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不是重生的——森夏葵
时间:2018-05-12 12:51:50

  和他的每一次交集,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却是另一张面孔:漫不经心的表情,笑容灿烂得炫目,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个半死,有时候一句话又能让人忘了所有难过。
  那个人啊。
  没有拔尖的成绩、和好学生三个字毫无瓜葛,是从前的她,避之不及的危险存在。
  但就是这样的他,在她难过时温言安慰、在她被污蔑时站出来替她澄清、在她被困黑暗时赶来救她、在她被不良纠缠时只身一人带她逃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脑子里满是薄耀光的身影,但她明白,未来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不是季远。
  不是她曾经憧憬过的少年。
 
 
第54章 
  拒绝的话绕在舌尖, 结夏错开眼就要给出回答,猝不及防听见一道冷哼, 仓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和季远同时抬头,就看到薄耀光大步流星走来, 单薄的校服西装, 连外套都没穿,在漫天飞雪中瞧上去着实冷。
  “孩子他妈, 别听他胡说!”薄耀光在二人面前站定, 话是对结夏说的, 眼睛却逼视着季远,言语挑衅意味十足,“真是巧,我昨晚也做了个梦, 梦见你说爱我爱得不行, 哭着闹着非我不嫁,没办法,谁叫我这人心软, 就从了你,没多久咱生了一个足球队,一群小包子追在老子屁股后面喊爸爸。”
  生了一个足、足球队?!
  直白的话说得结夏脸发烫,想到偷看的那些小黄.片, 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她打了薄耀光一下,羞到无以复加:“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薄耀光短促地笑一声, 胳膊一抬就把她给捞进怀里,语气带了极其明显的醋意,“你男神说梦就是浪漫,我就是胡说,小矮子,你这偏心是不是太厉害了点儿?”
  结夏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说季远浪漫了!这人出现了幻听不成?
  被他攥得呼吸困难,她挣扎着说:“你怎么在这儿?还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还“我们”!
  一句话里嵌着两根刺,扎得耳膜疼。
  感觉到她脱离自己怀抱,心也跟着落空,与此同时,一股无名火直窜喉间,以至于说出来的话特别冲:“校门口就抱上了,撩妹高调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至于偷听?”
  刚才在对街买烟,紧接着就听到身边有人低呼——“天呐!那是季远吧?都抱一起了该不会是女朋友?”
  他叼着滤嘴,八卦心理使他回了头,想看看季远那性.冷淡跟谁抱一块儿了,结果就目睹了刚才那一幕,险些气得心肌梗塞。
  这就是他所谓的“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就是他所谓的“负责”?
  大别人多少岁,他心里没点b数么?
  他睨着季远,心情恶劣到极致。
  季远自知失态,虽赧然,却并不后悔。
  他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既然已经认清自己的感情,就不必再弯弯绕绕。
  微微上前一步,挡在结夏跟前,言明:“即便全世界都知道,那也是我们的事。”
  一条无形的线,划开在中间。
  薄耀光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连片刻,忽然想到谢师宴散场时的情景,少女鼓足勇气向季远表白,那一刻,她的眼,明亮异常。
  自己似乎,真的很多余。
  那个世界的她没能实现的愿望,在这一时空得以圆满,他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可心里堵着一口气,以至于什么祝福的话都说不出口,扭头便朝前走,好似如此就能逃离此刻的心乱如麻。
  雪簌簌落下。
  走进校门,遍地都是跑出来看雪的学生。
  插兜的手捏一下烟盒,然后缓步走去操场。
  红色塑胶跑道越来越近,身后的轻喊也越发清晰。
  “等等我!”
  他脚步一滞,眉心的冰化开几分,却又固执地拧着那份不高兴继续朝前,只是速度明显慢下来。
  在走到看台边的时候,追着他跑了一路的小短腿终于拦在他面前。
  乌黑眼仁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纤细小脸被风雪吹得略显苍白,可怜兮兮一句,“薄耀光,你是不是生我气啦?”
  心就那么一软,堵着的气也散了大半儿。
  操场风大,见她被吹得瑟缩,就毫无骨气地把围巾扯下来,胡乱在她脖子上套几圈,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深红色围巾,衬得少女肤白唇红,煞是好看。
  薄耀光低眉看着面前这张脸,喉结无声地滚了两转,忽然理解了季远为什么老脸丢尽也要吃到嫩草。
  这么乖一小矮子,真便宜那块老腊肉了!
  恶气又涌上来,他别过脸,颇酸地道:“还在意我生不生气?不和你男神待着跑来追我干什么?”
