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
话没说完,看清了康南在看什么,魏北也愣了。
聂江澜……这双指点江山,从指甲盖里都透出一股子矜贵的手,会在这种情况下,放下身段,给沈彤做按摩?
这种画面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他亲眼看见康南头围缩小一圈啊!
一堆人在外,两个人在里,没人说话,像在演一出哑剧。
只有聂江澜,还在用新学的按摩手法,帮她舒经活络。
男人垂着眼睫,头顶灯光高悬,筛出他根根分明的浓黑睫毛。
他没有任何讨好和邀功的味道,只是单纯地在完成手上的事情。
汇聚在门口的人渐渐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一笑,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推搡着往里。
“往里去啊往里去啊,都杵在这儿干什么。”
过了会,人渐渐来齐,大家装作无事发生地坐上桌喝水喝茶,余光都在往这边晃。
有人讲着一个话题,目光却止不住聂江澜那边瞟。
“听说最近有个电影节。”
“是的是的。”
继续瞟,话题逐渐往别的方向走了。
“我觉得还、还不错,气氛不错。”
“我也觉得,很好的样子。”
还在瞟。
“有生之年啊……”
“能被这样,还是蛮幸福的……”
……
沈彤听着这对话,感觉离“电影节”已经偏题十万八千里。
聂江澜收了手,浑然不觉,侧头看她:“好点没?”
沈彤含糊地点头:“好点了吧……”
她把腿收回来,端坐在沙发上,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目视前方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如坐针毡。
坐立难安。
这时候,八卦的魏北捧着杯子来了:“不是,我说你俩,刚刚在干什么呢?大保健呢?”
聂江澜掀开眼睑:“你知道还问?”
“就是因为知道了才觉得离奇啊,”魏北笑眯眯,很八卦很鸡婆地使眼色,“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聂江澜会帮人按摩呢?”
魏北又捧着杯子,促狭地挤眉弄眼:“你怎么忽然对我们沈彤老师这么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她呢。”
听了这话,聂江澜停了停,侧头。
“是什么给了你们这种误解?”
魏北捧着杯子石化:“哈?”
他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聂江澜会反驳。
沈彤怔了一下。
聂江澜十指交叠,眸光暗了一暗:“不需要‘以为’,我的确是在追她。”
魏北瞪大眼,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撒出来,只会重复那一个词:“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各位全都傻眼,面面相觑,嘴巴都张开了。
艺人追摄影师,本来就比较离奇了。
更何况,还是聂江澜。
……聂江澜在追人?!
老天爷,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做这种假设。
那个看起来性冷淡到不需要女人的聂江澜,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在追沈彤?
意外是真意外,但又在某种意料之中。
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吃饭吃饭啊!”
低下头摆弄餐具的时候,却因为激动,把手下的餐具撞得乒铃乓啷响。
一阵一阵的响声,从桌面上各处传来。
沈彤轻咳一声,走道位置上的时候,腿都有点发软。
说她很淡定是不可能的。
当初被薛丞大张旗鼓地追,她尚且能面不改色地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不过那是因为薛丞这人本就张扬,在路边看到一只甲壳虫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全剧组通报,更别说追人了。
阵仗越大,薛丞膨胀的骚包心越容易得到满足,他就喜欢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事件效果。
故而……沈彤知道了,也觉得没有什么。
但聂江澜……跟薛丞完全不是一个性格,他不是喜欢公然讲这些话的人。
他低调、漫不经心,几乎没对什么事情上过心。
此刻,却光明正大地告诉大家,他喜欢她,他在追她。
后面吃饭的时候,大家视线多多少少都往沈彤身上跑。
她知道。
饭正吃着,忽然听到一阵铃声。
是何故的手机响了。
何故站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不过多久,何故快速迈动步伐走回来,但没有直接坐下吃饭,而是拍了拍聂江澜肩膀:“出来下。”
聂江澜:“怎么?”
“出来你就知道了。”
聂江澜离席,跟着何故出去了,倒像是真有什么事儿。
聂江澜走之后,赵萱轻轻推了推沈彤手臂:“以聂江澜的性格,能在这种场合下公然说这种话,是真的在认认真真追你吧。”
沈彤没回答,只是在等着他回来。
但一直到她吃完,聂江澜都没有回来。
赵萱有些奇怪:“他们俩出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刚好沈彤吃完,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听到走廊里有熟悉的人声。
她往发声地看了一看,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聂江澜和何故。
何故双手叉腰,声音里很有些不解:“你真的不去?这个电影节很多大导演啊!”
聂江澜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电影节,以后还会有很多更好的。”
“理是这个理,”何故皱了皱眉,“但现在也是个机会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呢?也不用多久,一两天就好,你这么干,等于平白无故就把机会浪费了啊。”
聂江澜淡淡:“她腿还没好,我不放心。”
何故眉头可以夹苍蝇了:??
“沈彤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你操心???”
聂江澜:“按摩的话,会好得快一些。”
“她那个也没多严重吧,我觉得是你大惊小怪……”
何故话没说完,聂江澜睇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口。
何故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那你让她学一下不就行了吗?”
“那个很难。”聂江澜说。
昨天他都看了一晚上。
远处听到对话的沈彤,木了片刻。
他这是……不想麻烦自己?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她学不会。”
沈彤:………………
沉默了好一会儿,何故把外套衣角甩到身后,抖了抖腿:“行吧,你都决定了,那我没法说什么了。”
“不过……”语气变得暧昧不清,“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她啊?”
