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临走前宋辞还特意告诉她,要是有人来买只管卖,多少钱都自家收着,留着买地使或是干别的都行。
刘姥姥千恩万谢地走了,宋辞随后让蜜蜂小分队出去打探,果然看见买蜂蜜的人进了一处皇子府。
既然结果在意料之中宋辞就不再关注,总归是他们非要强买的,吃不出效果难道还要回来怪卖家不成?料他们也不敢在庄子附近撒野。
这就是宋辞特意在康熙帝面前露出真容、留下住址的原因,最关键的环节都铺垫好了,她干嘛还要继续委屈自己,即是顶着仙子的名儿,就该拿出仙子的气派来。
连人世间至尊至贵的帝王在宋辞面前都谨言慎行,别人谁还敢甩脸子给她看?凭的又是什么依仗?
所以底气十足的宋辞在薛宝钗脱口喊出香菱两个字时只是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依然和林妹妹一起陪在封氏身旁待客。
京城就这么大点,她早知道会和薛家人碰上。
以前是不得不低调,现在只盼着薛家自己识趣,否则多得是人想找机会卖人情给宋辞。
一直跟在薛宝钗身后的史湘云见她不住往林夫人身上看,好奇的问道:“宝姐姐,你在看谁?”
薛宝钗摇摇头,慢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
史湘云闻言也跟着看过去,“你说的是林姐姐吗?小时候我去老太太那也常见她的。”
“不是她,我知道林姑娘。”
薛宝钗又问道:“你可知道林姑娘身边的那位是谁?就是眉间有一颗胭脂痣的姑娘。”
“你问的是她啊,”史湘云扭着发辫毫不在意地说道:“她原和我是一样的,也是无父无母,不知怎么攀上了林夫人认下干亲,姓什么我忘了,只记得好像是叫英莲,和林夫人一起从南边过来的。”
“南边来的?”薛宝钗敛眉呢喃这四个字,呆滞在原地。
史湘云扯了扯她的袖子:“宝姐姐,你说的故人可是那个英莲?”
“不,是我认错了,”薛宝钗连忙否认,“好了,待会儿也该开席了,咱们去太太那儿吧。”
心思单纯的史湘云答应着走在前面,并没看到薛宝钗瞬间沉下的面容。
认错?她忘了谁也不会认错那张宛如索命恶鬼的俏脸。
不说所谓的英莲样貌和原先还有三分相似,只是那颗殷红的胭脂痣,薛宝钗就永远不会忘记,更何况当初她还亲自拉着那姑娘的手起了名字。
香菱,好一个香菱!
当初不是为着她,哥哥薛蟠又怎么会害上人命,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薛宝钗始终忘不掉哥哥死后自家孤儿寡母遭受的磨难与非议。
官家逼迫、族人逼迫、掌柜逼迫,层层重压下来,薛家的天仿佛一下子就塌了,甚至连金陵城里的大大小小熟知内情的人家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们母女。
皇商的差事没了,选秀的资格也没了,母亲整日里只知道落泪。若不是京里还有舅舅姨妈做主,仅剩的家财还不知要落到谁的手里。
这样艰难的处境,若是换个气势弱的恐怕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可她薛宝钗偏要活着!
她要活着看到薛家恢复往日的荣光,她要活着看到欺凌她们母女的人是何种下场,她更要活着看到将薛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的罪魁祸首抵命!
当初判死人犯的贾雨村在哥哥下葬的时候就因为牵涉巫蛊魇胜之事被收了监。
只剩下个香菱,好像原本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现在又钻了回去,倾尽薛家之力找了这些年都不见一点踪迹。
没成想直到今日,竟在林家的喜宴见着了她。
薛宝钗缓缓吐出心中的郁气,既然人找到了,不管她现在是香菱还是英莲,是林夫人的义女还是皇亲贵胄,总该给薛家一个交代。
薛大姑娘存着满腹心事也没心思吃饭,只暗暗想着回去后定要和母亲商量如何料理香菱的事。
倒是贾家几位姑娘难得出门做客,来的还是林妹妹(姐姐)家中,各个喜笑颜开,悄悄聚在一起说着话。
宋辞也被林黛玉拉着过去,认识了贾家三春和史家大姑娘。
宋辞对这些女孩子没什么想法,她们平时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在家里却说不上话、做不了主,哪怕志气再高,也只有这十几年的好日子可过。
就像三春中脾气最软弱的迎春,从不敢与人置气,凡事能忍则忍,最后还不是被大老爷换了五千两银子了事,死在中山狼手里。
还有和亲的探春、出家的惜春乃至沦落风尘的湘云,虽然性格上各有缺陷,终归瑕不掩瑜,之所以沦落于此,不过和英莲一样是为了成全这出红楼大戏罢了。
既是同病相怜,宋辞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再看向年纪最长的贾迎春,灵机一动想起了同样不得善终的柳湘莲。
贾迎春性子好,人长得也不差,要是能嫁到柳家,岂不是比嫁给暴虐的孙绍祖强百倍,至少柳湘莲是做不出打老婆的事情。
至于贾大老爷就更好打发了,他原先能为五千两银子卖了女儿,现在给他一万两,还不上赶着送女儿出阁?
