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前好基友葛修文,自从和苏锦楼为了金钱这等俗物反目成仇后,配合着曾夫子全力抹黑苏锦楼的名声,苏锦楼在棠柳镇臭名远扬有他一半的功劳,现在眼见苏锦楼成了秀才公,他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苏锦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肯定忍辱负重坚定维护好和苏锦楼的基情,绝不会为了区区银子就与对方断绝关系,想想看,若是他有了个秀才好友在身后支持,不仅自家亲爹会高看他一眼,于他背地里发展势力也多有助益。
出门谈生意时,把苏锦楼这个活字招牌一拉,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兄弟,正儿八经的秀才公。”别人一瞧,连秀才公都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为他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还不立马对他心生佩服?多有面子啊。
可事实却是他和苏锦楼已经没关系了,因着先前的纠葛,连普通同窗的情谊都维持不了,他能不后悔吗?
苍天啊,大地呐,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咋这么会戏弄人呢?他与苏锦楼你侬我侬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之时,苏锦楼屡试不中,别说秀才,连最基础的县试都没过,等他和苏锦楼闹掰了杠上了,人家一考就考了个秀才回来,命运对我不公,老天爷对我太刻薄,我不服啊……
除了以上两位被苏锦楼刺激的三观尽毁的夫子和好基友,还有一个曾被苏锦楼气得吐血的萧清行,人家萧清行闻听苏锦楼高中秀才后十分平静,没有吐血没有咆哮,更没有摔杯子摔碗啥的,他像是压根没听到这个重磅消息。
“清行兄,你没事吧?”黄石岩满脸担忧,清行兄向来以自身的学识为傲,但运道不佳,考了好多次都未考中,如今眼看着于学问上一向被他碾压的苏锦楼一跃成为秀才,怎么也不该这般平静才是。
“我,”萧清行喉咙干涩,火辣辣的疼,他咳了一声后说道,“我没事,石岩贤弟无需多心,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黄石岩非常善解人意主动告辞,“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送走了至交黄石岩后,萧清行静静端坐在书桌旁,双目无神,愣愣的盯着书桌一角,像个石雕似的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苏锦楼高中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这个世道太荒诞了,苏锦楼怎么可能中榜?明明苏锦楼只是个自命清高,胸无点墨,才疏学浅的废物,他有什么本事能登榜?
苏锦楼成秀才了,那自己呢?自己成什么了?不过一童生尔,还是个多年在原地踏步的童生,总听人言,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难不成他也注定是个老童生?
萧清行的学问在七斋书院里一直独占鳌头,以前王夫子教学之时对他最为喜爱,寄予的厚望也是最厚重的,曾夫子接手七斋书院后,见萧清行不好糊弄,基本功又扎实,不敢像教导李金科那样故意说一些谬论误导他。
后来学院里五个童生走了四个,唯剩萧清行一个独苗苗,曾夫子为了七斋书院的招牌,不敢过于苛责萧清行,萧清行出手阔绰,舍得花钱,曾夫子收了他的孝敬,也会认认真真指导他的学业。
可曾夫子本身的学识底子摆在那,比之先前的王夫子,他不仅在人品上相差十万八千里,自身学问也是拍马而赶不上的。
当初曾夫子凭他自己的本事考中秀才,尽管不像苏锦楼一样掺杂了水份,但名次却是排在后面的,他家里穷,没银子自费去府学进学,想要拜师却无人愿收,只能打道回府,好不容易搭上了王夫子的路子接手了七斋书院,从此在搂银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府学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每年只收应届的秀才,禀生和增生免费入学,附生自费进学,也就是说如果附生没有能力自费,一旦错过了最初的报名机会,那么即使将来富甲天下,腰缠万贯,人家也不会收你。
贫穷误终生,曾夫子日日夜夜都在遗憾当年因囊中羞涩而错过了去府学深造的好机会,其实临平府除了府学还有不少民办的学院,虽比不了府学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但里面也有不少出类拔萃名声颇显的夫子,可人家曾夫子看不上眼,觉得民办的学院都是土鸡瓦狗之辈,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夫子。
在七斋书院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学子不敢有一丝违逆,还能不断给他送银子,吃得好住得好,小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唯一可惜的是,每回去参加三年大比的科试,他都没能夺得参加乡试的资格,心中的青云之志久久无法实现。
曾夫子怀才不遇,施展不了心中的抱负,自己过的不好也不愿其他人有好日子过,后来萧清行再来请教之时,他多是敷衍了事,萧清行一旦多问,他就以夫子的威严施加压力,让萧清行自行体会文章之意。
在这种半吊子式的教导之下,萧清行的才学几乎毫无进益,可每次书院小测,曾夫子出的卷子都具有争对性,学子的成绩全由曾夫子一人掌控,书院整体水平又太次,这样一来萧清行一直牢牢霸占七斋书院优等生的位置。
如今,优等生被学渣踩在了脚底,萧清行的自信与傲气瞬间碎成了渣渣,一想到昔日里他还千方百计的找机会与苏锦楼比试,想把对方踩在脚底,他就恨不得脚下有个洞能让他立刻钻进去躲着不出来。
以后让他有何脸面见人?此时此刻,是不是有许多人都在背后嘲笑他?嘲笑他自不量力?嘲笑他徒有其表?
