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娘听了, 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叫小婵到别处去玩。然后她就走过去开了东厢房门上的锁,叫薛元敬和薛嘉月进屋里去看。
薛嘉月且不动,只目光看着薛元敬,叫他:“哥哥?”
带了询问的语气,显然还是想听听薛元敬的意见。
就见薛元敬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着, 就拉着薛嘉月的手, 两个人一起往东厢房走。
等他们进去一看, 就见小小的一间屋子竟然用槅扇分成了三间。这会儿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南边的屋子里有一张小小的床和堂屋里一张破旧的桌子,剩下的北边屋子也就只有几面墙了。
不过现在有日光正好从窗子那里斜进来,照的屋子里各处十分明亮。
薛嘉月觉得有许多事都是要讲眼缘的。就譬如这屋子, 刚开始站在院子里听杨大娘说起周阿姑,她回头看那三间门窗紧闭着的正屋时,她其实不是很想赁在这里。但是这会儿她一走进东厢房,看到透过窗子洒落在地面上的细碎金色日光,她忽然就觉得她要住在这里。
她叫了薛元敬出去商议这事。薛元敬听了她想赁在这里的话后,就回过头看了看那三间正屋。然后他想了一想,就点了点头:“总归找不到都合你我心意的屋子。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赁下罢。”
刚刚他细细的观察过,小婵说起周阿姑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怕之意,反倒还有笑容,这些就足以证明那位周阿姑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女子,并没有男子。就算有一个虎子,但那也只是个才四岁大的小男孩罢了。
至于说周阿姑为人性子孤僻,不大喜欢跟人来往,那又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跟人来往。
得了薛元敬的话,薛嘉月很高兴,就去跟杨大娘商量租金的事。
看得出来杨大娘是真的欢喜薛嘉月,也是真心想要将这屋子赁给她,所以要的租金并不高。还说待会儿她回去看一看,若她家里有用不着的家具就送薛嘉月几件。乐的薛嘉月当即就笑着说道:“都说出门遇贵人,杨大娘,您就是我的贵人。”
哄的杨大娘眉眼都笑开来。当下双方就签了文书,薛嘉月和薛元敬随后就交了半年的房钱。
杨大娘接了房钱,就将钥匙交给薛嘉月。又指着前面的几间大屋子说道:“我就住在前面,你们若有事,可以随时去找我。都如同自家人一般,不用同我客气。”
薛嘉月应下了。接过钥匙,送杨大娘离开,然后她就和薛元敬回客栈去取两个人的行囊。将这几日的房钱结算清了,他们两个人就回到新赁的这间屋子。
进院子,用钥匙打开西厢房的门之后,薛嘉月将手里的行囊放在堂屋那张破旧的桌面上,看着屋子里明亮日光光线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只觉心中极满足极高兴。
她就转过身去,对着薛元敬伸手比划了一下这屋里屋外,脸上满是笑容:“哥哥,这里,往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有家了。”
秀峰村的那所房子,她从来不觉得是她的家。而这里,虽然只是租赁的一处很小的房子,但她就有一种家的感觉。
薛元敬见她面上笑意盈盈,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一般,光彩明亮,这一刻他也只觉得心中满满的。
他目光环顾了这三间小小的屋子,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薛嘉月,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眼中带笑的和声说道:“嗯,我们有家了。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说出家这个字眼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再幸福再满足不过。
*
虽然房子很小,但薛嘉月和薛元敬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这三间屋子到处都收拾妥当。
薛嘉月住了南边的那间屋子,薛元敬住了北边的那间,中间隔了一个小小的堂屋。只不过薛嘉月的屋子里有一张简单的架子床,薛元敬屋子却没有床。好在临窗有一处炕,晚间在炕上将就着睡也是一样的。
因为有杨大娘后来给的几件破旧的家具,所以他们两个人也没有怎么添置家具。总的说来,薛嘉月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
等一切收拾妥当,薛嘉月就和薛元敬商议,想要买点东西去冯大嫂一家和周阿姑那里窜窜门,大家彼此熟悉熟悉。毕竟往后都住在一个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是熟悉些比较好。
薛元敬点头应了。随后薛嘉月想了想,就去外面买了点白糖糕,还有松仁粽子糖回来。
送人东西肯定是要送人家喜欢的东西。前几天小婵说起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的时候,脸上很高兴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而且这两样既然是周阿姑给她吃的,想必周阿姑自己也吃这些东西的。不然她还能特地的买了给小婵和虎子吃?
