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薛锦棠笑不出来了,脸有些白:“我……我都好好的啊。”
她有些忐忑:“我真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赵见深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你太累了,没休息好,卧不安则胃不和,胃气上逆,所以干呕。这几天你就什么不要做,好好卧床休息就行了。”
“行啊。”薛锦棠拉了被子盖上,闭上眼要睡觉,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笑道:“我睡不着,你拍拍。”
他们成亲之后,他经常拍着她睡觉,已经养成习惯了。赵见深就伸手拍她,格外小心格外轻柔,轻到薛锦棠都感觉不到了。
薛锦棠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薛锦棠发现了一个问题。宫人说话都非常小声,做事情也轻手轻脚的,就连杏枝跟她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赵见深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晚上睡觉,也不像从前那样闹她,就是安安静静的搂着她。吃饭的时候,有些东西不许她吃。
薛锦棠不由就想起薛夫人交代她的话,每个月都要注意,若是小日子推迟了,就有可能是孕了。
她后知后觉地问杏枝:“我的小日子是不是推迟了?”
杏枝说是,薛锦棠就笑了。
杏枝也猜到了什么,惊讶地捂住嘴:“太子妃,您会不会是……”她说着,眼睛朝她肚子看去,却并不继续说了。
隔墙有耳,东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薛锦棠不确定,毕竟日子浅,想来赵见深也是不确定所以才不告诉她的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继续装不知道好了。
然后赵见深也发现薛锦棠不太一样了,比如她换了软底鞋,穿了宽容的衣服,走路又轻又稳,坐下去的时候会刻意扶一下自己的腰,绝不弯腰去捡东西。
他当然明白她的改变是因为什么,她跟他一样,都期待他们孩子的到来啊。
“棠棠。”赵见深从身后拥了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你真聪明,竟然猜到了。”
薛锦棠把手放在他手上,两人呼吸交错,感受彼此的心跳:“还要多久能确定。”
“再过半个月吧。”十几天,足够他把东宫的人筛一遍了。
薛锦棠笑说:“那不就是临海太长公主过寿的那几天?”
“对啊。所以这次过寿,你不能去行宫了,好好待在东宫。”
第二天,薛锦棠对外称病,说是感染了风寒。足足十几天过去了,依然没好。
薛夫人急了,递了名帖进宫探望。
来到宫里,见薛锦棠皮肤白皙、气色红润、精气神十足,不仅没有病容,反而还胖了一些。
“你呀!”薛夫人苦笑不得地戳她额头:“好好的人,竟然玩起了装病了。我吓了一跳,你舅母也吓得不得了,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杏枝心头一提,忙又把头底下去,幸好太子殿下不在,要不然必定要说薛夫人了,她前几天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了些,就把太子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杏枝让宫女端了茶水进来,就退了出去,让薛锦棠与薛夫人说悄悄话。
“姨母。”薛锦棠不依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吗?”
薛夫人就笑了,不是她觉得薛锦棠不懂事,而是自打薛锦棠成亲后,被赵见深惯得不成样子。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独宠太子妃,如珠似玉,呵护备至,要星星也要摘给她的。
薛夫人笑着突然想明白了,惊喜地问:“盈……锦棠,你有了?”
薛锦棠含笑点头,像个邀功的孩子般:“是不是没想到?”
“的确没想到。”薛夫人忙扶着她坐下,小心翼翼的:“好好歇着,月份浅,别乱走动。”
她又说了好些注意事项,然后道:“这次临海太长公主行宫过寿,我就不去了,留在东宫照顾你。”她又问:“我能留东宫吗?”
“当然可以。”薛锦棠抿嘴笑:“赵见深跟会太上皇请旨的。”
“胡说!”薛夫人纠正他:“那是太子殿下,怎么能直呼他名讳。”
薛锦棠道:“好啦,姨母,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凶嘛,吓到我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不好了。”
薛夫人没辙,只能由她去了,心里却把这事记下来,等她孩子生了,一定要让她改口。
“我这样住进来,旁人一定会怀疑。正巧阿宁回来了,明儿让她也进宫吧!”
薛锦棠早就期待跟杜令宁见面了,本来两人在信里约好了,在行宫见面,好好聚一聚,既然她不能去了,就该让杜令宁进宫才是。
第二天杜令宁果然进宫,还带着她三个月大的儿子欢郎。
欢郎眼睛大大圆圆黑黝黝,一笑就咧开小嘴,别提多可爱了。
“真好玩!”
