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继妹不好当——长沟落月
时间:2018-05-14 16:39:30

  这是一锭约莫有十两重的金子,周边围观的人看了,都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然后轻声的议论了起来。
  自然都是说谭宏逸财大气粗的。他家的仆人弄脏了薛元敬的纸墨笔砚,但他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自然是再好的纸墨笔砚都能买到的。甚至还有人说薛元敬好运气。毕竟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可够普通人过上个好几年的。甚至都可以去置办几亩好田地,或是做个小本生意了。
  但薛元敬并没有捡起落在他面前的这锭金子。他甚至仿似压根就没有看到这锭金子一般,待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所有纸墨笔砚之后他就起身站了起来,叫薛嘉月:“我们回家。”
  他的腰背挺的笔直,一株傲风雪的青松一般,绝不会轻易弯腰,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特别还是这样带着侮辱性的施舍。
  但薛嘉月见不得薛元敬被人这样的对待。当下她只觉心中火气忽生,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将那锭金子捡起来扔向谭宏逸。同时她俏脸含霜,冷声的说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就不知道不食嗟来之食的典故?这锭金子还给你。我们人穷志不短,不受你这嗟来之食。”
  说完,她也不看谭宏逸是何脸色,伸手挽住了薛元敬的胳膊就道:“哥哥,我们回家。”
  转过身的时候,还听到周边人的议论纷纷。
  有说她和薛元敬有骨气的,也有说她和薛元敬傻的,竟然放着好好的一锭金子不要。
  但薛嘉月也不去理论这些,只同薛元敬一直往前走。
  不过等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心中的火气消失了,她就开始后怕起来。
  薛元敬见微知著,一见她面上神情,就微笑着问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薛嘉月咬着唇没有说话。不过最后她想了想,还是抬头看薛元敬,叹着气说道:“哥哥,刚刚那个人,我在茶铺里听人说起过,他家是这平阳府的首富,那想必肯定是有势力的。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说我刚刚将那锭被泥水弄脏的金子直接扔到了他身上去,他会不会,会不会恼羞成怒,来寻我们的麻烦啊?”
  薛元敬不答,反问她:“若是再来一次刚刚的事,你还会不会将那锭金子扔到他身上去?”
  薛嘉月想了想,然后很坚定的点头:“会。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这样的侮辱哥哥。就算明知道过后他会来寻我的麻烦,我刚刚也照样会将那锭金子扔回去给他。”
  有的时候,如节气,尊严这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薛元敬眼中浮上笑意:“嗯。”
  虽然他只是轻声的了嗯了一声,但语声温柔,面上笑容温和,看起来就如同是冬雪消融,瞬间就春、光明媚起来一般。
  顿了顿,薛元敬又温声的继续说道:“你放心。若他要寻我们的麻烦,当时就已经寻了,也不必等到以后。再者,即便他真要来寻我们的麻烦,有我护着你,也必不会让人伤你一下。”
  以前薛元敬说过,他会护着她,会带着她堂堂正正的从秀峰村离开,以后他们到哪了也都会堂堂正正的做人,而现在他果然做到了。所以薛嘉月对薛元敬还是很信任的。现在既然他这样说了,薛嘉月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她挽紧了薛元敬的胳膊,抬头笑道:“我今儿上午特地的去街上割了一斤肉,还买了一条鱼回来。晚上我给你做肉圆子,还有红烧鱼。走,我们快回去。”
  薛元敬笑着点了点头。手里撑着的伞又往薛嘉月那边倾了一点,不让半点雨丝落到她身上。哪怕此刻他半边肩膀都已经被雨给湿透了。
  *
  薛元敬猜想的不错。
  在薛嘉月将那锭金子扔回到谭宏逸身上时,谭宏逸的第一反应是怔住了。
  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凤凰蛋一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的对待他。
  等到他反应过来,低头看时,就见他身上穿的那件白底皂边澜衫的衣襟前面已经染上了一团污泥。是刚刚薛嘉月将金锭扔回来的时候金锭上沾着的泥水。
  看着这团污泥,谭宏逸瞬间就恼羞成怒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气的梗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的就要叫那几个仆人去将薛元敬和薛嘉月抓回来,再好好的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顿。但这时忽然听到周边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其间也有说他刚刚仗势欺人的。
  谭宏逸目光看着滚落在泥水中的那锭金子,脑中回想着刚刚的事,只越想越气。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不过他也并没有要叫人去抓薛元敬和薛嘉月的意思了,只是气愤愤的一脚将落在他面前的那锭金子踢到了一旁去,然后又伸手指着刚刚的那几个仆人,冷声的说道:“你们几个,回去之后都自己去管家那里领五十鞭子。若少一下,以后你们也不用在我家做事了。”
  说完,他一甩衣袖,抬脚往前就走。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那个少年气质沉稳淡然,一看就知道绝非池中物。还有那个小姑娘,生的相貌倒是不错,但是竟然敢拿金锭直接扔他,弄脏了他的衣裳不说,还嘲讽他圣贤书都白读了。
  他心中不由的就暗暗的发誓,若下次再让他遇到这两个人,他可不会再这样的好说话了。
  不想第二天在太初书院院门口他又遇到了薛元敬和薛嘉月。
  很显然薛元敬是来太初书院应试的,而薛嘉月是来送他的。
  谭宏逸一见到他们,双眼就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他双手轻拢在袖中,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薛元敬一抬眼看到他,目光微沉,然后就伸手将薛嘉月拉到了身后。
  谭宏逸见状,鼻中哼笑一声,慢慢的说道:“我看你们两个昨天胆子大的很。一个打我家的下人,一个拿金锭砸我,怎么,现在看到我知道怕了?”
