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可怜巴巴地说:“孙哥,你得帮我呀。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会真的从书里跑出来。”
阿音说:“不光是我,你那书里还有很多角色都被你虐得很惨。若不是力量还不够,跑不出来。否则,你至少有一千种死法!”
宋清:“我……”
孙名扬虽然同情阿音,但毕竟也知道阿音这样的肯定是不能在世间久留。遂问景殊:“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阿音也没个正经的三魂七魄,肯定是去不了阴间的吧?难道就这么一直留着让她吓唬人?”
说话间还不忘看了眼宋清。宋清浑身一抖,忙道:“别,别留下来。我害怕!”
废话,谁愿意天天让个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在自己床底下钻着?何况阿音是冲着宋清来的,哪怕搬家,也肯定会随他一起走的呀。
景殊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拍死,散了魄自然就不存在了。”
宋清写书的时候,能把人虐得死去活来,可是现实中他的心却很软。听到这话,便忍不住道:“不好吧?阿音已经被我弄得这么惨了,不能再那么对她。毕竟现在她是活生生的,不是文字。”
阿音闻言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冷笑连连:“假好心!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恨你了吗?如果我还能成长,待到有能力杀你死时,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不对,弄死你之前,还要将你先丢到男妓馆,也受受那种欺辱!”
听到这里,连孙名扬都忍不住心头一抖。得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叹道:“阿音你真是太傻了,哪怕你心里真那么想的,也别说出来呀。女人嘛,装装可怜,卖卖惨,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阿音只冷哼一声,并不理睬他。
却听宋清道:“阿音如果能委屈求全,当初听到国破家亡的消息时,就会装软弱,然后再伺机报复。那么也许我的剧情就不会那么写了。”
孙名扬说:“你倒是对她挺了解的。怎么着,还真打算把她留床底下,继续陪你?”
宋清问景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景殊说:“除非她的怨念消了,没有怨念的支持她的力量就会弱很多,没办法在现实世界里留存,只能回到书里。”
孙名扬抚着下巴,摇头叹息道:“三世三世的怨呀,实在太深了点。拿什么抵消?难不成真要宋清用命来抵?”
宋清自然是舍不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脑瓜一转,忽然灵光一现:“我改剧情!把前头的不幸通通改掉怎么样?”
景殊说:“你那段剧情已经发表了,早就深入人心。哪怕你改 ,大约也就和人家写两个结局一样。即使一部分人信喜剧结局,可依然有大部分人相信原先的悲剧结局。信仰的力量依然还在。”
宋清想了想,又道:“有办法!阿音的故事最惨的是第三世,我就把第三世再改一些内容。比如将军其实并没有死,他知道阿音的惨况后,找来了术士,重新召回了阿音的魂。从此后,就将阿音魂魄留在身边,一直在一起了。阿音,你爱了他三生三世,一直都没能在一起,我知道在心里这才是最大的遗憾。比国破,被毁容,更让你悲伤的,就在听到将军战死的消息。”
阿音微微垂下了眼帘,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问道:“三生三世都错过了,真的还能在一起?”
宋清一看她这种神色,便知道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赶紧说:“我是作者,我说他没死,他就可以活。我说你们能在一起,你们就肯定能在一起。已经发生的事,我没办法挽回,但是以后的事,我一定尽力为你们谋个好结果。”
阿音眼中的怨愤之色淡了一淡,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期盼。盼望再见一见那个她爱了三生三世的男人,盼望能再续前缘。
思忖了一片刻后,阿音道:“人鬼殊途,即使能相守,必然也会有诸多遗憾。我想要个没有遗憾的人生。”
能提要求,那就都好说了。宋清忙不迭地道:“行行行!”
刚应下之后又苦恼了起来:“可是剧情已经写到阿音死了,还变成鬼弄死了好几个仇人。我总不能把阿音也写成假死吧?假死的怎么能变鬼呢?这,这逻辑不通,读者会把我喷死的!”
阿音道:“喷死你与我何干?总之,如果你不能按我的要求做,我心里憋着的这口怨气就消不掉!”
