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弦外听雨
时间:2018-05-16 19:07:22

  圣上今日经筵,轮到翰林学士王大人进官入侍,早朝自然已免。但昨儿为了福宝,他暂时放下堆积的公务,尤其运河上的案子,若不能在年前解决,怕是不得安生。大理寺卿叶莒南昨天下午差人请他同去荣国侯侯府走一趟查案,被他推到今日,再推不得了!
  将福宝交给旁人他如何放心?交给府外那个女人……
  他却有些不甘心,他让她爱来不来,她就真的不肯进他府邸大门?一想到她瞒了他整整六年,这个孩子的存在若非阴差阳错识破,可能他一辈子都会被她故意蒙在鼓里。实在气不过,陆宴初拿起福宝的小袄棉裤,十分生疏地趁他熟睡慢慢给他穿上。他们母子情深意切,独独留他仿佛一个局外人,这份缺失的父子情再不尽快弥补修缮,陆宴初觉得自己一定会气疯!
  罢了,陆宴初笨手笨脚花了半个时辰给他歪歪扭扭穿好衣裤和鞋,抱着迷迷糊糊的福宝往外走。
  既然福宝到了他身边,他就不会轻而易举交给她,若还想要儿子,她自己凭本事来争!或者,给他一个理由!
  走出翰承院,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口齿不清念叨着什么,睁开的眼很快困倦地重新闭上。陆宴初用毛毯裹住他,愧疚得很。
  没关系,捱过这一阵儿,等他想好万全之策,一定不让他吃苦受累跟着他奔波。
  马车停在府外,陆宴初带福宝上车,推开轩窗朝后方望去,不知为何,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报复性的快感,可在快感之后,密密麻麻如被啮咬般的疼痛愈演愈烈,忽略这股感受,陆宴初面无表情放下轩窗,埋头专注望着福宝酣睡的脸庞。
  齿轮碾压过青石路,渐渐远去。
  被轻微动静惊醒的豆苗儿怔怔望着身上被褥,猛地掀开,跑出去察看。
  陆宴初出门了?那福宝呢?
  她匆匆跑去问还未来得及进门的中年男子:“请问下,是不是陆宴初走了?福宝呢?他在里面吗?我可不可以见他?”
  管家李韬回头,上下打量她,面色渐沉:“放肆,怎可直呼首辅名讳?至于福宝……”身为偌大府邸的管家,昨晚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给他通气,他蹙眉留有一线余地道,“首辅是带着福宝一起出门。”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晌午,也可能傍晚,具体时间无法预估。”
  “那我……”豆苗儿望向延伸的道路,马车已经消失在氤氲浓雾之中。
  李韬朝她拱拱手,首辅不开口,谁都猜不准她身份,不敢献殷勤,亦不能得罪,只能秉公办事。他再看她一眼,转身入府。
  愣愣站在原地,豆苗儿皱眉。
  打定主意,她抓紧时间雇马车回客栈拿包袱,改订了间离首辅府邸近的客栈,简单洗漱,重新去那儿守着。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陆宴初说清楚,她没办法连续两个晚上都见不到福宝,在天黑之前,她必须要见福宝……
  马车一路驰骋,陆宴初抱着福宝闭目养神。关于京杭运河水贼突袭一案,难的倒不是抓捕水贼,而是隐藏在其中的猫腻。老侯爷长子一门遇难一事恐怕不简单,根据线索和口供,以及合理推断,大理寺那边已有方向,可涉及到的是荣国候侯府,几位大人不好轻举妄动,什么难事都要拉扯他作垫背,谁叫圣上亲自下令他督促此案进展呢?