薛锦棠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托着欢郎的小屁股,将他抱在怀里,一会摸摸他的头,一会摸摸他的小手。
羡慕道:“要是我肚子里这个,也像欢郎这么可爱就好了。”
杜令宁做了妇人打扮,明朗端庄,只是在薛锦棠面前就随意多了:“那可不行,你看欢郎,实在是太黑了,像煤炭一样。”
她嫌弃道:“你一定要生个白胖的孩子,千万不能像欢郎。”
小小的欢郎不知道母亲笑话他黑,认认真真吃着手指头,突然他两手一顿,眼睛也直了。
杜令宁忙起身,去接他:“快给我,快给我。”
可是晚了,欢郎已经尿了薛锦棠一身。
“哎呦!”杜令宁佯作生气,在欢郎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臭小子,净给为娘的丢人。”
薛夫人哈哈笑:“欢郎尿了是好事,说明锦棠肚子里的也是个小子。”
杜令宁失望了:“啊?也是个小子啊?我还以为是个姑娘,能让我们欢郎做哥哥呢。”
她又笑:“是小子也好,毕竟你是太子妃,生了儿子底气也足。”
薛锦棠摸了摸肚子,越发期待了。
出宫的时候,杜令宁假意哭了几声,眼圈红红,难过极了。
原本猜测薛锦棠怀孕的人都放下了心,知道她这是没怀孕,而是真的生了病。
到了临海太长公主过寿前两天,太上皇、嗣皇帝都去了行宫给她老人家过寿。
赵见鸿借口说要陪伴吴语柔就没去,是夜,吴言默来到燕王府,与他说话:“全部安排好了,两日后同时动手,我爹那边控制了太皇上之后,会派人护送皇上进宫。到时候皇上临朝,坐龙椅,掌玉玺,天下大定。”
☆、116.失败
行宫的祝寿大典如期举行。
留京的赵见鸿与吴言默暗暗控制了羽林卫。
这一夜, 两人一夜未眠,吴言默看着孙皇后寝宫所在的方向,眼神冰冷。
赵见鸿明白他心里所想,阻止道:“不可轻举妄动, 等大事成了,再收拾孙皇后不迟。”
吴言默按捺住内心的恨意, 点头答应。
这时有几个暗卫过来, 低声对赵见鸿说:“东宫守卫森严,薛夫人、太子妃都在, 太子临行前, 把范全留下了。”
赵见鸿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这个赵见深果然对薛氏疼爱得紧,竟然把范全这样的高手都留给了薛氏。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范全功夫再高,也是枉然。
“去东宫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出。”赵见鸿声音低沉, 如豺狼般狠厉:“若皇上登基顺利, 你们看着就是。若我们不幸失败,你领人杀进去,将薛氏挟持。”
只要抓了薛锦棠来要挟赵见深, 他说不定能博一条生路。就算赵见深不放, 至少他能杀了薛锦棠, 让赵见深终身都活在痛苦之中。
突然, 行宫方向有烟火升空, 一连亮了三次,赵见鸿眉头一扬,与吴言默对视一眼,压着喜悦道:“你准备登基事宜,我去迎接皇上。”
……
嗣皇帝由南阳侯护送出了行宫,两拨人马在京城城门外碰头。
“父皇!”赵见鸿接了嗣皇帝上马车,又对南阳侯道:“行宫那边还要继续辛苦岳父,待明日天亮父皇登基后,再论功行赏。”
他急于进城,说完这话就翻上马身走了,没有注意到南阳侯脸色的异常。
车队一路顺畅无比地进了宫,嗣皇帝下了马车,见这里是乾清宫,并不是他之前所住的毓庆宫。
赵见鸿跪地,笑道:“乾清宫才是天子居所,本该父皇居住,太上皇鸠占鹊巢,既然退位就该搬移这里。从今以后,乾清宫就是父皇寝宫。”
嗣皇帝在他的鼓动下进了乾清宫,朝寝宫走去,明明太上皇不在宫里了,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总是想起从前在乾清宫受到呵斥的种种场景。
“朕还是先回毓庆宫,明日之后再正式搬过来不迟。”嗣皇帝最终没留下,因为太上皇的余威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就算住进乾清宫,他也不安稳。
“儿臣送父皇回去。”赵见鸿扶着嗣皇帝,恭敬孝顺:“明日要面对文武百官,父皇先回去休息,一切有儿臣安排。”
送了嗣皇帝回去,吴言默大步走来,难掩兴奋之色:“郡王,赵见深伏诛了,被我爹一剑击杀,血溅三尺……”
“什么!”