  “是我说错话了,因为你出现得太凑巧了,才会误以为你偷听……”
  她道歉,语气诚恳,倒弄得他过意不去。
  刚才,他的确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偷听,想看看季远能辩出什么花儿来,没想这混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耍流氓硬生生说成了情到深处不自禁,那厮看着一本正经,哄小姑娘的情话一套一套的。
  也难怪,小矮子陷那么深……
  心里酸到不行,嘴上偏还故作大方:“恭喜,和你的男神在一起了。”
  结夏脸一红,慌忙解释:“没、没在一起。”
  “别蒙我。”他抬起剪刀手,指着自己,“这双眼睛看得很清楚,雪中拥抱,小矮子,玩得挺溜,高调早恋,不怕老何找你们俩谈话?”
  “都说了没有!”结夏急了,见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一时间六神无主,就狠狠踩了下他的脚,在他疼得皱眉的怒目而视中,扬声说,“才没早恋!我出去吃饭,路上碰到季远妈妈,拉我给他庆生而已!至于刚才……”
  说到此处,声音难为情地弱下去,“他的确说了在一起,但我是打算拒绝的,结果你突然就冒出来喊我孩、孩子他妈……”
  最后的称呼让两人心跳同时漏掉一拍。
  薄耀光含糊不清地唔一声,衣领大敞的脖颈连同耳根渐渐变红。
  这天寒地冻的,他居然热得脑后冒汗。
  那话不过盛怒下的气话,如今细细品味,倒觉出点别的暧昧来。
  他偷偷拿余光瞄她,少女的脸晕着两抹绯红,唇饱满得像沾了水的樱桃。
  ——想亲。
  这念头跳出来的瞬间,握着的烟盒被彻底捏扁,他绷着脸克制爬上看台,不清醒的头脑得吹吹冷风才能降温。
  免得像季远那样,坐实了“禽.兽”二字。
  结夏不知他复杂的心理活动,见他一言不发地在最高一排看台坐下,以为他还在生气,就仰起头劝他:“这里冷,你穿那么少当心着凉!不要生气了,我们回教室吧?”
  “没生气。”他捏着皱巴巴的烟,风把火苗吹得摇摇晃晃,半晌打不燃,懈气地吐了烟,低了眼睛看她,“你先回去吧,好好学习。”
  结夏走后没多久,在冷风中清醒发热头脑的薄耀光接到顾凛的电话。
  那头的少年慌慌张张,声音都变形:“耀哥,你快来救救场!沈临风快被撕成肉条了!”
  ……
  原以为宋晴那样的就是顶级霸王花,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战斗力。
  当薄耀光赶去北角看到沈临风那张被挖出血痕的脸后,莫名肉痛了一瞬。
  视线扫过趴在墙脚瑟瑟发抖的顾凛、扶着沈临风的景锐、用力拉住曹雅的杨小璐,他抱着胳膊,向景锐发问:“说吧,怎么回事?”
  景锐完全没料到,追妹子时的无心之言会引发一场血案,牛高马大的少年站在那儿,像做错事的小孩般:“耀哥,我错了。”
  见状,杨小璐也站出来揽罪:“不关景锐的事,全怪我多嘴。”
  曹雅还挣扎着想过去手撕沈临风,嘴里嚷嚷:“要怪就怪我好了!现在先松手,我还没把渣男教训够!”
  一人一句话,足以串联出前因后果。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景锐那小子追妹子不小心泄露他们重生的秘密,杨小璐又跟曹雅那么一提,上辈子没来得及替好姐妹出的气,这下总算得以宣泄。
  如果不是那晚正好加班,曹雅估计第一个冲到会所来揍沈临风,可惜她来得太晚,进来就被老同学逮着灌酒不肯放,自然没找到机会教训沈临风。
  一肚子火憋到现在,下手能不狠么?
  见她还要撒泼,薄耀光拧眉低斥:“够了!给我适可而止。”
  到底是手管上万员工的高层,敛了那份漫不经心,即便此时只有17岁的皮囊,也透出迫人气势。
  曹雅咽下火气,没敢再闹,只是拿一双眼狠狠瞪着沈临风。
  薄耀光走过去,横在他们之间,微微侧头,锁住曹雅愤怒的眼,然后一字字沉声问:“教训渣男?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曹雅一愣,飞快说道:“他渣了小雪!把她害得那么惨!我当然要教训他!”