  陆宴初明知他们如意算盘,却不能回回都断然拒绝,加上案子确实是有了一点眉目。
  带着福宝,难免拘束,抵达荣国候侯府时,福宝醒了,陆宴初帮他洗漱,安抚好他吵着要娘亲后,他命人买来热腾腾的许多糕点,让陶平与几个护卫陪他留在马车内解闷。
  努力缩短时间,半个时辰过去,他迅速回到车内,带福宝去刑部,中午留在刑部尚书王骞禾那儿用午膳顺便探讨案情。席中气氛紧张,唯有陆宴初抱着个孩子在喂饭,他怀里小娃儿不认生,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瞧,软糯糯的喊陆宴初爹,问他这个叔叔是谁那个叔叔是谁。
  王骞禾等人瞧得心惊肉跳,不知何时他竟有了个那么大的儿子,难道是外头女人生的?这种事不好多问,毕竟彼此并不熟识。
  作为主人,王骞禾笑着说家中两个小儿与福宝差不多年纪,稍后他们讨论案情时可让几个孩子一起做伴儿。
  见福宝有些闷坏了,望向他的眸中闪烁着期冀,陆宴初颔首应下。
  膳毕,几位在书房梳理案情线索,怎奈家中来人,称圣上急传首辅入宫觐见。
  陆宴初焦头烂额,去后院瞧了眼玩得开心不舍离去的福宝,只得暂时将他托付给尚书王骞禾,称稍后亲自来接便带着两个护卫匆匆入宫。
  未时末,陆宴初骑马抵达尚书府,没来得及进门,后脚刑部来人赶来说案情突然有重大进展,已将荣国候侯府相关人等带去大理寺调查。
  想着露个面就能马上回来,陆宴初调转马头,疾奔而去。
  他前脚走,后脚车夫听到消息,思及首辅方才留的话,以为孩子已被首辅亲自骑马带走,立即启程回府邸。
  再等陆宴初到尚书府接人,守门护卫称孩子好像被府中马车从侧门载走。浓眉紧蹙,陆宴初自责不已,他心中满是对福宝的悔恨内疚,一时忽略了护卫话里的不确定,急不可耐地迅速上马往府邸赶。
  马蹄声声沉闷,溅起长街漫天灰尘。
  “吁”一声,陆宴初在府邸门口扯住缰绳,翻身下马,急急入内。
  却被一抹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黑影拦住。
  “福宝呢?”
  陆宴初差点撞上她,低眉定睛一瞧,待看清她忧虑的脸颊,冷声道:“你想见福宝?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福宝存在的滋味有多难受?”
  没有心情跟他较劲理论,豆苗儿抓住他手腕,又气又急:“你把福宝藏哪儿去了?”
  “我不像你。”别过头,陆宴初甩开她手,“就在府里。”
  管家等人出来迎接,听到了最后一句,愣愣道:“车夫下午回时说大人您会亲自带孩子回来。”
  “什么意思?”神情立变,陆宴初盯着大门,不可置信,“福宝没回来?”
  见他们摇头,陆宴初忍无可忍地双拳紧攥,面容狰狞,担忧又愧疚,转身欲走。
  “陆宴初。”崩溃地拉住他,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豆苗儿颤抖着手用尽力气朝他脸颊扇去,冷冷盯着他的眸中尽是恨意,“福宝才跟你一天,你就把他不当一回事,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把他交给你,你最好祈祷福宝没事……”语罢,跌跌撞撞哭着往青石路尽头跑去。
  巴掌声清脆,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出。
  脸颊迅速染红,陆宴初面无表情地大步上前,不顾她胡乱挣扎,拦腰把人给抱拖回来,交给管家等人。
  “你以为你能去哪找?给我半个时辰,一定把福宝带回来。”定定看她一眼,陆宴初翻身上马,“驾”一声,很快消失在渐渐昏沉下去的夜幕之中……
 
 
第43章 
  陆宴初赶至刑部尚书府邸时,王骞禾忙于公务仍未归,天至傍晚,其夫人正犹豫要不要自作主张把福宝给送回首辅府,老爷没明说福宝身份,这孩子与府中两小儿整个下午都玩得很尽兴,眼下三个娃都疲惫地躺在暖炕上歇息呢!
