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挨个看了一下棚子,却是担心不牢固,经不得风吹雨打大雪压的,若是因这个倒下砸这几个,虽难免最后饱了自家口福,到底不是这么个路子。便又用往地下打了几根小树大竹子,同原先的柱子用藤草捆扎在一起,起个加固的作用。
都看过,心里舒服了,才往草坡上头的竹林里去。
笋还在土里?木着脸隐着身的灵素心里狞笑了一下,散开神识往地下探去,果然有笋!长在一根根竹鞭上,有的深些有的浅些。也不是什么竹子都有,那些长了的多半也不会只长一个。
刚要下手,想起来这笋就是明年出来之后的春笋,就是之后的竹子。若是自己给挖绝了,这明年不就长不出新竹子来了?!嗯……沉吟片刻,最后一拍大腿——挖大放小!
她神识如今已经可以隔些距离收东西入灵境了,可这个隔着土却还是不成。若是这土包着笋在她灵境里,她倒是可以轻易地把笋取出来。可这会儿东西都在外头呢,她的能耐还不够。好歹用神识能知道哪里有笋,已经好比白捡了人家挖笋人多少代几十年的经验了,心里也知足。取出一个短柄锄头来,往自己“看见”的笋挖去。
这速度可比之前漫山遍野收野果山货时慢多了。便是之前摘茧子,好歹也不过伸伸手的事儿,比这个挖土也要轻松地多。想想这几个月来,她虽没有少干活,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歇过。可她做的活儿,多少都借了神识灵境和法宝之利,自己出力的却不算多。这回弯腰弓背地一下一下刨土,还要小心不要伤着竹鞭,真是头一件苦差事。
可偏偏这苦差事让她很尝出一番滋味来,倒觉得自己越发“像人”了。
如此刨出一个笋来,凭空往灵境里“一扔”,接着刨下一个。正觉着自己好似背着背篓上山挖笋的“真人”,乐颠颠哼起了小曲的时候,忽然听着后头似乎有动静。神识甩过去一“看”,唉哟!我可不想再要野猪了啊!
一只比上回那两头个头还要大的野猪,正气势汹汹盯着那停在半空里的锄头,和地上莫名出现的半个坑。
灵素畏寒,挖笋时也舍不得脱了斗篷,左右这深山老林里的又没有人,就这么任性地挥着锄头刨起来。却是没料到虽没人,却惹了只猪。
灵素想起来自己裹着斗篷呢,迟疑了一下,“噌”地把锄头收进灵境就打算就此开溜。
却没想到那野猪本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状况,忽然那自己会刨坑的诡异锄头也不见了踪影,它都没眨眼啊!这不是欺负猪么?!也不知它是吓的还是气的,就冲着方才锄头在动的方向冲过去了。
灵素的神识一行撑着斗篷,一行往后“看”着野猪,并没有同时用着神行靴,这一下子也吓了一跳,赶紧也不看它了,神识收回启动了靴子往竹子上一窜,将将避过冲来的野猪。这野猪那么大力往前一冲,自然刹不住脚,被底下的坑一绊往前一骨碌就恰在两棵竹子间了。
这竹子虽大,它有弹性,哪里就能夹住野猪了。眼见着它两腿在地下一扑腾就要挣扎出来,灵素取了一把□□出来,这还是上回鱼叉战野猪之后去打来的。借着去势一枪直取咽喉。从出枪到野猪嘶吼再到消失不见,地上连一滴猪血都没溅上,只空气中仍有些异样的气味。
灵素站哪儿缓了一阵子,又将神识散开四下探了,确认左近没有别的野猪猛兽了,才取出锄头来继续挖笋。这会儿她却是连神行靴也一块儿开启了,以免再出现方才那样情形。
她能知道笋在何处,虽手刨费劲点,力气有的是,比常人做这活儿也快多了。这时候看时,灵境里已经堆了一堆,估摸着也得有个二三百斤。这还只是南山上竹海的一角而已,灵素心里奇怪:“这许多,怎么说是什么金贵东西呢?不是物以稀为贵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这挖笋的瘾过够了,她又琢磨着这竹子挺不错,又能长笋又能拿来做家伙什,且这是南山的背面,看来还不怎么怕阴,自家那山上也要栽一些才好。如今好歹也接触了一些农事了,如今这时候怎么看也不是该移植的季节,到底该如何,还得回去问问。
一事连着一事,既要移栽竹子,自然也该栽些旁的树。如此又是一件大事,心里琢磨起来,或者还是要画个图才好?