一想到要面对众人的嘲笑与异样的眼光,萧清行就觉得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之光,心中大恸之下,他,自缢了。
他平静的写下了遗书,搬了个小凳子,寻了好久都找不到绳子,干脆用剪刀把帏帘给剪了,好不容易扯了一根细条布,站在凳子上把布条往上扔,扔了好一会儿都扔不上房梁。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布条扔了过去,打了个结后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凳子上缓了大半天才把气给喘匀了。
等他做好了准备,把脖子套进布条里,万事俱备只需轻轻一脚把凳子踢倒就能赴死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他若一死了之,自己倒是轻快了,可爹娘怎么办?石岩贤弟是否会自责?还有,我的前程,我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只要我活着,我就有高中的希望,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明明以前多次落榜也不觉得无颜见人,难道就因为苏锦楼中了秀才我就要自杀?凭什么?他苏锦楼有什么资格值得让自己自杀?
就在萧清行聚精会神的思索人生之时,书房门陡然开了,同时进来的还有萧清行的贴身小厮,“大公子……”
小厮抬头一看,见自家公子站在凳子上,脖子已经套进一根悬在房梁上的布条里,正瞪大双眼满脸惊诧的看着他,他立马扯着嗓子大叫。
“不好啦~~公子上吊啦~~”声音似被捏着脖子的公鸡叫,最后的尾声还破音了。
“别叫!别叫!”萧清行想通后就不打算自杀了,他想着,本来被一个学渣碾压就够丢人的了,要是再被别人知道他上吊自杀,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他想把脖子下面的布给拿出来,结果身形不稳,脚下一滑,轻而易举的把凳子给踢倒了,窒息感立马袭向了萧清行,他死死的用手拽着布条,使劲的向上扒拉着想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
他双腿急蹬,满脸赤红,双目突出,张大嘴巴拼命喘气,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
小厮一见大公子真的自缢了,赶忙上前抱着萧清行的双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晃,边晃边叫,“来人啊~救命啊~~”
大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主母肯定不会饶过他,即便不把他打死也要让他脱层皮,一想到无望的未来,小厮吓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他声嘶力竭地哭喊,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
萧清行倒霉的脚下一滑,将自己陷入困境,还有个帮倒忙的无知小厮在后面捣乱,等其他人赶到,齐心合力把他救下来时,他已经半死不活,陷入重度昏迷之中了。
下人们赶紧去找大夫,搭救公子费了“大力气”的贴身小厮六神无主的去寻出门访友的萧家家主,一路上为了表示自己衷心为主,感同身受,他边哭边嚎。
“老爷,不好啦,公子上吊啦……”
就这样,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棠柳镇都知道萧家公子萧清行上吊自杀的事了。
于是,当苏锦楼与陶真刚回到棠柳镇正准备拜访薛夫子之时,就闻听各种版本的传言。
“听说了吗?萧家公子萧清行,屡次过不了院试,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他哪是因为屡试不中自杀?明明是因为看上了红秀坊的一位姑娘,想迎娶人家过门,可萧家家主竭力反对,他才以死抗争的。”
“姑娘?你们都错了!萧清行明明是因为对书院里的一位同窗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可人家看不上他,他才想不开自杀的,唉,说来这位萧公子真是性情中人,为了真爱竟连命都不顾了。”
苏锦楼和陶真默默无言,他们只是离开棠柳镇两个多月而已,为什么现在就跟不上时代了?好似他们与世隔绝隐世多年一样。
苏锦楼刚想询问,只见远处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五六个下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她对苏锦楼怒目而视,眼光似是要吃人。
“就是你!我终于逮到你了,你把我儿害得如此凄惨,今天你必须给我萧家一个交代!”
人群中有认出妇人身份的纷纷窃窃私议,“这人是萧家主母。”
“咦?莫不就是那个自杀的萧大公子的母亲?”
“她为什么要带人拦着这位书生?还说是这书生害的萧公子自杀?”
先前那个“真爱”论的八卦青年恍然大悟,“难道,他就是那个在书院里勾搭萧公子害的人家为情所困而上吊自杀的狐狸精?”
这书生明明是个皮肤黝黑的糙汉子,有什么魅力能把萧公子迷的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看来萧家公子眼光与常人不同,口味略微有些重啊。
上次拐了只扁毛鸽子这次终于勾搭了个男人的公狐狸精苏锦楼,“……”
我啥时候点亮了蓝颜祸水的技能?