  尚且愁着,巧了,首辅孤身一人亲自来接福宝了。
  冬风凛冽,陆宴初道了谢,从嬷嬷手中接过睡得半酣的福宝。
  “爹……”揉了揉惺忪睡眼,小手抓住他衣襟,明亮的眸子比天上璀璨星辰都招他喜欢,“娘亲回来了吗?”
  “回了。”嘴角笑意酸涩,陆宴初越看他模样乖巧,越是难受自责惭愧。她真的把他教的很好,懂事体贴得令人心疼……
  “真好,福宝好想娘亲。咦,爹,您脸怎么红红的?”被抱到马背,就着檐下明亮的灯笼橘光,福宝从毛毯里钻出手,碰了碰他微肿的侧脸,拧着小嘴担忧道,“爹疼不疼?要不要福宝帮忙吹吹?”
  陆宴初抿唇拍了拍福宝脑袋,笑道:“不疼。”
  听他们说着话,站在尚书府邸前相送的那些人愈加将头往下埋,不敢斗胆细瞧,首辅大人脸上的巴掌印虽不算深,却也足够明显,除非瞎了眼不然真不会瞧不见。
  调整好福宝坐在马背上的姿势,陆宴初若无其事地颔首朝檐下众人告辞,扯着缰绳驾马离去。
  一路不敢行太快,怕福宝不适,可太慢又恐她担忧焦切流泪。
  陆宴初心乱如麻,时间一点点逝去,终于离府邸近了。
  “娘亲!”坐在马上,福宝眼尖,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形站在巷口,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像是在不停踮脚期盼他们回来,小小橘光在风里轻轻摇曳。
  伸出胳膊用力晃了晃,福宝兴奋拉长声音喊道:“娘亲,福宝回来了,我好想您!”
  今夜的风格外大,陆宴初觑了眼昏黄中她单薄的身躯,放慢速度,小心骑马行到她身前。
  提早抹净脸上眼泪,豆苗儿没多看陆宴初一眼,张开手臂就把马上的福宝接过怀里。
  “娘,爹的脸红红的,您的眼睛也红红的!”拿起她手里的照明灯笼,福宝趴在她身上,噘嘴道,“是发生什么福宝不知道的事情了吗?还有沈叔叔身体好了吗?”
  豆苗儿勉强朝他弯弯唇:“沈叔叔没事了。”低眉转身,她从陆宴初身边擦肩而过,抱着福宝朝府邸相反的方向行去。
  “娘,您是不是走错路了?”挠了挠脑勺,福宝不大确定地瞪圆眼睛,“好像我们该走那边。”
  “娘,您看爹都站着不动呢,爹……”
  陆宴初闭了闭眼,在身后沉声唤她:“赵寄书。”
  冷风扑面,眼泪都是凉的。
  豆苗儿不吭声,脚下步伐不停,心中苦楚难忍。
  陆宴初应该很难想象她究竟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把福宝交给他,可短短一天,就发生这种事,他与他府上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孩子?居然还两相推诿,以为孩子好好儿的!这次福宝找到了,下次呢?福宝这些年没养在他身边,是不是终究隔了一层?他是不是终究……
  “娘!”低声唤她,福宝愣愣看她掉眼泪,不敢多说话,瘪嘴快跟着哭地替她擦眼泪。
  豆苗儿抓住他小手,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街道悠长,尽头埋没在昏暗里,豆苗儿抱着福宝好像走了很久,却根本没走出几步!