赵见鸿惊愕咋舌:“赵见深死了?这……这么容易就死了。”
“怎么样,没想到吧。”大事成了一半,吴言默收起了之前的小心翼翼,畅快道:“据说太上皇气得脸都青了,你心腹大患总算去了。可怜薛氏,还在东宫坐着太子妃、皇后的美梦呢。据说薛氏十分美艳,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见鸿呆了一会,啧啧有声:“可惜赵见深见不到本郡王被封为太子了。”他是很遗憾的,早知道就跟南阳侯说一声,留赵见深活着,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拿走他的一切才好。赵见深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南阳侯此时也率人马回到了行宫,本已死去的太子赵见深活得好好的,在门口等着呢。
南阳侯立刻下马,拱手问安:“殿下有何吩咐?”
火把照着赵见深的俊朗的脸庞,黑夜中,光影下,他脸色忽明忽暗,格外冷峻:“太上皇叫侯爷过去,有话问询。”
“殿下。”南阳侯心中捏了一把汗,沉声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求犬子言默能活命,殿下能否网开一面,留他做个田舍郎?”
赵见深“嗯”了一声:“本太子说到做到,侯爷进去吧。”
南阳侯说了声多谢,咬咬牙走了。
本来一切都按照赵见鸿的计划进行,就在前天,太子赵见深突然找到了他,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大夫,他那时候才知道,女儿吴语柔小产的罪魁祸首不是孙皇后,而是赵见鸿。
吴语柔进宫前,赵见鸿在她荷包中放了会让孕妇滑胎的药物,目的就是逼他造反。
他当时又惊又怒又怕。
怒的是赵见鸿好狠的心,怕的是太子赵见深,因为他既然找过来,分明是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幸好,赵见深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
天很快就亮了,百官上朝,位列两班,三声鞭响之后,老太监扶着嗣皇帝走上大殿,坐在了龙椅之上。
唱喏的太监声音嘹亮:“天子上朝,百官跪拜!”
朝臣大惊失色,“嗡”地一声议论开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太上皇没来?
原本想象中山呼万岁的场景没出现,龙椅上,嗣皇帝的脸都绿了。他明明记得,只要太上皇来了,朝臣就下跪行礼,毕恭毕敬,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一切跟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或许他该像太上皇那样严厉呵斥朝臣,可是,他的呵斥责问朝臣会听吗?
嗣皇帝拿不定主意,只能转头求助赵见鸿。
赵见鸿亦有片刻的慌乱狼狈,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上前一步,喝令朝臣:“皇上临朝,你们不跪不拜,藐视皇威,是要造反不成?”
这一声又狠又厉,百官总算是噤声了。
“安平郡王!”内阁首辅第一个站出来质问:“敢问太上皇在什么地方,为何今日没有上朝?”
“太上皇龙体有恙,今日不能上朝。”
“既然如此,请皇上允许我等进宫探视。”
赵见鸿道:“太医说了,太上皇需要静养,不方便人探视。以后大齐朝堂上的事情,全权由皇上负责。”
“这于礼不合!”内阁次辅站出来道:“即便太上皇病重,皇上也不该坐在龙椅上,应坐侧椅处理政务,以示对太上皇的恭敬。”
“住口!”这话戳了嗣皇帝的心,他勃然大怒,厉声质问:“朕的皇位堂堂正正而来,朕是一国天子,大齐君主,为何不能坐龙椅?你们目无君主,悖逆之臣,咆哮朝堂,大逆不道,通通该死!”
原来,太上皇一直临朝坐龙椅,只在龙椅左右各摆一张椅子,让嗣皇帝与太子坐着听政。
嗣皇帝每每坐着,都觉得自己是个笑料。
忠心的朝臣并不退缩,纷纷站起来:“我等我要见太上皇!”
看着这些人,赵见鸿脸色阴沉,扬起了手。与此同时,无数带刀侍卫从四面涌出来,将朝臣团团围住。
朝臣震惊不已,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本来他们只是猜测太上皇病重了,太子在宫里侍疾,现在却明白过来,不是病重,而是夺宫。太上皇与太子说不定已经遇害了。
赵见鸿这才慢悠悠起身,笑道:“各位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乃太上皇亲封,名正言顺,早已登基。现在不过是太上皇病重,还政皇上而已。你们还不跪拜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原本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起来。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既然父皇名正言顺,请问玉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