想到这里,宋辞决定今晚就派出侦查小分队打听柳湘莲的下落,一找到人就想办法让他上门求亲。
免得将来遇上尤家姐妹,平白惹了一身脏。
这边儿宋辞正打着歪主意,那头散席归家的薛大姑娘径直去了薛姨妈屋里,说了香菱的事。
薛姨妈气得拍着桌子哭道:“丧门星投生的冤孽!害死了我儿,她倒攀上了高枝儿,越发得意了!我的蟠儿啊,早知道有今天,打死我也不会让香菱进门!”
“妈别只顾着哭,”薛宝钗扶着母亲劝道:“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林家义女,咱们又寄住在贾家,不管如何料理,也该和姨妈说一声才好,免得亲戚间生分了。”
“是这么个道理,”薛姨妈泪也不擦,一路哭着来到荣庆堂正厅,冲正在和王夫人说话的史太君哀哀泣道:“老太太,求老太太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史太君吓了一跳,“还不快扶住你妹妹!”
王夫人上前搀着薛姨妈坐下,“好好的怎么哭了,宝钗,是你惹着你娘生气了?”
薛姨妈缓了口气,“与宝丫头不相干,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儿子!”
史太君一听是薛蟠的事,脸上的焦急之色淡了些。
王夫人虽恨外甥不争气,却不能让妹妹再失了脸面,只劝她慢慢说。
薛姨妈一面哭一面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出来,“不怕老太太笑话,我也知道蟠儿那孽障上不得台面,可我们总归母子一场,他投到我身上,疼了这些年,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贾母听过之后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丫头当初我在林家见过,口舌厉害的很,连凤丫头那么霸道的人都没占到便宜。”
王夫人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缘故,冲妹妹问道:“怎么早没听你说起过?”
“蟠儿的事终究不太光彩,我又哪来的脸面麻烦亲戚们,只能自家偷偷地找。”
薛姨妈紧紧握住王夫人的手,“现在好容易见到了人,却成了林家的亲戚,我们想去找,又怕伤了老太太和林家的情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才求到老太太头上。”
王夫人为难的看向贾母:“老太太,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嗨,这有什么可烦恼的!”
全程听了个遍的王熙凤忍不住说道:“这丫头不过是林家义女,若果真来历不明,恐怕连林家太太都是蒙在鼓里的。不如让人给林妹妹下帖子,只说姑娘们要还席,让她把那个丫头带来。若宝钗认错了,咱们只当亲戚间说话;若找对了人,到时自有办法打点林家。”
“凤丫头的主意好!”
贾母笑着点点头,“这事就交给你料理,只是别太急了,稍缓两天,也免得别人疑心。”
薛姨妈亦是跟着欣喜道:“还是老太太会调\教人,养出凤丫头这么伶俐妥帖的性子!”
主意已定,一屋子女人都安下了心,只等着正日子请人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好歹悠着点啊!
