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挽重生后,对爱情已不似从前怀揣希望,所以对赵承熙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她摇摇头道:“我只是瞧着他可怜,再说我也不想欠他人情。走吧。”听荷赶紧点点头跟上苏清挽。
霓裳阁里,苏清挽挑挑拣拣,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月白色的锦帛。她摇着头道:“这件的颜色虽像,可料子却粗了些。”店主早把苏清挽当做金主,满脸赔笑的任她挑挑拣拣。
苏清挽挑了一件又一件,总算瞧见一个看上眼的。店主笑眯眯问道:“夫人定是要给郎君做衣裳,只是不知郎君多高多瘦?还请夫人告知,小的也好尽快裁剪出来。”
苏清挽被问得一愣,急中生智道:“比我高这么多,腰大约,大约比我瘦这么多。”瞧着苏清挽用双手比划着,店主笑着应道:“小的知道了,夫人容色倾城,想来夫人的郎君定不是寻常人。”
听荷捂着嘴努力憋住笑容,苏清挽想解释可又不爱和一个店主浪费口舌,只好任他说去。“对了,还请店家把袖口处加厚些。”瞧着店主一愣,苏清挽进一步解释道:“我瞧着他身穿的衣服袖口都磨坏了,想来是经常伏案写字作画的缘故。因此请店家加厚些。”
那店主点头赞道:“夫人真是细致。若无其他要求,夫人付定金半两银子即可。等到三日之后,夫人便可派人来取。”苏清挽点点头,“那就有劳店家了。还请店家针脚细密些,穿衣之人身份贵重,若是粗制的衣物是断断不能入眼的。”店家自然无不应承。
二人徐徐往回走着,才到苏府外就看见嫡母张氏迎出来道:“挽挽,母亲真是治家无方啊。”清挽早知是这回事,面上却装作诧异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氏自责道:“今儿下午府里遭了贼了。那贼是从后门进来的,你和嫣然的寝房都在后院,所以就被偷走了不少东西。好在你出去了,嫣然在我那,不然可真要吓坏了。”
苏清挽假装着急的赶紧跑回了寝房,果然见床板大开。里面的木匣早已不见。她明白是苏嫣然和嫡母的手段,心想二人可真是心急,面上却抹着眼泪道:“母亲,娘给我留下的银票都被偷走了。”
嫡母心中畅快又欢喜,面上却叹道:“嫣儿的首饰也都丢了,这贼实在是可恶。”苏清挽有意吓道:“母亲,此事可不能善罢甘休。咱们得去报官。”张氏惶恐道:“挽挽,你可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啊。”
瞧着苏清挽急切的表情,张氏道;“挽挽你想,你若是报官,就是毁了你父亲的名声。当朝丞相的家中出了盗贼,你说,这是多丢人的事啊。”苏清挽虽然实在想不明白报官有什么丢人,可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张氏的心里这才安定不少,“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母亲会把嫁妆给你补齐,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今日你丢了多少,来日母亲会加倍给你补上,如何?”苏清挽的心里嘲讽不已,面上却已经笑出声来。
张氏瞧着苏清挽已经彻底被自己说服,又补了一句道:“这事就别和你父亲说了。他前朝事忙,咱们能给他省些心就省些心吧。”苏清挽乖巧的点点头。
几日后,宫里传来旨意,阖宫于初五秋猎,正二品以上的大臣可携妻女同去。苏槐起身接旨,心中明白这是皇帝有意为几个皇子选妃,想以秋猎之名考察各家女儿的品行。
苏槐哪里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知道自己的二女儿已经和太子订了亲。可二女儿苏清挽毕竟是庶出,更何况那日太子来为苏嫣然送药,分明是在暗示自己想要娶苏嫣然为正妻。思来想去,他决定同时带着两个女儿去秋猎。不管太子喜欢哪一个,他都会拱手奉上。
苏槐正要吩咐夫人,却发现张氏并未前来接旨。他的语气不由得带了恼怒道:“夫人呢?这样大的事怎么不来接旨?”婆子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回话。苏槐更加恼火道;“再不回话,本官要你的狗命。”
婆子赶紧跪在地上道:“老爷,夫人她,她用了假银票去打马吊,被人扣下了。现下人还在陈府呢。”苏槐果然勃然大怒道:“混账,怎么回事?”婆子也是一问三不知,苏槐只好亲自去陈府要人。
