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毛毛说完就挨了喷:“你闭嘴!皮鞋多贵啊!这么好的鞋不得爱惜着穿?”
“妈你别骂啊,你听我说!这话又不是我编的,是我姐她写在信上的,我姐说买这个就是给爷奶穿的,让整个冬天都穿,天天穿。”
老太太换完鞋也学着走了一圈,喜滋滋问:“真是夏夏说的?”
“那我还能骗您?”
“那行,老爷子你就穿着,除了下地干活其他时间都穿着。”
郁学工眼巴巴看着他爸脚上的皮鞋,心里委屈。他们家爷们几个鞋码差不多,经常是买一双鞋换着穿,谁要出门谁穿。没想到他爸这就变了!穿上皮鞋他就没想脱下来,试试都不给。
从京市买了寄回来的皮鞋啊,就是好看,就是气派,就是精神。
郁学工拿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婆娘:“你前头不是去百货商店转悠过?”
“是啊,我去看羊绒披肩能值多少钱,就咱县里那个百货商店压根没有羊绒披肩卖,都是毛线的!你说这么好的东西,大妹咋还能看不上?”
“……谁和你说披肩了?咱县里有皮鞋卖不?”
大伯娘仔细想了想,回说:“皮鞋是有,管多少钱我不知道,也没看见咱爸脚上这种。”
也就一天时间,整个生产队都听说郁夏从京市买了皮鞋寄回来,那皮鞋多好多好,这会儿就穿在郁大贵脚上。
“你说那郁大贵!一身破袄子还给配双皮鞋!”
“该人家得意!咱们大队考出去的不止郁夏,能往家里寄钱寄东西的就她一个。听郁家的婆娘说,她们郁夏过年本来要回来的,让老师推荐去大医院学习去了,走不了。学校老师还给郁夏介绍了工作,说是翻译洋文,能赚不少。从开学之后郁家没给她寄过钱,生活开销有国家补贴,买这买那是她自个儿挣的钱!”
“老郁家真好命啊!”
“也不是这么说,就说郁春吧,和郁夏是一个妈生的,她就是个蠢货。咱队上那么多闺女,哪怕谁也及不上郁夏,比郁春好的不少吧?老高家偏偏还相中了这么个好吃懒做的!”
“要我说高老二和郁家大妹挺衬的,他俩半斤八两,凑一起合适。”
大队上有不少人跑来看郁夏买给她爷她奶的皮鞋,还有人跟着就去了县里的百货商店,问售货员土黄色翻皮里头衬毛的那种有没有。售货员真奇了怪了:“同志啊,你说那个是毛皮鞋,咱们南边很少有卖的,再说,那个一双能顶我两个月工资,搁咱小县城里也卖不掉啊。”
要那么贵?
乡亲们吓都吓死了,回去还念叨呢——
郁大贵真是好命,县里没卖的东西都穿他脚上了,我这哪年哪月才能穿上皮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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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这头,郁夏买了几样水果跟乔越回了他家小四合院。他们是年三十上午过去的,去得还挺早。本来乔越说晚点,郁夏前阵子在医院学习也不清闲,好不容易二十天学习结束,不得睡个懒觉?没想到他开门进来就发现女朋友在厨房里煮面条,听到动静还回头问他吃了没有?
乔越就脱了让露气沾湿的外套,跟着近了暖烘烘的厨房,他伸手搂住郁夏的腰,下巴搁她肩头上一蹭一蹭。
这要是再有条尾巴,真像扑在主人身上耍赖的狗子,郁夏反手捏他一把:“你外套呢?赶紧穿上别感冒了。”
“外套湿了,穿着不好抱你。”
郁夏从锅里将面条捞起来,舀了一勺用肉丁和咸菜熬成的臊子,将热腾腾的面碗塞乔越手里:“行了,把你外套穿好坐下吃面去,我再煮一碗,咱们吃饱了买点东西上你家。”
乔越闻着那面条是真香,他出门之前不仅喝了咖啡,还吃了点饼干,这会儿好像已经饿了。
还想说让郁夏先吃,看她那边又把水烧开了,乔越才动了筷子。
看他吃了一口,郁夏回头问说:“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加点盐?”
乔越嘴里塞着面条不方便说话,就给竖了个大拇指,这一口咽下去了才赞她手艺好:“比我妈做的好吃!”
“你这话让齐教授听到,回去就只有西北风喝了,”郁夏说完自个儿都乐了,“面条是我昨个儿回来的时候买的,你说这会开了才多久?京市的变化就这么大了,小摊小贩一下冒出不少,缺点啥出门就能买到。”
“那不是挺好?”
“是挺好,对了有个事儿我得先问问你,你家今儿个没别人吧?”
乔越一听这话把筷子都放下了,他托着头看郁夏在厨房里忙活,嘴上调侃说:“听齐惠桐女士说,你在京医大一个学期,学校教职工说起郁夏赞不绝口;你去人家医院学习了二十天,直接给住院部的半壁江山改了姓……我女朋友这么棒,还怕见家长?”
