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评论中有辱骂字眼就可以提交申请删除，一般会在1-2天受理。”
李云锦对着电脑上面的对话框无言以对了，编辑摇身一变成了难缠的“客服”，她只能尽量控制自己暴走的情绪。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李云锦的文章在没有更新章节的情况下凭空多出了二十多条评论，而这些评论都是不登录的零分差评，而大部分都是在第一章留的评论。
在准备开始写文前，李云锦就做足了充分地思想建设，她知道自己选择在公开网站下面发文就意味着要接受所有人的挑剔，就事论事说她的小说写得不好没什么，可像现在这样甚至连文都没看就质疑她刷分的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其实她在意的不是有没有人会质疑，这几个月蹲在论坛里研究也清楚，只要是新文数据好一点的，没有一篇是不被质疑的。李云锦在意的是编辑的态度，这也是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博览网一直被人诟病的“签约作者自负盈亏”的真正含义。
如果将作者比作签约艺人，网站相当于经纪公司，编辑相当于经纪人。再套进网站的现状的话，就是艺人要自己给自己找资源拉赞助，红了经纪公司要抽走一半的盈利，不红就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而今天的事就等同于艺人出了负·面新闻，经纪公司表示“我们不管，建议你也不要表现出在意。”
李云锦这么一想完反而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大概是因为她只是个还没红的十八线小艺人，公司才懒得管她吧。
胜者为王，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是真理。
无意识地刷新着页面，李云锦看到了文章下面最新的一条评论——
“我没看这文，听说刷分了所以过来留个名。”
这么诚实地说没看也是很可爱了。
李云锦想也不想地就在评论区回复了几个字——
作者回复：“不如直接去举报？”
而就在她回复后不久，这条评论下又出现了几个李云锦看着眼熟的ID——
小天使：“说刷分的是不懂还是装萌新的？博览网对刷分的举报都会处理，你们不知道去正常渠道举报么？欺负新人作者有意思啊？！”
哎呀哎呦喂：“红眼病真可怕，但凡在榜的数据好一点的文都会被各种黑。
茜茜：“这文挺好看的，数据好说明大家都爱看啊。”
李云锦看着这几条回复心中一暖，她记得ID是小天使的那个就是当时沈雁西说读者留评“好好看”的读者，因为她每一章都会留这几个字，所以李云锦印象还挺深刻的。
大概是跑到文下撒欢的人也没料到像李云锦这样刚刚才签约的新人会有什么“真爱粉”，在李云锦言简意赅地回复了“欢迎举报”后评论区倒是消停了下来。
又点开那个帖子，李云锦发现帖子下面的最新进展也在悄然发生改变，在所有人对着匿名评论真情实感了一堆内容后，有人开始指出楼里有好多精分。
不回复不亲身下场惹得一身骚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事儿？李云锦觉得还是有的，她索性直接跟编辑定下了明天上架子的安排。《你好，老司机》这篇文到现在都没有入V，也提不上什么收益。
说她刷分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行了？
而就在她打算关掉电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扣扣里忽然多了一条好友申请，昵称“痴儿多福厚”，留言：小天使。李云锦看着这个留言没有犹豫就通过了验证。
痴儿多福厚：“大大！我是你的小天使！”
云中锦书：“……”
对方是通过写手群添加的好友，李云锦原以为对方也是作者。
痴儿多福厚：“你的文我每天都在追，写的真的很好看！”
李云锦其实挺怕这种不知真假的恭维的，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回复语言，只能给对方回了两个字：“谢谢。”
之后都是对方主动和李云锦找话题聊，说着说着“痴儿多福厚”就把话题带到了今天的帖子上——
“今天的帖子是摆明了要黑你，把话题炒得这么高一看就知道了。”
李云锦猜不到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能继续敷衍了几句。
就在她打算以休息为借口结束聊天时，对方忽然又丢了一句话过来——
痴儿多福厚：“我之前关注了好多看着特别有潜力的新人作者，有很多都是写着写着顶不住压力消失了……大大你加油！一定要一直写下去。#拥抱##拥抱#”
李云锦看着这行字怔愣了几秒，嘴角扬起了点点笑意，回复的时候只给对方回了两个表情——
云中锦书：“#拥抱##晚安#”
伸了伸拦腰，转动着僵硬的肩颈，李云锦关上电脑后才拿起手机，这几天她被沈雁西换着号骚扰怕了，码字的时候都是手机静音状态。
今晚他没有再换号骚扰，李云锦的手机上只躺着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不接电话没关系，但每天给我发条信息报平安，否则我会担心。”
李云锦趴在床上看着这条短信，气其实消了的，即便没有全消在看到这条短信后她也对沈雁西生不起什么气了。架子摆了这么多天再坚持下去就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直接给沈雁西拨通了电话，顺便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还没睡？”沈雁西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李云锦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到便又开口：“没有。”