宋清正为难之际,忽见孙名扬一拍大腿,道:“这好办呀! 就写将军死了,阿音也死了。但是将军死后成了名鬼差,而且正好分配的辖区就阿音那片。将军在拘魂中,拘到了阿音的鬼魂。这一见面,多带感是不是?最后的结果,将军设法帮阿音也弄了个鬼差的职位。这么一来,岂止是一生一世,简直就可以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了。至于怎么帮阿音谋到鬼差的职位,这点就要看你怎么圆过去了。”
阿音也连连头:“这个好,就要这个!做人实在太辛苦了,就做鬼差吧。”
宋清看到孙名扬那得意的劲,很想说一句: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但既然阿音都认可了,他也只好同意了。反正总体上也能过得去,而且这样的剧情也比较出人意料。
出于内疚,又希望早点了结床下的“鬼”,宋清奋笔直书,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阿音的故事写完了。
故事里,阿音服用了地府的灵丹,恢复了容貌。和将军手牵着手,步入阴间,踏上了成为鬼差的路。
这事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
可是没过几天,宋清又开始断更了。
当孙名扬怒气冲冲地跑来找宋清麻烦时,宋清苦着脸说:“下一个故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写喜剧吧,和文中的基调不符,会破坏统一。写悲剧吧,我实在害怕再弄出第二个阿音来。我这颗小心脏,实在经不得吓了。”
孙名扬想了想,忽地眼眸一亮:“有门了!我当鬼差好几百年了,见过的鬼、听过的事多了去。我全都送你当素材!”
宋清闻言顿喜:“这好呀!这一来,我就不怕卡剧情了。来来,现在就说!”
孙名扬理了理思绪,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地道:“第一个故事要从来四百多年前说起,那时还是明朝末年。在一个名叫留云镇的小地方,有一个秀才,生得是玉树临树、风流倜傥,满腹诗书、文采超然,可称得上是旷古奇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秀才姓孙,名名扬,字青史……”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清说:“这个故事我不写行不行?”
孙名扬说:“ 不行!你要不写,我就放鬼咬你!”
宋清:“别,别放鬼了,要不还是你咬我吧……”
孙名扬:“你你……你太坏了……”害羞,害羞……
第138章 孙名扬见鬼趣事(上)
留云镇是个小地方。镇子不大, 居民不多。一条主街贯穿全镇,炮仗一炸全镇皆闻。
孙名扬顶着秀才头衔,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却是声名赫赫。
虽然他自十八岁中秀才后,在后来的七、八年里, 屡屡在乡试中败下阵来。连他祖上积下微薄的余财, 也在漫长的读书生涯中几乎耗尽。可秀才荣光依然可以让他在四乡八邻中得到很在大程度上的尊重。哪怕已经家徒四壁, 依然有不少的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
这不,今天他的寡母就要拿了两个张女儿家的画像给孙名扬看:“儿呀,为娘瞧见这两位姑娘都挺不错的。你瞧瞧,看中哪位, 娘好给你提亲。”
孙名扬瞅了一眼就大摇其头:“这个未免也太丰腴了些吧?还有这个,双峰孤突, 两腮无肉,眼神呆滞,面相不好不可为妻也。”
孙母叹道:“儿呀,你都老大不小了, 隔壁张四比你还小两岁,娃儿都会喂鸡了!似你这般挑三捡四的,何时能成个家?为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孙名扬满不在乎地道:“莫要着急,且等儿一举高中步入仕途,什么名门贵女娶不到?现在早早就娶了亲, 待我高中后宰相那等高官要招我为婿,我停妻再娶自是不厚道,放了鱼跃龙门的机会又对不起自己。与其到时纠结, 不如暂不娶妻!”
孙母道:“可你都考了那么多次,连个举子都没能考上,哪还能做那许多的奢想?似你这般想法,若是以后一直考不中,难道就一直不取亲了?”
孙名扬被母亲唠叨的烦了,找了个由头就出门去了。
刚才走到隔壁张四家,鼻间就嗅到一股饭菜香,不由得嘀咕道:“平日他们可是午时末才吃晌午饭,这会儿没到午时怎么就做饭了?”
孙家和张家就隔了一堵院墙,两家的孩子都是自小玩到大,彼此间熟得不能再熟了。
见张家堂屋的门半开半掩着,孙名扬也没多想就去进了,一声:“张四”还没喊出,却见堂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碟菜,有荤有素,十分丰盛。四碗雪白的米饭各摆一侧,米饭中间笔直地插着筷子。
孙名扬此时腹中也有些空,见桌上菜肴丰富,便也没多想,抽出快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吃。
刚刚咽下肉时,眼睛不经意地瞟了眼,这才注意到桌子下头还摆了个香炉,炉着插着几柱香,正在冒着袅袅的青烟。
孙名扬虽然读书读得人情事故都有些不太通,但看到这场景,忽然就想清明将至,各家各户都有祭祖的习俗。昨天他娘还弄了一桌菜供逝去的亲人们享用。
虽然说,祭祀之后饭菜都还能吃的,可香未灭,很明显祭祀还未结束,他就偷吃了人家祭祖的菜。这实在……实在有些膈应人。
当下,孙名扬忙将筷子重新插回饭里。低低地道了句:“都是街坊邻居的,神鬼莫怪,神鬼莫怪。”
匆匆出了张家的门时,迎面遇上了张四从厨房里出来。张四还笑吟吟地说:“哎哟,你来得可巧。今儿,我家祭祖,张罗了一桌好菜。等一下祖宗们吃完了,咱们一起吃。”
搁了往常,孙名扬必然不会推脱,可这会儿因了先前的膈应,他哪还有心思留下来再吃?只说家里已经做下了饭,便匆匆地走了。
孙名扬心思轻,睡觉也特别香。一挨枕头就睡着,一个呼噜就能到天亮。
然而这天晚上,他睡得就不那么好了。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到耳边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好像是在交谈些什么,但又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半梦半醒间,他睁开眼,借着窗过透进来的一丝月光,隐约看到有两个黑影坐在床边。
孙名扬咕囔了一句:“娘,大晚上的聊什么闲话,还叫不叫人睡了?”
