顿住脚。
不会吧,难道这座墓室不是葬的人,而是鬼?
她紧张的走了一圈,眼睛仔细的在墓室四角观察着,手电筒一照,四角画着镇灵符,这种符篆复杂而能量巨大,但通常只有一个目的,镇压极为厉害的厉鬼。
程芙道:“师叔,一直以来我都被你牵着鼻子走,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真正的目的。”
最开始灵均骗她说找到了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后来又给她种了血誓,借用她的身体养着一个鬼物,再到眼下,把她带进了一个镇压着不知道什么鬼物的阵法里,他的目的越来越清晰。
程芙伸手去拿石台上的那块石子,灵均目光扫到她的动作,眼神一凝,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警告道:“别动它。”
她莞尔一笑道:“师叔,我虽然入门时间短,但师父说我天生对阵法一道有感悟,这是阵法的阵眼吧,也太简单了。”说话间,她突然咧嘴一笑,紧接着挣脱灵均的控制,把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抓在了手里。
一声咔擦,在寂静的墓室里突兀的清晰。
地面一震,紧接着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千军万马般的凝重气势。
第45章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擅动阵眼, 底下镇压的那个东西就会破阵而出, 到时候我们都会没命!”灵均突然神色一变,死死抓紧她的手, 恶毒道:“你故意的?你把它放出来,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他算是说对了,一开始程芙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想找出一个既能除掉灵均, 又能干掉体内那个鬼东西的法子,一筹莫展之时, 灵均就把她带下来了。
手里的石头被灵均夺走, 程芙也没有去抢, 只是提醒道:“别挣扎了,镇压镇压的灵石已经被取下, 这强大的鬼物已经苏醒了,与其浪费精力想着这么逃出去, 不如想着怎么死的体面一点。”
三人来时的通道在地动山摇间被碎石堵住。
齐峰面色一狠, 突然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提了起来。
程芙挣扎了几秒, 冷笑一声。
灵均道:“齐峰松开她,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
眼看三人要葬身此地,他愤怒道:“老大, 当时就该杀了她, 这女人嘴里没有一点实话。”
程芙冷不防道:“此话放在你们老大身上也成立。”
灵均:“闭嘴!赶快找出口。”
他向着被石块堵住的通道走出, 伸手推了推, 好在通道被堵住的时间不长, 灵均把齐峰喊了过来,两人一起想办法。
灵均道:“这么大动静,上面魅姬他们肯定也会听见。”
齐峰点头应声,他转过头,重重哼了一声,把程芙往旁边一丢。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齐峰甩到了石壁上。扑簌簌,抖动中,石壁上的灰尘尽落,原本被暗处遮住的一串枯涩符文隐隐出现,程芙目光一凝,背过身,趁着灵均和齐峰没注意,她用袖子擦了擦,待看清那一串符文后,她继续使劲擦了擦,用灰尘重新盖住了符文。
“你在干什么?快过来帮忙。”混乱中,齐峰不忘记看紧她。
帮忙?你搞错了吧?
灵均脸色不太好看,他让齐峰退后,自己咬破之间,画出一道血符。
程芙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通道堵塞的石块被炸掉了半边,一看有戏,灵均和齐峰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深情。
只是,太晚了。
墓室中央,石台塌陷,一股墨绿色的气体溢出。
“喋喋,血的味道,老夫重见天日,必要血祭当场,就拿你们三个下手!”
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绿气凭空化为一只大掌,朝着通道方向抓去,灵均敏锐的闪开,手中一张黄符已经打了出去,那鬼物刚从阵法里逃出来,需要新鲜的血液助它彻底逃出牢笼,灵均有黄符在手,那只鬼掌暂时不敢碰他,于是目光掠到了齐峰身上,只听一声尖叫,齐峰当场被鬼掌抓了过去,整个人以扭曲的形态被拽进了塌陷的石台下方。
“救我,救我!”
灵均蓦的转头看向她:“你就真的连命都不要了?要是让它尝到了血味,只怕在场我们两个,包括上面几个,今晚都要死!”
现在还说这种话?当初把她逼到这种地步的又是谁?
程芙一直不肯出手,但她躲到了四角的镇灵符上,并且咬破指尖,在黄符上用血迹重新画符。
灵均神色一缓,两个人的胜算总比他一个人要大。
程芙实在忍不住打破他美好的幻想,翻了个白眼道:“你别想太多,我没想着今晚能活着出去,你也不行。”
灵均咬了咬牙,突然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到了通道口,他一连喷出数口精血,以血作符,竟是拼着最后一丝生机也要把她带出去。
程芙沉默道:“该说你是情深呢,还是当我傻呢?”
“你说用唐铭旌的躯体复活它是骗我的吧,唐铭旌的身上哪有什么天道气运,他那个躯体,根本护不住它,原本我以为它只是普通的鬼物,可是寻常的鬼物,凭你的本事随便找个肉身就行,为什么非要季御的,除非它违背天道,逆天而行,被天雷劫所伤,永世不得超生!”
“够了,先出去我再和你解释。”
半条命都豁出去了,通道被灵均炸出一条出口,他拉着程芙,眼中闪过一丝生机。
身后一股妖风而至,吞噬了齐峰,古墓镇压的鬼物眼见就要彻底打破封印,程芙突然后退一步,灵均目光一凝,上前抓住她,他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和她太像了,灵均几乎嗓子都哑不成声:“你够了,我答应你,等离开了绝对不再打季御的主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