郁夏将第二碗面条挑起来,浇上臊子端上桌,倒是没坐下开吃,她胳膊肘撑着桌面往前一趴,伸手在乔宝宝脸上掐了一把:“你这系统升级也挺迅猛的,学会奚落人了!”
“不是,夏夏我夸你呢。”
郁夏坐回位置上,挑了挑碗里的面,问说:“你家今儿个到底有没有人来?”
“我妈谁也没请。”
“那就咱俩、你妹和你准妹夫?”
“乔曼说她忙不开,不回来。”
郁夏想着要是人多,就多买点东西,不用到得太早。人少的话,买点糖啊水果就成,早点过去帮忙。这大过年的,谁家都会多备几个菜,一个人下做怪辛苦的。
他俩九点多出门,将近十点到的,一进院子就闻到鸡汤的香味儿:“哎哟这么早汤都煲上了?”郁夏同乔越爸妈问了好,将水果提进屋,稍微坐一会儿就说去厨房帮忙。这要是换个人,齐教授笃定让人坐着,等吃饭就行。是郁夏么,她们师生二人不用那么客套:“那行,让他们爷俩说说话,郁夏你来帮帮我,我俩也聊聊妇女同志的事。”
看齐惠桐女士抢人抢得这么利索,乔越好气啊,还想送他妈一个怨念光波,郁夏捏捏他的爪子,把人给安抚下来了。
儿子这蠢样,当爹的简直没眼看,乔建国已经能想象到他结婚之后在老婆面前是啥德行,也大概知道他是怎么个阶级地位。
想起当初爱人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要把郁夏介绍给小越,那时自己是咋应的?仿佛是说“你儿子会不会疼人你心里没点数?你这是把人家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同学往那火坑里推!”……今时今日回头来看,他着脸已经彻底肿了。
敢情乔越从前那些不合作不上心全是因为没看上!
这一看上不得了,啥底线啥原则全都没了!
乔建国在关心儿子的工作进度,厨房那边,齐惠桐问郁夏说想不想知道期末成绩。
大年三十说考试成绩,换个人能给你上演一出川剧变脸,郁夏还是稳,没让齐教授一科科报,就问是全班第几名。
“还能是第几名?你还想考第几名?”齐惠桐拿了个小碗,舀了一勺鸡汤让郁夏尝味儿,看她边喝边点头才说,“你回头准备准备,这一等奖拿着总归要讲两句话。你们学院好像还准备推荐你入党,回头可能会联系你老家那头,了解一些情况。”
郁夏都忘了还有入党这个事,听齐教授说起来还楞了一下。
齐教授一直在注意她的神情,还安慰说:“院方主动推荐的这种,只要你家里成分不差,一般都能审核通过。”
“我家几代贫农……”
“那你放一百个心,没问题。对了郁夏,就你和小越处对象这事,你和家里提过没有?你家里支不支持?”
郁夏放下汤碗,回头直视齐教授说:“我没敢讲。”
齐惠桐心里一紧:“不是,为啥啊?小越他眼力劲儿是差点,老不开窍,条件总归还是拿得出手的。”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乔越很好,方方面面都好,配我绰绰有余,我盘算着以后有机会直接领他回去见我爷奶爸妈,信上说不清楚,我这边可劲儿夸他,指不定家里就想太多以为我出门在外给人骗了,哪怕说的句句实话他们也不见得会信。”
“本来也是,您看我就是个乡下土妞,家里住的是泥胚房,我写信回去说在京市处了个对象,对象是为国家工作的,计算机工程师,自身条件好不说,家里也好……这么写谁信啊?我爸妈啊,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没听过计算机,只知道拿着鸡蛋孵小鸡。”
齐惠桐都让她逗乐了:“在学校咋没发现你嘴皮子这么利索,明年迎新晚会是不是得排个相声?”
“您就会打趣我!”
“行行,咱们说正事!你的顾虑很有道理,也是我太着急,可遇上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他好不容易开窍了,我要不急也不行。郁夏你看啥时候带臭小子回去?我这边得给他备点礼,总不能空手上门。”
这问题,郁夏真没想过,她还在琢磨呢,就发觉厨房里暗了不少,回头一看,乔越立在门边,他拧着眉心盯着齐惠桐女士看了好一会儿:“我才谈了三个月的恋爱,急什么?着急你催乔曼去!”
说到闺女,齐惠桐就想起乔曼说整个正月都不回来,心里就难受,心说这一儿一女咋就不像郁夏那么乖巧。
那头郁夏擦了擦手,几步走到乔越跟前去。因为是背对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小姑娘仰着头,那声音软乎乎的:“来到京市这边,最关心我的是你,对我帮助最多的是齐教授和我们宿舍楼的王阿姨,咱俩为啥能处上对象你忘了?”
