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不是重生的——森夏葵
时间:2018-05-12 12:51:50

  季远想起身,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对方俯身掐住脖子,死死压在地上。
  “这话该我问你,你发什么疯?”薄耀光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温热,却叫人后脊微凉,“还想再出一次人命?”
  季远敛唇,喉咙里泛着隐约血气。
  他别过脸,眸光晃动不停,最近他的确有些不正常,不!应该说,从重生再见到结夏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再正常了……
  即便过去8年,少女赧红着脸说喜欢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没入雨帘的背影、垂落斑马线上苍白的手、救护车远去时闪烁的红色光芒,仍然清晰如昨夜。
  所有人都觉他冷血无情,谁又知道,猛然惊醒的一夜夜,尼古丁弥漫的烟雾中,浮现在他眼前的,都是结夏染血的面容。
  这块石头在他心里压了8年,即便重回结夏还活着的高三,那份沉重依然没有减轻多少。想要弥补什么,又担心悲剧重演,便如了旁人所愿,尽可能狠下心把她推远。
  但情绪是会反弹的。
  越是克制压抑,越是本能地去靠近。
  医务室拉住她的手、目光不自觉追随她、今早搬回她旁边,这些事全都——难以自持。
  “下午上课前,把座位换回来。”
  薄耀光说完这话,松开了他的衣领。
  地上的人却没有站起来,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在薄耀光转身跨出门的瞬间,抬起深邃的眼,一字字问:“如果我说不呢?”
  压抑了8年,重活一世,他不想再受人桎梏。
  “结夏的死因我而起,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解决。”
  薄耀光顿住脚步,讽笑着回头:“你想怎么解决?”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薄耀光微愣,固执地牵扯上关系:“既然我重生了,就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同班同学死在我面前。”
  季远撑地站起,门外的阳光被薄耀光挡住一半,破碎的光斑照在他脸上,他朝前走,笼罩阴影下的眼暗光流转,“你这么在意,只是因为不想再看到同班同学死在面前么?”
  “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季远不明所以地笑了声,“如果是这样,那就赶紧找出杀害张倩的凶手,别再让那个人逍遥法外。至于我和结夏的事,她的命,由我负责。”
  摇摇欲坠的门晃了晃,在地面带出一片灰色划痕。
  等薄耀光回过神来时,已不见季远身影。
  他负气地把门踩在墙上,手指插.进发里,一时间心乱如麻。
  像是说给早已走远的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凉薄的唇动了动,光影随之流动——
  “我会找出凶手。”
  “……不会,再有人死。”
  沉默良久,明知对方已听不见,还是低骂着又补了一句,“你负个屁的责!”
  ……负得起么?
  心里烦躁,薄耀光垂手准备找个地方抽烟,下楼途中遇到从图书馆回来的赵珩。
  向来脸上挂笑的老好人,摆出严肃表情,问他:“耀哥,你找季远麻烦了?”
  薄耀光眉挑高,只觉好笑:“他还找你告状了不成?”
  季远当然不会!
  但今早换座位后,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躁动就让赵珩隐约觉得,可能要发生点什么。
  风平浪静了一上午,还真有人搞事!
  他瞅了薄耀光两眼,都快奔三的人了,怎么重回高中立马就变得这么沉不住气?
  赵珩有些头疼地说:“我看见他衣服上有鞋印,想来也是你的杰作。”
  薄耀光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不甚嚣张。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但猜也猜得到,是因为结夏的事。
  薄耀光短促的冷哼中,赵珩语重心长地提议:“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见他表情微变,忙又解释,“结夏的死是季远的心结,他背负了8年的包袱,是时候找机会卸下了。况且,我不认为结夏的死,季远有多大责任,他不过是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而已,真要怪的,是那个不守交通的肇事司机。你作为薄氏高层,能领着手底下上万员工纵横商界,可不光靠你薄家独子的身份,所以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决策和理智。”
  “别给我戴高帽子,说人话!”
  “我想说的是,你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情绪用事?”赵珩凝眉,忽地想到什么,迟疑着问,“难道真如沈临风所说,你对结夏……”
  话未说完,被薄耀光打断:“他眼睛糊了屎你也瞎了?我没那么禽.兽。”
  “9岁年龄差的确有点老牛吃嫩草……”
  明知自己是26岁的老年人,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愉快了。
  薄耀光不悦地提醒:“别忘了我现在17岁。”
  “可芯子26岁啊!”赵珩见他脸色发沉,知他不愿继续年龄这一话题,便又转回先前的事上,“总之你也别再为难季远,他也不容易……”
  他本是好意,现在倒显得像是在欺负人似的!
