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茗荷儿
时间:2018-05-17 15:49:46

  也不知道是几时掐的。
  她用力摇摇头,挥去脑海中的过去。
  七爷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严清怡勉强露出个笑容,“还好,就是有点累,想回去歇着。”
  她没打算告诉七爷,毕竟那是她引以为耻辱,恨不得永远不记起的事情,而且前世已然过去,今生她与郭进尚无交集。
  也永远不想再有交集。
  七爷体贴地道:“那咱们快点走。”
  牵着严清怡的手,加快了步子。
  他们没瞧见的是,云楚青走出去不远,忽地回头瞧了瞧,低声问郭蓉,“你以前怎么得罪严姐姐了,我看刚出她盯住咱们的眼神可是凶巴巴的,恨不得要吃人似的,哪里来的那么大仇恨?”
 
 
第148章 
  郭蓉连想都没想, 开口道:“就先前在南溪山庄桃花会见过,再没打过照面,哪里就得罪她了?我看你跟她倒是挺热络。”
  云楚青意味深长地笑,“以前来往不少, 我十岁生辰那年,她还跟着她姨母和表姐到我家给我拜寿……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毕竟她现在身份在那儿摆着。”
  言外之意, 严清怡当初上门巴结她, 现在翻脸不认人。
  郭蓉讥笑道:“这还没当上王妃呢,神气啥?”
  郭进之妻, 郭蓉的嫂子陈氏听着话音不对,打圆场道:“少说两句吧, 我觉得这严姑娘长得挺漂亮,尤其裙子很别致,我还是头一次看人这么搭配。”
  云楚青道:“说不定又是锦绣阁,听说她的衣裳大都是锦绣阁做的。”
  “难怪?”陈氏瞠目结舌,“要是都从锦绣阁做,每年单衣裳也不少花银子。”
  云楚青冷冷“哼”一声,“可不是?就这还时不时哭穷呢。你们不知道, 她每年从淮海侯府魏家姐姐那里不知骗了多少东西去。仗着长了副好面孔, 口齿也伶俐, 最会卖乖讨巧。”
  别人不知道, 郭蓉可是领教过严清怡的伶牙俐齿, 而且当初严清怡也是有意无意地显摆身上的裙子才惹恼了她。
  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屈辱,又想起严清怡现在风光得意的模样,郭蓉气得柳眉倒竖,讥刺道:“也不知她走了什么运,竟然被七爷看中?”
  云楚青心中一动,话里有话道:“谁知道呢,兴许人家祖坟冒青烟。不过还没成亲,说不定其中还有变数……对了,我小的时候,奶娘经常说她们老家的事情,说她们村有个姑娘生得很俊俏,本来是被秀才老爷瞧中了要娶进门的,这姑娘天天得意得不行,趾高气扬的,不知得罪了谁……”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郭蓉耳畔道:“有天晌午给她爹往田里送饭,被人拖进高粱地,亲事自然就拉倒了。”
  郭蓉神情晦涩不明。
  她可没忘记夜半三更时,有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她的闺房,锋利的刀刃抵在她喉咙处,“……你要不安分,剥光衣裳将你挂在树上,你既然不想要脸,我早晚会成全你。”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男人,专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不过倒是说话算话,她没有再出去宣扬严清怡的丑事,安然无恙地嫁到陈家为妇,而那人也没有来找过她。
  说不定那人已经不在京都了,坏事做多了,死了也不一定。
  另外陈家虽然不是望族,但也有小厮守护,夜里还有婆子提着棍子巡夜,他未必就敢上门。再说如今她爹早就不是往日小小的守备,而是都指挥佥事,从三品大员,在辽东都司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郭蓉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犹豫好大一会儿,终于放下了。
  她现在日子过得挺舒坦,犯不上另生枝节,大不了以后见到严清怡多开些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云楚青瞧着她的神色猜出几分,顿觉失望。
  她寻思着再点上两把火,忽然察觉一道灼人的目光黏在自己脸上,她装作无意地侧侧头,瞧见郭进正色眯眯地朝着自己笑。
  云楚青脑筋一转,有了主意,回头朝郭进抛了个媚眼。
  她前世已经活过二十岁,可现在却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脸庞嫩得像鲜藕,腰肢软得像杨柳,腮边一对深深的梨涡,既俏皮又可爱。
  因为万皇后要开始张罗楚炤的亲事,就请了几个适龄的女孩子进宫,云楚青正要议亲,便也写在了宴请名单内。
  此时她俏生生一个媚眼抛过去,郭进又是惊又是喜。
  惊得是,他就想过过眼瘾,没敢寻思别的,这云家小姑娘倒是大胆又热辣,反而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喜得是,这岂不正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走路捡到个金元宝,而他平白无故被个小姑娘瞧中了。
  还是忠勇伯府的嫡出姑娘。
  郭进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魅力,美得两腿不知道该怎么迈,险些被自己绊倒。
  云楚青“噗嗤”一笑。
  忽地就想起了,前世她在前台做接待,公司里的小伙子不也喜欢围着她转?