聂江澜:“……”
何故捏着嗓子,手虚虚一握,比了个话筒的样式出来,递到聂江澜嘴边:“你有多喜欢她,来说一下,我做点心理准备先。”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聂江澜一时间也没有做声。
因为没人说话,走廊里的音乐声就尤为明显,歌手缓缓唱着: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一点点迟疑
……
男女情歌对唱,曲调柔和而朦胧,歌手的声线也很干净。
一时间,沈彤的注意力被这首情歌分去了一大半。
正当她以为聂江澜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蓦然道:“有一点吧。”
“什么?”
问完之后,何故顿悟:“哦,你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是吧?有一点,有一点什么?”
男人简明扼要:“动心。”
沈彤:“…………”
///
记仇的沈彤老师全程冷漠脸走回餐桌上。
赵萱看她:“你上个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脸色怎么也不好,有人惹你了吗?”
沈彤皮笑肉不笑:“没,我快乐着呢。”
当然快乐,前一秒还感动于这个男人“突破自我”般的示好,下一秒就听见他跟别人说,自己只是“有一点”动心。
真的非常快乐。
快乐的沈老师,在宴席散场回酒店的路上,碰到了惹自己不快的始作俑者。
偏偏这位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始终和她保持仅有一肩宽的距离。
并肩而行了十分钟,沈彤还是开口了。
“有人请你去电影节了?”
聂江澜有些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沈彤抬头看路:“听人说的。”
聂江澜点头:“对,是接到邀请,但我没去。”
“为什么不去?”沈彤双手插兜,想到走廊里他和何故的对话,故作潇洒道,“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末了,不咸不淡面无波澜地补充一句:“反正我也不是很重要。”
“……”
聂江澜脚步放慢了点,他蹙了蹙眉,很快知道了什么。
“你听到了?”
沈彤点头:“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听到的。”
她微笑:“只是有一点动心的人,不值得你放弃一个好机会。”
他不置可否地一抬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会儿,他道:“去买贡茶吧。”
沈彤抱臂,在心里冷笑一声。
顾左右而言他的男人。
沈彤喜欢喝奶盖,所以经常去奶茶店买奶茶。
多数时候两人待在一起,聂江澜就会和她一起,次数多了,他也会顺手买一杯。
后来渐渐地,他也喜欢上喝茶了。
但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是——大多数人买奶茶都会加奶盖,或是要五分甜七分甜,他不,他要无糖的。
每次沈彤和他一起,她买一杯红茶玛奇朵,七分甜加奶盖,他买一杯无糖纯茶,都显得她特别不健康。
因为买茶的风格独树一帜,导致去一家奶茶店不过几次,店员都会记得他。
一杯茶买完,沈彤靠在吧台上,不咸不淡继续问:“这东西这么好喝?你这么喜欢?”
我看你喜欢这茶比喜欢我多多了。
当然,这句话沈彤是没有说的。
面对她的问句,聂江澜仍是稳答:“还好。”
“还好?”沈彤笑了,冷静回敬,“你明明喜欢得快要发疯了好吗?”
在等他反驳,但过了很久,他都没说话。
沈彤抬头,对上男人一双黑如沉潭的眼。
他忽而开口,说:“对。”
沈彤没跟上他的思维模式:“什么对?”
他把手上东西放到一边,抬腿向她走近。
“我这人,从小不把话说满。好吃的菜我会说一般,怕厨师骄傲;很不错的剧本我会说还行,怕编剧自满;很惊艳的服装我会说好看,怕设计师得意。”
“对你,我也一样。”
男人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像休憩已久的狼在夜幕来临时完全觉醒,自眼神到步伐,用他的气场将你笼罩。
沈彤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可根本是退无可退。
她站在死角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靠近。
好像是身体某个枢纽被打开,她脱口而出:“你话不说满,只说一成,那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喜好呢?靠猜吗?”
聂江澜轻轻摇头:“不用猜,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哪里告诉我了?”沈彤不知为何心跳加速,“连你喜不喜欢喝这个你都不讲真话——明明喜欢的要死,偏偏就是不肯说实话。”
很意外地,男人点点头,声音沉沉欲坠,似自水而捞。
“对,明明喜欢到十成,我却只说一成。”
沉默片刻。
聂江澜:“那我说的那五个字,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吗?”
五个字?什么五个字?
沈彤看着他脚步由远及近,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的阴影完全将她覆盖的那一刹那,沈彤脑袋里蓦然闪过了走廊上,他和何故的一段对话。
何故:“有多喜欢?”
聂江澜:“有一点吧。”
何故:“有一点什么?”
聂江澜:“动心。”
——有一点动心。
想到这五个字的瞬间,他已经完全把她抵在墙角。
男人的腿压在她腿上,只是些微用力,沈彤的腿便已然开始软。
他伸手撑住两边墙面,把她完全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倾身,嘴唇压在她耳边。
语调又沉又轻,似漫不经心的勾引。
“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发疯了。”
深夜里的呼吸声,压抑又克制。
作者有话要说:
太谷欠了,真的太欲了
所以你们知道文名为什么叫《有一点动心》了吧?当然是因为我们聂不修是个死傲娇,说有点动心的意思就是……本章的倒数第二句话。
想起有同学跟我说,聂江澜那个那个的功夫肯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