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兴家——人生若初
时间:2018-05-15 17:24:16

  而现在,竟有人直接提出来:“朝中妖孽横行,王爷为何不起兵清君侧?”
  镇北王爷的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丝毫痕迹来,他看了一眼那位长吏,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心里头都是怎么想的?”
  在场的长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说道:“李大人说的没错,文阁老已然惹了众怒,若是王爷起兵清君侧,说不定能得到皇帝的感激。”
  镇北王爷挑了挑眉头,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满,倒是有另一个人揣测着镇北王的心思,跳出来反对道:“不行,皇帝与文阁老有龃龉,但朝廷从未有明文,皇帝更加没有下令指出过文阁老的罪名,我们贸贸然行动反倒是落了下层。”
  那位李大人一听,倒是冷笑着反问道:“这话倒是好笑,自古以来清君侧者,都是帝王身边有了奸佞小人,皇上年幼,被蒙蔽了也未可知,若一个个都等着皇帝下诏的话,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时机,王爷,还请三思。”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千百年来凡是去清君侧的,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只铲除奸佞,要什么皇帝的诏令?镇北王作为皇帝的亲叔叔,若是打着这个名义要文阁老的性命,并且能找出一二三条罪名来,怕也是合情合理。
  镇北王爷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忽然提问道:“廷安,你怎么看?”
  顾廷安开春之后又病了一场,这会儿脸色还有些惨白,没说话已经咳嗽了好几声,好容易平息了咳嗽,才回答道:“王爷,时机还未到。”
  镇北王爷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站在顾廷安身边的章元敬,提问道:“章大人觉得呢?”
  章元敬也是一样的心思,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同情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的,若不是先帝晚年诸王争嫡导致朝廷大乱,先帝又去的十分突然,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种被动境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王爷,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是先帝亲自传位的皇长孙,即使一时被文阁老压制,怕也不会一直如此,文阁老已经年老,皇上的年纪却还年轻,再过几年就能加冠,怕只怕文家会为了保命,铤而走险。”
  小皇帝就算是笼络不了朝臣,也占据着一个天然的便利,他是先帝临终前在一众老臣面前,亲自定下来的皇帝,光是这个优势,就不是现在的镇北王爷能比的。
  若说在场的人中谁最不希望镇北王发兵,那肯定是章元敬了,一旦开始清君侧,镇北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要么一将成名,要么功败垂成。
  更可怕的是,若是中州发生内乱,成为战场,那就是百姓的大难,更别提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人在,他们可就等着大兴露出孱弱的一面来,那时候,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就会蜂拥而上,撕扯下大兴的血肉来作为自己的营养。
  镇北王爷眼神微微一闪,下意识的朝着章元敬看去,他的眼神有些深沉,章元敬却不闪不避的抬头迎视。许久,镇北王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这位章大人觑见了痕迹,这会儿却在敲打他呢。
  镇北王并不觉得惊讶恐惧,在他看来,章元敬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必定知道小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可保不住关山的他。
  章元敬的家人,妻子,甚至未来的孩子都在关山,镇北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实话,若是章元敬对小皇帝没有任何感情,镇北王还会觉得这个人过于冷心,需要提防。
  上位者总是如此,又希望手底下的人忠诚,又指望他们有血有肉,最好他们还有弱点可以控制,而章元敬现在看来,每一样都是极好的。
  镇北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头说道:“不错,本王现在发兵清君侧,想必新帝也不会感激,说不定本王一动,他们反倒是上下一心了。”
  文阁老再厉害,也只是个文臣,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取小皇帝而代之,但是镇北王爷就不同了,他是宗室,还是大权在握手握重兵的藩王,说是清君侧,但谁知道会不会直接变成篡位,即使小皇帝现在看起来对他这位叔叔信赖有加,镇北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显然也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原本提议清君侧的几个人不说话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外头军队喊着清君侧,皇帝一转身,反倒是把身边的佞臣当作是依靠了,两人齐心协力的对付第三者,更甚者,除了雷家之事,文阁老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镇北王爷现在行动,一则得不到君王支持,二则不被百姓理解。
  顾廷安笑了笑,其实这件事他与王爷早就讨论过,无论如何,镇北军现在是不会动的,时机还不对。不要说他草菅人命,而是他们需要一个更好的借口。
  不过,他笑着说道:“虽不能清君侧,但为这位文阁老找些麻烦,让他无暇他顾倒是可以的,新帝年岁虽然不大,但自古以来,帝王提早加冠都是正常的事情。”
  这一招就有些损了,但不得不说是好办法,文阁老为什么能把控朝政,还不是靠着他辅政大臣的名头吗,辅政大臣能存在,还不是因为新帝年幼,不可亲政?