从竹林里出来,才发觉外头已经飘起雨来。如今灵素真对这雨水丁点好感没有,天本来就冷,一下雨,阴湿湿的,穿多少衣裳都给浸透了似的。最难受是晚上睡下和早上起来,那被子冷不说,还有些湿乎乎似的,躺进去像蹚进凉水里。早上好容易焐热了,又不得不离开,昨日脱下来的衣裳,这会儿就跟昨晚的被子一个滋味。
这时候她才暗幸,幸好多做了几身衣裳,要不然就这天气,一洗一身,一晾不知道要晾几日才能干。如今袄子外头都是青布罩衫,要上工的话还加个围裙。真不如穿着隐身衣干活,什么也沾不上,多轻松。
还一个就是袜子了,毡袜虽好,出点脚汗就发潮,也需得一日一换,这个更不容易干了,等什么时候得闲了,生个火盆烘烘才好。
可惜丁点灵力也没有了,要不然一个个涤尘咒甩起来,才是神仙手段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深水,本来也想三更的,但是今天隔壁已经三更了,双坑同三扛不住……
先加一更,另一更先欠着哈,抱歉,抱歉……
谢谢支持!
↖(^ω^)↗
第58章 知寒
从南山下来,到河谷看了下,两群雉鸡打起来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上去把领头斗得最凶的两只公鸡给抓了,瞬间安静。在鸡群不明所以的当儿,她早拎着两只野鸡回到山居了。
抬头却发现那天空里下下来的还不止是雨,有几朵白花花的夹在其间,竟是下起雪来了!
撤了斗篷,一阵湿冷之气扑面而来,一会儿鼻尖就发红了,手指也觉着有些僵。灵素摇头:“丁点护体的灵力都没有,这身子又这般笨重易损,这做人可真难呐。”
暗幸方才加固的加固,保温的保温,如今倒没什么可挂心的。也不敢再在这里呆了,从地里拔了些芹菜、小青菜、黄芽菜、香菜、乌塌菜等,都是之前抛在前头地上的菜籽,或者从集上买了菜苗来种的。这功夫好些都能吃了,灵素种地种菜的心也越发火热了。
快要到家时,她恨不得在县城上头,人家屋檐房顶上再多转几个圈。实在是下去就要解了斗篷,那股湿冷劲儿实在太过难受。想到方伯丰了,恐怕晚上还要做活呢,心里觉得怪不落忍的,才赶紧往家去。
方伯丰这日倒回来的早,撑着一把油纸伞,另一手还抱着个包裹。对灵素道:“今儿还有些账,我带回来算了。”
灵素奇怪:“怎么不在衙门里做了?”
方伯丰道:“嗐,下雨了,也不知是不是秋天的叶子夹瓦缝里了,今年没翻过,刚才竟然漏起雨来。后来雨夹雪,越发冷了,管事才说让各人先带回家做,明日再行对拢。”
灵素便道:“一会儿咱们多点几根蜡烛,在家里还省得对着门口吹风了。”
说着话,先吃晚饭。
灵素端上一个小火炉来,里头烧红的炭,又从厨房端出一口砂锅,一揭盖子,里头还滚着呢,奶白一锅汤,偶尔几块黄褐不一的菌块随水翻腾上来,刚露个脸又被卷走了。
只见她来回几趟,一盘子雪白的鱼片,一盘子肉片,色如脂玉,看着就细嫩,问了才知道是山鸡胸脯肉片的。又一盘子炸过的豆腐皮,一碗各样山菌子,一碗鸡杂,一小筐子的各样叶菜,边上另有一个草编浅筐,里头放着两卷抻面。
方伯丰忙进去拿碗筷勺子,出来见桌角又起一个小炭炉,上头一个红泥温碗,热气氤氲,里头放着个乌银的酒注子。灵素又拿个夹子从温碗里头取出两个烫好的白瓷高脚酒杯来,放在两人跟前,举起酒注子道:“喝一杯?”