陈府的雅厅里,张氏抹着眼泪道:“没想到那个丫头这般可恨,竟然敢耍我。此事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我可就没法活了。”话音刚落,陈府的下人上前道;“夫人,苏相为您付好了银子,您可以走了。”
张氏一听苏槐知道了此事,双眼一闭就晕了过去。等到再睁眼时,已是在苏府的厅内。苏槐高高坐在上首,冲着下头的众子女说道:“你们也来瞧瞧,你们这是什么娘。出去打马吊丢尽本官的颜面不说,竟然还用假银票,实在是罪大恶极。”
苏嫣然一边心疼着自己的娘亲,一边却被吓得不敢说话。苏槐冷声道;“本官也让你的好孩子们瞧瞧,当娘的为老不尊,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来人,柳鞭伺候。”
数十鞭子打下去,张氏的身上已经是伤痕斑斑。苏清挽冷面坐在旁边,丝毫不在意张氏那含恨的眼神。当日苏嫣然来到自己的殿中,她便知道这母女俩不怀好意。借着起火的机会,她故意让苏嫣然以为,自己的床下面藏着母亲留下的所有遗产。
其实,那里面是她想法子换到的一摞摞假银票。她知道,苏嫣然母女二人一定会趁自己不在拿走所有的银票。却不料,嫡母竟然拿着这些钱去打马吊,还被父亲发现,这也算是她罪有应得了。
张氏瞧着苏清挽的眼神,已经明白是自己中计。可她偏偏又不能在苏槐面前说出来,否则自己便是罪加一等。直到几个孩子都瞧不下去,纷纷跪地求轻,苏槐才顺势命人止了鞭子。“好好准备嫣然和清挽随宫中贵人秋猎一事,也好将功补过。”
话毕,苏槐转身离去。苏嫣然连忙和苏翰二人一同扶起了张氏。张氏的身上带着一道道伤痕,目光却狠狠的盯住端坐不动的苏清挽道:“苏清挽,这次算你狠。”苏清挽知道,这一世,与嫡母成为对手是避免不了之事,于是浑不在意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好,那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能耐。”张氏咬牙说道。苏清挽微微一笑,“母亲还是好好回去为我准备秋猎一事吧,当心父亲再生你的气。”苏嫣然冷面道:“够了,苏清挽,你真当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么?”
苏清挽摇头道:“我瞧不上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吧。”苏嫣然气得满面通红,“你,你竟然如此放肆。”张氏冷冷道:“走吧,嫣儿。娘有的是主意对付一个小丫头。”
因为张氏养了许久的伤,所以苏清挽近来的日子很是轻快。直到她与苏清挽在苏槐的带领下一同参与行宫秋猎。
按着惯例,第一日是夜宴。宴厅极大,上首坐的尽是宫中的贵人。下首则又分两侧,一侧是群臣,另一侧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因为这样的场合到底是给各家小姐展示机会的,所以不少夫人并未前来,包括嫡母张氏。
顺贵妃坐在上首,遥遥望着下方许久不见的苏清挽,瞧她举止端庄自持,眼神通透明澈,心下便有几分喜欢。太子坐在顺贵妃身边,将所有的美人一览无余,最后眼神还是落在了苏清挽与苏嫣然身上。
而苏清挽则正听着身边几个小姐的窃窃私语,内容除了太子或是平易近人的五王,心下便有几分烦腻。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似的,坐也坐不踏实。直到听荷念叨了一句,“四王又没来。”苏清挽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想见四王。
身边,苏嫣然不知在和孙依芸说些什么,二人都一脸恨意的望着苏清挽。苏清挽并不在意,只用心拨弄着面前的几颗水晶葡萄。直到太子说了话,苏嫣然才转过头去。
太子说了几句国泰民安之话,果然讨得陛下十分欢喜,便随口说了一句众人也别拘着,尽兴就好。许是这句话让苏嫣然觉得亲切不少,许是苏嫣然觉得自己被埋没在了众人之中,她款款走出来道:“陛下娘娘在上,臣女有言要奏。”
第6章 花前月下
皇帝心情正好,瞧见一个小丫头要说话,心里也觉得稀奇得很,于是一挥大手笑道:“这丫头倒是大胆,你说便是。”苏嫣然鼓起勇气抬头道:“前几日臣女受伤,蒙太子恩典,得了良药才治好。臣女便一直感恩于心,只等今日向太子与陛下道谢。”
皇帝新奇道:“哦?你向太子道谢是应当,为何又要向朕道谢呢?”苏嫣然一脸的笑容与明媚,“臣女猜测定是陛下英明为范,仁义为先,这才能育教出太子这般的英雄人物。”
几句话让皇帝更加欢喜,朗声赞道:“好。这是谁家的女儿,这般言辞果敢。”苏槐偷偷搽拭掉手心的汗,躬身道:“小女苏嫣然,言辞无方,请陛下见谅。”皇帝嗔道:“苏相哪里话。朕瞧着苏小姐倒是与太子可堪一配。爱妃,你说呢?”
