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见深回来了,薛锦棠就问他:“这该怎么办?要是用吧,我不放心,要是不用,皇后一定会怀疑。”
“当然要用,那两个稳婆,让她们在外面搭把手,不许进产房。至于乳母到时候不用就是,就说用不了这么多。”
他说的也对,赵见深自己找了两个乳母,太上皇又派人送了两个来,莫说喂一个孩子,就是双胞胎、三胞胎也足够了。
进入十月之后,薛锦棠迎来了预产期。
赵见深干脆不上朝了,整日在家守着她。每天陪她散步,亲自交代底下的人,把生产用的东西准备好,补充体力的参汤熬好。
只要薛锦棠稍感不适,他立刻把人抱进产房,所有待命的稳婆、宫人、太医立马忙碌起来。
一连等了三天,薛锦棠完全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参汤悉数进了赵见深的腹中不说,稳婆、太医也瞎忙了好几回。
薛夫人被他们吓得七上八下,一会担心,一会松气。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生孩子她也见过不少了,像赵见深这样比产妇还紧张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至于其他服侍的人就更不用说,心里都在想,知道的是太子妃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生孩子了呢。
到了第四天,薛锦棠受不了了,催赵见深去上朝:“本来我好好的,被你弄的一惊一乍的。不就是生孩子吗,虽然有点危险,但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又做好了准备,一定会没事的。你快去上朝吧,你在家,我反而紧张,孩子跟我一样,一定是被你吓着了,不敢出来了。”
赵见深眼底乌青,神情疲惫,因为他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了,不是不想睡,是睡不安稳,特别容易惊醒。
薛锦棠翻身了,他立马醒来:“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本来薛锦棠睡得好好的,只是翻个身,却被他吵醒了。
薛锦棠要喝水,他猛然做起:“是不是要生了?”
总是,他紧张兮兮的,把薛锦棠也弄得紧张得不得了。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办法,该去上朝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总想着生孩子,脑中的弦紧紧绷着,实在是不能放松。
“好吧,我今天去上朝。”他担忧地看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我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要是感觉快生了,立刻去叫我。”
叮嘱了薛锦棠,他又叮嘱了薛夫人,让她一定照顾好薛锦棠,又把杏枝、范全叫过来交代了一遍,到了稳婆、太医面前,则严厉了很多,让他们不可懈怠,要时刻准备。
薛锦棠哭笑不得:“好了,从未发现你竟然如此多话,快走吧。”
薛夫人则是一脸欣慰、爱怜看着薛锦棠,女人一辈子求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知冷知热体贴恩爱的夫婿吗?
锦棠这孩子苦尽甘来,掉进福窝里了。
太子殿下出现在朝堂,文武百官都挺诧异的,不是说太子妃要生了吗?太子殿下不陪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会太上皇过来了,开始上朝与百官商议政事,正说到酣畅之处,殿外一溜烟跑过来一个人。
人还没进殿呢,赵见深就豁然起身,走下了丹台。
范全喘气如牛,累得脸通红,却异常兴奋:“太子妃发作了……”
赵见深大急,忙朝外跑,跑了两步又转身,要跟太上皇说话,太上皇摆了摆手:“快去吧。”
于是,一向沉静稳重、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撩起衣摆快步跑了出去。
他又是期待又是着急、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各种情绪交织,让他恨不能腋下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到东宫去。
范全累得大喘气,根本就追不上自家主子,还得扶着墙跑,小主子就要出世了,他也着急啊。
太上皇与朝臣也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早早散了朝,静候孩子降生。
赵见深跑回了东宫,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怎么样?”
薛夫人在产房门口把他拦住了:“还早,才开始发作呢。”
产房里静静的,没什么声音传出来,赵见深急了:“怎么没声音?”
“你先进去看看吧,一会生了再出来。”
赵见深大步进去了,见薛锦棠躺在产床上正津津有味的啃鸡爪子呢,她下半身被锦布盖着,两腿撑开,稳婆宫人站了七八个。
赵见深狠狠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难不难受?”
