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会儿醒了就有糖人儿吃了。”这些天江堇姝已经习惯,顾庭就是个孩子,本就爱吃甜,如今又整天喝药,必要糖块儿来甜嘴才行。
顾庭嘴里嘟嘟囔囔着,到底是睡着了。
“姑娘!”草珠儿突然在院子里喊叫,紧接着就被柳叶儿喝斥。
草珠儿面上满是愤色,知道刚才大声吵嚷不妥,却忍不住小声辩解:“柳叶儿姐姐,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嚼舌多可恶!我真是气不过!”
“不过几句闲言碎语,有什么好气。便是真有事儿,你这性子也太吵闹,四爷还病着呢。”柳叶儿忍不住又教导她。
草珠儿嘟着嘴,还是生气:“我刚才出去给四爷买糖人儿,却听到好些人在议论姑娘,都说咱们姑娘命硬带煞,说四爷就是被姑娘给克的。”
柳叶儿眉头一皱:“有这事儿?”
“不止呢。还说到江家,把姑娘从小的事儿都嚼了一遍,说江家老太爷、江大老爷,甚至是先夫人等都是姑娘克的,又说江家之所以不认姑娘,就是怕被克着。又有老奶奶生病的事儿,也都怪在咱们姑娘头上,气得我跟那些人吵了一架!”草珠儿是真生气,又替自家姑娘委屈,又有些怕:“柳叶儿姐姐,顾家不会信吧?”
若是顾家听到那些话,信了,那……
“这事儿不大正常。”许大娘也听到了,却觉得蹊跷:“姑娘的事儿不是秘密,谁不知道?就算因着四爷受伤被翻出来议论,也不该闹得这么大,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江堇姝从屋里出来,不以为意道:“不必理会,正如你们说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们爱议论就议论。”
许大娘也知道流言这种事堵不如疏,不去理会,慢慢儿就淡了。但这回很像有人故意针对,若不揪出那个人,谁知什么时候 又被捅一刀。
江堇姝看出许大娘的打算,笑道:“许大娘不必费心,我大概知道是谁。”
“姑娘知道?”草珠儿瞪大眼。
“两个选项,要么是江家,传播这些是为江家不认我洗白,要么是顾家,因为我现今是顾家媳妇,跟顾家人有利益纠葛。”其实江堇姝觉得八成是白氏。
除了草珠儿茫然,许大娘和柳叶儿俱是皱眉:“顾家的人?”
江家根本瞧不上顾家,当初回门日“赶人”也没丝毫顾虑,谁也不信江家会多此一举。没好处的事儿,江家是懒得费心的。
“是、二房?”柳叶儿压低了声音,朝东边望了一眼。
“也没什么损失,心里有数就成。”江堇姝猜着是白氏心里不舒坦,加上这回去府城二房又没能沾手,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来。反正她懒得理会,只管去府城,这边有事自有顾老太和高氏料理。
流言这事儿还真就是白氏做的。
之前顾庆需要一幅字画儿,问江堇姝借却没借到,只得了十一两银子,偏又被顾老太训的退了回去,反丢了颜面。白氏心里有气,勾起二百两聘礼的事儿,加之一直不满顾老太偏疼顾庭,这才故意散出流言发泄。
从上房回到东院,白氏焦心的坐立不安。
白氏一直想着陈家赔付的五百两银子还有府城的铺子,偏生顾老太都给大房掌管,二房一点儿摸不着。说是给顾庭治病用,但钱握在手里,大房会无动于衷?
“荷花?荷花!”白氏站在院子里一迭声的叫丫鬟。
“娘,你干什么呢?”院外进来的是顾康。
西屋里小白氏听到动静立刻出来,瑟缩着肩膀懦懦道:“三爷回来了。”
“给康儿倒茶去!”白氏冲着她摆手,看不上小白氏怯懦的模样儿,转而看向顾康,禁不住皱眉:“你又跑哪儿去了?不是叫你这些天待在家别出门吗?也不怕被人堵上,难不成你真想接那个泼妇进门?”
