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纺织厂花——秋十八
时间:2018-05-17 15:32:49

  邱勤业点点头:“周厂长就是眼光好,知道自己要走,还给我们崇光厂挖掘了一个人才。”
  周晓芬?何小曼一愣:“周厂长要走?”
  “是啊,国棉一厂的新车间就快落成,以后就是咱们市里纺工系统的一块门面。纵观整个纺工局,最拿得出手的女干部就是周厂长了。所以啊,她要去国棉一厂当副厂长了,局里已经研究通过,就等调令下来了。”
  何小曼倒是真心替她高兴,国棉一厂的天地又是不同,对周晓芬来讲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那要恭喜周厂长了。”
  邱勤业却突然脸色有些黯淡:“晓芬能力出众,咱们崇光厂能在区级企业中脱颖而出,她功不可没。这一走,我损失大啊!”
  有道理。刚刚自己表现得太开心了,完全站在了周晓芬的立场上,而没有站在邱勤业的立场上,没有站在崇光棉织厂的立场上。
  何小曼赶紧整理情绪,投入到“痛惜英才”的扼腕中。
  “的确,您是有大志向的人。虽说咱们的规模无法和国棉一厂、国棉二厂他们比,但您一直有发展壮大的心。周厂长一调动,倒成此消彼长……”
  何小曼神情坚定:“不过不要紧,有邱厂长掌舵,咱们崇光厂只会越来越好。”
  讲真,这马屁说得何小曼也有些想吐。但到了中层的岗位上,再怎么真性情,也难免要有说场面话的时候。
  这不是真心实意,而是基本技能。
  “小何主任……”邱勤业话锋一转,刚刚的黯然又消失不见,“前几天丁砚同学把调研报告送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何小曼微微一愣。丁砚来过了?怎么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过,算来也的确是他放暑假的时间,回家也很正常。
  只是他竟然来过厂里,却也没跟自己照面,也完全没和自己联系,何小曼没来由的失落。明明是自己先放手,可一旦发现丁砚似乎也松开了手,何小曼内心又隐隐作痛。
  抑制住心中的波澜,何小曼道:“丁同学的出手,一定非同凡响。如果能有机会,我倒很想学习学习。”
  看来,她并没有提前看到调研报告。邱勤业心中暗忖。
  邱勤业将桌上的报告影印件拿给何小曼:“拿去看看,明天告诉我感想。”
  “好的!”何小曼接过调研报告,只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丁砚漂亮的字迹。
  没有电脑打印的年代,见字如面啊!
  波澜顿起。何小曼想立刻找一个地方整理心情。立刻,马上。
  她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大声道:“邱厂长,我这就拿回去看!”
  邱勤业被她吓了一跳,摆手笑道:“真是小孩子,说风就是雨,去吧。”
  见何小曼走到门口,又喊住她:“对了,你那个四班三运转,还真搞投票啦?”
  “是的。少数服从多数,自己选出来的方式必须要认账,不允许有人说三道四说怪话。”何小曼大声道。
  刹那间,邱勤业觉得何小曼手里拿的不是调研报告,倒像是一捧兴奋剂,刺激得何小曼说话都异于往日。
  “行。这回我支持你,开箱唱票那天,我亲自去车间坐镇。”
  “谢谢邱厂长!”
  “去吧去吧。”邱勤业赶紧挥手让她走,再不走,何小曼估计得爆炸了。
  一直到何小曼从厂长室出去,转身下了楼梯,邱勤业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笑,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部分调研报告。
  他故意将调研报告拆成了两份,把建议部分截留了,没给何小曼。他倒要看看,看了不完整的报告之后,何小曼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邱勤业的感觉很灵,何小曼的确爆炸了。
  捧着丁砚的调研报告,何小曼别提多激动了。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真正接触丁砚的研究成果。她虽然痛恨丁砚的欺骗,但她对丁砚的学术能力以及渊博的知识,有着近乎崇拜的热情。
  她甚至来不及走回车间,一路上在炎炎烈日下就翻看了起来。又觉得太阳晒得焦热,便绕道从自行车棚那边走,以图那棚子好歹能遮一段太阳。
  眼下是上班时间,车棚里空无一人,只有旁边大树上传来撕心裂肺的蝉鸣声。
  突然,不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刚刚响起,立刻被按住。
  何小曼不由抬头,循声望去。
  这不望还好,一望,何小曼瞬间爆炸。
  竟然有人在拆丁砚留下的那辆飞鸽自行车!
  “你干嘛!”何小曼一声断喝,不加思索冲了过去。
  那拆车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直起身来,目瞪口呆:“小何主任,你干嘛?”