沈雁西顿了几秒，才轻声问道：“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李云锦不禁诧异，只用两个字就感知到她的情绪有点屌。
电话对面的男生轻笑了一声：“你只有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才不会炸毛。”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你在哪儿呢？”
“帝都，明天可以回去看你。”沈雁西觉得这次把自家的女朋友气得不轻，就又恬不知耻地和他爹告了两天假，准备明天一早回承海。
“帝都什么地方？”李云锦轻声开口，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沈雁西闻言呼吸声忽然重了几分，半晌后沉声反问：“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云锦眨了眨眼睛，搞不懂自己到底哪句话泄露了自己在帝都的事实。
“李云锦，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一个人跑到帝都来还不跟我联系，出了事怎么办？”沈雁西的口气很严肃，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很少见。
她先是愣住了几秒，随后才意识到沈雁西把她当成了一个从未来过帝都的十八岁少女，担心是必然的。
轻声报了自己的酒店和房间号，李云锦又说道：“我这几天都住在这里，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有时间再过来。”
沈雁西才不会听她的话，拿到了确切的地址后便出门开车直奔清大的方向而去。
等他敲响李云锦的房门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李云锦脸上还涂着消炎的绿豆面膜，看得沈雁西眉头直皱。
“我还在生气，你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李云锦闷着声开口，底气不是很足。
沈雁西根本就没把她这句话当回事儿，直接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
“你今天怎么了？”
第27章
在沈雁西打量房间的空档, 李云锦把脸上涂得绿油油一片的面膜洗掉，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堆瓶瓶罐罐地往脸上抹，边做晚间护肤边回答他刚刚的提问。
“大概来了有一个礼拜了，想着趁放假多码些存稿，免得等开学的时候没精力更新。”
沈雁西看着她摇了摇头, 径自起身倒了杯水：“就每天宅在房间里码字？”
李云锦点了点头，无意识地按着发酸的肩膀：“偶尔也会去清大走走透气。”
男生扯了扯嘴角, 有些看不过李云锦这副颓废的样子, 走过去坐在她背后替她轻轻按摩的两肩：“下次闹脾气别失联，出了事找不到人我会很烦。”
“嗯。”没有什么抵触, 她这次回得十分从容, 将心比心也不难理解对方的担心。
沈雁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皱着眉转过李云锦, 让她面对自己：“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受了点小挫折。”她低垂着眼, 避开了少年的视线。
然而沈雁西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始终直直地盯着她, 李云锦轻声叹了口气：“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让我睡了？”
将身体扔进大床上, 顺势躲开那人灼热的视线, 她现在其实什么都不想说，尤其是在沈雁西之前无情地嘲讽了她的写作水平之后……
李云锦现在很怕沈雁西在听完所有来龙去脉之后跟她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网络上不认识的人你管他们干嘛。”之类的, 道理她都懂, 只是在经历的时候还是会郁闷。
她更想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 他陪在身边，即便什么也不说也挺好。
沈雁西能感受出李云锦身上释放出的丧气，眼瞅着她低着头要哭不哭的模样心中划过无数种臆测，最后只化作无声地叹气，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开口：“想睡了？”
李云锦点点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这时候她其实更想睡觉，无论遇到什么事谁一觉就好了，这是她上一世形成的鸵鸟心态，改不了也不想改。
“好，那就睡觉。”少年扬了扬嘴角，伸手拉过床上的被子给她盖上，而自己没有动。
李云锦眨眨眼：“你不睡？”
“这么想同床共枕？”嘴角的笑尚未消失，沈雁西看着自家女朋友的眼神中满是兴味。
李云锦直视着他的眼，眼神中尽是坦荡：“想。”
“……”坦诚得让沈雁西无言以对。
“就想靠着你睡一会儿，这几天有点累。”努力扯出一抹笑，李云锦强装着高兴的模样，只是这样的伪装在沈雁西看来有点可怜。
少年起身从另一侧合衣躺上床，把李云锦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苦笑：“现在能睡了吧？”
李云锦先是在他怀里点点头，然后又觉得这样十分憋闷，努力探索着舒服的位置，像个毛毛虫一样在他的怀里蠕动。