“有一点难受,但是不要紧,我能忍得住。”
“难受就叫出来,别硬撑着。”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似的。
薛夫人笑道:“现在叫会把力气用光的,等会该用力的时候,反而没力气了。”
赵见深难得地露出尴尬,摸摸她的脸:“你听薛夫人的,别听我胡说。”
本以为生孩子会撕心裂肺吼叫,看她好像也不是很难受,赵见深就不那么担心了。
可是,没等她一个鸡爪子吃完,就再次发作,接着一次比一次频繁,薛锦棠痛得浑身痉挛,汗出如雨,最终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赵见深脸白如纸,抓了她的手,冲那几个稳婆喊:“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这么疼?你们还不赶紧想办法?”
薛夫人实在没辙,让赵见深出去:“您在这里,稳婆不敢动,只会耽误了太子妃。”
赵见深不想出去,薛锦棠却吸着冷气道:“你快走吧,吓坏了大家,没事也要出事了。”
“那……那我就在外面。”他期期艾艾的、笨拙地安慰:“你别怕啊,我就在外面,就在外面。”
产房里痛苦的叫声一阵一阵传来,赵见深站在门口,两腿像棉花一样发软。他死死抓着门框,听见稳婆喊用力,他紧咬着牙关也跟着用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衣服都汗透之后,突然听到稳婆惊喜的叫声:“出来了!”
然后是一声嘹亮有力的哭声,赵见深腿一软,赶紧站起来,却不敢进去,只扬声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太子妃好,小主子也好。”薛夫人喜不自禁:“是个大胖小子,太子可以进来了。”
赵见深赶紧进去,薛锦棠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就是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样?”赵见深坐到床边,替她将脸颊上贴着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锦棠虽然疲惫,双眼却神采奕奕:“我很好,你别担心。”
薛夫人抱了孩子过来,笑道:“人家生完都昏睡过去,太子妃精神太好了,一点都不像刚生过孩子的人。”
这是孕期养的好,又活动开身子的缘故。
“这是咱们铁蛋儿。”薛夫人把小小的包被放到薛锦棠床边:“看看,多俊俏的孩子啊。”
薛锦棠、赵见深心里一软,同时去看,之间被子里睡着一个红红的、皱皱的像小猴子,又像小老头子一样的小东西,稀稀的几根头发,眉毛也看不见……
赵见深震惊,语气复杂:“这……这真是锦棠生的孩子吗?”
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丑!
薛锦棠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刚出生的小毛毛都是这个样子的。”
薛夫人哈哈笑:“当初你见到你舅母的孩子时,不是也偷偷跟我说太丑了,不想抱吗?”
薛锦棠脸一红:“我那时候不知道,后来您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啊。”
薛锦棠小心翼翼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赵见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摸了摸孩子的脸,惊呼:“好软。”
薛夫人领着众人默默退了出去。
“咱们铁蛋儿现在虽然不好看,可很快就会变漂亮了。”薛锦棠小声说:“你爹嫌弃你,以后长大了,咱们不理他。”
赵见深忙道:“我没有嫌弃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你别听你娘瞎说。”
赵见深也瞪薛锦棠:“别在孩子面前说我坏话。”
薛锦棠被他逗乐了:“这么小的小毛毛,他懂什么呀。”
“他什么都懂。”赵见深也亲了亲铁蛋的脸:“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还跟我玩呢,肯定记得我。”
包被中的铁蛋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张嘴就哭。
“哎呀,哎呀。”赵见深惊奇:“他没长牙。”
他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一样,屡屡说出让人发笑的话。
薛锦棠乳汁还未下来,就让乳母抱了铁蛋儿下去喂奶。
赵见深将她搂进怀里:“棠棠,辛苦你了。”
薛锦棠回拥着他,说:“你也辛苦了,铁蛋儿他爹。”
这个称呼让赵见深僵了僵,又无奈、幸福、甜蜜的笑了。
太上皇得到薛锦棠顺利生下皇曾孙的消息,龙颜大悦,给孩子赐名赵擎,封寿王,对王大德说:“去,开了库房,把先帝给朕的赤金江山项圈给擎哥儿送去。”
赤金江山项圈整个大齐朝只有这么一个,意义非凡。
王大德躬身应诺,小声道:“太上皇,寿王乳名叫铁蛋儿。”
太上皇愣了愣,被这个名字镇住了。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好,只是跟皇家气质有些不符,他们宫里还从没有哪个孩子有这么大俗大雅的名字呢。
愣了半晌,太上皇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喃喃道:“铁蛋儿挺好的,挺好的。”
皇曾孙也就是寿王铁蛋儿洗三礼很是隆重,到了满月礼的时候,就更隆重了。
薛锦棠发现杜令宁没来,挺诧异的,不料薛夫人笑眯眯说:“阿宁又有了。”
“啊!”薛锦棠大喜:“这么快?”