  对方居然认得自己,可何小曼却不认识他。眼睛一打量,穿着污脏的工作服,脸上还残留着煤灰,倒像是锅炉间的工人。
  “你干嘛拆人家车子!”何小曼气愤地质问。
  那锅炉工心里也觉得她多管闲事,但又碍着何小曼虽不是自己的领导,但好歹也是中层干部,没有跟她翻脸,而是解释道:“这车子放这儿不知道多久了,全是灰,肯定是没人要了啊。我自行车上正好座凳坏了,我瞧这座凳不错,还是真皮的。”
  何小曼这才发现,飞鸽车的座凳果然已经被拆了一半,要是自己再晚一点经过,好好的车子就被毁掉了。
  这是丁砚留下的车子啊!
  这是何小曼多少次下了夜课,坐着回家的车子啊!
  这是载过两个曾经单纯的少男少女,洒下一路欢声笑语的车子啊!
  何小曼的心如揪动一般,一阵紧似一阵地痛着。
  虎着脸:“这是我的车,我只是喜欢走路,有一阵不骑罢了。要不要我去拿钥匙来开给你看?”
  锅炉工吓了一跳,手一松,拆卸座凳的扳手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小何主任。我不知道这是你车子啊,我帮你装回去,装回去。”
  锅炉工倒也识想,立刻蹭下身去,捡了扳手开始装座凳。一边装一边还连声解释:“我真是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动这脑筋,还是别人说的,说车棚里好几辆没主的车,他们自己车上缺什么的,就过来偷偷卸几个,我真的是头一回。小何主任,你相信我。”
  何小曼这才发现,飞鸽车果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遭人“毒手”,纵然座凳是装回去了,但前头漂亮的车灯已不翼而飞,轮胎上两个卡灯也不见了踪影。
  那卡灯多漂亮啊,每次丁砚一骑车,轮胎一转动起来,卡灯就会随着轮胎的转动亮成一道圆圈。
  “知道车灯谁拿的吗?”何小曼沉声问。
  锅炉工略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啊。”
  演技太差,何小曼立刻就看出来他在说谎,也不拆穿,冷冷的道:“少了个车灯,两个轮胎上的卡灯,对了,还有皮把手也给摘了,真够贪心的。就算我不骑,也轮不到你们来卸零件。别让我查到是谁,谁动我东西,就是下一个耿永兰!”
  锅炉工一哆嗦,全厂谁不知道动了何小曼的耿永兰是什么下场?
  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卸哪个车不好,偏偏卸了小何主任的车。
  这小何主任明明有这么漂亮的自行车,怎么就不骑,非要放在这里积灰呢?
  真是有钱任性!
  下班前,何小曼从抽屉的角落里找出了车钥匙,谢天谢地,抽屉不欺负人,扔给它什么,它照单全收,只吞,不没。
  终于下班铃声响过之后,何小曼难得准时下班,来到车棚,望了那自行车许久。
  不出所料,车灯和皮把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回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前面的车篓里,只有两只漂亮的卡灯,怕是一去永不返,终究是遗憾了。
 
 
第85章 何献华回来了
  车子荒芜了, 变成觊觎的对象,任人欺凌。
  可见, 荒芜是“有罪”的。
  何小曼特意带了一块布头,将自行车简单擦了擦。这车棚是放不得了,再放在这里,指不定哪天就变成一顿破烂的零件。
  车胎已经瘪了。何小曼将车子推到车棚口, 厂里专门为职工设置了一个气泵, 免除了他们吭哧吭哧打气的辛苦。
  试着骑上车,只一踩, 小车子轻盈地飞奔向前。原本是炎热的傍晚,生生地被飞奔的人带出风的痕迹。
  何小曼前世就是会骑车的,大学的时候, 一辆小车可以丈量出一个世界。如今再骑车, 真正是已隔了世。
  一条鲜红的裙子在空中翻飞, 飞鸽车真正是为爱美的女生设计, 后轮上两片漂亮的金属裙罩,完美地隔开了裙摆与后轮的纠缠。何小曼的长发亦是恣意飘扬, 一路行去,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目光。
  骑到珍珠弄门口, 她下了车, 从青石板路上推进去。立刻就有邻居看到了自行车。
  何家小妞是买新车了?
  不像啊,落了不少灰尘的样子。
  但又都是干灰, 没有平常旧自行车的油污与擦痕, 漆水还是很鲜亮的。
  何小曼才把车停好, 只见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高高的个子,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显得格外机灵。
  “三叔?”何小曼惊喜地喊。
  何献华显然没想到这骑着自行车回来的高挑姑娘竟然是何小曼,惊呼道:“小曼!你怎么长这么高!”