第57章 讨说法
萧清行自杀昏迷不醒, 黄石岩刚得知了消息立马赶了过来,见到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好友,一下子就被愧疚淹没了心房。
萧家主母萧安氏向下人询问得知儿子是在见过黄家的孩子后才自杀的, 此刻见到了黄石岩, 就算两家交情深厚关系亲密, 她也没法像往日那样对这个孩子持有赞赏和喜爱的心情。
黄石岩自觉愧对昔日好友,若不是他贸然把苏锦楼中榜的消息告知至交,清行兄也不会大受刺激而想不开上吊自尽, 若是他当时细心一些,陪在好友的身边耐心开导,清行兄也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赴死。
所以,当安氏询问黄石岩到底说了什么时,黄石岩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关于萧清行与苏锦楼的感情纠葛, 爱恨情仇都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萧家家主和主母。
听完黄石岩的话后,安氏怒火冲天, 对于那个与自家孩子做对,还故意扮猪吃虎戏耍儿子的苏锦楼深恶痛绝,恨不得当场就找人开撕, 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那姓苏的不去上课都能考中秀才,明明一身才华, 满腹经纶,偏偏装成小瘪三故意使计让儿子出丑, 这是得多卑劣的人才能做出这等缺德事?
听说姓苏的还没回来,她早早的就派人守在棠柳镇口,吩咐下人一旦有苏锦楼的消息立马来报,这才有了后来的堵截之事。
苏锦楼目瞪狗呆脸,他真心搞不懂萧家人的神奇脑回路,他才刚从外面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萧清行自杀怎么看都和他没什么干系吧。
自打元宵佳节他没有理会萧清行的挑衅,后来他投入学业天天忙着偷师练字读书看文,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深居简出的宅男,即使夏天晒个皮肤,他都是躲着人的,这样算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惹萧清行了,所以,萧清行亲妈为啥让他给一个交代?他一没和萧清行搞基,二没给萧清行戴绿帽子,给个毛的交代啊。
安氏见苏锦楼神游天外,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茫然神态,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心下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个小子害苦了儿子,差点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凭什么还在这里装无辜?
“要不是因为你故意戏耍清行,我儿又怎会想不开去自杀?”
“伯母,晚辈这厢有礼了,”苏锦楼行拱手礼,“不知伯母是从何处听闻晚辈戏耍萧同窗的?”他又不是闲的蛋疼,没事调戏萧清行作甚?萧清行又不是绝世大美女,他苏锦楼吃饱了撑的慌才会撩拨人家。
“你还敢狡辩?”安氏柳眉倒竖,一心要为儿子讨回公道,“你都能考上秀才了,说明你并不是胸无点墨的无知之徒,可你在我儿面前偏偏装腔作势,表现的一无是处,故意用一副不堪造就的样子惹我儿生气,刺激他让他移了性情,如今你自己考上了秀才在我儿面前耀武扬威,以至于让他上吊自杀,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苏锦楼无语了,他也很意外自己能考上秀才的好伐!这一次本以为去了宜章县后就要打道回府了,谁知他狗屎运爆棚,一下子就登了榜,他能怎么办?当然是高高兴兴的捧着秀才公的名头回家啊。
所以说,他平时的学渣形象还真不是装的,要是他有人家陶大神一半的天资和水平,他早就得瑟的疯狂打脸了,头一个就把七斋书院的学霸名号给摘到手,哪还有你家萧清行的什么事?
他一向不爱玩扮猪吃老虎的游戏,即使真要隐忍,那肯定也是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家萧清行又算哪门子人物,值得他天天装孙子?
以往萧清行不是要和他比作诗就是要和他对对联,元宵佳节上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比猜灯谜,这些他都一窍不通,明知道比不过,还硬着头皮接招,当他傻吗?所以,他也只能避而不见,管你萧清行有啥招,他就是不接招,你能奈我何?
故而这笔账还真不该算到他头上,不是他的锅他坚决不背,苏锦楼彬彬有礼的对着安氏行礼,语气不急不缓,举止从容而温和。
“这,伯母这话从何说起?晚辈方才刚回到棠柳镇,您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将我堵住了,连萧同窗的面都没见到,何来耀武扬威一说?伯母是不是对晚辈有些误会?”
安氏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抖着手指着苏锦楼,连连说道,“好!好!好!好一个诡辩的小人,我儿败在你手里不冤。”
苏锦楼不敢苟同,“伯母,晚辈是认认真真的跟您说理,难道只准您无端指责,就不许晚辈为自己辩解吗?即使面对官家,还有自辩一说,怎么到了伯母这里晚辈的辩解就成了诡辩?”说不过别人就骂别人在诡辩,敢情你萧家的门庭比大庆朝的皇室还要尊贵,别人说一句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