顺贵妃瞧着皇帝的眼光扫向自己,掩盖住心里对苏嫣然的不喜,笑道:“陛下,太子还小呢。”皇帝呵呵笑道,“是。朕总觉得孩子大了。既然爱妃说小,那咱们就不急。”
苏嫣然听见皇帝有意促成好事,心下就有几分欢喜。可顺贵妃一语,却打破了自己的幻想。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旁边的苏清挽早已听不下去,趁着歌舞又起,回身道:“殿里太闷,我去外面散心。若有事,便说我去更衣。”
听荷乖巧的点点头,苏清挽才放心的走出大殿。瞧着距离殿外燃烧的篝火已远,身体已完全遁入阴影之中,苏清挽才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方才的场景,像极了前世自己第一次入宫的时候。
也就是在那一次宴会上,没等赵承旭认出自己,苏嫣然便把自己打入了冷宫。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月光如水寒凉,照在苏清挽粉雕玉琢的脸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世,万万不能入宫。
“你是来给本王送衣服的?”苏清挽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男声。苏清挽并没有害怕,心中反而安定不少。“若是我随身携带着男子的衣服,恐怕更会被那些小姐们排挤了。”
赵承熙在苏清挽的身边坐下,却距离她保持着一尺的距离,丝毫不越矩。“苏小姐什么时候也在意她们的看法了?”苏清挽笑道:“若是在意她们,我此刻应该坐在殿中,左右逢源。”
“若是在意他们,本王此刻也应该在殿中投其所好。”赵承熙抬眼望着星辰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一样的人。”
仿佛与赵承熙同病相怜一般,苏清挽的心底对他没有任何的排斥。“既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为何王爷还要来呢。”赵承熙反问道:“苏小姐不也是一样?”苏清挽笑道:“若我说,我是为了给王爷送衣服而来,王爷相信吗?”
赵承熙回眸,望着苏清挽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神,笑道:“本王也是为了取衣服而来。”苏清挽摇摇头:“原来王爷口中并无实话。”赵承熙带着一丝焦急问道:“苏小姐为何如此说?”
苏清挽笑道:“王爷并不曾得知我是否会来,又怎么断定能取到衣服呢。”赵承熙很想说,只要你有一丝可能来,我便会在此等你。可又觉得这样说会唐突了她,一时竟无话可答。
苏清挽感受到赵承熙的难堪,连忙出言转移话题道;“今夜的星光真好。”赵承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你总在苏府的方寸天地之间,的确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多的星星。”
“方寸不变,天地却在动。想来我每日见到的星星也是不同的。”苏清挽倒不觉得遗憾。赵承熙听见她如此潇洒,心中暗赞一句,面上依旧是含着笑意;“今日原是七夕。可惜宫中之人从来不过这样有情的节日。反而是你我,有缘在此赏月。”
苏清挽不欲和他牵扯到感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若我是男儿身就好了,今日也可与王爷痛饮几杯。对月小酌,才是人生乐事。”赵承熙心头微微一痛,面上略含了凉意道:“天凉了,本王要回去添衣了。苏小姐也早点回去吧。”
瞧着赵承熙这样敏感,苏清挽倒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的话了。瞧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忍住道:“臣女赔给王爷的衣物,今夜可遣侍女来拿。”赵承熙脚步急,苏清挽也不晓得他听没听见。星辰在上,却瞧见了赵承熙嘴角浮现的一抹笑意。
次日一早,众人便个个神清气爽的驱马立在了猎场上。苏清挽身着一身浅红色的骑马装,越发显得气韵出众。苏嫣然则通身一抹明黄,唯恐众人看不见自己一般。其余的小姐们亦是个个艳丽无双。
赵承旭紧挨着帝妃二人,一身浅青色的长衣。除了赵承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对谁都温文尔雅的五王赵承逸。而难得的是,赵承熙今日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穿着一件新的月白色长衣,面上却依然是素日的清冷。
苏清挽站在众小姐的后头,微风把所有人的对话送入她的耳中。孙依芸低声说道:“表姐,我突然发现四王不丑啊。”苏嫣然面带微笑,嘴上却低声说道:“谁说四王丑的。几位王爷里,就属四王最英俊。只是四王不得脸,又无权无钱的,就算他娶你,你肯嫁?”
孙依芸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太子,四王算什么东西。”苏嫣然面上得意道:“这就对了,谁能嫁给太子才是谁的福气呢。你瞧四王那张死人脸,一看就是冤孽。”
苏清挽听着她们的话越说越难听,心中恼火,拿起马鞭就抽到了苏嫣然的马上。马儿吃痛,立刻跑远,苏嫣然在马上吓得惊叫连连。太子一瞧马上的人是苏嫣然,急忙道:“父王,儿臣要去救人。”
话音未落,太子便驱马去追苏嫣然。顺贵妃在旁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定是苏嫣然使的英雄救美的诡计,实在是狐媚。皇帝倒未见怪,反而笑道:“走,咱们也该上场了。”
皇帝的汗血宝马最快,遥遥跑在前头。众人则四散开去,分头进了猎场。众多的侍卫远远跟着,既不打扰众人的兴致,也把所有人的安危收在眼里。
苏清挽瞧着众小姐们都往太子的方向去,心里厌恶,就选了个无人的小路。她手持着一把小小的弓箭,眼光扫过林中的每一片土地。这片山林原本就是为了皇帝春猎与秋猎所设,因此禽类颇多。
一只背对着自己的梅花鹿很快闯入苏清挽的视线。她轻轻地吁了一声,示意马停下来,然后瞄准梅花鹿的颈部,放出了一只冷箭。只听“嗖”的一声,梅花鹿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