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挽从小最怕蛇,看见那绿油油的一团犹在扭动,不由得就闭着眼睛躲在了陆漓的背后。陆漓心中一笑,玩心大起。“哎哎哎,你别动啊,蛇又活了。”苏清挽果然吓得更加心惊胆战,动也不敢动的伏在陆漓背上。
陆漓一面偷偷笑着,一面做出惊慌的语气道:“它怎么还爬过来了?”苏清挽闭着眼睛嗔道:“你快用剑砍啊。”陆漓道:“不行不行,这蛇是砍不死的。”“那怎么办?快想想办法。”苏清挽越发焦急。
“遭了,又过来一条雄蛇。”陆漓笑得不能自已,却还在努力演着。苏清挽终于觉察到不对,“雄蛇?蛇怎么会有雌雄?”说着,她从后面睁开眼睛,小心的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蛇已经彻底断成两截,不再扭动。
而陆漓还在前面演着,“这蛇就是雄的啊,你瞧,它来救他的妻子了。”说着,陆漓回头一瞧,只见苏清挽已睁开眼睛,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陆漓!”苏清挽气恼的喊道,“我要杀了你!”
陆漓笑得更加开心,向前跑道:“你要是追的上我,我就把命都送给你。”苏清挽在后面追着,“别让我抓住你,今天我跟你没完!”二人的追逐笑声响彻山野,后面跟上来的流溪和慕青面面相觑道:“快些走吧,不然就完不成王爷交给咱们的差事了。”
山上的温度渐渐冷了起来,二人顾不得玩笑,赶紧各自穿上了皮袄。苏清挽抬眸望去,见到那原本遥遥而立的山顶此刻似乎已经触手可及。陆漓问道:“你怎么知道北城冰山上有赤芍?”
苏清挽方才的余怒未销,爱答不理道:“赤芍喜好阳光和温暖,一般来说冰山上不会有。但北城冰山上有温泉水,地气湿暖,或许会有。话说回来,我也不过是赌一赌罢了。”陆漓难得正经道:“无论有没有,我都替洛安谢谢你。”
“不必了,要是你再谢一会,天就黑了。”苏清挽学着陆漓的语气道。陆漓一笑,“好,那咱们走。不过,你要小心的跟在我后头,雪峰不比山路,危险更多。”苏清挽正色点点头,把方才的吵闹也抛在了脑后。
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二人的脚踩下去,需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即便穿着厚厚的狐袄,苏清挽还是冷得颤抖。陆漓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说道:“你留在这吧,我一个人上去。”苏清挽摆手笑道:“这山上又是狼又是熊的,我一个人才更害怕。”
陆漓想想也是不放心,这才后悔方才把流溪和慕青扔在了山下。瞧着苏清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陆漓微一皱眉,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扛到了肩上。苏清挽只觉身子一轻,自己已在陆漓的肩上。
苏清挽又急又羞道:“喂,陆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可任凭她怎么捶打着陆漓的后背,陆漓都置若罔闻的向前走着。苏清挽看不见陆漓的脸,却能感受到风把积雪吹到二人的身上,脸上。
陆漓的脸被风吹得通红,但还是坚持着走在雪地里。他一只手扛着苏清挽,另一只手则用剑当做拐杖艰难的走在雪地里。许是感受到陆漓步伐的沉重,苏清挽停止了挣扎,乖巧的靠在陆漓的背上,尽量为他省些力气。
第28章 误入狼群
直到夕阳西下, 火红的霞光照在琉璃般的冰山上,二人才终于到达了山顶。“苏清挽,快下来, 快。”陆漓罕见的激动道。苏清挽拍着他的背道:“废话, 你不放我下去,我怎么下去。”
“我忘了你是个笨蛋, 不会自己爬下来。”陆漓伸手放下了她,随手替她抚落身上的白雪, 然后示意她往远处看。苏清挽顺着他的手势一瞧, 只见山顶之上, 一座小丘如屏障一般挡住了所有积雪。小丘之下,是一个圆形的小湖。湖水倒映着蓝天,清澈通透。湖边上, 则有三三两两盛开的野花。
这一切与方才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人不由得为这美景而陶醉。霞光照在二人身上,苏清挽这才注意到陆漓的脸上冻得通红,而双手亦是紫红。瞧着一阵心塞, 她索性移过眼去不再看他,走到湖水边寻找着那传说中的冰山赤芍。
陆漓朝着自己的双手呵了几口气,跟在苏清挽的后头走了过去。二人找了半晌, 也没瞧见冰山赤芍的影子。那几朵野花都是原本就生长于冰山的植物,并不是冰山赤芍。二人正找着,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嚎叫声。
陆漓赶紧拉着苏清挽躲到一块巨石的后头,正冲着山后的悬崖。陆漓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苏清挽用唇语问道:“是什么?”陆漓答道:“冰山狼。”苏清挽正要说一只狼而已,你怕什么,却看见陆漓继续用唇语说道:“不是一匹,而是一群。”
苏清挽这才大惊,双手扶着巨石不敢再动。群狼跟随着头领站在山顶,嚎叫了几声后才下来饮水。狼的头领极聪明,一眼就看见巨石后头那露出来的一截银狐袄。不过它真的以为,那是一只狐狸。
于是,在二人的不知不觉中,群狼已经渐渐逼近那块巨石。陆漓从听见狼群停止喝水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急中生智,小心的拿出怀里的那幅长鞭。鞭子由两股绳拧成,陆漓把两股绳分开,这样就加长了绳子的长度。