方伯丰大笑:“这时候还有说‘不’的?!”
里头却是冬至时候打来的甜酒,一杯下肚,就烘得肚子暖和起来。灵素夹了几块鸡肉片往那锅子里浸,动两下筷子,眼见着鸡肉片卷起发白,就放到方伯丰跟前的碟子里道:“吃点东西,空肚子喝酒一会儿就醉了,还怎么算账。”
方伯丰道:“我倒想先喝碗这汤。”
灵素便给他舀了一碗,里头还有几块剁小的肉块,却是那山鸡的鸡架子了,另有几块菌子,方伯丰又夹起一片嫩黄的月牙梳来,笑道:“这笋子是后街买的?”
灵素道:“我自己山里挖的。还真是,就长在竹鞭上。”
方伯丰看看她,摇头叹道:“这样事儿,你说来忒也容易。多少人进山刨个整日,也不见能挖着几个。你倒好,前儿还不知道有这个东西,转眼连生在哪里都明白了。”
灵素一笑,却道:“这东西还得大荤才好,这野鸡虽鲜,却有些压不住它。”
方伯丰摇头:“我吃着挺好的。”
灵素又给他往跟前碟子里舀了一勺边上的调料,让他蘸着鱼片吃。方伯丰涮了块鱼片一蘸那料,咸鲜微酸,恰好调出鱼片的鲜嫩滋味,咽下后舌尖又有些热辣。忙问:“这是什么料?倒好新鲜。”
灵素笑道:“我拿姜丝、山里头的辣丁子碎、拌上酱、醋,加上这锅里的底汤,上锅蒸出来的。配鱼正好。”
方伯丰问:“辣丁子,就是你门口挂着那些花花绿绿的?”
灵素点头笑道:“怎么样?不错吧,这东西别处还没有呢,不是你自己念给我听的嘛,怎么你倒不认得。”
方伯丰苦笑:“我念过那许多东西,哪里能一一都记着了。”
那鱼片同鸡片涮过蘸了那酱料吃都甚是得味,荤腥吃够了又接着涮菌子和菜,那过油炸了的豆腐皮在锅里一煮,更是吸饱了汤汁,柔腴甘香,吃出肉味儿来了。如此酒不停,筷不停,最后那两卷抻面只煮了半卷,一人连汤带面吃了一碗,都吃得满嗉了。
方伯丰在那里晃脑袋:“这会儿让我往外头站着去,估计都不会觉着冷了。”
灵素担心:“你别喝醉了吧……这汤同面我都收起来先,这会儿吃的都是些菜,不顶饿,晚边你算账算晚了,再煮来吃也成。”
方伯丰接着摇头:“我没醉,就是有点……懒得动弹……”
灵素想了想道:“怪道说穷人勤快呢,大概富人顿顿都吃太饱的缘故?”