说罢翻了个身,呼噜声又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屋里。
床边的两个黑影呆了一呆。
一个说:“这人怎么不怕我们?”
另一个说:“哼,那就再多给他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吃我们的东西!”
孙名扬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在清晨了。
洗漱完后,他习惯地拿出一卷书,站在窗口摇头晃脑地诵读了半个时辰,就听孙母喊他吃早饭。
孙名扬和他母亲都没有什么高明的谋生手段。所幸祖上留下的余财,倒也还能让这母子俩吃饱穿暖。
今早,孙母做的是孙名扬最爱吃的韭菜盒子。韭菜盒子从外表看像是大一号的饺子,两面都在锅里炕成了金黄色,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油光。稍一凑近就能闻到面香混合着浓郁的韭菜香。
孙名扬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盒子,对在嘴边呼呼吹了几口凉气后,正要张口咬下一大口来,背后好像被谁推了一把,胳膊一晃,韭菜盒子脱开筷子砸到了地上,顿时就破开了个大口子,露出里头黄绿相间的内馅来。
孙名扬心疼不已,捡起韭菜盒子,只见上头滚了一层的灰,馅也漏了不少,想吹吹灰再吃也是不太能的。
孙母见状,将自己的那份递了过去:“脏了就别吃了。娘这还有,吃这个!”
孙母做饭向来是吃多少做多少,以免浪费。每次做韭菜盒子也只是做两个,儿子的大一些,自己的小一些,配点米汤,都是正好够吃的。
孙名扬这人别的事都不着调,但是对自己的娘还是心疼的。当然不肯吃掉娘的那一份,便说:“我今早不是太饿,喝米汤就行。”
说罢,捧起盛着米汤的碗,正准备啜一口,忽然感觉后脑似被谁猛拍了一下,将他整个脸都砸进了碗口上,滚热的米汤连汤带米的糊了他一脸,烫得他哇哇直叫。碗也没捧住,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顿时碗碎汤倒。
孙母奇怪不已:“儿呀,你今早是怎么了?怎么吃个饭也这般不安生?”
孙名扬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米汤,顾不得回老娘的话,四下环顾,却见屋什么外人都没有。怎么刚才就总感觉有人在推他?
孙母也注意到儿子不对劲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孙名扬怕老娘担心,又觉得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便裂开嘴呵呵一笑:“没事没事,可能是睡觉时压着手了,拿筷端碗得总不得劲。娘你慢慢吃,我趁早去趟县里采购些笔、墨、书籍。”
帮着把家里收拾妥当后,孙名扬就蹭了同镇的牛车一起进了县城。
县城离镇子有段路,坐着牛车晃悠到了中午才进了县城。孙名扬早饭没怎么吃,到这个点肚子里早就空瘪的厉害。自去寻了小食肆,准备填饱了肚子再去采买。
伙计走过来,问:“客倌要来点什么?我们这里米、面、馒头皆有。”
孙名扬不算特别挑食,而这家店他以前也来过几次,颇合口胃。可是此时,看看蒸笼里冒着热气的包子、一碗碗被伙计送到食客面前的香喷喷的面条,以及那些正埋头享用食物的食客。孙名扬突然间就没了胃口。不但如此,且还有种恶心感不断地在胃里翻滚。
在伙计奇怪的目光中,孙名扬逃也似的逃离了那充盈着食物香气的地方。
县里的食铺很多,小吃、正餐都有。孙名扬一家家看过去,无一例外的,都是直想作呕。可偏偏肚子里又饿得难受。
他的脑子也是越来越迷糊,迷迷糊糊地买完了东西,又迷迷糊糊地在街上游逛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找到想吃的东西,倒是肚子里的饥感越来越厉害,连眼前的景物都虚实实,看不真切。
同镇驾牛车来的人采买完东西,本来想叫孙名扬一起回去的。孙名扬从他旁边走过,却好像听不到他的喊声,顾自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连新买的笔、墨、书都走一步落一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