他低声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听我的安排。后面是悬崖,你尚有一线生机。”那是苏清挽第一次见到陆漓那么正式的语气,没有嫌弃,没有戏谑。苏清挽明白了陆漓的意图,用力的摇了摇头:“不,陆漓,要走一起走。”霞光之下,陆漓一笑,“绳子撑不住两个人。我命大,不用担心。”
说着,陆漓把那股线缠在苏清挽的腰间,另一端起身套在了巨石之上。他起身的功夫,饥肠辘辘的群狼顿时扑了上来。陆漓不顾苏清挽的泪目拉扯,轻轻地把她从山上推了下去。苏清挽从山峰上坠落时,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陆漓被群狼围在里面。
“陆漓,我不准你死。你给我记住,我苏清挽不准你死。”苏清挽拼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她不知道陆漓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这句话,她只觉得寒风从自己身上刮过,她的心如冰山般寒冷。
陆漓的鞭子并不长,即使分成两股,也只不过是数十米罢了。所以,苏清挽很快被吊在了悬崖之上。好在她终于透过层层云雾看清下面,并不是空空的山谷,而是一大片更加幽深的湖水。当苏清挽感受到风声停止的时候,她睁开了双眼。
只见在那冰雪覆盖的悬崖表面上,两朵红色的赤芍花正迎风而开,坚强而顾忌。她随手摘下那两朵花,放入怀中。可心里想的,却是山峰之上被群狼围住的陆漓。苏清挽深吸了几口气,下定决心不能把陆漓一个人留在山上。
于是,她开始拉扯住那段绳子,拼命的向上爬。狂风卷着积雪扑在她的脸上,如同方才陆漓所遭受的一样。绳子的粗糙磨裂了她的双手,她把手绢包在手上,继续向上爬着。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顺着绳索爬上了山峰。山顶上,陆漓一人刺死了十几匹狼,剩下的几匹则在虎视眈眈的蓄势待发。而陆漓身上的狐袄早已被撕扯碎,鲜血更是流入湖水之中。
“陆漓!”苏清挽带着哭腔喊道。陆漓一回头,苏清挽的出现让他大吃一惊。趁着陆漓的回头的功夫,剩下的几匹狼迅速扑了上来。苏清挽一急,赶紧上前拉着陆漓,紧紧地抱着他,与他一起摔下了悬崖。
绳子果然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迅速的断裂开来。失血过多的陆漓已毫无力气,只凭着心里的最后的一点信念,紧紧地抱住苏清挽。苏清挽紧闭着双眼,任凭风雪从身上打过,这一次,心却没有那么冷了。
随着最后一部分绳子的断裂,两个紧紧相拥的人一同掉进了湖水中。苏清挽最先清醒过来,紧紧的拉着陆漓往岸上游去。而陆漓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夜幕渐渐降临,苏清挽拼尽力气拉扯着陆漓到了岸上,为他处置伤口。
狼爪凶狠,爪爪入肤。陆漓身上的伤口有不少已张裂开来,苏清挽顾不得太多,撕扯下自己的裙角帮陆漓裹住了道道伤口。直到月亮中出,她才疲惫的躺在了岸边。月光昏黄,像极了那黑暗中模糊不明的希望之火。
苏清挽望着身边的陆漓,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这样不知多久,她也渐渐睡去。陆漓轻轻地咳了一声苏醒过来,勉强的起身瞧着身边酣睡的苏清挽,笑容又一次爬上了他的嘴角。“笨蛋,连火都不知道生。”
他从怀里拿出了打火石,就近捡了几个枯枝,生起了一团火。瞧着苏清挽的身边放着那件湿透的狐袄,他轻轻拿了起来,凑到火边烘烤着。苏清挽觉察到身边的异动,在睡梦中被惊醒。
她抬眸一瞧,只见陆漓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正走在火堆旁为自己烘烤着衣服。火光跳跃,映入苏清挽的眼帘,她的心也如火光般喜悦。“陆漓,你醒了?你没死!”苏清挽欣喜的起身走过去。
陆漓的嘴唇发白,却还是给了她一个微笑道:“我都说了,我命大。”苏清挽一笑,那笑容中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她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狐袄道:“你还有伤,这种小事我来就好。”陆漓没有推辞,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冰冷异常。
“我们要抓紧时间回去。你虽然醒了,但是这伤势还很严重。”苏清挽颇为担忧道。“只是不知道咱们现在在哪,要怎么回去。”陆漓的手微微颤抖,安慰道:“没事,有我在,都没…”
陆漓的话没有说完,就再次晕了过去。苏清挽放下手里半干的狐袄,上前道:“陆漓,陆漓,你醒醒,你怎么了?陆漓,你不准吓我,快醒醒。你还没带我回去,陆漓,陆漓。我不能没有你。”
第29章 换血之策
苏清挽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刚刚安稳的心又一次紧紧揪起。这时,突然听见拐角处传来两个声音,“小姐, 小姐。苏小姐。”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交加, 苏清挽很快听出是流溪和慕青找了过来。“我们在这,在这!”苏清挽挥舞着手臂喊道。
二人听见苏清挽的声音, 连忙飞奔上前。“小姐,你没事吧?”流溪急切道。苏清挽摇摇头, “陆漓受伤了, 快带着他找最近的医馆。”二人没有推辞, 很快一左一右架起了陆漓,赶回马车处。
不多时,天已大亮, 马车才从冰山脚下往北城中行进。苏清挽轻轻为陆漓擦拭着血渍,与流溪叙话道:“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我们从山腰上看见了后山传来的烟,还好那里地势明朗,要不然就找不到你们了。对了小姐, 陆公子是怎么受伤的?”