“你睡不睡？”被她鼓捣得心烦意乱，沈雁西只能硬着声开口。
李云锦被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动，只能闭着眼努力催眠自己，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四周弥漫着她熟悉的皂香，睡意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容易些，不久后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雁西等她睡熟后才慢慢挪动了下身体，只留给了她一只自己的手臂当枕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李云锦这段时间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她那个小说，他不用问稍作思考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一目十行地扫着李云锦文下的评论，沈雁西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作者是他的女朋友，单纯地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这些留言，沈雁西大概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停留。
网络上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太多，说句难听的——你都不知道隔着网线对面坐着的是人是狗，事事较真未免不够局气。可这个作者不是别人，是他小心翼翼真心对待的李云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云锦在这个文上面下了多少功夫和精力，即便他曾经也不给面子地吐槽这篇小说太过傻白甜，可那也是在“业务”层面的理性讨论，没有这样毫无事实依据的泼脏水。更何况，护犊子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关起门来怎么喷她都是自己家里的事，出了门却是容不得别人去说的。沈家人都护犊子，沈雁西也不例外。
翻看完评论，沈雁西又低头借着壁灯打量着怀里的小女人，即便是睡熟了依旧眉头微微皱起，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骗不了人。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轻轻推了推李云锦的身体，见她没什么排斥便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李云锦选的房间面朝大街，帝都即便是在午夜马路上也依旧是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止的景象。这里的景色自是比不得沈雁西现在住的那间顶层落地窗外的繁华。
可他此时身旁是睡得正酣的女人，转头就能看见她的人，即便不回头也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这一切都让沈雁西觉得无比心安。
沈雁西的未来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如果没有在十七岁那年遇到李云锦，那他会在大学期间开始着手负责博虹科技的新项目，大学毕业就顺利成章地接管他老子的公司，让沈杭博顺利成章地提前退休。他则会努力让博虹科技更上一层楼……
然而遇到了李云锦，似乎有些事冥冥之中都在慢慢改变。这段时间她一头扎进了写文的世界，沈雁西对她的事往往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就像今天这次。
老实说，沈学霸在最开始看到差评的时候，其实连“刷分”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懂。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烦躁，更害怕之后她遇到更糟糕的情况也会像今天一样选择沉默。
沈雁西不怕李云锦跟他闹，不怕她跟他使性子，不怕她跟他暴露所有缺点，却怕她会逐渐习惯沉默，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隔绝在她的工作之外。
可现在这样，他又能让她说什么呢？说了自己又能懂么？懂了又能明确地了解事情的性质么？无数个问号在沈雁西的脑子里浮现，最后只化作茫然一片。
一整晚，李云锦睡得无比香甜，而他却一直坐在沙发上刷着网页和论坛，试图一点点地开始了解她现在接触的圈子。
李云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多，旁边的男生还在熟睡。她转过身看着沈雁西的睡颜，下巴上新冒出的胡渣有点明显，让她忍不住伸出手试试手感。
而就在她刚刚触碰到他的下巴时，沈雁西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盯着李云锦满脸跃跃欲试地兴奋模样有些怔愣。
“我就……想摸摸会不会扎手。”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李云锦小声开口。
沈雁西闻言看向了她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正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