  “惨?有多惨?”薄耀光难得对女人刻薄,但此刻却压不住火气,“是害她未婚先孕受人指点,还是害她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据我所知,她和沈临风刚分手没多久,就有大批的追求者蜂拥而至,我真不知道她哪里惨。”
  “耀哥……”沈临风捂着伤,低声唤他的名字,语气难得一见带了哀求,“你别说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富二代,到了陈雪的事上面就怂成一朵小白花。
  薄耀光没理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曹雅,告诫她:“不了解事实,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今天的事不跟你计较,但你要是敢再动他一下,我不收拾你,也自会有人收拾。”
  虽然被他慑住,但护短心切,曹雅还是耐不住辩驳:“什么叫不了解事实?我看是你猪油蒙心吧!他耍了小雪十年,一句门不当户不对家里不同意就打发了,你们这些富二代都渣到没良知的是吗?”
  “曹雅你别说了!”杨小璐见她句句带刺,赶紧又把她往后拉开了些,沈临风负了陈雪不假,但关薄耀光什么事?她这样,未免太过地图炮。
  那头沈临风也在劝薄耀光:“喂,你别心眼儿小到跟女人计较啊!”
  薄耀光不高不低地哼一声,依他所言不再跟曹雅争执,偏头吩咐傻愣在那儿的大个子:“赶紧带他去医院,迟了毁容你负责娶回去。”
  “呸!我又不是娘们儿。”沈临风笑骂了一句,由景锐带走。
  薄耀光也准备跟上,转身时余光扫过曹雅和杨小璐,暗骂景锐被恋爱冲昏头脑子不清醒,脚步一顿,警告两人:“张倩的死还没查出眉目,如果不是你们放的火,那就把嘴管严实了!否则,小心被凶手盯上。”
 
 
第55章 
  医院这地方, 人来人往都是病患和家属,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消毒水气息, 墙面也是诡异的冷绿,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薄耀光在楼外吸了几支烟, 才顺着短信里的房号找上四楼。
  单开的病房里, 已经涂过药的沈临风躺在床上休息,旁边坐着景锐, 低头一言不发地剥桔子, 浓眉用力拧着, 满脸都是愧疚之意。
  薄耀光进门的时候,沈临风正一巴掌拍景锐脑袋上,边往嘴里塞橘子边吐槽:“我说,又不是毁容了, 别他妈一脸哭丧表情行不?”
  “都怪我……”
  “怪你个球, 多大脸!”
  橘子清甜的味道散开在沉闷的空气里,薄耀光轻叩房门,拉过二人的注意。
  “哟, 来了。”沈临风冲他抛媚眼,牵扯脸上的伤,表情一扭曲,说不出的滑稽。
  “别恶心我。”薄耀光反手关上门, 扯了把椅子坐下,毫不客气抢走景锐剥给他的橘子。
  “我说,能不能别这么塑料花兄弟情?没瞧见这里有个病号?”
  沈临风竖眉跟他抱怨, 此时蹦跶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当初那个蜷缩在病床上无助啜泣的男人。
  那天阳光苍白刺眼,以至于化验单上的字都看不真切。
  什么白细胞、淋巴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统统像是天书一样复杂难懂,可沈临风哭红的眼睛和压不住的抽噎,却是最好的解读。
  “耀哥……”他声音都哭哑,从没这么无助过,“我想和小雪结婚,想和她生一堆小孩,想和她一起变老,想跟你和锐子他们做一辈子兄弟,我他妈不想死!”
  薄耀光咽咽嗓子,捏着化验单的手在抖。
  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无力:“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沈临风哭累了,最后揪着雪白床单沉沉睡去,梦里似乎也不安稳,那眉紧皱着,泛红的眼眶难看的清灰。
  薄耀光仰面坐在椅子上,头顶的药瓶点滴“嗒嗒”地响。
  每一声,都像是死亡倒计时。
  这件事,沈临风瞒着所有人,父母、亲戚、朋友、恋人,唯独告诉了他。
  “我知道让你背负这么沉重的秘密挺不好,但我不想我爸妈伤心,更不想小雪陪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锐子他们嘴不严实,一问就露馅儿,只有你……”沈临风抬起眼,目光灼灼,仿佛临死前最后的托付,“耀哥,你是我们当中最能忍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一定替我保守秘密。”
  从年少玩到大的好兄弟,就快没了。
  他只觉胸口郁气冲撞,整个人快要炸开,他无法答应,更无法拒绝,最后重重踹翻桌椅,夺门而去。
  一个人开车去海边,在风口枯坐一夜。
  第一次知道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还是在18岁那年。
  班里个子矮矮的女孩晃眼间就变成冰冷的尸体,好多年过去,偶尔也会想起,分班的那天下午,她站在讲台上赧红着脸做自我介绍的样子,心里又暖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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