薛姨妈:……
第17章 13、
宋辞当夜派出蜜蜂小分队,果然轻易地找到了柳湘莲。
因为薛蟠提前死了,柳湘莲没有惹下是非出门避祸,仍是每日与人比武喝酒,或是偶尔出去串戏找乐子。
倒是尤氏姐妹因为贾敬的死提前出场了,贾琏还是同原来一样在宁府的葬礼上看中了尤二姐,偷偷聘做二房养在花枝巷子。
可怜王熙凤在家里威风八面,平白担着妒妇的名头,哪料到男人早就找好了下家,等着自己让位。
宋辞得知贾琏已经偷娶了尤二姐,生怕等些日子她还会如同往日那般替尤三姐求贾琏做媒,让她姊妹和柳湘莲定亲。
万一从良不成的尤三姐再唱一出烈女戏,哄得柳湘莲丢了魂,哪怕日后他和贾迎春成了亲,也足够败兴了。
宋辞自来看不上尤三姐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口口声声喊着为爱守贞,还不是年纪大浪够了才想找个下家安稳度日,好意思说什么“他十年不来我等他十年,”连五年都守不住的人说这话不嫌臊得慌么。
也别说是贾珍爷俩逼迫她们姐妹的,尤三姐一贯泼辣,当面就敢掀桌子砸碗的人,她若是用糊弄柳湘莲那招对付贾珍,拿刀剑往那一指,谁还能为了睡她豁出去命不成?又不是买不来好的使,不过是半推半就罢了。
本就是淫\奔无耻之人反倒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远不如尤二姐本性良善,改过后一心一意跟着贾琏过日子。
这种品性的人还能骗的柳湘莲出家,只能说是前世孽债。
寻着柳湘莲出门串戏的日子,宋辞在隐蔽处将人制住,用马车拉去了郊外。
宋辞使用的武器是魔法世界食人花喷出的花粉,只要针尖那么丁点大的粉末接触到皮肤上就会瞬间使人昏迷,剂量越大清醒时间越晚,甚至能让人永远沉睡下去。
招式不管新旧,好用就行。
对这些特别迷信的古人,宋辞向来最爱用祖宗托梦的办法迷惑他们。
等到了人迹罕至之处,宋辞停下马车,将人摆在一棵大柳树下,在柳湘莲耳边徐徐说道:“湘莲我儿,你今世有两段姻缘,一段有头无尾、害人害己;一段珠联璧合、善始善终。我儿千万不可被皮相所误,假以时日,自会迎来真心相伴意中人。你身后的大树底下有为父替你准备的聘礼,切记切记。”
宋辞边念边看着柳湘莲的面色,见他眼皮子不停地颤动,知道他是入了梦,趁人还没醒,赶紧驾着马车走了。
刚才那段话里暗含着贾迎春的名字,只要柳湘莲多回味几遍梦中的情景,自然会看出端倪。
如果有祖宗托梦他还是硬要娶尤三姐那个坑货,宋辞也只能送给柳湘莲无药可救四个大字。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
到时或是再找户妥帖人家,或是好好调\教一番孙绍祖,总会有办法让贾迎春得了善终。
自觉做了一件好事的宋辞还不知道有人正惦记着对付她,乐呵呵地赶着一车吃食玩物回了林府。
自从有了三个小弟弟,宋辞隔几天就会过来看看,惹得银角大王十分不满。
如今她在林家的地位和当初投奔贾家的薛大姑娘有些相似,都算不得正经亲戚,府里丫鬟婆子看在太太的份上才喊上一声甄姑娘,倒显得林黛玉这位正经小姐成了假姑娘似的。
封氏每次都觉得委屈了女儿,可宋辞不在意这些。
她手里有钱,又不指望靠着别人奉承过日子,更不会学宝姑娘撒钱卖好,每次想来就来,无趣就走,只凭着自己喜好做事。
时间久了,林府的下人也看出这位太太认下的干女儿很有些不同之处,倒收了小觑之心。
都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林家的三个小少爷因为底子好,刚满四个月就能稳稳靠在枕头上坐着,把封氏喜得什么似的,每日里光看儿子都能多吃一碗饭。
三个小家伙已经学会认人,大老远看见宋辞从门外进来,立刻啊啊叫着要抱。
“你不在这几天,弟弟们都想着你呢,时不时冲着门口看,老爷原先还以为是盼他,等发觉不对,胡子都扯掉了几根。”
封氏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瞅着她越发精致的眉眼问道:“英莲,你如今也大了,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宋辞晃着手里的拨浪鼓,引弟弟来抓,“义母,你是知道我的,好容易自在几年,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何况我早晚要走的,与其留下拖累,不如好好陪着你和弟弟。”
“话是这么说,可你总孤零零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封氏顿了顿又说道:“你先前不是说要找人,那人也不行吗?”
宋辞听她还惦记先前胡诌的话,忍不住笑道:“人倒是找着了,偏他只比弟弟稍大点,这可怎么好呢?”
“啊?”
封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逗得宋辞前仰后合。
林黛玉跨进门来问道:“姐姐笑什么呢,何不说给我听听?”
宋辞强忍住笑意,“佛曰:不可说。”
“姐姐就知道拿些歪话糊弄人,枉我还特来请你。”
她走过来递出一张帖子,“前儿我外祖家的几个姐妹你都是见过的,如今她们起诗社,还要摆酒,请咱们一起去呢。”
宋辞看过帖子便放下,“那她们可是请错人了,我这个人最不耐烦那些诗啊画的,更无抚今追昔之才,只靠着一张嘴糊弄人。”
“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吧,”林妹妹使劲央求着,“大不了咱们算作一位,我填词、你斧正,这样可好?”
“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头!”
宋辞知道黛玉是极有文采的,哪里还用别人指点,“你要非让我去,我可只带着一双耳朵了,别人是不用指望看我出丑的。”
封氏也在一边赞同道:“你是该和你妹妹一起出去跟同龄的女孩们多聚聚,好过整日里一个人待在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