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等人紧紧的跟在苏锦楼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全身戒备,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
苏锦楼走出大营,只见一个面目全非,肿成发面馒头的中年男人正焦躁的在原地乱转,不远处是万名前来投降的敌军,与之相对的是手执武器严正以待的平叛大军。
见苏锦楼出来,周文褚眼睛一亮,似是看到了绝世大美人,他十分殷勤的讪笑道,“苏,苏将军,久仰大名,本王……我是来投诚的。”说着还试图靠近苏锦楼好拉近彼此的距离。
苏锦楼默默的注视着被士兵阻止上前的康王,久久不发一语,然后缓缓的瞥过了头。
果然,这张布满指痕与青紫的老脸,无论看了多久,都深觉辣眼睛。
正在努力尬笑的康王,“???”
第124章 伏击之战
不到三个月, 叛军一路溃逃,最终被朝廷大军逼回了青州城,这一幕与当初沈宁兵临青州城下的情景何其相似?
世事易变, 且极具戏剧性, 长青王的称帝之梦一波三折, 当初在齐怀远这个神助攻的帮助下绝地反击,却又在临门一脚之时被苏锦楼致命一击,幸而周文雍心理承受能力不弱, 不然,换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准得被这事整疯。
周文雍没到疯狂的程度,但他也被此事刺激的不轻,三个月前他就在这青州城与沈宁展开最后的决战,三个月后他又被打了回来, 将要与苏锦楼进行最后一战。
“世事难料, 人心易变,”周文雍一想到青州城内仅存的八千将士, 不禁心生凄然。
这一路周文雍带领原有的一万将士马不停蹄向青州城退去,众人疲惫不堪士气低靡,身后朝廷大军紧追不舍, 致使士兵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对于整个大军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有好几次险些被追上,但朝廷大军却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距离, 周文雍心知这是苏锦楼所使的攻心之计,对方紧紧咬着他们不放, 给底下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一旦心理防线崩溃,士兵必会失去战斗意志从而产生投降或者逃跑的想法,这样一来,苏锦楼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击败这一万大军。
明知这是苏锦楼所使的诡计,周文雍却是束手无策,他加快回程的步伐企图早些赶至青州城,直到一个月后,事情终于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有士兵逃跑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面对多于己方数十倍的兵力,叛军本就胆颤心惊,一旦有人带头逃跑,其余人都会跟着逃走。
周文雍为了威慑人心留住将士不得不采用铁血手段,他抓了两个逃兵,当众将二人军法处置,杀鸡儆猴的效果果然不错,接下来的几天确实没人再敢逃跑,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三天前,当大军快要赶回青州城时,竟有近两千士兵结伴去苏锦楼那里投诚去了,这一招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不会放弃的,”周文雍眼里闪烁着疯狂的色彩,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不断重复着,“我不会输,绝对不会输!”
悄悄用精神力监察青州城的苏锦楼,见周文雍陷入绝境还不肯主动投降,心中划过一丝了然之色。
周文雍此人是个典型的赌徒,他刚愎自用志大才疏,自认为智计殊色才学过人,其余皇子皆不如他,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即使此时大势已去,不到最后一刻他也绝不会死心,或许在心里还有一丝奢望,想着这一次也出一个奇葩拖住苏锦楼的后腿再坑一次朝廷大军。
然而,苏锦楼却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吃一堑长一智,犯一次错是意外,若是同样的错再犯一次那就是蠢了。
苏锦楼为了防止后方大营内乱,将抓捕的以及归降的士兵全部打散编入部队,并分组编制,规定每十人一组,每十组一队,每十队一排,每十排一营。
另,实行连坐法,若是一组中有一人叛逃,全组人都要受到牵连,此法不仅使得士兵相互监察,有效的减少了士兵背叛的机率,且在战场上十人相互配合亦能减少阵亡的人数。
先前在天水城一役中收归了两万多名士兵,后来康王又带了一万余人前来投诚,加上原有的四万大军,苏锦楼手底下共有近八万人,而长青王手中仅余八千,八千对八万,除非老天爷晴天降下一道雷来,恰巧劈中了朝廷大军的军营之中,否则叛军肯定是必败无疑,若是旁人此时恐怕早已投降,可长青王却在苦思冥想绝地反击之计。
你别说,还真被他想出了个点子,八千对八万确实毫无战胜的希望,可若是集结己方兵力,将敌军分而化之,逐个击破,蚕食敌方力量,或许还真有可能将敌军打败。
一想到能以少胜多战胜大庆百姓推崇的战神,周文雍激动的连喘气声都变得越发粗重了,“来人,召集所有将领,本王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周文雍安排好了作战计划,又许以重金以及高官厚禄激励底下士兵为他卖命,臆想着第二天的胜利,一夜好眠。
第二天,叛军主动来攻,罗广山奉命领一万士兵出战,叛军敷衍性的打了几下后立马佯装败退,罗广山下令乘胜追击,叛军一路丢盔弃甲甚是狼狈的逃至云台山,不料刚才还杀气腾腾追击而来的罗广山陡然下令让士兵停在了一里开外的地方。
罗广山看着不远处的云台山,极目远眺,山上草木茂密,树木高大,偶有鸟雀惊飞,似乎还传来了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一切看起来好像并无异常。
“主将大人说那长青王必会孤注一掷,引诱我军陷入埋伏,看来设伏之地应当就是这里了。”
罗广山嗤笑一声,“长青王还真是贼心不死,就这么点兵力不投降难不成还妄想击败主将大人?也就欺负我老罗是个粗人,可我虽然言行粗俗但我不蠢啊,刚才那些士兵过家家似的耍两下子就急慌慌的往回赶,虽丢弃了盔甲与兵器,但脸上全无一丝慌张之色,就这么点技俩连我都骗不过,还想使主将大人中计?”