“娘!”顾康笑嘻嘻的凑上来:“娘放心,那个泼妇我绝对不要,让她进门不是给娘您添堵嘛。娘,最近手头紧,给点儿钱花。”
白氏啪的打掉他伸来的手,瞪眼道:“又要钱?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样!前天不是才给了你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够做什么,一顿酒就没了。”顾康撇嘴。
“你呀!也不省省心,家里的银子咱们二房哪里摸得着,你用的钱都是娘一点点儿省下来!”白氏戳他的脑门儿。
“有娘摸不着的银子?”顾康可是知道白氏的,张口就戳破她的谎话。
白氏一哼:“五百两银子呢!”
顺带将陈家登门的事儿讲了。
“四弟要去府城治病?府城可是好地方。”顾康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第18章 抵达府城寻医问治
诸事安排停当,启程前往府城。
这次准备了两辆车,一辆是顾孟成顾序父子,一辆是江堇姝顾庭带着柳叶儿,许叔和常山驾车。常山是常乐的大哥,以前是顾序的书童,顾序不读书后,转做了跑腿儿小厮。
去往府城,从县城经过。
在县城歇了歇,用了午饭,又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抵挡府城。
“府城好大!城门好大!”顾庭脑袋靠在车窗边儿,望着前方雄伟壮观的城墙惊叹。
这便是永阳府了!
到底是府城,气象与县城截然不同。
此时一行人顾不上去游赏府城,时候不早,首先得去住处收拾妥当。陈家赔付的商铺位于长兴街。顾孟成对府城并不熟,问了路,这才找到地方。
乍一看,长兴街地段不错,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生意兴隆。陈家给的铺子位于中后段,位置不算差,按照府城的行情,这铺子应该值三四百两。
顾孟成松了口气,绕到后门搬东西。
江堇姝却犯疑,她对陈家了解不深,但根据所知所闻分析,陈家可不是那等白撒银子的主儿。陈家若真有心为顾庭的病买单,给银子请大夫都好说,偏偏给了一间铺子,怎么都不正常。到底是府城,寸土寸金,想要有间好铺子可遇不可求,陈家又是生意人家,怎么可能将生蛋的母鸡送人?
后院儿不甚大,大小屋子共计七间,其中包括厨房和仓库。因是商铺,必要存储货物,作为仓库的屋子最大,门也最结实。
分配了屋子,搬箱笼收拾东西,擦擦洗洗天就暗了。
当晚也没开火,顾孟成从街上的饭馆儿里叫了一桌饭。坐了一天车,各自都困乏了,吃过饭也没闲话,各自安歇。
次日一早,吃了街上买来的早饭,便跟着顾孟成出门。
顾孟成觉得人太多,没让柳叶儿跟,除了江堇姝和顾庭,只带着顾序,主要是往后还要顾序留在这儿照料。柳叶儿给准备了帷帽,江堇姝戴着出门倒也无碍。
四人并没有坐车。
顾孟成道:“陈家给的铺子倒是方便,这条长兴街离东大街不远,普济堂就在东大街,我们直接走过去。庭儿的病治起来要花时间,往后你们住在这儿,凡事都谨慎些,这里不比镇上。”
若非家里离不开人,顾孟成也不放心他们单独留在这儿。
顾序虽是长子长孙,也跟着顾孟成办了两年事儿,到底都在小地方,到了偌大的府城,难免缩手缩脚。顾孟成有心让他趁此历练历练,早前已嘱咐过许多事宜。顾序绷着脸,瞧着严肃,实则是紧张。
这一路顾孟成不时说些事,大半都是讲给顾序听。
顾庭根本没听,他也听不懂,一出门就被街上的热闹给吸引住了,若非江堇姝看着他,这会儿早跑没影儿了。
江堇姝一心三用,一面听顾孟成讲府城的事儿,一面留意着顾庭,一面又把街上各种商铺记下。
走了两刻钟,到了东大街。
“哇!”顾庭望着更为繁华宽阔的街市张大了嘴,随即就盯着卖糖葫芦的草把子迈不动步。
江堇姝知道他嘴馋,只能安抚:“一会儿回来时再买,买两串。”
“到了。”顾孟成朝前一指。
江堇姝抬头一看,果然是大药堂,东大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普济堂就拥有三个门脸儿,气派又敞亮。刚走到门口就闻到空气里的药香,不时有人进出。药堂里面分了两部分,一边竖着大药柜,一边给病人看诊,相对外面大街上的喧闹,这儿算得上安静了。