  但是新帝一旦加冠了,文阁老还有什么理由拦着新帝临朝?镇北王爷只需要上一个折子,在文阁老发现之前送到新帝的案上,就能够给他找足了麻烦!
  从镇北王府回来,章元敬先去看了看姜氏和孙氏,这才回到自己房中,孔令芳忙活着张罗晚饭,又亲手拧了帕子给他擦脸,照顾的十分体贴。
  章元敬擦了把脸精神了一些,倒是笑着说道:“别忙活了,来坐我身边,有东西要给你。”
  孔令芳一听这话,果然放下手上的事儿过来,心中却有些疑惑起来,要知道章元敬今日又是早早的被叫去了王府,并没有时间外出,怎么会给她带了东西。
  章元敬笑了笑,确实将怀中的账本递给她,笑着说道:“之前同你提过一次,王爷仁慈,琉璃坊和肥皂坊都有我的几分分红在,这是分红的账本。”
  孔令芳一听这话,倒是推辞说道:“这原本不是祖母管着吗,我是新媳妇,哪有一进门就关着这种大笔银子的道理。”
  章元敬哈哈一笑,说道:“你进门都五个月了,不短了,再说了,这是祖母让我给你带过来的,原先我怕老人家没点银子心里头没底,这才没提让你管着。”
  孔令芳听了这话倒是微微安心了一些,她还怕章元敬是直接给她拿过来了,虽说是好意,但两层婆婆在呢,知道了不免会不高兴,不过既然是姜氏决定的,她倒是也安心拿着了。
  只是等到晚上仔细一看账本,孔令芳倒是惊讶了,这分红也实在是太多了。
  章元敬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手勾着她的头发把玩儿,一边笑呵呵的说道:“章家底子薄,但做夫君的,总要养活我家娘子的。”
  孔令芳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却知道这大约就是章家最大的一笔钱了,对姜氏和夫君对她的一番信赖更是欣悦,发誓一定要好好操持家务。
 
    
第159章 乱象
  就如顾廷安所猜测的,镇北王爷花了一番心思, 送到小皇帝桌案上的一封奏折在朝廷上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拿着奏折, 小皇帝当庭发难, 开口直接质问在场的大臣们:“今有朕七叔上奏, 言明朕登基已久,理应提前加冠,众爱卿意下如何?”
  一个奏折在文武百官之间传阅,有些人已经开始暗骂镇北王爷找事儿,反正他自己在千里之外就压根没有管他们的死活。有些人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皇帝已经登基三年,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 要加冠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而其中最为恼怒的, 自然非文阁老莫属了, 当初他会给远在关山的镇北王爷下绊子,说到底还不是怕这位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这才打着用减免粮饷的办法削减镇北军。
  谁知道如今镇北军没减少,镇北王倒是一天天的给他找不自在, 其他的弹劾倒也罢了, 左右他丝毫不惧,但加冠这事儿却像是一根绳子勒紧了文阁老的喉咙。
  看见文阁老的脸色,小皇帝心中倒是越发痛快,更加觉得镇北王爷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的,不提别的,至少他愿意让自己亲政啊。
  这么以来, 前些日子顾阁老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反倒像是挑拨离间了,小皇帝心底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对顾阁老远没有当年对雷太师的信赖,若不是……
  想到惨死的老师一家,想到后宫之中被禁足在冷宫的如妃,小皇帝对文阁老恨得不行,心中甚至责怪当年奶奶的眼光不好,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辅政大臣,这不是辅政,这是完全把他架空了,自己当了个太上皇啊!
  心思百转,小皇帝面子上倒是不再表露出来,日子久了,他便知道自己若是急了,文阁老反倒是占了上风:“顾阁老,你怎么看?”
  顾阁老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现在,朝中文武百官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与他,这位用那一场政变证明了,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听见皇帝的问话,顾阁老也并不紧张,反倒是施施然的行了礼,才慢悠悠的说道:“镇北王爷是先帝第七子,乃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镇北王,是皇上的亲叔叔,他提出来为皇上加冠,自然是合情合理,微臣并未意见,鼎力支持。”
  顾阁老旗帜分明的站在了皇帝这一边,说到底,他其实也并不想要皇帝亲证,小皇帝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一旦亲证的话,说不定就要拿着他们做筏子。
  但既然文阁老一定会反对,他何必去当那个恶人呢,这会儿表示支持得到小皇帝的信任和感激,之后再推波助澜一番就是了,顾阁老惯来是喜欢渔翁得利的。
  果然,文阁老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出列说道:“荒谬,皇上是君,镇北王爷是臣,什么时候有臣子来决定君王可不可以加冠了?”