等她拎着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回来的时候,就见薛元敬正在他屋子里看书。
下个月平阳府的各书院就要开考了,这几日薛元敬除却吃饭睡觉,基本都是在看书备考。
薛嘉月走过去,也不说话,伸手从油纸包里拿了一块白糖糕出来就往薛元敬的口中塞。
薛元敬知道是薛嘉月进来,于是他看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张口就接了,目光还在手里的书上没有移开过。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是历年来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中选学子的文章。
这还是昨儿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书铺里买的。薛嘉月听薛元敬说起过,看一看这两个书院历年来出的题,还有他们选中的学子文章,肯定能从其中摸索出些规律来的。说白了,他就是想摸清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里面夫子的喜好,还有出题的规律,然后他应试写文章的时候就给他们看他们想要的文章,这样就一定能中选。
薛嘉月当时听了,就只有一个感觉。薛元敬将来肯定是能成大事的。因为他并不是一味的傲气,他还懂得灵活变通,揣摩别人的心思,迎合别人的喜好。
这样的人,等他往后入朝为官,若他将自己的这份心思用在正确的事上还好,若不然,只怕不是朝廷和天下百姓之福。
薛嘉月当时也没有在室友那里听清楚薛元敬的人设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不过从他原有的人设里面利用辜负了十二个女配来看,那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但是现在,薛嘉月看着正在垂目看书的薛元敬,见他面上神情平和,再想起他同自己说话时眼中淡淡的笑意,无论如何她都不肯相信他以后会是个坏人。
而且蝴蝶效应,现在薛元敬和李含笑,还有周兰之间不是没有瓜葛?那以后他要走的路也肯定会和一开始给他设定的路不一样的。
等薛嘉月这样宽慰好自己,一回神,就见薛元敬正在看她。
“你在想什么?”薛元敬身子微微探过来,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问道,“想的这样入神?”
薛嘉月以前虽然面黄肌瘦,但养了一个冬天,现在她皮肤白净了不少,脸颊上也有肉了,捏起来软软的,嫩嫩的。
薛嘉月才刚回过神,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亲昵。而且薛元敬捏过之后就立时收回手,所以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不能将她心中刚刚想的事说给薛元敬听的,于是她就回道:“没有想什么。就是在想那个周阿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待会儿我见到她了该跟她说什么话。”
她和薛元敬搬过来也有几日了,但这几日总没有见过正屋的门打开过,自然她也没有见过周阿姑。
“我同你一起去见她。”薛元敬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起身要站起来。
薛嘉月见状忙道:“不用。去见一下左右邻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你陪同着?再过十来日就是各书院开考的日子了,你还是在家安心看书的好。”
毕竟周阿姑是个女人,听杨大娘说性子又孤僻,想必也不愿见外男的,只怕薛元敬陪同她一起过去反倒不好。
见薛元敬要说话,她又说道:“我左右都在这院子里,若有什么事了,我就叫你。”
薛元敬也知道那两家都是女人,他一个外男过去确实不方便。又想想确实就在一个院子里,他坐在窗边就能看到薛嘉月,便点了点头,同意了:“你自己小心。若有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这里。”
“我知道。”薛嘉月笑着应了。然后她就提着手里的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出门了。
第64章 送兄应试
薛嘉月提着东西先去了冯嫂子家。
冯嫂子刚从成衣铺子里下工回来, 腰上围着围裙, 正坐在小凳子上面择菜, 准备做晚饭。小婵蹲在旁边帮她,虎子则手里拿了一只藤球在一旁玩。
看到薛嘉月过来, 冯嫂子忙放下手里的菜站了起来。
这两日她已经听小婵说起过院子里新来了两兄妹, 赁了东厢房住。但她早出晚归的去成衣铺子里上工,也没有时间去跟他们打招呼。而且她也是个腼腆胆小的性子,摸不清薛元敬和薛嘉月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也不敢贸然的去跟他们搭话。
这会儿就见薛嘉月走进屋里来,未语先已笑, 看着她十分乖巧的说道:“您是冯嫂子?冯嫂子好。”
冯嫂子看着薛嘉月,双手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目光上下打量了薛嘉月一番, 见她面上笑容可亲,冯嫂子心里的紧张感就渐渐的消散了一半。随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房客?”