  何小曼乐呵呵的道:“不知道啊,三叔也好高,我随咱们老何家呗。”
  “老何家也有玉华这样的矮……”
  “冬瓜”两个字还没出口,何玉华风一般冲出门,叉着腰就开始骂:“一回来就找抽,从小被你损,现在再损我半夜给你洒钉子!”
  真是一家人,剪不断的血脉情。纵是数年没有见面,这一相聚,打打闹闹瞬间就回到当初。
  不一会儿,何立华也回来,见到弟弟又是一场激动,好久,家里才算恢复正常。
  吃晚饭的时候,何立华终于想起了门口新出现的飞鸽自行车。
  “对了,回来的时候有邻居问小曼是不是买了新自行车,是不是就是门口那辆?”
  虽说丁砚的意思,这车是送给了何小曼,但何小曼不想要。她只是心疼车子放在单位会被糟践罢了。
  “同事的车子,她调外地去了,车子带不走,怕放单位糟蹋了,所以我骑回来帮她保管。”何小曼难得对家人说谎,心里颇有些抱歉。
  何玉华一听却眉开眼笑:“那正好借我骑骑呗。”
  何小曼不乐意:“别人的东西,又不是我的……”
  “小器鬼。”何玉华嘟囔一声,倒也没坚持。
  一家人又围着何献华,听他说部队里的趣事。何献华长相和何立华有些相像,只是在部队里晒得特别黑,性格倒和何立华不像,更接近何玉华的性格,比较活泼,讲起部队里的那些事儿,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动听得不行。
  难得的,这天晚上何家连电视机都没开。
  晚上睡觉,家里头是实在没地方了。当初何献华参军前,把小房间让给了刚长大的三妹,自己晚上搭床睡在客堂间。
  “还是这儿,老地方,我看挺好。”何献华大声道。
  何立华哪里肯答应,三弟这么些年才回来探亲一趟,说什么也不能委屈。
  “我早就打算好了,这段时间,大房间给女的睡,小曼和她妈睡一床,小床让玉华睡。小房间有两张床,正好咱俩睡。”
  何立华的确是动了一番脑筋,这安排也的确是当前最体面的安排。
  “不用不用,这么热的天,我打个地铺蛮好。”
  何献华还要推辞,何小曼在旁边笑着开了口:“爸就是自己打地铺也不舍得让你打地铺,所以啊,三叔还是从了吧。”
  “嘿,这小丫头,这是看了什么杂书,讲话一套一套的。”何献华也是爱看杂书的人,听到“从了”,当然会联想。
  “这就一套一套啦,我们何家,就数小曼最出息了。她给车间里的工人开会,一套一套的时候,你还没领教呢。”何玉华可算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她车间里有两三百号人,可不是你几十个人的连队能比的。”
  “我连队里几十号人,那都听我的。她车间里就算两三百号人,还能都听她的?”何献华不服。
  何玉华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听小曼的听谁的,小曼可是车间主任!”
  何献华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小曼?我没记错的话,小曼才十七吧!”
  何小曼捂着嘴笑了半日:“十七岁就不能当主任了?”
  王秀珍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以前是代理的,前一阵刚把代理去掉,总算转正了。”
  “啧啧,果然是后生可畏。没想到小曼这么厉害。”
  何献华终于收了嘻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咱们何家总算时来运转,看看这个家里,嫂子的病好了,大哥涨工资了,电视机也有了,二层明天就要动工翻建了,小曼居然当了主任了……”
  眼光终于落到何玉华身上:“……连这个小泼妇都有人要了。真是不容易啊……啊!”
  最后一声是惨叫,何玉华飞起一脚,踢在了他膝盖上。
  晚上,她躺在床上看丁砚的那份报告。
  王秀珍摇着扇子又在盘算:“献华一直在部队也不是个事儿,都二十八了。”
  何玉华道:“三哥在部队有前途,想来是不肯转业回来的。”
  “玉华,这次他回来探亲呆这么久,咱们是不是得给他相几个姑娘啊?”王秀珍兴致勃勃。
  女人天生爱做媒,就喜欢把人凑作堆。王秀珍当然也不例外。
  何玉华的眼睛,滴溜滴溜地,就转到了何小曼身上。
  “这事就得找小曼了……”
  何小曼正看调研报告入神呢,一听何玉华喊自己,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是什么事,赶紧摆手:“我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就能办这么重要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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