又看了看青州城的方向,“也不知赵将军是否进展顺利,若是误了要事被主将大人军法处置,我老罗可得趁机好好奚落他一番。”
罗广山老神自在的带着士兵伫立在原地,间或和身边的士兵讲讲荤段子开开玩笑,神情悠然,自在惬意,不像是来打仗的,反倒像是来打猎游玩的。
亲自领兵埋伏在云台山上的周文雍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前来追击的平叛大军,他急的心肝发痒,抓耳挠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追了?”
与此同时,青州城外出现了几百个残兵,他们个个形容狼狈,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相互搀扶惊慌失措的朝青州城跑来。
“我军大败,王爷被俘,我等好不容易才逃回来,快些开门放我们进去,敌军就要打过来了。”
周文雍亲率士兵于云台山背水一战,城内只留了一千士兵驻守,此刻这些人一听城下士兵的喊话,且喊话之人明显带着青州口音,城楼上的人均心慌意乱,王爷被俘,七千士兵只余不到一千人逃了回来,朝廷大军足足有几万人,这仗还怎么打?
一旦敌军攻来,他们这些固守城池的士兵必是死路一条,即便王爷许以重金,可有钱也得有命花才好,再说,王爷自己都成阶下囚了,哪有银钱送给他们,留下来就是白白送死,还是赶快逃吧。
城楼上的士兵先是面面相觑,而后有一人丢下武器转身就向长青王府跑去,明显是打算去王府卷些钱财然后跑路,其余人皆不傻,有了头一个士兵所做的榜样,都纷纷丢下武器溃散开去,至于城楼外受伤的袍泽该如何安置?唉,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谁还顾得了其他?大家还是各顾各的,相忘于江湖吧。
城楼上的守军一哄而散,片刻间不留一人,城楼外原本行动不便的残兵立马跑上前去推开了城门,那利落的小身板哪还有先前半丝的颓废之气?等候在数里之外的赵柯闻听士兵来报,即刻率兵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走进了青州城,而后拔旗易帜,整顿城内叛军,不到两个时辰,青州城彻底易主。
云台山上周文雍埋伏了老半天,除了等来了几只傻鸟,一个敌军的人影也没见着,他心里颇为纳闷,明明听引诱敌军追击的士兵回道,说是那罗广山对他们紧追不舍,一副杀之而后快的样子,怎么突然就不追了?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只要敌军进了云台山,埋伏在此地的强弩手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还有藏在草丛矮树后的滚石树木也能对敌军造成重创,可周文雍不曾料到的是,往日里只知一味征伐不懂计谋的罗广山竟一反常态的停了下来,任周文雍有千般手段,对方不接招都是白搭。
眼见天色不早,敌军又久等不来,周文雍只能暗道晦气,而后下令收兵回城。
“过几日再去试他一试,也不知今日这罗广山吃错了什么药,明明以前最是冲动易怒,追击本王追的最凶,怎么今日竟会放我军将士一马?”
周文雍带着七千士兵打道回府,这一路一边遗憾无功而返,一边猜测罗广山不进云台山的原因,直到离青州城不到一里之地,他陡然发现青州城的城楼上竟插着绘有“苏”字的大旗。
“怎么会这样?”周文雍使劲揉了揉眼睛,“城楼上怎么会插着敌军的军旗?”
周文雍生怕自己眼花了,连忙向身边之人问道,“城楼上的军旗绘的是何字?”
那士兵忐忑不安,身体打颤,连说话都在发抖,“王,王爷,那是苏字,是敌军的旗帜,难道青州城已经落入敌军之手了?”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之际,隐约从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冲啊!”“冲啊!”
众人回头一瞧,冲在最前面的是策马奔腾而来的骑兵,后面跟着手拿武器的步兵,黑压压的朝廷大军转眼冲到了眼前。
“吱呀!”“冲啊!”