  重活一世,她仍然是漂亮的,被人喜欢的。
  先前的七爷被她逗得笑,现在的郭进又失魂落魄。
  就只有云度看不见她的美。
  云楚青立时拉长了脸。
  都怪严清怡,如果她能老老实实地嫁给云度,何至于半路跑来个常兰?
  现在她不但得不到云度,甚至连面儿都看不见。
  严清怡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严清怡好过。
  严清怡并不知云楚青再度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她已经回到黄米胡同。
  先前跟七爷说的是觉得困倦了,想早点回来歇息,可躺在床上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头放着那盏绘着美人图的花灯,里面蜡烛仍是燃着,将素绢上的美人映得格外清晰。
  仔细看了,才发现这美人画得果然不太好。
  正如七爷所说,神情木讷,没有韵味。
  思及七爷,眼前顿时就出现灯塔下的那一幕。
  七爷长身玉立,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云楚青笑得花枝乱颤,手指不自主地掩在唇前。
  上百盏花灯照射过来,男的清雅,女的娇俏。
  适才在宫里没顾得上多想,现在想起来,他们倒真挑了个好地方,但凡是从风华厅走出来,头一眼看到的肯定会是那两人。
  恭王跟定王在迎娶正妃的一年间,分别又纳了侧妃。
  想必七爷也是一样,已经起意开始替自己物色侧妃的人选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只尽到自己正妃的职责,替他掌管好王府中馈照看好他的侧妃们就可以。
  可心里为什么总是那么不甘呢?
  他说过,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难道是成群结队地比肩?
  严清怡烦恼地又翻一个身,瞧见床脚衣衫,顿时记起芸娘的话,七爷应许给她一成的红利,她得把这银子要出来,早早为自己和薛青昊铺条后路。
  打定主意,严清怡坐起身,“噗”地吹灭花灯,掩上帐帘。
  糊窗纸上便映出明月的清辉,间或有梧桐树枝桠的黑影掠过。
  严清怡直直地盯了半天,终于睡去。
  此时的七爷却还没睡,送了严清怡之后,他就吩咐小郑子将藤黄、赭石、花青等物寻出来。
  小郑子苦着脸道:“七爷是要作画?天色已晚,七爷可捱不得困。”
  七爷笑道:“吩咐你,你就找来便是,哪里这么多废话?先备着,免得明儿用时,有些不能用了。”
  小郑子立刻咧了嘴,“好,我这就去。”
  “等等,再往内官监要些竹篾,素绢等物,找个手艺好的匠人,我得亲自做几只花灯。”
  小郑子来了精神,喜滋滋地问:“七爷要做什么灯?我会做南瓜灯,这个简单,把竹篾……”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七爷没好气地止住他,“对了,今儿的灯谜是谁做的?有些不太容易猜,不像是司礼监的做派。”
  小郑子得意地说:“就猜到七爷会问,我特意打听了,范公公嫌谜语做得太古板,年年都是这个陈词滥调,特地往翰林院找几位翰林和庶吉士做了些,还有的是市井流传进来的。”
  “难怪?”七爷恍然,忽地又想起来,“要是忠勇伯府来人送信,你直接打发人送给淮海侯,不用再呈进来了。跟淮海侯说,忠勇伯长女知道种番薯秧苗的法子,让他跟着学学。”
  “云姑娘?”小郑子奇怪地问,“她怎么知道七爷要种番薯?再者说,淮海侯种了好几年没种成,她一个小姑娘会种?”
  七爷冷笑道:“她是从魏家五姑娘那里听说我要种番薯,所以特特地唤住我。云家跟魏家相熟,既然她会种,怎么不直接告诉淮海侯,非得跑到我跟前说,不知安得什么心?”
  十有八~九是动了春心。
  小郑子暗自嘀咕,却不敢说出口,“嘿嘿”笑两声,“我瞧着严姑娘面色不太好看,一准儿心里不痛快了。”
  七爷斥道:“就你话多,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郑子屁颠屁颠地走了。
  七爷轻轻“哼”一声,弯了唇角。
  他自然也瞧出严清怡脸色不对,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没想到小郑子也这么说,那就表明她的确在意了。
  没想到严清怡竟然也会吃醋,七爷笑意更浓,低喃道:“不高兴了就说出来,非得在心里憋着。难道你使个小性子,我还会跟你计较?看你能憋闷到几时?”