乔越平常就是那样,他全部的好脾气好耐心都用在郁夏身上了。听女朋友这么说话,他这心里就酸,转身立马妥协:“是我不对,大过年的不该这么说话。”
看他这样,齐惠桐都要笑死了。
就这怂样,和乔建国有啥区别?
这还真不用催了,郁夏跑不了是老乔家的媳妇!
齐惠桐摆手就要轰人:“行了,厨房里的事我来做,你俩去把春联贴一贴把灯笼挂一挂。”
郁夏还想留着,乔越牵着她就走,还说呢,以前乔曼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她帮过忙,都是妈一个人做,“夏夏你难得过来一趟不想去我那屋看看?就准备耗在厨房里?”
他俩稀里糊涂就做完了齐教授安排下来的活,跟着稀里糊涂就去了乔越那屋,稀里糊涂让他抱着坐在床沿上……屋里就是比屋外危险多了,尤其那屋不开灯光线挺暗,孤男寡女坐上一会儿就感觉呼吸都搅在一起。
郁夏想说不然还是出去走走,就被狗崽子压床铺上亲上了。
被扑倒的时候还慌了一下,等乔越亲上来,她差点笑场。
这个技术真别提了……
看乔宝宝短时间内难有突破升级,郁夏抬手揽住他后颈,带着翻了个身。她轻轻碰了碰他双唇,看着唇色挺淡,贴着倒是暖和。
发觉自己在接吻现场走神,郁夏跟着就笑了,她伸手摸摸乔越那对敏感的耳朵,摸到发红发烫,然后捧起他英俊的脸,这么近的距离男朋友君好像更好看了。
那头乔越等啊等,等到她轻笑出声才不满的说:“夏夏你别逗我。”
第28章 八零年,有点甜
中午是正正经经烧了几个菜,晚上煮的火锅,四人围坐边聊边吃气氛着实温馨。
乔越挑食,看他这也不碰那也不吃郁夏都气乐了,就托着头看他动筷子。被女朋友这么盯着看谁还吃得下去,乔越那坐姿原先还挺随意,让郁夏盯着看一会儿他就把背挺直了,发觉那道视线一直没挪开,他想了想,夹了颗肉丸到郁夏碗里。
“夏夏你吃。”
郁夏低头看一眼碗里圆滚滚的丸子,跟着就回敬了乔越好几样,夹他碗里还笑吟吟说:“阿越你也吃。”
乔越盯着碗里的木耳冬笋胡萝卜,还有两颗圆滚滚的香菜丸子,盯了好一会儿它也没从碗里消失,这才慢吞吞的动起筷子。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就像在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一口一口吃得非常认真。坐对面的齐女士一个没忍住就笑了,乔越听到声抬起头来看她,小眼神里尽是不满。
儿子这都在抗议了,齐惠桐就收起看热闹的表情,拿出她医学院教授的专业素养,转身给乔越科普了一脸。这木耳冬笋胡萝卜,样样都是好东西,多吃点儿好。
晚些时候,郁夏牵着乔越在家门口转了两圈,散步消食。屋里头,乔建国同志就在沙发上摊成个饼子,看媳妇儿坐旁边打毛线还说呢:“你看看人家郁夏,就那么一笑,咱儿子稀里糊涂就把一大碗菜给吃下去了,不比你说什么维生素啊营养价值来得强?”
齐惠桐边听边点头,听他说完把棒针一丢:“我琢磨着是该向郁夏同志学习,咱们做人总得与时俱进,下次我也指着那些给他整一碗,然后就看着他笑老乔你觉得合适不?”
乔建国:……
“合不合适你心里没点数?你拿你用过的筷子给他夹菜你觉得他会吃?你生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么?”
对哦,差点忘了乔越他还有点洁癖!
这么难搞的人让郁夏撸得平平顺顺的,一点儿脾气没有,也难怪区区二十天就让人家住院部半壁江山易了主。齐惠桐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以及行动力:“你说说,要不是我下手快,咱儿子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处上对象,就他这样的,打一辈子光棍也有可能。我要不是乔越他妈,我都替郁夏同志深感委屈,别人处个对象是被关心被呵护,摊上咱家这蠢儿子,你还能指望这些?”
乔建国表示不服,“小越这都进步老多了。”
“是啊,我看比他爸强多了。当初咱俩处对象,你就搁你家门口扯了把野花来送我;你请我看那个电影,还是你们单位免费发的票。”
“咱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干啥,让年轻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齐惠桐白他一眼:“放一百个心吧,年轻人手拉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当初就是见的世面太少,就这么让你哄到手了,你还真是不如乔越!”
被亲妈夸了一脸的乔越在干啥呢?
他前两天费老大劲儿买了烟花棒来,给郁夏点着玩呢。旁边几家的小孩子趴在门口看得一脸羡慕,郁夏点了几根,就招手让小朋友们过来,将那一小把烟花棒分给他们了。乔越双手揣在衣兜里,看郁夏半蹲着给小孩子分烟花棒,还不忘记一个个提醒他们点火的时候小心点,别烫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