“是啊。”薛夫人笑道:“你也要抓紧,给咱们铁蛋儿再添一个弟弟妹妹才是。”
满月的铁蛋儿吃的胖乎乎的,小脸张开了一些,跟赵见深模样有几分相似,笑起来眼睛弯弯很讨人喜欢。
薛锦棠也笑:“好,等我养好了身子,就继续生。”一个可不够。
等到铁蛋儿十个月的时候,杜令宁产下一女。
此时云南土司叛乱,朝廷镇压了两个多月,却镇压不住,反倒越演越烈。
有朝臣上书,提议太子赵见深亲自领兵平叛。
消息传来的时候,薛锦棠正抱着铁蛋儿玩呢,她怔了一下。
前世赵见深就是出去平叛的时候中暗箭身亡的,这一世,他应该不会去了吧。
但是心里又担忧。
“杏枝!”薛锦棠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结果,有消息了立刻回来告诉我。”
☆、120.终章
八月的金陵城刚刚入秋, 天气不冷不热,晴空万里, 秋高气爽。
铁蛋儿宝宝十个月了, 与刚出生时候简直判若两宝。
他头发长了很多,两眉浓密乌黑,漂亮的丹凤眼已经有赵见深的样子了。
小脸蛋白净肉呼呼像个包子, 长了四颗米粒大小的门牙, 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白白的小牙与肉粉色的牙床,别提多可爱了。
他比一般的小孩子更结实一些,已经可以扶床站着迈步子了,不过他更喜欢爬, 因为他爬起来特别快。薛锦棠与下人要时时刻刻看着, 否则眨眼就不知他爬到哪里去了。
为了方便他攀爬,东宫内殿地上铺着软毯, 放着他喜欢玩的小拨浪鼓、小玩偶。
赵见深回来的时候,铁蛋儿正撅着屁股玩拨浪鼓呢,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总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赵见深进门,弯腰将铁蛋儿抱起来。铁蛋儿不愿意, 身子扭来扭去的,他现在更喜欢自己控制自己身体。
赵见深就将他抛起来, 然后接住, 再抛起来, 再接住,铁蛋儿高兴了,咯咯直笑。
哄好了儿子,赵见深这才走到薛锦棠身边。
薛锦棠有些不高兴,故意不搭理他。
杏枝见状就把小主子抱出去,让大家都退出去。
“棠棠。”赵见深带着歉意:“别生气了。”
薛锦棠怎么能不生气呢?
“你明知道这是赵见泽的圈套,为什么还朝里面跳?”她担心大于生气:“太危险了,你不去了行不行?”
赵见深坐在软毯上,抱着她腿,仰着脸看她,讨好地笑:“我错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分明是学铁蛋儿呢。
“你们爷俩闯祸了,一个德行!”薛锦棠心里有再多的气也散了。
赵见深就站起来,将她抱起来,压上了床。
之前顾及她身体,他一直忍着,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了,他又要走了。
“不行!”薛锦棠推他:“这大白天的……”
“我明天就走了。”他说得可怜,手脚却不停攻城掠地。
薛锦棠一会就溃不成军了。
很久没在一起了,她其实也想了。
薛锦棠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将脸贴进他胸膛,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就放纵这一回吧。
赵见深次日领兵去云南,赵见泽任副将,与他一同出征。
眨眼之间,又是两个月过去,太上皇在乾清宫为铁蛋儿举办了盛大的抓周礼。
铁蛋儿穿着大红的锦袍,头戴小帽,胖乎乎肉嘟嘟,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喜庆。
朝臣们的夸赞声流水般涌出来,大意就是夸铁蛋儿聪明、可爱、漂亮、与寻常孩子不同。
薛锦棠听着虽然高兴,却也无奈,她觉得铁蛋儿其实就是个普通孩子啊,就是长得结实一些。
太上皇越发老了,精神却很好,他抱了铁蛋儿觉得这孩子太沉,就放到大桌台上告诉铁蛋儿去拿东西。
桌上琳琅满目的放了许多物件,铁蛋儿在桌上爬,先拿起一把弓箭,朝臣满眼欣喜,正准备说吉祥话,他小小的人儿又把弓箭放下了,去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