  边嘀咕,边从抽屉里取出之前画好的两幅小像。
  一幅画得是严清怡做小厮打扮在净心楼卖杏子,另一幅则是在南溪山庄,芳草如茵,严清怡身穿月白色袄子湖蓝色层叠裙,侧身站着。
  画头一幅时,他尚未心动,只是觉得遇到这么个俏皮灵动的小姑娘不容易,随手画了下来,可画第二幅,他已是情根深种,她却轻飘飘地说一句“我定亲了”,就把他给否定了。
  想起画画时候的悲苦与绝望,七爷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时把严清怡抓到眼前,紧紧地拥着她,用力地堵住她的嘴,再不许她胡言乱语。
  七爷长长舒口气,目光一点点温存下来。
  这会儿已经得了两幅,再画两幅就能做出一盏花灯来。
  他心里早有了数,第三幅画她顶嘴时候的浅笑。
  她把给他做的衣裳送给李实,他气冲冲地质问她为何出尔反尔,她却歪着头狡辩,“七爷说过不再来黄米胡同,为什么也出尔反尔?”
  那转瞬即逝的浅笑,让他差点忘记了心跳。
  最后一幅则画今天晚上的灯会,她靠在他身侧,仰头看着满架子的花灯,脸上一派温柔与满足。
  她看灯看得入神,却不知他看她也看得入神。
  七爷伸手轻轻地拂过画像上的少女,满足地笑了笑,将画像放回抽屉,回到内室睡了个香甜的好觉。
  第二天,七爷早早起来,先练了半个时辰的吐纳,吃过饭就铺开画纸开始作画。
  因为已经在心底思量过千回百回,七爷半点不犹豫,寥寥数笔就将严清怡的轮廓体态勾勒出来。
  七爷作画并不留人伺候,小郑子便得了空,亲自带着小火者去内官监要竹篾和裁好的素绢。
  掌印太监听说七爷要做花灯,又额外送了许多装饰用的穗子和流苏。
  小郑子抱着竹篾吭哧吭哧地回来,茶还没顾得上喝一口,就听神武门那边的小火者前来通禀,说有人找。
  小郑子以为是忠勇伯府来了人,没想到竟是黄米胡同遣人来送信。
  先前都是刘五来,昨天刘五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在家里休养就没当差,辛姑姑打发了另外一个小厮过来。
  小郑子接过信就往回走,谁知还不曾走到和安轩门口,小火者气喘吁吁地追来,“郑公公留步,郑公公留步,又有人来寻公公。”
  小郑子心里得意,嘴上却抱怨,“唉,瞧见了吧,这朝廷还没开印呢,我这里就忙得不可开交,天天腿都跑细了。”
  小火者奉承道:“郑公公是能者多劳,谁不知道七爷离了公公,觉都睡不香饭都吃不饱。”
  小郑子听着非常受用,慷慨地掏出两只银锭子,“呶,赏你的。”
  “多谢公公,”小火者高兴地接过,立刻塞进袖袋中。
  小郑子无奈地摇摇头,心道: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儿,不过二两银子,用得着这么满足?
  这次来得是忠勇伯府的小厮。
  小郑子记着七爷的吩咐,拿了信,告诉小火者,“你到和安轩去,把这头一封信给李宝业,说是黄米胡同送的,再跟他说,我到淮海侯府办事,一个时辰肯定回。让他经点心,到巳时给七爷续上茶,提醒七爷歇上两刻钟。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小火者重重点头,“公公吩咐了三件事,头一件是黄米胡同送的信;第二件是公公去淮海侯府办差;第三件是提醒七爷歇息片刻。”
  小郑子一听,这话说的比自己都明白,笑着拍两下小火者肩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回头跟七爷说说,把你要当和安轩当差。”
  小火者大喜过望,立马要给小郑子跪下认干爹。
  小郑子忙拦住他,“我没那么老,不用叫干爹,要是事儿成了,你能记着我这份情就行,赶紧去吧,黄米胡同的信耽误不得。”
  小火者撒开脚丫子就跑,小郑子笑一笑,到宫门口使出几文钱,叫了辆马车到了淮海侯府。
  淮海侯昨夜吃酒吃得多,宿醉刚醒,正头疼着,听闻小郑子来,头立马不疼了,连声叫人往书房请。
  小郑子恭敬地将信呈上,“忠勇伯府云姑娘会种番薯,特地写的法子,七爷没拆开看,打发我给侯爷送来。”
  淮海侯种了三年番薯,头两年都是种一个长出来两三个,后来试着把番薯切开种,有的能活,有的不能活,反正多不了几个。淮海侯正觉得没有脸面见七爷,听闻云楚青会种,立刻打开信筒把信掏了出来。
  淮海侯人老眼花,胳膊伸得老远,直把信纸举到了一尺开外,正好让小郑子看了个正着。
  纸上的字横不平竖不直,着实不好看,倒是能辨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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