 
 
第67章 群情激愤
  薛元敬压根就没有要理睬谭宏逸的意思, 只继续同薛嘉月说话。叫她现在就回去, 今日下午不要再来接他之类的话。
  薛嘉月只笑着不说话。
  谭宏逸自小就是一呼百应,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忽视过。现在猛然的被别人这样视为无物,他只觉心中火气顿生, 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的就紧紧的握成了拳。
  耳听到薛嘉月正在对薛元敬说哥哥你要好好考, 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之类的话,他忍不住目光瞥了薛嘉月一眼,然后又看着薛元敬, 上下打量了两眼,开口嘲讽道:“看你的样子, 想必也是刚从外地来的。家中没有大人?不然怎么由这样小的一个妹妹来送你应考。看你身上衣裳的料子也是布的,家境想必也一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能识得几个字, 你竟然就敢来报考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若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被你这样的人考上了, 那往后他们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了。”
  薛嘉月听不得他这样的嘲讽薛元敬,当下没有忍住,就反唇相讥:“昨日我听人说起过你学问甚好,我也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但现在看来,就算你学问再好又如何?你的人品左右是这样了。近墨者黑, 若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被你这样的人考上了, 那往后他们的名声才会一落千丈呢。”
  谭宏逸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的顶撞过?而且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他当即只气的面色通红, 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动着。
  “你,你......”
  他伸手指着薛嘉月,待要出口驳斥,但一时间实在是气的狠了, 竟然不晓得到底该说什么话来驳斥她。
  薛元敬将薛嘉月挡在身后,然后对着谭宏逸微微的点了点头,面上神情平静淡然:“我兄妹二人并不想惹事,这位公子何必纠缠不放?”
  这时周边已经围了几个同样前来应考的学子,也看到了全过程。
  眼见谭宏逸先开口嘲讽,薛元敬一直忍让,便是薛嘉月开口反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谭宏逸竟然有不依不饶的意思。
  旁边便有一位穿着蓝色直裰的学子开口说谭宏逸:“谭宏逸,虽然你家豪富,但也不能仗势欺人。眼见是你欺人在先,而且这位小姑娘说的话在理,你还要纠缠不休?劝你还是就此罢手吧。都是前来应考的学子,说不定往后大家还是同窗呢。”
  “谁要跟你们是同窗?”谭宏逸听了,就转过头看着那位说话的学子,语带不屑,“孔修平,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你以为你能考得上这两家书院?我看你就不该报考这两家书院,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正经该老老实实的去报考最次等的学院才是。”
  说完,他重重的一甩衣袖,头扬的高高的,趾高气扬的就往前面走了。
  孔修平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倒没有多生气的样子。待谭宏逸走远了,他就走过来同薛元敬作揖行礼,说道:“在下姓孔,名修平,请问这位公子贵姓大名?”
  薛元敬便也对他作揖还礼:“免贵姓薛,名元敬。”
  两个人说了几句学子之间的场面话,随后就听到孔修平在说道:“我与这谭宏逸自小相识,算得上是一门远亲,对他还是甚为了解的。他这个人也只是太高傲罢了,实则为人心地不坏的。刚刚的事,还请薛公子莫要见怪。”
  薛元敬说了两句客套话。孔修平看到他身侧站着的薛嘉月,就问道:“请问薛公子,这位小姑娘是?”