  薄耀光烦躁地甩下一句:“知道了!算我多管闲事!”越过赵珩往楼下走。
  兜里的烟盒被他攥得变了形,却也没有松手。
  心悬在半空,总无法安然落地。
  怕是只有过了谢师宴那夜,他才能彻底放心。
  ……
  午休的校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高三的女厕所里,正上演着一场以多欺少的校园霸凌。
  周静雨伏在大理石地砖上,校服外套已被人扒掉,只余沾满鞋印的针织毛衣套在身上。
  马姗姗坐上洗手台,抱着胳膊呵斥另外几个小太妹:“快点儿啊!水接那么久都没满,挤.奶啊你们?”
  几个小太妹手忙脚乱地把盛满自来水的塑料桶提到她面前。
  “马姐,水接好了。”
  见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马姗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人头上一巴掌:“出门没带脑子是么?搁我这儿干嘛?!泼她啊!”
  地上的周静雨吓得面无血色,之所以重生后不愿意来学校,其一,是因为让她自卑的肥胖体型,其二,就是因为马姗姗和她手底下的这群小太妹。
  高一进校起,她便被盯上,欺负她这件事成了她们枯燥校园生活的调剂品。
  她原以为,阔别高中8年的自己,心智已经强大到足以应付这群小太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抵抗扎根心底的阴影!
  被堵死的门、隐约泛着尿臭的空气、墙顶狭小的窗户、太妹们脸上狰狞残酷的笑容……
  这一切,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迫使她想起高中时代那段最黑暗的回忆。
  身体本能地僵硬、本能地失了抵抗力,任由她们撕扯外套、扇耳光、踹她的肚子,把她扔在地上随意践踏。
  一桶冷水迎头迎面泼上来的刹那,她无力地蜷缩,亦如当年那般紧紧抱住自己。
  很快就好了……
  扛过去就好了……
  她们玩腻了就好了……
  当年的她,如是想。
 
 
第39章 
  十一月已步入低温季节, 一桶冷水浇在身上, 冻得周静雨浑身发抖, 因为前段时间的绝食减肥,本就憔悴的脸煞白得骇人。
  那帮太妹不为所动,笑着问马姗姗要不要再泼一桶。
  马姗姗居高临下看着墙角那只可怜虫,想到她同学会上光彩照人的模样, 对比如今的狼狈,心里快意更甚。
  她摆摆手示意那波小太妹滚一边儿去, 撑手跳下洗手台, 一步一顿地来到周静雨面前。
  漆黑地面泛着光, 映照她缓缓蹲下的身影。
  “呵!绝食减肥?两个月时间能瘦成这样, 不错嘛!”马姗姗的手在周静雨脸上拍了拍, 摸到一手的水, 嫌弃地往啧了声,旋即凑近她耳畔, 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但跟同学会上的你比…可差远了……”
  同学会……
  ?!
  周静雨错愕地抬头,想从马姗姗近在咫尺的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对方没给她时间, 说完这话后很快起身,迎头迎面就是一脚, “别用你那双狗眼瞪我!死肥婆!”
  鞋子踹在脸上,疼得人眼前发白。
  周静雨慌忙把脸埋进臂弯,以无力的姿态护住自己, 与此同时,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马姗姗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
  “藏什么藏?!还护着脸!想靠它来勾引谁呢?嗯?励志典范。”马姗姗一脚比一脚狠,好似要将同学会上压抑的不满和嫉妒全部发泄出来。
  连当年的死肥婆都成人生赢家了,她却连个像样的男朋友都没有!认识了几个歪瓜裂枣,自己是矮丑挫,居然还嫌她是土肥圆!啊呸!一群傻逼男人,魂儿全被那些装纯的小婊.子勾去了!
  马姗姗幼时家里穷,上初中那会儿父亲走狗屎运抱上金大腿儿,跟着做了包工头,没多久一家人就搬进高档洋房,灰姑娘翻身成了富家千金,极穷之后的极富,使她心理急速膨胀,名牌大把大把地买,可羡煞周围那群小伙伴。
  一夜暴富,却并没有让马姗姗成为真正的公主。
  高中毕业后随便找了个学校混张文凭,陆陆续续谈了几个男朋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转眼间8年过去,原来的同学不是事业有成就是爱情美满,只有她,还停留在高中时代——
  被小太妹们毕恭毕敬地喊马姐、随便欺负看不惯的女生、拉帮结派跟外校太妹打架、对着漂亮男生吹口哨,大概就是她上辈子最潇洒辉煌的日子了。
  最瞧不起的死肥婆都踩到自己头上来,马姗姗怎么能忍?