江堇姝拉着对糖葫芦恋恋不舍的顾庭去排队。
不大会儿就轮到他们。
江堇姝将顾庭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大夫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听了这话,又看看顾庭,说道:“我不擅长这个病,你们运气好,今儿沈老大夫在,若有他出手,你们这个病就好说。只一件,沈老大夫的诊费高,最低得十两。”
据说沈老大夫是太医院里退下来的太医,医术高明,这家普济堂是沈家的祖业。
江堇姝立时说道:“就请沈老大夫劳累,麻烦了。”
“好说。”大夫起身去内堂请人。
稍时便有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出来,尽管上了年纪,许是保养得好,步伐稳健,精神矍铄。沈老大夫坐了过来,没拿什么姿态,让顾庭伸了手就开始诊脉。又在顾庭头上摸了摸,看了看伤处,再问了些细致问题,然后就开始写药方。
“淤血有些大,消起来会很慢,好在没有危险。现在开这个药,主要就是化瘀血,再配着针灸。这期间病人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等都是正常现象,如果有晕厥、遗忘等现象,你们要及时来看诊。”
顾孟成问道:“大夫,我侄儿这病多久能好?”
“要看治疗情况,这病不能下猛药,就得慢慢儿来。若是情况好,一两个月就好,若是慢,三四个月也可能。心急不得,不然要出大问题。”老大夫正色提醒。
“是是是,我们肯定不心急,只要能治好,慢点儿就慢点儿。”顾孟成倒不是嫌顾庭费事儿,主要是治疗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长。
大夫给开了五天的药,嘱咐五天后来复诊,针灸是每日都要行一回。
“跟我来。”老大夫引他们去内堂。
及至内堂一个房间,指着一张床让顾庭躺着,早有童儿捧来药箱,老大夫取了一套金针出来。
“堇姝,我怕,我不想扎针。”顾庭一看那么长的细针,顿时就紧抓着江堇姝的手,若非她拦着,早从床上蹦起来了。
沈老大夫看他一眼,显然瞧出了顾庭的异常。
若非顾庭张口,单看外表,沈老大夫还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俊俏公子是个脑子有病的。
江堇姝心头微动,向其说道:“老大夫,我夫君如今十八岁,却似八岁孩童般的心性,自他出生起便比寻常孩子开智晚,他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好转?”
老大夫听懂了她的意思,沉吟道:“难。古往今来,倒也有几个罕见的成功例子,但那都非药石之力,只能说是上天眷顾、机缘凑巧。老朽无能为力。”
毕竟顾庭的傻不是后天造成,而是先天如此,沈老大夫的确没办法。
江堇姝闻言略有失望,倒也理解。
一套针行下来花费了小半时辰,顾庭本来很紧张,后来发现不痛,倒也安静了。行针很花费精力,收针后,沈老大夫额头一层汗,用了一盏茶才缓过来。
“唉,老了,不比当年。”沈老大夫又嘱咐几句。
从内堂出来,顾序已经结了诊费,抓好药。
顾序见了他们忍不住说道:“药是一天三次,五天的药总共是五两六钱银子,外加诊费十两。药钱本就不便宜,谁知诊费更贵。”
“庭儿这病本就不好治。”顾孟成有心理准备,何况陈家赔付了几百两银子,就算治半年也足够用了。
顾序心里一算,果然,按照目前的诊费药费,若是治三个月,得将近三百两银子。多加二百两,倒也在理,毕竟顾庭受了罪,但如此一来那商铺就给的奇怪的。
顾序早前没多想,这会儿心里奇怪,嘴里就问了出来。
顾孟成道:“陈家给的赔付多,一半是为了庆儿媳妇。”
二弟妹陈氏是陈家女儿,为了顾家不迁怒,陈家放低姿态多给些赔偿说得过去。
“那还有一半儿原因呢?”顾序又问。
顾孟成皱眉:“多半是这铺子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