  薛元敬原本是不想将薛嘉月引见给任何人认识的,但现在既然孔修平主动问起,他也只能说道:“这位是舍妹。”
  薛嘉月就对着孔修平行了个礼,孔修平忙还了个礼。
  这时众多应考的学子都已经进入太初学院的院门了,孔修平就邀了薛元敬一道进去。
  薛元敬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热情的开口邀他,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应下了。
  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薛嘉月的,转过身重又叮嘱了薛嘉月一遍,让她现在就赶紧回去,下午不要来接他之类的话,然后他才同孔修平一同往太初书院里面走。中间他还不放心的回头两次,看到薛嘉月还站在原地,就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薛嘉月则是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过身往回走。
  孔修平见了,就笑道:“令兄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薛元敬没有说话,不过眼中还是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连着考了两日的试,等薛元敬走出太初书院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的觉得很疲倦。
  但这时,他忽然就听到前面的人群中有人在叫:“哥哥。”
  是薛嘉月的声音。
  他忙抬头看过去,果然就见薛嘉月正站在前面的人群中踮脚对他挥手。
  书院门口围了许多人,多是来接应考学子的。也有兜售各种东西的小贩,而薛嘉月现在毕竟只有九岁,身高有限,所以在人群中不容易挤过来。
  薛元敬见了,忙快步走过去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又握着她的手走到旁边人少的地方,语带责备的问她:“不是叫你今日下午不必来接我,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私自跑过来了?”
  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有没有被人挤到?”
  不过在看到薛嘉月的那一刹那,他面上的倦意就顷刻间一扫而空。这会儿他面上也是关心多过于责备。
  薛嘉月笑着任由他责备她,等他责备完了,她也不说话,只挽着薛元敬的胳膊,笑靥如花的抬头看他:“我今儿买了排骨,想要做红烧排骨豆腐给你吃。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将排骨炖上了,这会儿想必也快好了。哥哥,走,我们快回去。”
  她这个样子,薛元敬还如何能责备得出来?当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笑的说道:“唉,你啊,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说着,还是小心的护着薛嘉月,想要从人群中走出去。
  这时他们就听到旁边有人冷哼一声。声音还挺大,想必就是故意让他们两个人听到。
  薛元敬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压根就没有转过头去看。倒是薛嘉月没有忍住,转头看过去时,就见刚刚在冷哼的人是谭宏逸。
  一见薛嘉月在看他,谭宏逸就收回看向他们这边的目光,然后抬着头,抬脚趾高气扬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
  她没有再理会谭宏逸,只同薛元敬一起往回走。
  路上她也没有问一句薛元敬刚刚考的怎样了,昨天其实她也一个字都没有问。明天薛元敬还有一场考试呢,她现在不想问他这些话。
  等回到家,砂锅里的红烧排骨正在咕嘟咕嘟的烧着,满院子都是排骨的香味。
  叫薛元敬回屋歇着之后,薛嘉月就去打水洗了手,然后将早就买好的豆腐切成小块放到了排骨里面去。又去洗了两根黄瓜切成片,打算待会儿再做个黄瓜炒鸡蛋。
  等估计豆腐已经入味了,她就揭开砂锅盖,将早就切好的小葱撒进去,将砂锅端到了桌上去。然后她就开始炒黄瓜鸡蛋。
  虽然炖排骨的小碳炉是薛嘉月特地买回来的,可以放在屋子里面炖,但厨房却是搭在院子里的,三家共用。于是这会儿薛嘉月在院子里炒菜的时候,住在西厢房的小婵和虎子就闻着香味走了出来,站在旁边看她炒菜。
  薛嘉月一转头,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在这里也住了半个多月了,薛嘉月已经了解到冯嫂子早几年就死了丈夫,现在是她一个人在维持这个家。平时她在成衣铺子里做事,虽然每个月能得些钱,但也只够维持基本日常生活的,就连吃的菜也多是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回来,什么时候吃过排骨豆腐,黄瓜鸡蛋之类的菜?只怕连大米饭都没有吃过几次。
  其实薛嘉月虽然现在身上还有些银子,但自打到了平阳府之后她也是甚少买肉和鸡蛋吃的,都是买一些便宜的菜。这两日也是见薛元敬考试,知道他辛苦,所以她才会特意的买了这些菜回来做给薛元敬吃。
  这会儿看到小婵和虎子都已经馋成这个样了,她想了想,就将已经炒好的黄瓜炒鸡蛋盛到了碗里。然后又去拿了一只碗来,盛了半碗饭,在砂锅里夹了几块排骨和豆腐到碗里,又拨了些黄瓜炒鸡蛋到碗里,走过去递过小婵:“这些你和弟弟吃。”
  小婵抬头看着她,目光犹豫着,没有伸手来接。
  自那日薛嘉月送了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去她家她接了抱在怀中不撒手之后,随后等薛嘉月回去,她娘就狠狠的说了她一顿,叫她要有骨气,不能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所以现在,她就不是很敢接薛嘉月递过来的碗。
  薛嘉月比小婵要高,见状她就微微的弯下腰,笑道:“你怎么不接?怕你娘说?没事,这是我给你和你弟弟的,你只管吃。咱们悄悄的不告诉你娘,好不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