苏清挽皱眉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子,你叫他陆漓就好。”随即才道:“我们遇见了冰山狼,他为了救我才受伤。”苏清挽的声音不大不小, 前面赶车的慕青正好能听得清楚。“冰山狼性情暴烈,想必陆漓受了很重的伤。”流溪说道。
苏清挽下意识的有些防备,摇头道:“不过是失血过多罢了,吃过几幅药就会好。”流溪哦了一声, 没有再说话。外头的慕青吁了一声,马车忽然停止。“苏小姐,医馆到了。”苏清挽连头也没抬,“换一家。”
慕青心里一紧,却还是驱马继续前行。又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苏清挽忽然闻到外面一股药香,她急忙唤道:“慕青,就这家。”慕青略有迟疑,“苏小姐,这只是家药铺,并不是医馆。”
“想必药铺的店主必定是懂药理的。就这家吧,下车。”苏清挽并没有给二人犹豫的时间。苏清挽把陆漓扶到榻上安稳躺下,便让医士细细诊脉。她没注意到,外头的慕青和流溪正谋划着什么。
“流溪,你我都看出咱们王爷喜欢苏小姐,而陆漓就是隔在二人之中的最大障碍。如今趁着陆漓伤重,咱们不如趁机杀了他。如此,王爷也可抱得美人归。”慕青一脸的狠意道。流溪诧异道:“慕青,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现下你别管是谁的意思,你只说你做不做?苏小姐对我有疑心,不会让我靠近陆漓的。只有你,她尚且会相信。”慕青追问道。流溪一边想着从小把自己培养到大的王爷,一边想着苏清挽的叮咛,犹豫道:“我,我,我尽力试试。”
慕青点点头,“对,你尽力就好。重点是不能让苏小姐发现是咱们动的手脚,否则会连累咱们王爷。”流溪低着头答应了,又与他细细商量着对策。
屋内,医士诊过脉,皱眉说道:“这位公子失血过多所以才晕厥。只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似乎寒气侵体导致身体瘫痪,无药可医了。”
“瘫痪?无药可医?”苏清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没错,恐怕这位公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医士慢吞吞的走出了门去。“站住!”苏清挽带着苍凉的语气笑道:“想必这位医士也是四王爷的人吧?”
那医士一回头,笑道:“医者仁心。不管小人是谁的人,对待患者都会一视同仁。”他刚想转身离开,就见到身后亮光一闪,只见方才静静躺在陆漓身边的那一把剑已经横在了自己颈上。而拿着剑的,正是苏清挽。
“或许四王是曾对医士有恩吧。可惜我不在乎。若是今日床上的这个人醒不过来,那么医士您也就别想走出这道门去了。当然了,医士或许看重主仆情谊,胜过看待自身性命。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方才看见,您后院还有妻女在等您吃饭。”
那医士又急又怒道:“我好心帮你救人,你却想恩将仇报,实在让人发指。”苏清挽毫不在意道:“发不发指没关系,我只知道医士的话有不真不详之处。若是您收回方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否则,即便我豁出自身性命,也会让你家破人亡。”
瞧着医士欲言又止,苏清挽的剑距离医士的脖子又近了一分。“医士可考虑清楚了?”那医士叹气道:“也罢。老朽也是那日在白桥上看见四王对小姐的一片痴心,今日才想帮助四王一二。我瞧着你看待这位伤者的眼光不同,担心四王是痴心错付了。”
苏清挽嗔道:“医者仁心,你挑要紧的说。”那医士点头道:“此人寒气侵体太多,纵使不瘫痪,双腿也是会残废的。只是尚有治愈的希望。”苏清挽催道:“那你还不快说!”医士叹道:“若是能有他的亲人愿意为他换血,用热血攻冷血,那么就可打通血脉。”
“荒谬,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治病救人的。”苏清挽不免有些怀疑。医士苦笑道:“小姐若是不相信,小人也没办法。只是小人的医术不会有错。”苏清挽笑道:“你和胡方关系亲密,你的医术怎么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