  茫然地望向远处,豆苗儿驻足,狠狠咬紧了牙关,心中无奈,她怎么离开?怎么能离开?此次带福宝上京本就是迫不得已才来寻他。
  与上次一样,她早就没有别的路了……
  抱着福宝缓了半晌,豆苗儿替他整理衣襟,徐徐转过身。
  陆宴初就站在她身后,隔了数步,静静望着。
  一步步走到他跟前,豆苗儿始终沉默。
  看向懵懵懂懂的福宝,陆宴初伸手想碰她手腕,却很快被她侧身避开。
  僵持短短片刻,豆苗儿抱着福宝率先折返,沿原路走回小巷,去他府邸。
  陆宴初跟在她身后,走到府邸台阶下,他眼神示意檐下众人开门让道,以便母子顺利进府。
  踏入门槛,豆苗儿停步。
  知她不熟悉环境,陆宴初走到前侧带路,回翰承院。
  福宝今日在外奔波了很久,坐车累玩耍也累,精神不太好。由娘单独带大的孩子心思大都细腻敏感,知豆苗儿不高兴,福宝这会儿谁都不要,只紧紧黏着她,怯怯的样子招人鼻酸。
  豆苗儿懊恼又悔恨,她原也想着,无论大人之间发生什么,都该让福宝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但傍晚知道他丢了的时候,她是真的崩溃,什么都再顾不上!
  给福宝洗完澡,换上衣裳,豆苗儿和他聊天,哄了许久才令他放松许多,但睡觉时,他躺在榻上却抓着她手不放。中途豆苗儿以为他已熟睡,刚刚抽身,他就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她,紧张地问她要去哪儿。
  豆苗儿心疼不已,摸摸他头道是倒杯水。
  夜渐渐深沉,豆苗儿毫无睡意地靠在床侧等啊等,小心翼翼观察他眼睛,等福宝真的陷入酣睡,便一点一点抽回手,替他掖好棉被。
  蹑手蹑脚离开内室,掀开纱帘,便见陆宴初靠在墙侧,似在等她,他身边还站着位中年妇人,见她出来,立即拘谨地笑着行礼。
  豆苗儿蹙眉避开这礼,猜测她是陆宴初找来照顾福宝的人。
  是啊,他们本来就该谈谈了!干脆趁这个机会彻底了结!
  与陆宴初对视一眼,豆苗儿收回目光,彼此颇有默契的前后离去。
  沿着廊道走远,陆宴初驻足在书房前。伸手推开两扇门,轻声与她道:“这里离寝房远,别吵醒福宝。”
  屋里点着数盏灯,通彻明亮。
  豆苗儿随他踏入,转身阖上木门。
  “对不起,今晚这件事情是我不对。”站定在书桌前,陆宴初低声道歉并解释,“福宝下午是在刑部尚书宅内,是我照顾不周,也是府上的人对他不够上心,等天亮,我会命管家传令下去,保证以后绝不发生诸如此类事情。”
  顿了顿,陆宴初直直望向靠在门后的女人,眸中逐渐沉痛,连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解释?不愿意等我,为什么要留下我的孩子?你不来找我就罢了,为什么又在福宝面前亲口否认,说我陆宴初不是他爹,你这算什么?我知道你些许年带着福宝不容易,他被你教的很好,懂事乖巧,可抱歉,我没办法感激你,毕竟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他的存在,赵寄书,对于福宝,你想瞒我一辈子是不是?”情绪不稳,陆宴初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唇,盯着她倍感无力道,“你怎么不说话?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你,你是在报复我还是什么?中间六年,我没有放弃过找你,我这人天生固执,总想着讨个理由,你是否活着,是否幸福的活着,是否已确定抛弃承诺,我总要得到个结果。可找不到,在我决定放弃再也不找当泖河村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时候,你却冒出来,还带着福宝,赵寄书,但凡你的心留有那么一丁点温度,你都该明白我对你有多恨!”音量增大,陆宴初满身怒气无法抑制。
  面对他的愤怒,豆苗儿唇瓣翕合:“那封信……”她疲软地倚在木门,埋低了头,视线模糊地望着脚面,嗓子有点儿哑,“我在信上跟你说,我怀孕了,泖河村待不下去,附近不太保险。你知道,我没出过泖河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不知道可以上哪儿等你,这时我想到了扬州潜麟寺,至少我确定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存在,所以我便去了,怎料那年扬州遇袭,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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