薛嘉月一面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面笑道:“是。我和我哥哥赁了这院子里的东厢房住,往后还要经常仰仗冯嫂子您多照顾呢。”
又夸了小婵和虎子两句, 随后她就将手里的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拿出一份来, 径直的给了小婵。不过话是对冯嫂子说的:“这些不值什么, 给小婵和虎子吃,也算是我和我哥哥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使得?”冯嫂子忙摇手拒绝:“你和你哥哥来了这么几日,我们都没有去望过你们,倒先收你们的礼?使不得的, 你快拿回去。”
说着,就要去小婵手里拿那两包东西。但他们家境贫寒,小婵以往甚少吃这些,这会儿早就将这两包东西牢牢的抱在怀里,任凭冯嫂子再如何的说,她都不肯拿出来。甚至后来她还抱着东西跑远了。
冯嫂子心中只觉尴尬,面上讪讪的对薛嘉月说道:“那我就腆着脸收下了,改日再请你和你哥哥吃饭。”
薛嘉月又跟她闲话了几句,然后方才作辞出屋。
等她一走,冯嫂子就叫了小婵过来,伸手一指狠狠的戳在她的额头上,说她:“你看薛姑娘比你也大不了一两岁,怎么看她说话做事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懂礼数,你倒好,一天到晚的就只知道吃。”
口中虽然这样骂着,但也体惜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平日跟着她没有吃过好的。就从小婵的怀里拿下纸包来,打开,拿了一块白糖糕给小婵,又拿了一颗松仁粽子糖给虎子,至于剩下的,要放到柜子里,留着慢慢吃的。
而薛嘉月走出了冯嫂子家后,就抬脚往正屋走。
正屋的门窗还是紧闭着的,薛嘉月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样。
她在门前停脚站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然后才抬手敲门。一面敲,她还一面自报家门:“请问有人在吗?我是这院子里新来的房客,姓薛,今儿特来拜访拜访您。”
敲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薛嘉月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见没有人来开门,她就继续敲。想着再敲一会儿,若再没有人来开门,她再回去不迟。
正在她打算放弃,想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咔哒一声响,紧接着面前的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有一道声音很突兀的响起:“做什么?”
声音异常沙哑粗嘎,好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般。
薛嘉月吓了一跳,蹬蹬的往后退了两步。等到她反应过来,忙抬眼看时,就见门缝里露出半张异常苍白的脸来,想是经年不见日光的缘故。而且她脸上的一双眼目光幽幽,带着满满的探究和戒备,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薛嘉月忍不住的就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颤了一颤,但紧接着她就面上浮上了笑意,说道:“您就是周阿姑吧?周阿姑您好。我是这院子里新来的房客,今儿特地的来拜访拜访您。”
说着,就将手里拎着的两个纸包递了过去:“这是一包白糖糕和一包松仁粽子糖,是我和我兄长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她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也很真挚,就是想要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善意来。
周阿姑且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反而目光上下的打量她。待打量了一番之后,她就从门缝里伸了一只手出来。
薛嘉月注意到她伸出来的手白净柔嫩。简直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妇人的手,说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手她也是信的。而且还得是那种出身大户人家的少女,从来没有做过粗活的,不然养不出这样细嫩的手来。
将两个纸包接了过去之后,周阿姑看了薛嘉月一眼,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语不发,啪的一下就关上了门。紧接着又是一声咔哒声,想必是栓门闩的声音。
薛嘉月看着眼前重又紧闭的门,楞了一会儿之后,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往东厢房走。
薛元敬还在屋子里面看书,薛嘉月简洁的对他说起了她打探回来的结果:“冯嫂子是个胆小的人,不大会说话,不过人应该很好,不难相处。至于那个周阿姑,”
她微微的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她好像对人挺戒备的。而且她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的手看起来很白皙很柔嫩,应当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但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在这里赁房子住......
她总觉得周阿姑身上有秘密,但她看不出来。
薛元敬就劝她:“你也不用去想太多。我们毕竟只是租赁在这里,关起门来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若她们人好,平日可以多来往,若不好,那就少来往。”
薛嘉月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对,所以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去想周阿姑的古怪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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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府里的学院考试从四月一日开始,每家书院的试题都是各自出,并没有相同之处。而且因为知道众多学子都会同时报考好几家学院,所以每家学院的开考日期都定在不同的日子。
一般都是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先开考,然后是次一等的其他学院开考。至于到底是太初学院还是托月书院先开考,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而是每年都是两家学院提前两日抽签决定的。
今年就是托月学院抽中先开考,而且听说已经连续三年都是托月学院抽中头签,在四月一日开考,于是太初学院只能定在四月二日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