方伯丰大笑:“穷人勤快,是不得不勤快,同吃不吃饱可没甚干系。”
俩人一齐动手,收拾了桌子,方伯丰不顾灵素劝阻,揽了刷锅洗碗的活儿,他道:“我这会儿立时坐下也算不得账,你今儿这天还跑去山上了,虽说你脚程快,可走越快迎面风还不是越大?歇会儿去吧。”
灵素便拿了茶铫出来熬茶,一捏茶,另取了个巴掌大小的铁通子来,放上几块核桃仁一把松仁在炭上烤,不时抖一下通子,好叫它们烤得均匀些儿。等香味出来了,才又捏了一撮芝麻进去,这东西容易熟。翻动两下就放在案一旁由着余热继续烘。
这里又取出几个小枣儿来,去掉核,分作几瓣,都给拧松了,放进茶铫里一起煮。
方伯丰那里洗好了碗筷,她这里也忙活得差不多了。等方伯丰在桌上铺好了纸笔开始干活时候,她那里先把枣儿拿长签字扎出来放在碗底,拿起擂钵取过一把烘好的干果几下擂碎了,也抓一把放进碗里,这才冲热茶进去。一时芳香四溢。
自己端了一碗在边上喝,还真给拿了个三头的烛台来,点上了三根蜡。方伯丰摇头:“在家里做过活儿,往后在衙门里做夜活可就难熬了。这人都惯不得,由奢入俭难呐。”
灵素不知哪里掏出一把瓜子来,一边磕一边笑道:“你放心,我惯着你呢。”
方伯丰看她一眼:“刚不是说一粒米都吃不下去了?”
灵素嘿嘿一笑:“这点心零嘴儿是另一个肚子,不碍的。”
方伯丰笑着摇头,顾自己专心算起账来。灵素在那里看着烛影儿,神识在灵境里拿那些松散的破茧子纺线。自从买了织布机,她这纺线织布的热情又高涨起来了。尤其在问过南城那位婶子,知道这一块布竟有那许多织法之后,更来劲了。
两人默默无言,一个埋头苦算,一个神识不歇,只偶尔门缝里吹进一丝儿风来,带的烛影一阵乱晃,灵素才回过神来看那烛台一眼,心里不知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夜渐深,那方才吃香喝辣的热意也渐渐消散,方伯丰正觉着有些冻脚,就见灵素用火圈套着个火盆来了,顺手按在了桌子底下。里头热炭烧得通红,眼看是吹掉了烟气的,一会儿就烘得腿脚都暖和起来。
方伯丰停了下手,喝了口灵素刚给倒的热茶,冲她道:“你也坐到桌边上来,那么远哪里烘得到。咱们现在就用上火盆了,衙门里还没给点。”
灵素问:“不是说过了冬至就有炭盆了么?”
方伯丰摇头:“是说过了冬至给发炭,只是到现在也没见着,听了两句闲话,说是有人提了不用火盆,改把各司各行的冬炭使费给折了银子发下去。”
灵素便道:“这一般的柴炭是四百二十文一百斤,这是我之前买的价儿,如今不够了,涨到四百五十文了。那些上好的硬木炭,一贯多一筐,那一筐大概也就百来斤。要是真给你们折银子,却不知道有多少。”
方伯丰叹道:“若是点了火盆,是整屋子里人都受益。这一旦折钱下发,那就有的拿得到有的拿不到了。又是从前没有规矩的,到时候谁分的谁拿的,经了哪个的手,都是一票烂账,如今越发喜欢兴些新想头,多半也有这个缘故。”
灵素点头:“钱是个好东西,在这县城里,直要有了银子,什么买不到?从吃到穿,就说这炭,多出点银钱,捡顶好的买上一千斤,还怕不够烧?整个屋子都烧得暖暖和和的,指定舒服。你摸摸,这桌子都温乎了呢。”
方伯丰道:“正是如此了。早两年,也没那么些东西,各家都不过点个火盆,好一点的再拎个铜熜。如今越来越多的新式样,有人家起暖阁的,整个屋子底下掏空,冬日里头烧火,就是你方才说的整屋子火热,且丁点烟气不闻。
“又有人穿上裘皮厚绒,便是雪中赏景,亦不觉寒冷。去年冬日就有齐家大船,雪中游湖,又到县城里来接人,引了许多人在岸边看。那齐家几位子弟出来待客,都穿的裘皮。之后县里的裘皮价格都翻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