此时,青州城城门大开,赵柯率领一万士兵呼啸而来,与刚刚赶过来的朝廷大军将七千叛军团团围住。
“咚!”盾牌击地。
“哗!”□□出击。
“噌!”短兵出鞘。
几万士兵同时吼道,“投降!投降!投降!”
周文雍等人仓皇无措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不懂,明明是准备伏击敌军,怎的突然就被敌方埋伏了呢?
四周皆是人,不待周文雍反应,叛军均纷纷放下武器主动投降,双方悬殊差距太大,再贵重的物件也激不起将士们的半丝战意,周文雍环顾四周,心底似乎破了一个大洞,冷风从洞中嘶嘶穿过,令人脊骨发寒,他知道,这一次他彻底败了。
此时,围剿叛军的士兵皆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马蹄声哒哒作响,苏锦楼打马走出,身后跟着几位领将。
周文雍抬头,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半个天际,晚霞绚丽多姿,骑在战马上的男人周身洋溢着肃杀之气,看向自己的眼神淡漠而冰冷。
周文雍万念俱灰,突然抽出随身佩剑横挡在胸前,一心发泄着内心多年的积怨,“我周文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拥有尊贵的身份和无上的地位,可偏偏事事被太子压过一头,父皇的眼里只有周文显一人,不管我多么努力,多么优秀,都得不到父皇的夸赞,凭什么?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只因为他周文显比我早出来几年,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还能成为大庆储君?我不服!”
周文雍看着眼前这个无动于衷且不发一言的男人,“我这辈子,总是缺几分运气,苏锦楼,为何你偏偏是周文重的部下?若是我有如此良将,恐怕此刻我早已登顶皇位了吧。”
周文雍长舒一口气,“终究是败了!可我即便是败了,也不愿让周文显折辱,更不愿死于他手。”
说完这句话周文雍立马举剑自刎,鲜红的血液沿着剑锋滑落而下,长剑落地,周文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痛苦的捂着脖子发出“嗬嗬”之声。
苏锦楼无语的看着自杀未遂的周文雍,自杀也是需要技巧的,周文雍显然没有点亮这个技能,自杀只自杀了一半,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半死不活,要死不死,连苏锦楼这个自诩为铮铮铁骨的硬汉都甚觉疼的慌,更别提从未受过皮肉之苦的周文雍了。
憋了半天,苏锦楼来了一句,“勇气可嘉,为你点赞。”
第125章 请辞
青州大捷, 苏锦楼成功击溃叛军,康王归降,长青王被擒, 此消息传至汴京, 满朝上下欢歌如潮举冠相贺, 光帝龙颜大悦立马封苏锦楼为执金吾,掌管京师治安。
只这一条诏令,好似一滴热油滴入了滚锅, 将整座京师震得一片沸腾。
所谓仕宦当作执金吾,执金吾对于武将而言好比状元对于天下读书人一般,是所有武官梦寐以求的职位,若苏锦楼当真从一个小小的教头成了执掌皇城护城军的最高统帅,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苏锦楼既无背景, 又与朝廷官员无什交情, 且又得罪了定国公,眼见皇帝竟要将整个京师交托于此子之手, 各个势力均纷纷出手阻止。
第一个出手的是定国公,定国公寄予厚望的儿子被苏锦楼弄了个半残,一路上又将定国公府的名声毁了个彻底, 定国公一心期盼能靠着小儿子改换门庭, 不曾想折了一个儿子不说,定国公府还成了整个大庆的笑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的就是定国公了。
人家定国公好歹是国公爷,虽说国公府近年来越发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颗钉,定国公再怎么不成气候,好歹也比苏锦楼这个平民出身的小子更加得势,他私下里拜访了几个老友,送了重金与美人,第二天就穿戴好朝服一步三迈去向光帝请罪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国公爷呢,别看他们家是以军功起家,定国公的心眼子比一般的文官还多了几个,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打压苏锦楼断其前程,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走的曲线救国的路子。
定国公对着光帝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再次起身时已然是老泪众横,“老臣有愧啊,犬子阵前指挥失误致使沈主帅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又差点被叛军打出青州境让京师陷入危境,老臣教子不善,恳请圣上赐老臣一死,以赎我儿犯下的大罪。”
定国公愧疚难安,恨不得以死谢罪,光帝见了顿觉心软,他心里本就不愿追究此事,如今更加不会降罪于定国公了。
只是还没等光帝出言安慰,就有一人出列为定国公求情了,此人正是位列四大国公之一的辅国公。
“启禀圣上,定国公的小儿子虽犯了大错,但已被苏将军打了三十军棍,据说那齐怀远现在半身瘫痪,永远无法独立行走,幼子残疾,为人父的必定十分痛苦,看在定国公年事已高的份上,还请圣上网开一面。”
“什么?半身瘫痪?”光帝还是头一次听闻这个消息,“定国公,辅国公所言可是属实?齐怀远那孩子当真不能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