  “男子二十而冠,既然先帝去之前,并且为皇上提前加冠,则我等理应遵从先帝旨意。”
  文阁老生就一根舌绽莲花,原本是先帝走的匆忙,没办法为亲孙子考虑的那么周全,在他的话里头,倒是成了先帝觉得不应该提前行冠礼了。
  小皇帝一听,果然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按周制,男子确实是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
  君王提前加冠都是有例可循的事情,当然,许多时候为了压制君王,所谓的辅政王,辅政大臣,也会压着不给加冠,因为一旦加冠,就再也没有理由阻止皇帝亲证。
  小皇帝此次提出来,也是心意坚决,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但是现在有镇北王爷的奏折在,小皇帝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文阁老微微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到上次进宫文皇后的一番哭诉,心中更加不满,原本他也不想跟皇帝闹到这样的境地,但是皇帝厌恶文皇后不说,还一味的宠爱雷家那个不知所谓的如妃,为此甚至屡次训诫文皇后,这才逼得他不得不行了险招!
  文阁老眯起了眼睛,忽然道出一句话:“皇上怎么不提,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后宫之中,皇后和诸位嫔妃,可是都没有丝毫动静,想必也是皇上龙精未盛!”
  这话就实在是有些羞辱皇帝了,简直就像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不行!
  小皇帝如今也只是十三,虽然能够行房,但其实身体还未长成,就是太医院也是建议皇帝不要沉溺房事,以免将来影响到了寿元。
  但后宫一无所出乃是事实,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打了小皇帝一巴掌,龙椅上的小皇帝一瞬间捏紧了扶手,脸色变得铁青起来,看着文阁老的眼神十分不善。
  只可惜文阁老十分明白,小皇帝不过时拔了牙的老虎,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并不能奈他何,这会儿只是冷冷笑着站着。
  倒是顾阁老像是看不过去,皱眉说了一句:“冠而生子,礼也。”
  文阁老却冷笑一声,似乎并不吧顾阁老看在眼中,直勾勾的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既然都是要生子,中宫无子乃是国之大事,不如先解决了这件事再来谈加冠一事如何?”
  这话实在是有些歪理,偏偏顾阁老听完之后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竟然是被说服了,顾阁老不再反对,朝堂之上静寂一片,竟是无人再给小皇帝发声。
  小皇帝只气的手指都颤抖起来,文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中宫一日无子,他就一日不能加冠不成?但如今他都敢这般嚣张,若是中宫有了嫡子,还不得直接害了他的性命!
  一直到最后,小皇帝也只能甩手离开,竟是连大朝会都没有听完!
  回到后宫,小皇帝越想越是气愤,偏偏后宫也没有几个可心人,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惦记已经去世的雷太师和被打入冷宫的如妃。
  一想到文阁老的肆无忌惮,小皇帝忽然冷笑一声,朝着冷宫走去。
  如妃被打入冷宫,但其实并未失去圣眷,所以所谓的冷宫不过是一座偏僻的宫殿,只是外头有侍卫把手不准任何人进出罢了。
  一看就皇帝,几个侍卫就胆战心惊的,虽然有心拦着,但也不敢动粗,小皇帝却一声喝骂:“难道朕还命令不了你们了,再有人拦着着,就拖午门斩了!”
  这几位显然不敢用自己的人头试探皇帝会不会真的动真格,于是小皇帝成功的走进了冷宫,等看见满园的荒凉,他心中对如妃的疼惜更甚。
  等看见如妃不得不自己打水洗衣,吃的犹如猪食的时候,小皇帝心中的愧疚,愤怒,爱恋和疼惜一块儿爆发出来,他一把搂住如妃,竟是哭了。
  如妃原本就比皇帝还要大三岁,经历过雷家的灭族,她已然不是当年无忧无虑心高气傲的闺中女了,这会儿小皇帝哭了,如妃不但没有一起哭,反倒是反过来安慰他:“皇上,我不苦,若能活着看到文阁老伏罪,雷家平反的那一日,我就一点也不苦。”
  她越是如此,皇帝也是愧疚,最后甚至哭着说道:“是朕对不起太师,是朕害了他,朕甚至护不住你,是朕太过无用了。”
  如妃何尝不恨不悔,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搂着皇帝一边安慰,一边说道:“皇上一日日长大了,终有一日您就会亲证,等到那时,文阁老便不是皇上的对手。”
  一听到这话,小皇帝更是悲从中来,哽咽着将在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都说小皇帝宠爱如妃,宠爱确实是有的,但其实并不像他们猜测的全是男女情爱,他们相差三岁,从小到大,如妃就如同一个小姐姐一般照顾着小皇帝,在她的面前,小皇帝才有几分稚气。
  如妃是雷太师亲自教养出来的,听完小皇帝的话,她大约也能猜测到如今朝堂的情况,心中虽然把文阁老恨毒了,却还是劝道:“皇上,如今文阁老一手遮天,皇上是宝贵的瓷器,可不能跟他硬碰硬,文阁老老了,但皇上却年轻,我们可以忍,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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