  可毕竟是成年人的社会,声音再高拳头再硬,也比不过低位、人脉、职衔,周静雨的未婚夫可不是什么街边甩棍的小混混,只需一句话就能断人前程,就连蒋欢都压着火气给周静雨面子,她不得跟着赔笑?
  结果风水轮流转,一场大火,又让马姗姗重返高中——她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时刻。
  “让你得意!让你拽!我看你现在怎么拽!”
  马姗姗的拳打脚踢中,周静雨头越埋越低。
  小太妹们讨好地拍下马姗姗教训死肥婆的英姿,分享给大家以供观赏。
  一片笑声中,堵死的门被重重敲了几拳,门外传来大大咧咧的喊声——
  “喂!里面干嘛呢?堵着厕所还让不让别人拉屎了?”
  洗手间里安静下来,马姗姗也停下动作,缓缓扭头看向那扇门。
  “喂!开门啊!”那人还在催。
  马姗姗认出,是男人婆宋晴的声音,眉一紧,不耐烦地吼回去:“一边儿凉快去!拉屎去二楼!”
  门外安静了片刻,马姗姗以为碍事的人已经走了,拎了拖把准备继续收拾周静雨,当年欺负她纯粹是因为她胖得出奇!拳头砸在软绵绵的肥肉上说不出的爽。
  至于现在……
  要是拍点裸.照放去黄网,再找几个人来把她给睡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攀高枝儿!脏了的货,瘦成人干儿也没人要!
  泛着水臭的拖把还没落下,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来的可不止宋晴一人,还有清洁工和文科班的灭绝师太。
  “里面的同学!给你两分钟时间出来,否则就砸门了!”
  厉声厉气的呵斥,让一群小太妹略有慌乱,纷纷看向马姗姗,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灭绝师太都来了,当然不能继续收拾死肥婆了!
  “算你运气好。”拖把重重甩在周静雨脚边,马姗姗朝她吐了口唾沫,不耐烦地冲门外人嚷嚷,“知道了!这就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流通的空气卷进来,带走方才那份窒息的压抑。
  文重班的女老师往里看了一眼,瞧见周静雨的狼狈样,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她喊住准备离去的马姗姗等人:“别走!都跟我去办公室!”
  马姗姗不耐烦地瘪嘴:“怎么,又是写检讨?”
  女老师气得一噎,这是第几回逮着她们欺负人了?累教不改,背了处分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奈学校高层又不作为,为了收高价赞助费任由这帮毒瘤在学校里作威作福!
  一旁的清洁工已经走进去收拾残局,见周静雨可怜兮兮地跌在地上,重重地叹口气。
  来到这所学校已有5年,每个月都能撞见好几次校园欺凌,一开始她还好心地帮忙,结果被那帮太妹报复——厕所被搞得一片狼藉,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干净。
  久了她也变得麻木,最多在她们欺负完人后帮可怜的女生找干净衣服换上,别的事她也无能为力。
  将拖把拿开,清洁工递出一只手给地上的周静雨:“同学,去宿舍借下淋浴间洗个澡,如果没带运动服,就去生活老师那儿拿一件校服换上,别感冒了。”
  周静雨红着眼睛想起来,可双腿早已发麻,刚撑起上半身就重重跌回去。
  这时宋晴也走了进来,顾不上解决生理问题,上前捞过她的胳膊抗在肩头,说:“我送你去宿舍。”
  “谢谢……”
  周静雨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泪逼回去,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在倚进宋晴怀里的那一刻,眼泪决堤般往外涌,那是获救后的欣喜和后怕。
  “谢谢你……”
  她又说了遍,一字一顿,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宋晴喊来老师,她不知道还要被马姗姗折磨多久……
  宋晴沉着脸没吱声,她现在正在气头上,颇有提起钢棍杀过去揍马姗姗之势。
  都17岁了还不懂得尊重人,玩这么一套欺凌弱小的幼稚把戏,可不能用一句“年龄小不懂事”就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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